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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方會晤〉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跪坐在軟墊上、手裡捧著一杯熱茶，尤萊亞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隔壁坐著他的哥哥安德勒，對面是前桌和前桌的哥哥，他們四個人面對面而坐，正一起等待餐點上桌。

　　順帶一提，這是一間主打海鮮料理，以燈光美氣氛佳出名的餐廳。

　　畫重點，主打海鮮料理、海鮮料理、海鮮料理。

　　事情起於前桌的一句「我想吃海鮮！」。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雖然他們一家都不吃海鮮，不過尤萊亞本來就沒有打算跟前桌一起吃飯，對方晚餐到底想吃什麼，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前提是對方沒有在校門口遇到自己哥哥。

　　「啊、你是……尤萊亞的哥哥！」

　　和眼前的人對上眼神，前桌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一個箭步衝上前，言笑晏晏地打了聲招呼。

　　安德勒被對方的熱情嚇了一跳，愣了好半晌，才遲疑地回以一個簡單的回覆：「……久仰大名。」

　　……？
　　久仰大名？
　　久仰什麼大名？前桌的惡名已經傳到高中部了嗎？

　　前桌顯然也想不明白，不過她最大的優點就是身為一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很快便再度揚起燦爛的笑容，甜滋滋地叫了一聲：「哥哥！」

　　——這聲「哥哥」指的當然不是安德勒。

　　「久等了安德勒——哎呀，這不是我們最最最最可愛的小蓮嗎？是來等哥哥放學的嗎？哥哥好開心喔！」遠處的路西爾學長用飛一樣的步伐快步走了過來，以比服儀委員還要更仔細的目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將前桌全身上下都掃射了一遍——最後因為前桌的衣著並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只能意思意思幫對方整理一下領口——然後一臉得意地向另一頭的人炫耀起自己妹妹：「看，安德勒，這就是我說的——超級可愛的妹妹！」

　　前桌眨了眨眼睛。

　　「啊。」安德勒回覆了一個意義不明的音節。

　　尤萊亞：「……」
　　他似乎找到了、惡名傳播的源頭。

　　沒有人注意到瞠目結舌的尤萊亞，連煩人的前桌也沒有。

　　「對了，小蓮。」路西爾忽然雙手合十，彎下腰，對著妹妹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今天的晚餐行程可能還要再加上安德勒——我之前說好要請他吃飯——小蓮會不會很介意跟哥哥的雙人約會多加了一個電燈泡？」

　　「不會啊，我完全不介意。」前桌笑得一臉天真燦爛——尤萊亞合理懷疑她根本選擇性地忽略了「雙人約會」這一詞彙——而後，她忽然回頭覷了尤萊亞一眼。

　　尤萊亞頓時冒出一股不妙的預感。

　　「那尤萊亞有要一起來嗎？」

　　——果然！

　　正看著好戲的尤萊亞背脊一寒。

　　等、等等，不要把話題拋給他啊喂！沒看到路西爾學長的眼刀都唰唰唰地飛過來了嗎！

　　尤萊亞自認是一個頗識大體的人，當下便決定要義正詞嚴地拒絕前桌，最好能與對方劃清界線。誰知他還來不及開口，便已經聽見自家哥哥不容置喙地替自己應了聲：「尤萊亞也一起吧。」

　　雖然他跟安德勒沒有多餘的交談，但憑藉著兄弟倆的默契，尤萊亞清楚看見對方的眼裡正明晃晃地寫著「不要讓我一個人面對路西爾兄妹」。

　　啊，原來連哥哥也深受其害啊。一瞬間，他竟無法肯定到底是受到前桌摧殘的自己比較可憐，還是受到路西爾學長摧殘的哥哥比較可憐。

　　……還是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隔壁兄妹倆的對話還在繼續：「唔，可是如果尤萊亞也要一起吃飯的話，就不能吃我想吃的東西了……」

