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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二:歸鄉番外
插曲:02 傷痕

那日的夜晚,在餵飽孩子後,睦天命再度將孩子交給身為今日主要照顧者的裂魔弦,並聽著他熟練地哄著孩子睡覺。

「嗯~東西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去客房睡啦!有事會第一時間來找你們~」

對著一旁的浪巫謠眨了眨眼,他帶著孩子到離兩人寢室較遠的客房。

「呵呵,聆牙變得像是專門帶孩子的奶爸一樣了,會不會將來變得比巫謠你更會帶孩子呢?」
「......是嗎,或許吧。」


將丹家準備與往常戰袍極為不同風格的新衣換下,睦天命漱洗完替換上寢衣,坐在榻鋪上為長髮進行日常保養,一邊聽著即使遠在另一端客房也能聽到的搖籃曲哼唱聲,那是捲殘雲在從市集中特地收集而來的樂譜。

“東離風的搖籃曲果然與西幽並無太大差別呢。”

即使看不見也能想像出此刻的裂魔弦正躺臥在孩子身邊,一邊輕柔地拍撫著,一邊輕聲哼唱著搖籃曲的樣子,用他那雙本是足以將擁有強健體魄的魔獸、魔族徒手撕裂的雙手。

“真不可思議。”

“身邊的這雙手倒是並無太大改變,依舊美麗、溫柔且單純。”

同樣更換上寢衣的浪巫謠自睦天命身後接過了護髮膏,


專心的,無聲的,

一如既往的深情目光。


和方才為自己左手的指甲塗上染料般,

交雜在一起的情感,

讓沉寂下來的焦躁及羞恥再度復燃。



「完成了。」

浪巫謠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地說著話,順勢再將人側身摟入懷中抱著。

自孩子出生後,這是少有的兩人時光,他依序磨蹭起臉頰、耳邊、脖頸、胸口,牽起睦天命塗著櫻色的左手並輕吻上方指節,最後再吻向了殘留在手腕內側的一道淺色疤痕。


那是即使已藉由靈藥完全癒合傷口,但外表仍殘留著明顯疤痕的深刻傷痕。



「......這樣有些搔癢呢。」
「不習慣嗎?」
「這、這都一年以上的事了。」


在兩人得知獲得新生命時,與心底早有數僅是沉靜地聽完醫者結論,立刻就接納體內已有新生命事實的睦天命不同,浪巫謠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在戰後一年半,兩人終於傳達彼此心意,成為共結連理的夫婦。
那期間自然沒少從身為夥伴的浪巫謠身上聽到他的身世。


“緣分這東西說到底,也只是人自己選擇的道路罷了。”
“不管邂逅了怎樣的緣分,它會變成良緣或是孽緣都取於人自己”


一人一句交互述說的兩人相視而笑,兩人都珍視的緣分解開了浪巫謠深鎖的眉頭。


三個月前剛獲得新生的消息,卻讓他的眉頭再度緊緊鎖上。

於是浪巫謠與睦天命兩人在自家庭院中的涼亭中開啟了長談,而身為浪巫謠魔性顯現的裂魔弦則是在一旁安靜地守候三人。

即使放下了心裡陰霾,潛藏在血緣裡的魔性——魔族的血脈是無法割捨的,如同是一頭存在於自己體內的怪物,是那個讓母親咒旬瘖因恐懼而墜崖的非人之物。

浪巫謠他無法不擔憂著面前的女子與未出世的孩子,
即使睦天命有著從初見時就不變的強大。

但他仍會擔心著,如同過去在「他」的面前一樣。


“只要你有人的靈魂,就有辦法跟人類共生,可不是嗎?”
“我......想要待在這塊有你們在的地上。”

“你是你,那個魔族也僅是個——”
“不懂得愛的男人。”


