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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俠傳同人_布活_痴子

4*

　　那些無趣的，像方磚般必須日日堆砌的生活瑣事，某種程度為你阻卻了思緒的紛擾，然而夜深人靜時，層層壁壘不復存在，白日的陰影隨即壟罩著你，向你索要交代。

　　你終究對自己向唐布衣說了那些尖銳話語感到忐忑難安。

　　即便你斥喝他的原因是希望他莫再纏著你蹉跎光陰，而非真心詆毀他，但你今日對他說話這般「口不擇言」，他根本不會意識到你的用心良苦，只道你性格暴躁，莫名遷怒於他。

　　天底下有你這樣當人家師弟的嗎？

　　「怎麼辦……怎麼辦……」你半睜著眼喃喃唸叨著。屋內的樑脊在近乎昏暗的視野裡逐漸模糊，你噙著一絲湧動的淚水，任憑操勞過度的身體陷入深眠，但那夜就像在船上睡的，搖搖晃晃，好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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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早就被人用觸霉頭的方式喊醒，你完全不想知道是怎樣的大事不好了。

　　攏攏被子，用盡吃奶的力氣睡回去，怎料那位叫嚷著不明噩耗的師兄，竟還特地跑來搖你的棉被捲。

　　「師弟！師弟！醒醒！大事不好了！」

　　儘管聲音聽起來不是「那個人」，但這纏人的方式於你實在太過熟悉，以致你不耐的情緒瞬間達到了高點。你猛地從床榻彈起，用放大音量問道：「師兄，你叫就叫，為什麼要動手動腳？而且為什麼只搖我？」

　　「呃……總之你快起來看看。」

　　你不知道他要領你去哪，說真的也不想知道，但那人急切表情甚為真摯，多少還是打動了你。你縱然百般不願仍站起身來，隨他步出弟子房。

　　一走出房門你就採到一個觸感脆脆的玩意兒。你本能感到怪異，往地上一看竟遍地都是翻躺的蠍子、毒蜂、蜈蚣甚至還有幾尾沒了動靜的蛇。

　　雖然這些在一般人眼底都是毒物，但對唐門弟子而言卻都是很尋常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好一早鬼叫鬼叫的？「趙師弟，你莫要那樣瞪我，我實在是……」

　　「趙氏蠢豬，醒了？」你被不遠處傳來的冰冷聲線嚇得渾身一震。

　　唐門上下誰都惹不得也不想惹的「那個人」直挺地站在練功場中央，手裡拿著一張大篩子，你隱約見得竹篩上擺著許多蟲屍。

　　他面上的神情既陰冷又有幾分耐人尋味的愉快，略顯不耐地說道：「醒了就快給我過來。不准踏到地上的任何東西。」

　　你被他刁鑽的要求逼得冒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踮著腳尖，踏著石子地上僅存的幾處空隙，走到他身旁。

　　「二師兄，這一地到底……」

　　你不解地望著他，他冷眼斜睨著你，將手裡的竹篩子強勢塞進你懷裡。

　　「呵，你先把這一地還用得上的東西都給我揀齊了，待進煉丹房我再同你說。」

　　先不論二師兄的冷笑是為何意，你環顧四周，深感頭疼。

　　「用得上的意思是……有毒的都要留嗎？」

　　冷峻的面孔輕輕頷首，不發一語。

　　「這、這麼多？二師兄怎不多找幾個人……」

　　「由於此事因你而起，自然不許其他人插手。」

　　「蛤？」

　　「你敢蛤我？」

　　你趕緊低下頭，飛快地甩動著剛睡醒的一頭亂髮。

＊＊

　　還沒享用早膳就被迫獨自一人勞動了一番，你捧著大豐收的毒物搖搖晃晃走進煉丹房時，總覺得眼冒金星，快要暈過去。你想盡快找到足以放下這些惱人東西的桌案，可二師兄的工作桌早擺滿了各式精密的器具和瓶罐，沒有一處容得你擱放手裡的篩子。