　　「沒問題的小蓮，哥哥從遙遠的遠方就已經聽到你的心聲！小蓮想吃海鮮對吧？我們今天就吃海鮮料理吧！」

　　「但是尤萊亞不吃海鮮呀！」

　　「可惡，這小子居然讓小蓮記住他的喜好了嗎……小蓮你聽哥哥說，只要能跟可愛的小蓮你一起吃飯，不管是什麼他都會吃得很開心的。對吧，安、德、勒、的、弟、弟？」

　　路西爾學長抬起一張惡鬼般的臉，對他露出一個威脅性十足的笑容。

　　……
　　…………
　　「……對。」

　　所以說，這樣的組合真的沒問題嗎？
　　


　　於是乎，事情就成了開頭這副模樣。

　　安德勒拿起筷子，很快便放下心理負擔，津津有味地吃起面前的生魚片，只剩捧著熱茶的尤萊亞，正一臉茫然地懷疑人生。

　　我們的人設難道不是不吃海鮮料理嗎？是我錯棚了還是我哥拿錯劇本？

　　「尤萊亞，這個鯖魚很好吃哦！」前桌猛然抬起頭，興致勃勃地指著眼前的料理，一雙亮晶晶的藍眼令人難以拒絕：「你要吃吃看嗎？」

　　「……不了。」在路西爾學長的危笑之下，尤萊亞硬是吞下嘴邊嘲諷的話語，艱難地吐出一句：「倒是路西爾學長看起來很想吃呢，你要不要分他一點？」

　　「咦，真的嗎？」前桌轉頭看向自家哥哥——尤萊亞親眼見證路西爾一秒變臉的技術——然後前桌舉起筷子，將食物遞到對方唇邊：「想吃的話就早點說嘛！我又沒有那麼小氣。來，哥哥，啊～」

　　都這麼大的人了，被妹妹餵食未免也太丟臉。尤萊亞本以為路西爾會找個藉口推託一番，沒想到路西爾竟張開嘴，坦然地接受了妹妹的投餵，臉上不見半分臉紅害臊。

　　「……」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是在那一瞬間，尤萊亞內心閃過的所有靈魂拷問。

　　他悚然回頭，試圖從哥哥身上尋求一絲情感認同——這主意失敗了，安德勒只是埋頭吃著面前的食物，彷彿沒有見到另一對兄妹奇怪的互動。

　　啊，哥哥的定力真好，值得學習……不對！連一向可靠的哥哥都沒有任何辦法，難道他只能自救了嗎？

　　「話說回來，」他決定為「將劇本導正」這樣的重責大任付出最後一點心力：「為什麼突然想吃海鮮料理？」

　　沒有一絲前兆、就像是突發奇想的念頭，他記得前桌並沒有酷愛海鮮料理，所以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哦，這個啊。」前桌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對著他露齒一笑，尤萊亞只見寒光一閃——前桌的嘴裡竟長著一口森然可怖的尖牙！

　　對方對於他驚恐的內心全無所聞，只是興高采烈地繼續說道：「我跟你說，我昨天被鯊魚咬了一口唷！所以忽然很想試試看鯊魚是怎麼吃東西的，很有趣吧！」

　　「……」

　　？？？
　　哪裡有趣了啊！你對有趣的定義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先不說前桌到底是怎麼遇見鯊魚的，又為什麼被鯊魚咬了之後還可以一臉沒事人的樣子——原來人類牙齒的形狀是可以被改變的嗎？前桌的「DISCOVERY MAN」能力原來是這樣的設定嗎？

　　……

　　最好是啦！這明顯已經脫離常理、超脫科學了吧？他現在還在地球上嗎？這樣違反科學的事物是真實存在的嗎？是他腦子有毛病還是這個世界真的不正常？

　　他緩緩扭頭，終於在這關鍵時刻得到哥哥的援助，看見安德勒對著他展示了一段無聲的口型：「別想了，你想不明白的。專心吃飯。」

　　……嗯，哥哥說的沒錯。
　　尤萊亞彷彿被打了一劑強心劑。

　　他深吸一口氣。

　　他決定好了，他要早點結束飯局，早點回去睡覺。
　　——明天起床之後，世界肯定會恢復正常的。

　　一定會的。
　　


　　（2021.6.13）
　　
註1：全員OOC成就達成(？？？)
註2：其實不是真的不能吃海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