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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那若亞‧蘭以


  記憶並不可信。
  但,它卻是你唯一能相信的東西。



  那是一種說不清該如何形容的感覺。但至少他能確定的是,這種情況在他的「記憶」中並不是第一次。四周霧茫茫的一片,除了「他自己」以外空無一物。但他並非「看」到這一切,若要更確切的形容,應該是「感受」到。

  「那若亞。」
  「那 亞‧蘭 。」
  從不知何處不斷地傳來不同的聲音──不,若細聽便會發現所有的聲音都是同一個人的音色,只是無論在語氣還是情緒上都大相逕庭。

  「你是那 亞。」「你不是那若亞。」
  「我的名字是那若亞。」「那若亞‧蘭 不是你。」
  「不,我是那 亞‧ 以,你也是。」「我不是那 亞,你也不是。」
  對話像是在爭論著,並不是相當清楚的聲音讓他無法理解對話的關鍵。聲音就像是隔著水波傳遞到他的耳中,但卻又在某種程度上有著回音,繚繞在他身旁。

  『所以……我是誰?』
  他聽見「他」問出了這個問題。
  聲音一瞬間停住了。

  「「你是……」」

  他還沒聽見「聲音」的回覆,緊接而來的衝擊便讓他無法再繼續思考下去。不知從哪出現了一道力氣將他扼進「水中」,極大的力氣讓他奮力地想掙扎但起不了任何功效。他無法呼吸,脖子上有雙拉不開的手強力地掐緊他將他向下按進更深的「水中」。四周的壓力愈來愈大,幾乎就是要碾碎他一般,他被壓迫著、絞緊著、托拉著……



  那若亞從夢境驚醒。反射性地從床上彈跳起,卻被身上還掛著的點滴管線絆住,略為狼狽地跌下床。少年眨了眨仍然模糊的雙眼,看見自己摔在一片潔白的地上。雖然腦袋中仍然一片混沌,但他仍然從記憶裡連結到了自己的所在地。

  「好、痛……」
  小聲地哀嚎著,渾身的痠痛加上開口的沙啞嗓音讓他緩慢地開始困惑起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在找人詢問之前他必須先找到水解渴。
  「給,水。」一雙手伸到了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的那若亞面前,附帶著一杯水:「有撞到哪裡嗎?你剛剛可跌得真大力呢,有沒有問題呀?意識還清楚嗎?」

  那若亞接過水一飲而盡,總算把腦中的混亂整理得差不多後他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而接著他便被一連串的問題給轟炸了。
  「醫、醫療長!」他慌張的看著眼前帶著溫婉笑容的棕髮女子,想要起身敬禮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完全沒有力氣──想要硬撐著站起來的結果就是再次以不怎麼雅觀的姿勢跌了下去。
  「那若亞小朋友,你還是先休息吧,嗯?」
  「我……又在任務中途昏過去了?」

  淺棕髮的女子協助他坐回床上,制裁者公會醫務室裡熟悉的白色擺飾和瀰漫在空氣中淡淡的藥水味讓他開始回想自己發生了什麼事。他記得……他和臨時小隊一起去執行掃除任務,已經完成任務並且正在回程的路途上──
  「是的,老樣子的症狀。」一邊幫那若亞重新調整因為摔下床而拉到的輸送液針頭,她一邊解釋道:「你睡了整整五天,現在沒有力氣是正常的……我也不知道你會昏睡多久,只是來例行記錄你的身體狀況,沒想到你就剛好醒來了。」
  「啊、啊……是這樣喔……」
  那若亞有點想把自己埋進枕頭中。意思是剛才他驚醒然後跌了下去的蠢樣都被看光了……

  「作惡夢了?」
  「也、也不盡然啦……」
  有人說過夢是一種不可理喻的東西──在夢中你看著一件事物的當下可能會覺得非常合理,但一醒來後仔細思考卻又不然。
  結果夢裡的對話全部都是他自己的「聲音」,各種自說自話。要不是非常確信自己沒有問題,那若亞都要覺得自己大概是精神分裂了……不過既然是夢那應該不用太在意吧……

