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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著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女孩卻更不解了,反問他殉葬為什麼會是榮耀呢?何況到時他都已經死了,榮耀於他而言,還有什麼意義嗎?塵猙一時語塞,又聽女孩好奇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喔!如果殉葬在你們族裡真的這麼好,為什麼你的祭司還要阻止你啊?按照你的說法,有人願意為他殉葬,他不是應該很開心嗎?」 這個問題連他自己都沒想明白,自然更答不上來了,支支吾吾許久,最後還是一旁的客棧老闆替他解了圍。女孩得不到回答,也不在意,話鋒一轉,反倒聊起他打算去看的「海」。儘管已經見過,女孩的語氣裡仍滿是嚮往,說「海」和天空一樣,那種美麗無論看幾次也不會膩。 塵猙沒法理解這種心情,女孩耐心地解釋給他聽:「就像……你一直很尊敬你的祭司,不會突然有一天覺得他很煩,對不對?」 塵猙點點頭,女孩便撫掌道:「『海』也是這樣啦!不管看幾次都很棒!」 所以「海」……和祭司大人,很像嗎? 塵猙在心裡劃出一塊盛放疑問的空間,將這個問題和其他數不清的疑問一同裝進去,然後收拾行囊重新上路。女孩的話不時在他腦中迴盪,像一隻鳥兒撞入林間,總會濺出些許聲響,但他聽不真切,只得重新擱置下來。 又過了不久,他抵達有著巨大湖泊的城鎮,隔天由於起得晚了,耽擱了行程,他索性多在這裡停留一日。這幾乎是他多年來第一個獨自做出的決定,與祭司大人或其他任何人的建議都無關,他不免感到有些徬徨,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麼,最後還是客棧老闆聽聞他的計畫,推薦他先去湖邊看看。 他從未見過如此廣袤的水域,更不曾乘舟在水上漂行,他忍不住詢問船夫「海」是否也是這樣,男人卻哈哈大笑起來,說自己可不敢在海上划船,海太大了,根本靠不了岸。塵猙不明白,難道這個湖還不夠大嗎?他幾乎已經望不著對岸了。男人又和他說了兩句,發現解釋不清楚,最後竟冒出和鳳氏族長建議他去看「海」時相同的話——「你得親眼看了才能明白。」 他受祭司大人指示,離開部族後先到鳳凰氏族的城鎮一趟,鳳氏族長和祭司大人有些交情,將寄放的旅費和物資交給他,又說了點旅行的事。初聽鳳氏族長提起時,塵猙還沒有什麼想法,只是將「海」當作臨時的目的地,似乎替換成其他地方也可以,但如今和許多人聊過後,不免對親眼看過才能明白的「海」有了些許好奇。 對他而言,如果說有什麼是親眼看過才能明白的事,那肯定是祭司大人身上暴戾的一面。若非他當年因為聽見異響,不顧命令莽撞地闖進百譸房間,並親眼見到對方拿著匕首在大腿上割劃,他根本沒法想像平素溫和的祭司大人,竟一直受神獸帶來的本能所苦,甚至只能用這種方式排解慾望。 他還記得祭司大人當時眼眶熬得通紅,握著匕首的右手因過度用力和疼痛而顫抖,腿上鮮血淋漓,滿溢的酒香暗示這裡曾發生更殘酷的施虐,襯著外頭猛然響起的雷聲和暴雨,不由得令人背脊發寒。可即便是這樣,百譸看見他闖進來也只是怔了片刻,隨即微笑著讓他先離開,祭司大人的笑容有些勉強,他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可祭司大人的眸子裡似乎蟄伏著什麼,搖曳不定、明明滅滅,令他看上去幾乎像是飢餓的野獸,甚至像負隅的困獸。 塵猙看得心驚,自是不肯走,當時一無所知的他只覺不能讓對方再傷害自己,衝動之下自薦的話便脫口而出,百譸聞言卻蹙起眉心,允諾稍後向他說明一切,還是柔聲將他遣了出去。 他想,或許這種時候還能維持的溫柔,也是非得親眼見過才能明白的事。 之後他在看見湖畔落日時無端落了淚,他說不出原因,只得歸咎於天色的緣故,因此他將行程調整得慢了些,想知道在不同城鎮的夕色裡,是否也會毫無理由地落下淚來。於是他又走過許多景色各異的城鎮,同樣的事情卻未再次發生,但由於刻意延宕的安排,他待在客棧的時間拉長,便也有更多人與他聊起祭司大人、殉葬或「海」。 