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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壓切宗】夜花小話




  兩萬花火玉。這樣一來就結束了。

  這次的任務被稱作夜花奪還作戰,相較常態的政府方訓練及日常出陣,其凶險程度低至難以相提並論,出陣期間長谷部一度還以為他們這次只是被政府變相使喚去做的雜工。直到擊敗最後一匹敵人,他還是沒明白任務內容的來龍去脈,究竟溯行軍是盯上了什麼,又是何以影響到花火施放?但無論如何,兩萬顆是全數收集到手了。

  結束戰鬥,剩下該做的便是將今次收穫的四百多餘煙火球運回本丸,這著實是一批不小的數量,縱使已經重複好幾回相同的內容,長谷部每每還是忍不住在最後一刻對這些裹成圓球的火藥感到疲憊。沒有便利道具,他們只能土法煉鋼用最笨拙的方法──也就是人工搬運,老實地將東西打包回府。

  很重。這是長谷部的感想。尤其當身旁還有個存心偷懶的傢伙,那負擔就更沉了。長谷部刻意不去看宗三左文字對方手上的布袋,就怕看了要產生比較心態,對方的負重可能只有自己的一半吧。

  ……哈,沒什麼,能者多勞,為主人效命他是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由於這份想法,宗三的份由他來扛也可以說是長谷部自願的了,長谷部把一切甘苦都貪心地納為己有。

  「那樣,沒問題嗎?」

  小夜揣著裝滿煙火球的布袋,先是看了長谷部,又輕瞥自家兄長一眼,最後把目光放回長谷部那個鼓脹程度一馬當先的大袋子。看到那個大袋子,小夜就想到了那條吞掉大象的蛇,忘了是哪振刀心血來潮說過的故事。

  宗三左文字站在邊上輕輕笑了一聲,下一秒,小夜手上的重量減輕了大半。小夜抬起頭,正好見到宗三露出恬淡微笑的一瞬間。

  「看起來挺辛苦的?」

  「……嗯。」

  「我也覺得。」宗三邊說,邊將雙方的袋子做交換。「不過,對長谷部而言那樣正好呢。」

  「原來如此。」對於宗三的話語小夜不疑有他。這不單單是因為宗三是他的兄長,而單純是因為小夜認為有些事的確是兄長比較了解的,而有關於長谷部的就屬於其中之一。



  順利歸城以後,長谷部同幾把打刀在土藏外一齊進行清點,最後一披煙火球足足裝了十大箱,光是將它們安頓到推車都耗費了不少時間,天黑前好不容易才在運送裝置啟動的白光中目送了它們離去,事情終於告一段落。

  長谷部累得很,其他人也不見得輕鬆多少,他們之中大約也只有山姥切跟同田貫還有力氣討論明日的出陣,其實他明日也有任務在身,儘管並非正規戰場,卻是全然陌生的環境,長谷部決定把它視作一項嶄新的挑戰,而他將用一百萬分的精神去赴會……想著,長谷部便打定主意再去溫習該任務的相關時代資料。

  正欲加快回房的腳步,卻是一股聲音從後喊住了他:「長谷部。」

  回過身,正是剛才清點煙火球數量時不見人影的宗三,對方此刻換下了出陣裝束,改由一襲輕裝上身。長谷部愣了一下,他不是第一次看見宗三穿這套衣服,卻還是有些不習慣。

  視線依循寒梅枝條向上,他問:「你不是去向主報告的?」

  「已經結束了。」

  「那,找我什麼事?」

  宗三慢條斯理地伸手,從袖口拎出一樣東西。一只素色的巾著。長谷部還未能細看那巾著,就聽對方說:「你也快去換件衣服,我在城門等著。」

  「什麼……」

  「動作快,這可是主的命令。」宗三左文字竟然催促起來,長谷部摸不著頭緒,但看見對方隱帶笑意的眼瞳,他直覺預料到這必定不是件急事,而只是出於對方想故意催一催他那份無聊的興致而已。

  既然對方搬出了主命,長谷部也就不去破壞這份藉口了,朝向對方手中的包袱,長谷部又是一次意味深長的注視,實際上他也挺好奇宗三這回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啟開城門,前方一展的是靜謐的深夜市街。至於時代與地點……長谷部發覺跟前陣子本丸第一次放行現世遠征的廟會相當接近,不,不對,不如說根本就是同一個地方吧?只有氣氛具有少許不同,或許是同一地點前後十年的差異。

  猜不透此番出城的目的,長谷部不解地看向已經信步向前的夥伴,這時候比起遠征夥伴,或許稱作旅伴更為適切了。宗三左文字發覺長谷部落後,別過頭瞄了他一眼,笑道:「一直讓人提醒不太好吧?榆木先生。」

  長谷部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依言關閉了城門,並在確認門扉消失後跟上宗三身側。

  「喂,你不會是現在才要說……」說我們其實是來玩的?