  他看了看四周,床頭櫃上有一份文件,是他這次昏睡期間的紀錄。和以前一樣,身體狀況沒有什麼問題。他偶爾會像這樣無預警的昏睡過去,到現在為止都還找不出原因。從他的這一異常狀態發作後,負責他的醫療紀錄的人一直都是這位棕髮的女性,制裁者公會醫療班班長,伊夏利‧夏拉若。
  出身於有著悠久歷史的醫療世家「夏拉若」,同時也是當今家主的嫡長女,目前已經被公認是下一任夏拉若的家主繼承者。如果連她都找不到原因及處理的方法,那若亞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了。
  再這樣下去他都要昏倒成習慣了啦。該不會哪天他就會被某些多事的傢伙取了個像是「昏倒的那若亞」這樣的綽號吧?

  「你的臨時隊員們看隊長直直的倒了下去可都被嚇得不輕,看他們把你送來的慌亂樣害我還差點以為是有人死了呢。」伊夏利坐回床邊的椅子,在資料板上寫下幾個字:「你還是要乖乖待在這裡,等這瓶輸送液輸完喔。」
  「醫療長……」
  有些無奈地回應伊夏利的玩笑,那若亞原本還有更多的問題想向對方詢問。但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有敲門進入的醫療班成員拿著一疊文件來這裡找人,似乎是有急件要請她處理的樣子。

  「嗯,那若亞,有什麼事嗎?」
  「沒、沒事。」那若亞說。他想還是先別麻煩對方好了。「醫療長您先去忙吧。」
  「小朋友你先好好休息吧,食物可以請人拿過來,這幾天雖然有給你注射營養劑但還是吃些比較保險。」
  伊夏利‧夏拉若向帶來文件的醫療班成員示意,再交代了那若亞一些事情後便跟著離去。

  「啊,對了。」離開房間前她再次轉身,對那若亞眨了眨眼:「那幾位可愛的孩子應該過沒多久就會來看你了,要好好安慰他們喔。」
  「咦、欸……?」

  離去的人還沒把門關好,另外就有好幾人撞開門板衝進來了。
  「你們……」不要這樣撞門好嗎?原本還想為此說些什麼的那若亞,看到衝在最前面還想直接撲上他的人淚流滿面的模樣後便收回了正要脫口而出的話。

  「那若亞隊長嗚嗚嗚──」
  嚎啕大哭的人本來想直接撲上來,但被跟在後頭的兩人阻止了。於是現在只是趴在那若亞待著的床邊痛哭。

  「尤斯弗……我沒事啦……」
  他真的沒死而且也沒事,可以不要哭成這樣嗎……
  一邊想著難怪剛才會被伊夏利揶揄一邊努力安慰著對方的那若亞,無力望天。



  制裁者公會隸屬於世界政府之下,總部內設立了四部門:執行班、輔助班、情報班及醫療班。
  情報班人員大多在外搜尋「背棄者」的消息,而在大陸各處設立的分部能讓受背棄者侵擾的人們尋求援助;分部的情報班彙整了背棄者的資料後回傳總部,執行班依照任務分級派遣人員前去解決。
  執行人員可以單獨或是和小隊共同完成任務。執行小隊以執行班成員為主,亦可以申請輔助班、情報班或醫療班成員加入。

  「我說……不要再喊我隊長了,只是個臨時小隊,原本在任務完成後就解散了吧……」
  那若亞無奈的話被一雙閃著淚光的眼睛打斷了。

  「隊長明明就可以去申請固定小隊不是嗎!怎麼可以這樣!」尤斯弗縮在床邊,不滿地抱怨。
  不要用醫療班的床單擦眼淚好嗎?那若亞有點想如此吐槽,但最後決定還是別再多說了,只是從床頭櫃上拿了紙巾遞給他──似乎因為他的這個舉動,尤斯弗哭得更慘了。

  「……可以申請是沒錯,可是……」
  「年齡不是問題!誰對那若亞隊長有意見就單挑啊!」
  ──單挑別人你也打不贏好嗎。

  那若亞無助地看向另外兩個只是站著不發一語的同伴。結果歐莉和克羅勒竟然都是用著讚賞的眼神看著尤斯弗,完全沒有半點幫他阻止尤斯弗的意願。很明顯地,他們三人老早就套好招要合作來逼他「就範」了。
  於是就這樣被尤斯弗和另外兩人硬塞了申請表,作為當事人的那若亞心情複雜地飄忽著眼神。