　　你在煉丹房兜了一圈仍未尋見二師兄，倒是瞧見了另一名身著青衫的男子，灰頭土臉倒臥在二師兄平時假寐的榻上。你定睛識出此人是誰以後，心中又是一陣慌亂。隨手將篩子放到地上，正準備悄無聲息地離開時，卻在煉丹房的門口被手持早點的二師兄堵了回來。

　　「上哪兒去？」

　　「茅房。」你急中生智道。

　　「去完立刻回來。」

　　「是。」

　　你想說的其實是「不要」，但你沒那個膽。

　　上了一趟極度空虛的假茅房後，你又硬著頭皮回到煉丹房。這時二師兄正坐在矮凳上，挨著一只小小的陶壺輕輕地搧著底部的烘爐。

　　「桌上的都給你，我吃過了。」

　　你應了聲，動作緩慢而僵硬揀起桌上其中一粒大白饅頭，乾巴巴地望著發光的門口。

　　「趙活，你可知那些散落在練功場的蟲蛇屍體哪兒來的？」

　　「呃……稍早聽其他人說，有一群山裡的野猴夜半三更跑來，亂扔進來的……」

　　「噗。」

　　你好像聽到了一聲憋笑的餘音，但當你轉過頭看時，二師兄卻還是那樣氣定神閒的模樣，臉上的肌肉絲毫未動。

　　「你覺得……唐布衣和猴子打架有無勝算？」

　　你聽得出來二師兄的話中帶著稀罕的笑意，只是你不明白所謂何事。

　　「蛤？為何要兄弟相殘？」

　　二師兄這次是真的憋不住了，他捏在手裡的蒲扇一下也揮不去了。

　　「噗、咳咳！我也不知道，噗！箇中原由……但很可能，你大師兄真的幹了這種事。」

　　「二師兄在現場看的？」

　　「我倒想看現場，只可惜，我昨晚是聽他口述。」

　　「當真？我不相信。」

　　「起初我也不信，昨夜他酒氣沖天跑來，我當他說醉話而已，但後山的猴子猴孫都帶禮物過來謝罪了……」

　　「二師兄怎麼知道是謝罪而不是二度約戰？」

　　「是不好說。」

　　語畢，二師兄的面容又慢慢恢復成湖水般沉穩之勢，彷彿剛剛的胡言亂語都不曾發生過。他看著你的臉，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趙活，這帖玉真散你幫我顧著。等大師兄醒了，教他安分喝完。」二師兄從矮凳上站了起來，示意讓你坐下，並將手裡的扇子遞給你。他說他要去後山採藥，你覺得二師兄很可能還得去看看後山猴子的傷勢，與其和談，避免唐門與這些生靈結怨太深，日後唐門弟子去山裡恐會被牠們圍毆。

　　你百無聊賴地看著眼前的藥爐和躺得東倒西歪的唐布衣，心想大師兄好端端為什麼要去招惹山裡的動物。還有，這件事為什麼會扯到自己？莫非，大師兄發酒瘋的原因出在你身上？天啊……想想也太罪過。要是真有猴子因為大師兄而家破猴亡，那就太慘了。

　　「唔……痛……」

　　聽見大師兄昏沉間的囈語，你趕緊擱下蒲扇，湊到大師兄身旁仔細地看看他。「大師兄……你還好嗎？」

　　「好個屁，痛死我了……」

　　你見他沒有睜開眼，不知他到底醒了沒有，但也不好直接攪擾他。你便嘆了口氣，繼續看顧著他，直到他又虛又急地喊著：「師弟，師弟……」

　　「哎，我在這兒，大師兄。」

　　「嗯，嗯……」他似乎只是要確認你在，悶哼了幾聲又安靜下來，深深地呼吸著。

　　你見他如此不適，心中有股難言的焦躁翻攪著，教你一刻都靜不下來。「大師兄，你能起身的話，就起來把這藥喝了。」你催促著，像是希望趕緊確認他無事。可他卻依舊閉著眼咕噥：「唔……起不了……」

