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アイナナ二創/天一織】小恐龍觀察日記-15

  「天哥!這邊、這邊!」
  才剛隨著輕盈的風鈴聲踏入咖啡廳,遠遠就瞧見七瀨陸咬著小巧精緻的銀湯匙,高舉雙手試圖吸引來人注意。
  以抬手作為回覆,九条天穿越狹小的過道來到紅髮青年選定的座位,瞧見桌面上已消耗掉大半的舒芙雷,不禁有些懊惱。
  昨夜他體會了一回難能可貴的失眠。徹夜輾轉反側,似睡未睡,整個人來回飄移在清醒與昏迷之間,而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讓他第一次對鬧鐘的苦勸充耳不聞,直到和弟弟相約碰面的時間將屆,才猛然驚醒。
  他所受到的打擊,或許比他所以為的重。
  「原本想帶你去朋友的店吃更棒的甜點,可惜他們今天公休。」七瀨陸惋惜地說。
  預先點好的聖代在先一步抵達咖啡廳的點餐人的示意下,由服務生端上了桌。色彩繽紛的糖粒和巧克力碎片將草莓色的霜淇淋點綴得十分誘人,只可惜被送到沒什麼食慾的人面前。
  倒是七瀨陸的紅色大眼中閃爍著蠢蠢欲動,但他嚥下了口水,將視線從誘惑上挪開,繼續享用自己的舒芙雷。
  「對了,天哥,你前幾天傳訊息說你已經找到另一把鑰匙的主人,準備找個良辰吉日要把鑰匙交出去了,讓我以後去你家要多注意,不要嚇到人家。」含糊地吐出上半句引言,七瀨陸吞下嘴裡的食物,話語裡混了點八卦的味道,「那人呢?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是今天太忙還是太害羞了呀?」
  九条天看向面前的業餘狗仔,以自認不著痕跡的模樣,扯出了一道自嘲意味濃厚的笑容。
  「我沒來得及給出鑰匙,他就離開了。」以一種等同不告而別的方式,他在心裡補充,「可能是不太適應吧。」
  「怎麼會這樣!」緊緊皺起了眉頭,七瀨陸不是很滿意自己採訪到的第一手消息,「怎麼小恐龍和鑰匙的新主人進了天哥家,又都從天哥家跑走了!天哥家裡該不會受到了什麼詛咒了吧?」
  對於弟弟毫無自覺過度浮誇的擔憂,九条天笑而不答。
  他想,如果真的有詛咒,那或許那間屋子裡的詛咒就是他本人。
  與小恐龍的告別還可以稱作是他對於彌補弟弟的投射,而後者⋯⋯他被割捨得毫無預兆,原以為對方和自己擁有相似的心動,未料那僅是他的一廂情願,對方甚至連離去都不願想個藉口應付。
  離開的人只問了他的弟弟,一個在他們之間毫無瓜葛的存在。
  九条天想不通七瀨陸能以什麼方式介入他們的相處,也不明白那人為何會精確地用上「拋下」二字來形容他當年的舉動。
  大概是被積累的疲倦過度刺激,在反應過來之前,多年來不停逃避的問題已經溢出了唇邊。
  「陸⋯⋯」他咀嚼著用詞,「當年我義無反顧地出國時,你恨過我嗎?」
  以為趁隙偷吃聖代被抓包的七瀨陸含住小湯匙,歪了歪頭,幾秒後才開始認真地思考雙胞胎哥哥丟出的沉重問題。
  「唔,我想小的時候可能有吧?畢竟當時沒有人告訴我關於你離開的理由,我只知道你要離我而去,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找我了。」
  七瀨陸嘿嘿笑了二聲,彷彿在揶揄年幼的自己不懂事。
  專注聆聽弟弟回答的九条天想著:現在的他或許就是站在當年七瀨陸的角度,而另一個人取代了他曾經的位置,一同重演著舊事。
  也是在親自演繹了相同的角色,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欠了弟弟一句道歉。