  他已經和這批人馬進行任務好幾回了,位階最高的他是一直都是隊長,歐莉‧歐旋、克羅勒‧姆塔和尤斯弗是他的小隊員。
  歐莉、克羅勒兩人都和那若亞一樣是執行班的成員。二十二歲的歐莉和二十五歲的克羅勒雖然位階比那若亞要低,但較為年長的兩人在一起行動時往往能給團隊許多好的建議。此外兩人也不會因為那若亞年紀較小就看輕他,於是那若亞還滿喜歡他們的。至於尤斯弗則是輔助班的人,十九歲,莫名的對他有種狂熱似的崇拜,他完全無法理解箇中原因。

  公會中只要資格符合,執行人員可以申請登記成固定小隊。畢竟比較常同行的人默契還是會比臨時湊出來的好上許多。執行班成員資格要二星以上,輔助班和情報班要三星,醫療班作為後勤人員除非必要否則很少主動申請執行隊伍。

  制裁者公會執行班二星,十六歲的少年,那若亞,陷入了人生中的難題。
  在三雙期待的眼神注視下,他真的說不出拒絕的話。可是他這裡也有自己的苦衷……是不是該說點其他的轉移話題呢?像是今天天氣真好真適合出任務、秋天是不是快到了呀、部長的生日好像也快到了呢等等……

  日期。

  閃過腦中的一個念頭讓他驚覺自己忘記確認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天是……幾月幾號?從昏迷中甦醒至今就是接連不斷的事情在轟炸他,時間感還停留在失去意識前的他一時間也沒有注意到。記憶中他們完成任務回程時是七月末的事了,可是他睡了五天……

  「今天……是……幾月……幾日……?」
  「八月二日。」
  歐莉淡淡地陳述事實。果不其然地看見了那若亞崩潰的表情。

  「我竟然睡掉了月初集會──」
  「那若亞隊長你還好嗎!不要哭啊!」



  制裁者公會總部在每個月的一號都有一個集會。
  雖然說是集會,實際上卻沒有強制所有成員參加的規定,當然各部門的領袖是必定會出席的。
  集會的內容通常都是悼念過去一個月以來在與背棄者戰鬥中的犧牲者,以及為仍在醫療班觀察中的同伴祈禱。不過隨著情報班及輔助班調查判斷的進步,成員的傷亡率日漸減少,集會的時間和以前相比也短了許多。
  覺得麻煩的人通常會翹掉集會,畢竟如果真有告知重要的事,各班的班長自然會另行通知,久而久之便也只是個象徵意義更多些的活動。

  那若亞也算是覺得冗長的悼詞和祝禱詞很麻煩的人之一,但每個月出席集會是他的堅持。至於原因則相當的單純──主持集會的人:制裁者公會總部部長。

  傳說中的制裁者,最高階級的金繡線四星,代號「沉淪旋律」,曾經是公會的戰力排名之首,任務的執行率也屢屢創下各種紀錄。但這位傳說中的強者在八年前接任部長的職位後就從前線退下了,實際的原因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因傷而實力不如從前,也有人猜測是上層的壓力……等等。總之,是個不管從哪裡看都充滿著傳奇感,卻又真實存在於近處的人。
  每個月都期待著部長在集會上的致詞,並且奉為圭臬的那若亞,這次竟然就這樣讓他睡掉了。雖然確實是不可抗力因素,但那若亞還是沒辦法原諒自己。
  於是那若亞很沮喪。
  非常地沮喪。

  「……那若亞隊長的眼神無光耶,真的沒事嗎……」
  「乖,尤斯弗,不要問。」
  因為那若亞希望自己一個人好好冷靜冷靜,歐莉、克羅勒、尤斯弗三人便到外頭等待。
  尤斯弗為此表示擔心,克羅勒只得叫他別想太多,雖然他們大致上也知道那若亞會有的反應,但這真的是不可抗力因素他們還能怎麼辦呢。