　　他一句「起不了」像根針扎進你的指縫。你既想罵他，又想打他，但深怕這兩者會讓他傷得更重，憋得你一肚子火。也不知何時，你的眼眶已積起了一層淚水，為免它真正滴落，你趕緊用手去抹。

　　「師弟，你哭啦？」

　　一聽到那本該孱弱的聲音忽然變得中氣十足還十分討打，你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你用那雙分明還帶著濕氣的眼睛瞪著他，吼叫道：「哭你個頭！我就知道你在裝！」

　　「我沒裝，我是真的不舒服，頭很痛啊……」

　　很明顯是宿醉的症狀，你雙手握拳，忍著不下狠手揍你大師兄。

　　唐布衣像條蟲前前後後蠕動著，活絡了筋骨後便從榻上坐了起來，一臉神氣向你伸了手。

　　「你這手是什麼意思？」

　　「不是應該有要吃或喝的東西嗎？」

　　你咬牙切齒著，避免不雅詞彙再度噴薄而出。手腳麻俐地裝了一碗湯藥端給他，你沉著臉說道：「小賤人，快喝。」

　　他雙頰鼓鼓的，像要笑又不敢笑得太張狂，點點頭接過了你手裡的木碗，湊到嘴邊緩緩地吸啜，乖巧得像個人。

　　你見他無事了，也忍不住放鬆了臉上的線條。

　　「師弟，你沒事吧？」他的聲音從碗裡悶悶地傳來。

　　「喝藥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能有什麼事？」

　　「話不是這麼說，你明明平日就積著一堆壓力無處釋放。」

　　「還行吧，哎不是，你就是我的壓力源還敢說啊！」

　　「不至於吧！我一個人能是全部？」

　　你差點就要說他就是全部，但你靜下心想，這樣說話似乎不太中肯，便退一步說：「你……佔了八成。」

　　「所以你昨日罵我……不是真心討厭我吧？」

　　你瞪大了雙眼看著他，沒想到他這人隨隨便便就提起那最不該輕易提起的壺。

　　「我……當然不是。」

　　「那你昨日對我動怒是為何？」

　　「還、還敢問我啊？你自己呢？跑進山裡打猴子是怎樣？」

　　「噗！」

　　「還敢笑啊？你嫌唐門的仇家不夠多嗎？除了人連猴子都要結成冤家？」

　　唐布衣突然歛起笑容，非常正經地向你闡述道：「師弟你有所不知，後山的猴子呢最近有一場奪權篡位的大戰……」

　　「這事是我們該參和的嗎？你好好的人不當，偏要跟猴逞兇鬥狠！」你悻悻然罵道。

　　「你先聽我說完，這猴群的戰爭呢，你大師兄我本來只是個旁觀著。但我最近注意到牠們正在世代更迭，年輕的猴群要上位了，最近後山的景況那是叫一個腥風血雨、恩怨情仇……」

　　「廢話一堆欸，重點呢？」

　　「重點？重點就是我昨天在林子裡喝太醉了，不小心跟一隻疑似猴王的傢伙對上眼，牠突然一個暴怒撲過來，我心情不好就跟他開打了。」

　　你雙眼有些乾澀地看著唐布衣，因為你不知不覺已經失去與他對話的慾望。

　　「大師兄，」

　　「哎，怎麼了？」

　　「昨天對你動怒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有所期待的。」

　　「師弟你突然這樣對我說話，我覺得有點傷心欸。」

　　「沒事，我想你還是自由自在就好。跟猴子打架這種事，你千萬不要跟別人說，我和二師兄都會替你守密的。」

　　「哎不是啊，我怕牠們不識好歹，欺侮唐門，所以先發制……」

　　你憐憫地看著你欽慕的門派兄長，但在心中，你更加憐憫你自己。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