伴著棲鳳箏的優美琴聲,那些煩惱很快地被一掃而去。


如同相遇後一起共度的那些月夜談話,
如同離別後無人踏足的雪山之中贈語。


「我發誓,會讓妳與這孩子幸福的。」


她的歌聲,話語,堅強,一切皆令人眷戀。


「很美麗。」
「簡直就像是唱著情歌的詩人一般呢。」
「正是如此。」

「......但我並沒有你說的如此強大,或美麗呢。」
「不。」

「真固執呢。」
「妳也是。」

不知不覺間,浪巫謠的輕吻自左手腕回到雙眸,片刻間唇息相交後俯臥,但在那雙手往寢衣探去時,睦天命帶著猶豫的音色開口制止了他。

「嗯......那個......」

帶著明確拒絕意思的話語讓他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並安份地聽著下一句話語。

猶豫了片刻,面對身下仍說不出下一句話語的她,浪巫謠接過話題引導起對話,他們共同經歷數個日月的相伴與身份關係的轉變,時而是謙虛,時而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脆弱,

他並沒有「看漏」那些。

「不安嗎。」
「......有些呢。」

「我,能碰嗎?」
「真是狡猾的問法......」

在兩人一同隱退江湖世事前,眼前身為武者的女子無論身心靈都帶著闖蕩世界時殘留下來的傷痕,而現在還另外帶上了身為母親的刻痕在身上。

得到不置可否的回應後,浪巫謠小心翼翼地再度往寢衣內伸出了左手。

「唔......這種摸法實在太......」
「難受嗎?」
「......很癢。」
「......」

「呵、等別這,哈哈......」

緊皺的眉頭與顫抖的身軀,似乎顯示著真的是如字面上的意思,對於沒看過的新鮮反應,浪巫謠選擇繼續這樣探索下去,直到手腕被以幾乎要凹折的力道掐住才停下。

「哈、哈.....就說......別這樣摸了。」
「抱歉。」

「哼,可真是,沒誠意呢......」

這是只有在非常偶爾間才會稍微流露出的神情,以往總是沉靜、溫柔與識大體的睦天命,現在少有地鬧起了彆扭欲脫離浪巫謠的身下。

「那麼,其人之道還其身。」

眼見久違的獨處時光要被一時間的好奇心給白白浪費掉,浪巫謠苦惱地思索著挽救方法,但下意識下卻說出連自己聽到都會嫌棄的提案。

「......」
「......」

「......我」
「行呢。」

憑著一股怒意,捨棄羞恥心的睦天命朝著浪巫謠寢衣下的身體豪不遲疑地摸去,讓他的身體一瞬間緊繃了起來,而她探索著地方同樣是兩道殘留在左右側胸腹的傷痕。

第一道是蠻橫的皇女為了折斷浪巫謠羽翼所劃下的刻痕。
第二道是強大的魔族為了挖掘浪巫謠秘密所刺下的痕跡。


由下往上、再自上往下,
緩慢地、仔細地摸索著。

「唔,這種摸法......」
「其人之道,還其身,可不是。」
「但......是......」


「不好啦!阿浪、天命姊姊,這小傢伙尿床超多......嗯?」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時,另一道自寢室外闖入的身影打破了現況。再瞬間,三個大人如中了石化術般被定住,首先回神的是裂魔弦。


「啊......小裂,搞砸啦!」


隔日一早,已從盛怒中回復的睦天命坐在廳堂椅子,聽著一如既往發出奇聲的裂魔弦將手中抱的孩子交給了浪巫謠,但孩子在被父親抱過去時卻反而不安分地開始吵鬧。

「!」
「阿浪,快唱歌,像這樣,嘎嘎嘎~哩哩哩~」
「嘎、嘎嘎、哩哩哩。」
「不對,嘎嘎嘎~哩哩哩~」

雖然曾在西幽被評為全國第一奏者的天籟吟者,但此刻的浪巫謠實在無法像裂魔弦一邊發出富有韻律的奇聲,一邊安撫孩子。

聽著兩大一小互動的睦天命向著裂魔弦搭起了話。

「聆牙,」
「 嗯?怎啦?」
「你比巫謠還要更會帶孩子呢。」

「哦?嗯!本大爺我簡直專業。」
「......」

在那之後,在這塊遠離江湖的隱居之地,有一陣子都能聽到浪巫謠有如像牙牙學語的稚子般發出奇聲,和裂魔弦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聲唱著完全不成調的曲子。

又或是伴隨著古箏的琴聲,能聽到三位大人與孩子嘻笑的合聲,但偶爾也會混雜著如同幽鬼怨聲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