  走廊上人來人往。

  尤斯弗拿著手巾擦去眼角還殘留的液體,他們原本還對人工淚液的可行性是否足夠有所存疑,不過現在看來效果似乎還不賴。
  「你剛才會不會也用得太多了些?」克羅勒其實有些心虛,雖然無論如何他們都希望那若亞能在申請書上簽字,但用這種方法還是讓他有些良心上的不安。
  「說什麼呢,剛才雖然有人工的,但還是有一半是我發自內心的淚水啊!」
  尤斯弗揉著自己的鼻子,略帶鼻音地反駁。為求逼真,開始行動前尤斯弗的鼻子和臉頰都被歐莉妥妥地折騰了一翻,導致現下他泛紅的臉鼻都還有些疼痛。
  他們三個這樣呆呆地站著似乎也不是辦法,於是在簡短的討論後他們決定知會那若亞一聲後便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再次到醫療班探望那若亞的三人看見的卻是空無一人的病房。

  「我想想喔。那若亞‧蘭以……」醫療班的人員幫他們查找記錄:「昨天晚上離開的,離開前醫療長有再來給他檢查過一次。應該已經回宿舍了吧?」
  「那若亞隊長有沒有留話?」克羅勒詢問。
  「留話?沒有噢。」
  他們向醫療班道謝,他們就往執行班的宿舍走去。

  公會總部內有提供宿舍區,畢竟不是所有成員都來自本地。因為人數眾多,宿舍的安排是依照部門和階級分配。執行班人數最少,三星以上的成員就能分配到二人房。輔助班則是人數最多,只有四星成員才能分配到二人房,其餘成員都是編排進四人房。醫療班的宿舍就在醫療部門旁,一部分也是方便緊急動員。

  在那若亞昏睡的期間他們三人額外接了一個任務,前天剛結束,於是得到了幾日的休假。他們三人也是存著休息的心思,從醫療班到執行班宿舍的路徑差不多是對角線,既然不是那麼趕時間,便也慢慢的走。

  「啊!這不是尤斯弗嗎?」在大廳迎面而來一位抱著一大疊文書的少年,在看見尤斯弗時大喊。
  歐莉和克羅勒看見少年胸前的紅繡線紋章。是和尤斯弗同部門,輔助班的成員。

  「原本是有東西要送過去你們宿舍的……既然遇到了就直接給你們吧!」少年拉著三人站到一旁,就翻起自己手中的文書。
  「等等、這樣子真的可以嗎?」尤斯弗看他直接當面翻看起輔助班的文件,不禁捏了把冷汗。
  「哎,放心,不是什麼機密的東西。機密的文件輪不到我傳遞啦!」少年回話:「啊……找到了!」

  那是三份蓋好了執行班、輔助班和總部部長大印的文件,內容大意是他們的固定小隊申請已由隊長那若亞‧蘭以提交,並在經由審核後通過。
  「小隊申請……!」歐莉驚呼。
  「那若亞隊長簽了章!」
  「通過了!」
  輔助班的少年看著欣喜大喊的三人,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唔……看你們這麼開心,恭喜你們啊。我繼續送東西了!」

  「那若亞隊長離開醫療班時不留話,該不會就是要給我們一個驚喜吧?」克羅勒拿著那份文件,愣愣地開口。
  「一定是!」尤斯弗歡欣鼓舞地回答:「總覺得該好好慶祝!歐莉,妳覺得訂間餐廳好好吃一頓如何?」
  「好。」點頭。

  然而當他們走到了執行班的宿舍,與那若亞同寢的執行班成員卻是打了個呵欠:「……那若亞?他昨晚是有回來,然後就又出去了,但是昨晚我剛結束任務在休息,不大清楚……」
  「沒有留話嗎?」
  那人回頭找了找那若亞的桌子和房內各處,再三確認連張紙片都沒有後,向三人搖了搖頭。
  看著面色沉下來的三人,那人又補了一句:「你們也是剛結束任務吧?也可能是趁休假去城裡逛逛了?」
  克羅勒道了謝,想著也有此可能,向歐莉和尤斯弗討論道他們還是回交誼廳等人就好。畢竟也不知道那若亞實際的去處,而人總是會回來公會的。
  「唔……就怕那若亞隊長不小心又昏倒在哪邊……」尤斯弗喃喃,卻覺得愈想愈驚悚,當及立斷拋掉這個想法。