  即使只說了半句,宗三也曉得長谷部要問什麼。他搖搖頭,在岔路前停下,纖白的手指往路較寬的那側一抬。

  「祭典是在那個方向?」

  「啊啊。」

  「那麼,我們走這條。」

  說著就往另一側趨前。



  離開岔路至少走了五分鐘,腳下的路是越走越細,彎彎繞繞,羊腸似地曲折。長谷部抬頭看向被兩側路樹夾於其中的天空,正巧捕捉到了眉月從薄雲後方探出頭的一幕。今天天氣不錯,他正這麼想,便忽然讓人從旁扯了一把羽織,原來目的地到了。

  離開樹林,兩人找到了一處向下的石階,石階邊緣長著少許的雜草,階面本身則乾淨得很。往前一望就是廣大的江面,水面幾艘華燈初上的屋船是附近僅有的光源,其後依稀可見遠山輪廓。

  來到這麼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究竟是要做什麼?長谷部思考到最後只得出了應該要下階梯的推測,然而從宗三的舉動來看卻不像那麼回事,對方依然安穩地站在石階最上端,而這時,他又摸索出他那個白色包袱,並示意長谷部攤開手。

  長谷部照做之後,巾著的口便被宗三以食指勾著拉開。啪,輕微的拍擊聲。裡頭掉出的東西在長谷部手心骨碌碌地轉,那是顆透明的玻璃珠,隱約留著來自宗三的溫度。長谷部下意識握住,又隨即想起觀察的必要而重新張開掌心。

  這時宗三說:「交給你了。」

  長谷部愣了愣,正覺得眼熟這東西眼熟,仔細一看就發現這顆玻璃珠並不是渾圓的形狀。如同萬花筒般繁複而工整的橫斷滿布於它的表層。

  一百二十八切面的玻璃球,長谷部記憶中這樣的物品在本丸的觀景閣現在就懸掛了一個。

  謎底揭曉,長谷部終於明白他們此趟出門,還真是一次名符其實的遠征任務。他捏著與玻璃珠相連的繫繩,將它提起來看了看。在晶瑩的球體中央有個米粒大小的灰點,這是他先前從來沒發現的,也許只有像現在這樣放進月光下才能看得清楚。

  不曉得這是人類的機械呢?還是審神者自製的創新法術呢?長谷部總之曉得了觀景閣的秘密,原來正與攝影放映屬於類似的原理。

  宗三剛才說了,「交給你了」,於是他轉過身,在他們剛剛來的方向物色了一個位置不錯、看起來也足夠結實的樹木,將玻璃球綁在較粗的舊枝上頭。「這一般不是交給狐之助做的嗎?」他一邊端詳自己打的結是否牢固,一邊向宗三問道。

  「是啊。是我硬把它搶過來了。」

  「……啊?」

  「開玩笑的。」像是品嘗完長谷部錯愕的表情,說著宗三挺愉快地笑了起來。長谷部為著宗三的笑聲更困擾了,他其實不太是擅長聽取玩笑的人,也不太覺得自己是擅長與宗三左文字說笑的對象,偏偏宗三自從修行回來以後就變得比從前更愛笑了。那絕對不是什麼壞事,但不曉得該不該稱之為一樁好事,依他來說的話。要是他選擇認定了後者,總感覺心裡哪處就要滋生奇妙的情緒了。

  「拿了狐狸的工作這點是沒錯,強搶倒是……沒有的哦。確實好好徵求了主的同意。」

  長谷部鬆了一口氣,說:「還以為你幹了什麼蠢事……」

  「哎呀,怕造成那個人的困擾?呵呵,確實,現在那邊正水深火熱著呢。不過就連鶴丸都安份得跟石頭一樣了,所以……對吧?」

  連最淘氣的大前輩都乖乖的,沒人會挑這時候刻意搗蛋的。

  「那倒也是。」他剛附和完,就響起了另一個疑點。「你剛才說『徵求』……結果這事不依舊是你主動討來的嗎?哼,虧你也會做這種自找麻煩的事。」

  「是呢。偶爾也會想要從籠子出來透透氣……那樣子的話只是平常的遠征就足夠了。我說長谷部,關於我怎麼要到這份工作的經過,你想聽嗎?」

  「……什麼?」

  宗三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轉過身,並一步一步往石子階梯下方走去。長谷部也學著他做了同樣的舉動,降至最後一階,兩人踩上了有別於先前林道的穩固水泥地。

  長谷部注意到宗三的目光是放向天空的,他也便隨之往一樣的地方看去。

  「呼,狐狸處理公務的效率……實在不怎麼好,不是嗎?」

  「……別的本丸是什麼情況不曉得。我們的那隻……它確實挺散漫的。」

  「嗯。所以,我就跟主上說了。」

  「抱怨狐之助?你?」

  長谷部嗤一聲笑了出來,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宗三也跟他一道笑,卻是笑話長谷部。

  「我向主這麼說了哦?……『狐狸的手腳慢吞吞的,」他眨著眼睛,像期待長谷部接下來的反應:「……可是明天就要出遠門的壓切長谷部、他應該也想要看煙火吧。』」

  「……你、」

  長谷部迅速回頭,話語卻怎也沒從空白的腦海裡成形。他這一時語塞反而令埋伏對面江岸的煙火得了空,數道流光竄上夜空,以盛開的華麗花形與爆破音聲填滿了所有長谷部沒來得及編織言語的空隙。

  「就當作是送你的鑑別禮吧。」宗三偏過頭,用的是輕描淡寫的口吻,卻讓長谷部不自主屏住了呼吸。此刻宗三仍然挾著那股教長谷部棘手的笑意,以形狀姣好的嘴唇向長谷部說清楚話:「畢竟接下來要有好陣子不能見面……」

  饒是你跟我,恐怕都會有些寂寞呢。

  「……不是嗎?」

  說到這個份上,沒說的話也不算真的沒說。長谷部蹙起眉,最終是嘆了一口氣。

  「我那邊的時間可要過得比你慢多了。」

  「確實是呢。我記得……一年左右?」

  「啊啊,沒錯。」

  「真可憐。」

  「哈,隨你愛怎麼講。」

  「我說了算的意思?」宗三笑了笑。長谷部聞言看了他一眼,這次真的不再答覆,連稍微繞道的意思也沒有。

  無所謂。宗三得意地想。反正現在他也不需要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