人們對祭司大人和殉葬的看法不一,他大多是靜靜聽著,有人批評祭司大人時才厲聲反駁,也會迎來正反意見,可只要談起「海」,人們卻總是無一例外地神往,這令塵猙越發渴望一探究竟,因此當終於抵達臨「海」的小鎮,他的腳步和心跳,便也實在慢不下來。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這裡的氣味,令人意外地,那其實算不上好聞。他喜歡的味道總是與祭司大人有關,衣袂上線香隱約殘留、藥草舖開晾曬的清甜、或煮茶時的芬芳滿室。但這兒的空氣似乎有股鹹味,彷彿將鹽化進空氣裡,其間還夾雜一點淡淡的腥,與血或生肉的味道不同,他說不清楚,只覺潮氣挾著這些迎面撲來,幾乎像在阻止他前行。 但兩個月的路程沒能阻止他,這點氣味自然也不能,他沿著小路越走越快,路面漸漸被雪白細沙淹沒,鹹腥和潮氣越發強烈,耳邊甚至出現一種他無法形容的規律響聲。他的腳步太快,思緒還未跟上,於是在毫無準備之下,遠眺的目光便猛地撞進一片無邊無際的藍,腦子頓時嗡嗡作響,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來。 他從未見過如此景象,甚至無法找到適當的詞來描述此刻的感受,這天的天氣太好,連一點雲也看不到,大片的藍與天際交會在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細線上,像一捻銀絲縫起兩塊布料,顏色相似,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材質。 他早已看慣天空,因此自然更受另一塊布料吸引。他下意識向前走,走了十來步後卻意外感覺靴底一陣潮濕,隨後才發現那片藍似乎是水——也可能不是,他不確定——他從未見過哪裡的水會像生物般一呼一吸,呼時濺起大片白沫,吸時捲走細碎的石子和沙粒,比起水,這似乎更像某種吞噬白沙的巨大怪物,只是以類似水的液體構成。何況即使說是水,這也實在太多了,遠比塵猙見過最大的湖泊要大得多,水面延伸到他目力所不能及的遠方,又和天空接在一塊,仍舊沒有盡頭。 不過那裡看上去……很「自由」。塵猙不禁想道。如果這就是「海」,那和祭司大人可一點也不像。 他如此想著,胸口卻突然感到一股劇烈的疼痛,還沒等他反應,淚水又毫無徵兆地掉了下來。這是他第二次在沒有理由的情況下落淚,上一回他歸咎於夕色,可此刻太陽正高高掛著,離黃昏還久得很,而他依然不覺得悲傷,畢竟祭司大人離世後,終於不再被責任所束縛了,他當然應該替祭司大人高興,怎麼會覺得悲傷呢? 塵猙試著猜想其他可能性,但他實在有太多問題了,沉甸甸地壓在心口,幾乎令他喘不過氣,根本無法好好思考。他好希望能親口問問祭司大人,如果是祭司大人的話,想必能替他解惑吧?他為什麼會哭?為何不肯讓他殉葬?為什麼要在信裡向他道歉?為什麼說這是卑劣的心願?塵猙越想越覺得鼻腔酸澀,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淚水也掉得更多更快,可一但落下便再不見蹤影,像他得不到回應的滿腹疑問,累積再多,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想起與祭司大人的第一次對視,自昏迷中甫一醒來,便毫無準備地撞進一雙溫柔眉眼,雪白的髮絲近乎透明,肌膚在斜照的陽光下微微閃耀,笑容像是春季裡最輕的一陣風。當時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必然就是真正的神。 他後來得知自己摘採藥草時意外被毒蛇所咬,本已回天乏術,所幸祭司大人以神藥相救,這才撿回一條命。祭司大人於他而言,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遠遠見過幾次,但從不奢望能靠近,若不是出了這事,他根本沒想過珍貴的神藥竟會用在自己身上,更沒想過祭司大人會親自照料,直到他醒來為止。 塵猙實在無以為報,便發誓要成為貼身侍衛,用這條被撿回來的命保護祭司大人。為了這個目的,要他做什麼都可以:日復一日地刻苦習武,纏著偏殿的神官問更多祭司大人的事,甚至耐著性子坐在書案前練字。他想成為祭司大人最稱手的工具,不在乎那是長矛、木盾、或其他任何東西。 可祭司大人不想要他,也不想要任何貼身侍衛,塵猙實在求了很多次,最終對方拗不過,還是將他收了下來。