  一直等到傍晚,他們再次敲響那若亞的房門,一樣是那若亞的室友開門,見到是他們卻先表達了訝異:「怎麼是你們?那若亞沒和你們一起?」
  「……隊長怎麼了?」
  執行班的人探出身子望了望走廊,這才壓低音量:「我沒見到那若亞。但是輔助班的人來把他的東西全部整理帶走了。」
  尤斯弗聽見這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面色慘白。

  「輔助班來的是三星成員。」他低聲說明,手指暗暗指了指上頭:「你知道我們不大喜歡和那些『輔助班』打交道。你們是那若亞的隊友,他可能招惹到了什麼東西,你們也要小心點。」



  執行班班長和情報班班長常年在外,總部部長並不是隨隨便便遞交申請就能見到的人物,而他們也並不想直接去和輔助班班長打交道──開玩笑,這簡直是直接殺到敵軍將領面前,八成用不到一秒就會被打得體無完膚,他們還不夠資格這樣做。
  於是他們只好去求助醫療班班長──伊夏利‧夏拉若。

  如果制裁者公會總部的各班領袖舉行人氣投票的話,第一名的寶座絕對非伊夏利莫屬。反之,最低票的絕對會是輔助班班長,穆塔雷斯‧奧普堤斯。
  陰沉、可怕、不懷好意、惡魔、邪惡、不知道在打什麼壞主意……等等,這是大部分的人對穆塔雷斯的評價。他給人的感覺也確實是如此,而總是穿著的黑色系服飾讓他看起來更加陰暗。他本人似乎沒有完全想要澄清這些評價的意思,就只是任由各種虛實參半的流言蔓延。

  他們讓醫療班的成員轉呈對伊夏利的會面請求,似乎是當下也沒有在處理要緊的事,幾分鐘後就有人來帶他們進到伊夏利的辦公室。
  「幾位小朋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坐在辦公桌前的伊夏利帶著微笑開口。
  她溫婉的嗓音彷彿是一道救贖,然而他們在接著見到同樣也坐在這間辦公室裡的另一人時,卻怎麼也輕鬆不起來了。

  「我猜猜……大概是來問關於執行班的那若亞‧蘭以的事?」穆塔雷斯‧奧普堤斯瞇起眼一笑:「或許我需要迴避一下,好讓你們彼此對好說詞?」
  同樣是對著他們笑,伊夏利是讓人如沐春風,他就是讓人如墜冰窟。

  「對什麼說詞呢?」伊夏利邀請幾人在矮桌另一側的長沙發坐下,轉頭對穆塔雷斯開口:「如果是那若亞的事,記得並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穆塔雷斯對伊夏利聳肩,眼神在歐莉、克羅勒間掃過,最後目光停留在尤斯弗身上:「這不是尤斯弗家的少主嗎?近來可好?」
  被指名的尤斯弗一瞬間身體僵硬了下。那雙狹長的淺金眼怎麼看都絕非善類,尤斯弗感覺自己就像被蛇凝視的待宰青蛙。伊夏利倒像是沒察覺到三人的面色凝重一般,從辦公桌上找了一份文件放在他們面前,自己坐到穆塔雷斯一旁。

  「啊……對耶,很喜歡那若亞小朋友的這個孩子是你們班的呢,穆塔雷斯。」
  白衣的伊夏利與宛若漆黑惡魔的男人並坐,畫面顯得極不協調。

  三人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下無人敢發話,只得擠在一起仔細閱讀伊夏利交給他們的文件。第一頁是一份制式的檢測書,第二頁是高級任務及接受人員的評估書。受文者正是那若亞‧蘭以。

