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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花

回到教堂，萨菲罗斯得知自己是第一名。当然，他哪次不是？

艾丽丝蹲在她的花田边，正在准备商品。

他走过去，将工具箱搁在一边的长条木椅上。

少女抬起头，向他报以一笑。

老实说，第一眼看到位神罗军队领袖的时候，艾丽丝感到不安。充满星球的无形之物在害怕他，自动从他身边清空，留下气泡似的空洞，像惊弓之鸟涌向艾丽丝，在她耳边窃窃私语，警告她这是个危险分子，而它们的判断一向精准。

扎克斯应该提前打电话说他要带人来的，马大哈。

不过她很快就卸下了心防。星球或许也会以貌取人，萨菲罗斯的外表的确极具威慑性，战争英雄的名号没起到任何帮助，只让他的形象更加疏离，可实际上，他不是个难以相处的对象，他稳重，有风度，还会讲冷笑话，再说，他是扎克斯的朋友。

「你怎么弄到的？」艾丽丝问，那箱工具看起来是崭新的。

还用说？

「我买的。」

意料中的回答，艾丽丝以手掩面，忍俊不禁。

什么状况？萨菲罗斯感到迷惑。

「如果要花钱，就犯不着自己做了。」

是这样……

他的沉默让艾丽丝再度发笑，「这是贫民窟生活经验，英雄。」

「记下了。」萨菲罗斯偏过头，轻点太阳穴。

没多久，扎克斯也满载而归。

某只爱好逞强的小鸟果然是迷路了，萨菲罗斯决定去把他的宠物领回来。

「他往商店街走了。」扎克斯提供线索。

离开教堂前，萨菲罗斯忽然想到一个点子。

「我想买些花。」他折回艾丽丝身边。

「好啊，要几支？」扎克斯扔下参考书，从长条椅上一跃而起，搓着手，就等收费。

花卉不在萨菲罗斯的专业领域内，扫了一眼面前的五颜六色，他无法抉择，因此干脆不做选择。

「全部。」

欢呼还未离开扎克斯的嘴巴，艾丽丝展开双臂，拦在花田前，「你不能全部都要。」

「为啥不行？」扎克斯比顾客激动，这可是单大生意。他们的「米德加满鲜花，荷包满钞票」计划就要起航了。萨菲罗斯又不差钱，根据他的粉丝后援会爆料，他每次洗个头都要用掉整整一瓶香波。

艾丽丝让她的伙计稍安勿躁，举步走开，缓缓地说，「我想会有更多人需要它们，如果你全占了，别人就分不到了，即使你再伟大，也无权这么做。」

少女站在教堂屋顶的破洞下，被一束阳光笼罩，两手相牵垂在身后，棕色长卷发随风微动，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背影看起来很纯洁，甚至有一丝神圣。

对她来说，报酬并不是最重要的，萨菲罗斯明白了。而扎克斯则是一脸倾慕。

「不过……你可以挑一朵，」艾丽丝转回身，笑容粲然，「就挑一朵你最喜欢的吧。」

「那就一朵。」萨菲罗斯妥协。

教堂周围的垃圾堆里没有可用的废料，克劳德决定去商店街碰碰运气。

在杂乱的棚屋一角，他发现了一堆弃置的木板，状态极佳，看上去正合适。

「喂，那是我的！」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赶来。

「抱歉。」克劳德退开。

他又转了一圈，但那堆漂亮的、带着水波纹理的棕色实木板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再也看不上别的。

希望能给艾丽丝一辆最好的花车，他回头去找木料的主人。

对方还在原处，但明显不怎么开心见到他。

「我想要一些你的木料。」克劳德硬着头皮说。

对方抱着双臂，语气不善，「以为你呼风得风，唤雨得雨，神罗走狗？」

克劳德差点忘了，他穿着制服，而这一带恰好是雪崩的地盘，说不定眼前的家伙就是其中一员。

「我付钱。」

「不，」对方回绝，毫无商量余地，「我自己有用，我要在第七区盖间酒吧。」

「第七天堂？」克劳德脱口而出。之前的轮回，他曾造访过第七天堂，但那里只是一片荒地。现在他知道为什么那木板看起来这么似曾相识了。

男人脸上的敌意转化为了惊讶，「我还没取名字，」他考量着，「不过，第七天堂听起来不错，虽然稍微简单了点。」

「朗朗上口。」

「你说的天堂是指性感热辣的服务员吧？」男人笑着调侃，双手在面前比划，「漂亮的脸蛋，傲人的胸部，细腰美腿，长发飘飘，笑容电力十足……这样才带劲！」

听上去是蒂法的写照，克劳德心里一阵柔软，「你会如愿以偿。」

最后未来的第七天堂老板慷慨地分了他一些木料，说是感谢他提供的好店名。克劳德觉得受之有愧，他不知道这名字是哪个天才的创意，反正肯定不是他。

太阳逐渐下沉，从头顶的圆盘边缘斜斜地探出脸，或许是贫民窟一天中最光鲜的时刻。

这趟跑腿比预计中费时，克劳德扛着木板往回赶。自胡搭乱盖拼凑而成的建筑群之间望见小教堂的尖顶，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阳光角度巧妙地穿过两旁的房屋，将他所经过的这条小径照了个通透。他低下头，躲避直射而来的耀眼光线。