後來百譸告訴他神獸不為人知的嗜血本能,他才得知祭司大人之所以不肯收貼身侍衛,原來是為了隱瞞自殘一事,祭司大人一直瞞著其他人,甚至連執事也不知情。百譸苦笑著說自己實在不忍心對那些美麗的豹子下手——哪怕牠們本就是為此準備的,接著又向他道歉,說抱歉讓他看見自己醜惡的一面、毀了他對祭司的憧憬,但還是必須請他保密,如果他想,隨時可以調回主殿去。 塵猙不明白祭司大人的意思,寧願自傷也不肯傷害其他生命,這樣艱難的選擇分明高尚又溫柔,何來醜惡一說?他只替祭司大人覺得疼,這些經年累月反覆割裂又癒合的傷口,和長久以來獨自承擔的折磨與孤獨,即使只是看著,他也覺得鑽心刺骨地疼。 於是他再次向祭司大人毛遂自薦,畢竟他的職責是保護對方不受傷害,不問傷害來自何方。對方自然不肯,可祭司大人太過溫柔,總是拿他的固執毫無辦法,最後還是長嘆口氣,點頭應允了。之後他們意外發現無需見血也能排解慾望的方法,那與性有關,而他並不在意,只要祭司大人覺得稱手,要如何使用他都絕無怨言。 然而他始終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足夠「稱手」,有段時間他幾乎為此走火入魔,因為他分明看見祭司大人起了反應,卻只肯使用他,而拒絕他的侍奉。祭司大人總說他已經做得夠多,這不是神獸的本能,自然也就不是他的職責。可他不願止步於對方口中的「夠多」,他想做一切能為祭司大人做的事,但連口侍也是他再三懇求,祭司大人才勉為其難同意一兩次,要說服對方准許他用後頭侍奉,自然更加困難。 誰知機會來得比想像中更快,那天陰雲密佈,卻遲遲不落雨,悶熱又潮濕的天氣令祭司大人心情格外不悅,對他下手重了許多,他為了不發出聲音而意外咬破舌尖,祭司大人因此拒絕他的口侍,但他看出對方實在沒剩太多餘裕——以往的口侍也都是發生在下手特別重的時候,便藉機請求對方允許他用後頭侍奉,祭司大人沉默片刻,低聲向他道歉,終於還是將熱燙的物什頂了進來。 後穴早已習慣緬鈴和玉勢,因此並沒感覺到疼,但肉體交合的感覺與器物截然不同,他忍不住嗚咽一聲,又很快嚥了回去,可祭司大人似乎就喜歡這個,特意抵著敏感之處反覆碾磨,逼出他眼底氤氳的水霧、越加猛烈的快感,以及內心深處他一直不敢察覺的戀慕。祭司大人伸手握住他的性器,故意不許他輕易釋放,而他咬著唇勉力忍耐,突然感到一股酸澀,淚水便和雨一起落了下來。 若是工具產生了情感,還依然會稱手嗎?塵猙不知道,也不敢讓祭司大人知道,但百譸洞察一切並笑著親吻了他,說如果願意,可以與他成為伴侶,他飄飄然難以置信,請求祭司大人再說一次,才敢確定自己所聽見的。他其實知道即便祭司大人將他稱為「伴侶」,自己也不可能與之比肩,他身為一介凡人,無法碰觸祭司大人的內心,無法去追問那些欲言又止,更無法消解陳年積累的痛苦,可即使只是被允准陪伴,於他也已是不敢想像的縱容,只要能令祭司大人感到一絲安慰,無論如何,都是好的。 所以……祭司大人有因為他的存在,曾經得到過一絲安慰嗎?從信裡的感謝看來應該是有的,可如果有,又為何不肯讓他殉葬呢?是因為離世後便不再需要他的陪伴了嗎? 塵猙得不到答案,卻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腕一陣發燙,恰好是他發誓絕不會殉葬時,祭司大人握住的位置。他低頭查看,只見束袖完好地繫著,並沒有哪裡不對,可他仍感覺有什麼在燃燒,連呼嘯的風也吹不滅,像祭典上的火炬,像祠堂前的紅燭,像祭司大人銷毀文書時用的火盆,也像……祭司大人死後被點燃的那團火。 那團火燒了很久,葬禮向例在午夜開始,直到臨近凌晨才結束,漫天火光將天空的一角照亮,除了太小的孩子,幾乎所有族人都來了,剛上任的年輕祭司唸著祈求冥福的祝禱辭,他和執事則按規矩立於一旁,虔誠地送祭司大人最後一程。百譸穿著與生前相仿的淺青色衣裳,是他親手換的,在火焰中不消多久便被吞沒,最後和祭司大人一同化成細沙,裝進瓷瓶供在祠堂上。他本來也應該在那裡的,可他不被允許。 於是他永遠失去他的祭司大人了。塵猙模模糊糊地想。而淚水爭先恐後墜入「海」中,在一呼一吸間被吞噬殆盡,天色藍得太好,但為什麼不下雨呢? 興許雨落下來,火便能熄滅了。 (6377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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