  「……二級任務?」在輔助班處理過不只一次這類的文書,尤斯弗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但是他記得僅是二星人員的那若亞不可能接取這等級的任務:「那若亞隊長還沒有接二級任務的資格吧!何況還是個人行動,最起碼也要和我們一起──」
  「前一頁的檢測書不是說了嗎,他已經升三星了。」穆塔雷斯打斷他的話,指了指他手中的文件:「況且,你們兩個執行班三線人員加上一個輔助班二星,就算已經組了小隊,你們去也是送死啊,懂嗎?」

  尤斯弗不太能理解為什麼穆塔雷斯能夠帶著笑容說出這種話。

  「奧普堤斯班長,我們想向您詢問一下……那若亞‧蘭以是去執行哪裡的二級任務?」感覺尤斯弗似乎就要情緒失控了,克羅勒連忙搶在他前面先行提問,並且按壓下尤斯弗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些。

  「昂洛地區。」

  世界上的國家組織瓦解後,世界政府依照舊有的國家界線重整各區域,整合出了十個區塊。昂洛地區正是其中之一,位於梅傑爾大陸的西北內陸──同時也是背棄者最大聚集地所在的區域。
  他們都相當清楚這些。克羅勒感受到被他壓制著的尤斯弗正微微顫抖著。

  「到底為什麼──」
  「所以才說讓你們去只是送死啊,尤斯弗家的少主。」似乎是感到不耐煩了,穆塔雷斯再次打斷了尤斯弗的話:「況且如果你們真的要質問也找錯人了,我可只有說我知道那若亞‧蘭以接了這個二級任務,分析和指定的人可不是我。」

  「那若亞‧蘭以已經通過輔助班和執行班的測試,正式升上執行班三星,並且授予『代號』……」穆塔雷斯稍微停下了話語,看向伊夏利:「『調香師小隊』,應該是這個名字?」
  伊夏利點了點頭:「在執行班的『調香師』那若亞‧蘭以結束任務前,調香師小隊暫時於總部待機。」

  「就、就算是這樣……這種任務也太危險……」尤斯弗試圖反駁,雖然這已經是既定事實了但他還是想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之處:「昂洛地區的高級任務,就算是四星的團隊都沒辦法百分百完成,才剛升上三星的那若亞隊長──」
  「經過了評估並且本人也同意執行這個任務,我不認為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如果真的同你們所說,因實力不足而有任何意外發生──」穆塔雷斯平靜地說著,帶著明顯是想結束這段對話的意味在裡頭。

  「那我只能很遺憾,那若亞‧蘭以,會被列入下個月的集會悼詞名單。」



  那若亞小隊的三人離開了。或者,現在應該叫他們「調香師小隊」,因為他們特升三星的隊長已經得到了正式的制裁者代號:調香師。

  穆塔雷斯‧奧普堤斯坐在醫療班辦公室內的沙發上,伊夏利‧夏拉若則坐在他的對面,撐著頭看著他。

  經過了數分鐘的沉默,穆塔雷斯嘆了一口氣,率先開口:「伊夏利,妳有什麼要問的?有就快問。」
  「我只是很好奇。」見對方終於開口,伊夏利把隨意輕鬆的坐姿改成正坐。「你為什麼不用另外派出的五個輔助人員來回應他們的質疑?」
  「因為沒有必要。」穆塔雷斯回答:「畢竟實際上還是作為『監視』。雖然可以搪塞他們是派去協助那若亞的,但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穆塔雷斯去倒了兩杯熱茶回來,一杯放在矮桌上,另一杯被他自己握在手中。伊夏利看向桌案上的另一疊文件。那裡頭是那若亞‧蘭以的個人紀錄,以及上層們的討論決議。

  「非常抱歉,因為我們的決議讓你極有可能失去五位優秀的人員。」
  「……對那若亞‧蘭以的監視是必要的。」穆塔雷斯平淡地開口:「只要他們五人能活到處刑人行動……」

  《那若亞‧蘭以》
  男性 十六歲 
  出生地:不明
  特徵:淺藍色短髮,紫色雙眼,身高約一百六十公分……
  (中略)
  其他:
  記憶混亂 片段記憶喪失
  傷勢復原力高於平常人類數倍
  無法判定是否為背棄者 判定潛在危險性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