走着走着，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上忽然多了一道阴影。

成天吵吵嚷嚷的贫民窟这会儿不知怎么的格外安静，只有远处传来乌鸦嘶哑的叫声，透露着不祥。

这股冷冷的压力，克劳德再熟悉不过，但始终无法习以为常，他抬起眼睛，果然望见萨菲罗斯站在对面，伟岸的身形挡住去路。

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个萨菲罗斯相对安全，可看到男人逆光中带着邪气的微笑，克劳德仍不免感到心惊肉跳，尤其是，他们还置身在未来克劳德会豁出一切去保护的地方。

他按捺不住要抬起手臂，去握他背后不存在的六式。

「干嘛？」

他们分配了任务的，他不应该在这。

银发将军动身向他走近，姿态雍容，像黑豹在漫步，视察自己的领地。脸上挂着一种专属于他的表情，下巴微收，嘴唇抿起，类似于一个笑，但叫人不能确定。他闪烁着魔晄光芒的蛇眼甚少眨动，注视着他的目标。

当前来讲，克劳德。

「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他上扬的尾音听起来情绪极佳。

经验告诉克劳德，他的宿敌对好词和坏词的注解往往与寻常截然相反。他紧盯萨菲罗斯的一举一动，以免对方扑过来掐他脖子。

「绝望吗？不必。」

小鸟还在因为模拟战赌气，如临大敌的样子令萨菲罗斯深感滑稽。

「那太珍贵，我不舍得。」

不用担心，假以时日，他会变得无私。克劳德别过头，嗤之以鼻。

冷不防地，一朵黄百合递到他面前。

刚采摘下来的花儿，精神抖擞，散发着迷人的馨香，鲜艳的花瓣映着鎏金的夕阳，在废墟一样破烂的周边环境的反衬下，楚楚可怜。

克劳德的错愕说明，他是完全给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萨菲罗斯满意地笑了。

他暗自期待那错愕会终究会结出一句难为情的谢谢，如果这还太过分，那就一句含混不清的嘟哝吧，但他不知道，整个下午，克劳德都在走钢丝，而他刚抽走了他的平衡杆。

「哗啦」一声，金发少年肩膀上的木料滑落在地。

他穿过激起的尘土，一把逮住萨菲罗斯的衣领，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把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硬生生扯到跟自己同一水平线。

「你对艾丽丝做了什么？」他低声咆哮，「你杀了她？」

两双眼睛互不相让，一瞬不瞬的对峙。

克劳德的指关节捏紧到发白，蓝色眸子里，仇恨明亮得如日中天。

他是真的相信萨菲罗斯会疯到杀掉一个数小时之前与他素昧平生的、弱不禁风的平民少女，并且这个女孩正与另外一个神罗一等战士处于某种亲密关系当中。

他不用跟扎克斯拼个你死我活以昭告自己站在至高点。

换作他人此刻会作何感想？萨菲罗斯不了解。总之他是全然的混乱。以及……一丝别的什么。他不能清晰定性，那玩意在他心里钻来钻去，造成破坏，他想把它抓住，钉死，但它太细小、太狡猾，根本无从捉摸。

自己身上有他掌控不住的东西，这令他烦乱。

「更糟。」银发将军带着一种嘶嘶声，从齿缝间冷酷地说，绿眸封闭起来，如冬天结冰的湖面。

克劳德咬紧牙关，搜刮勇气，但砸中他的不是轰天震地的陨星，只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满载嘲弄。

萨菲罗斯说，「我给了她十块，让她不用找。」

在克劳德发愣的时候，他的上司把他的手剥离，转身走了，银发在身后摆荡，披着暮色的背影看起来很失望。

恢复平静，克劳德想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可以归纳为——小题大做。

萨菲罗斯是反派，不是傻子，他除掉艾丽丝，是因为艾丽丝阻挠他的计划，而现在，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见鬼、见鬼……克劳德扶住额头。

不是他为自己开脱，只是他过于清楚，现在的一切太岌岌可危，就像梦幻泡影。

他拾起将变成花车的木板。

那支黄百合也落在地上，萨菲罗斯有心或无意的丢掉了它。

克劳德盯着看了一会儿，把它也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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