  像是感應到他想說的話,雙胞胎弟弟搶先搖頭阻止。
  「可是啊,長大以後回頭再思考這件事,我覺得我也漸漸能理解天哥的心情,如果換成是我,大概也會對你做出一樣的事吧!」七瀨陸綻開了笑容,其中的開朗不帶半分虛假,「我也因為這樣陸陸續續交到了很多要好的朋友喔!我想過如果我們一直黏在一起沒有分開,會不會直到現在,我還是過度依賴著天哥呢?」
  他輕易地得到了原諒,卻沒能讓自己完全釋懷。因為現在的他終於感同身受,對於目送背影遠去的無能為力。
  然而九条天仍舊在唇線彎起了完美的弧度,假裝著一派輕鬆,將無心享用的聖代推到弟弟面前。
  開心地接過又一份甜點,七瀨陸往自己嘴裡塞了二口,抬頭正想呼喚哥哥一起分享,卻忍不住再度皺起眉頭。
  「天哥失戀了嗎?」
  短短六個字驚響了九条天心中繃得死緊的弦。
  「你的嘴角上揚,但眼睛根本沒有在笑。」七瀨陸說著,又嘆了口氣,「怎麼最近大家都這樣⋯⋯我有一個朋友也是,明明前陣子看起來就像談了戀愛,眨個眼都幸福洋溢;誰知道才隔沒多久再見面,卻又好像失戀一樣,整個人都沒了靈魂。」
  沒留給九条天說話的空擋,七瀨陸自顧自地繼續抱怨下去。
  「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常常玩在一起⋯⋯啊,雖然也經常吵架啦⋯⋯可是我們感情很好,在天哥不在的時候,都是他陪我一起度過,所以我也真的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當然我也希望天哥可以幸福喔!」微頓,「不過昨天我和他碰了面,他的眼睛紅得像是哭了很久,但他臉皮薄,我不敢問太多,因為他和我一樣都會變成小恐龍,只是他是藍色的小恐龍,我怕他傷心過度又會發作——」
  「他在哪裡?」
  被九条天突然出聲打斷嚇到,七瀨陸愣了一下。
  看見對方的反應,九条天意識到自己問話的順序不對,深呼吸了口氣。
  「先告訴我,他的全名是什麼?」
  七瀨陸無法將自己認識的二個人聯繫在一起,儘管不解,還是給出了回答。
  「一織,他叫和泉一織。」


  在簡單的解釋過後,七瀨陸告訴他和泉家在附近經營一間甜點店。九条天點開訊息裡的定位連結,發現那是先前他想曾經想去買蛋糕給小恐龍一織吃的那一間知名甜點店。
  「fonte chocolat」,漂亮的字體用巧克力色書寫在透亮的玻璃門上,而下方一如七瀨陸早上所提及,掛上了「本日公休」的白色橢圓告示牌。他本來就只是想來碰碰運氣而已,並不意外吃了閉門羹。
  九条天站在門口,思索著該在原地多等待一段時間,還是該當機立斷地離開,擇日再訪。
  還沒等他分析完利弊,一道充滿朝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是九条博士嗎?」
  他回頭,來人是和泉三月,旁邊沒有跟著弟弟。
  他客氣地說他們年紀相差不大,不需要對自己使用敬語,隨後正想一轉話鋒,對方卻先一步截走了話題。
  「你是來找一織的嗎?」將大包小包的食材和日用品全部集中到同一手,和泉三月越過他身邊,從胸前包中掏出店門鑰匙熟練地開門,「一織最近都在學校圖書館喔!畢竟前陣子因為發作的關係缺席了期中考,被教授要求補上額外的報告取代考試成績——聽說是因為平時表現良好才有的特例呢,哈哈!」
  得到想要的情報,九条天本想直接告辭,未料和泉三月竟招呼他入內。
  fonte chocolat店內環境明亮而整潔,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甜香,若是再搭配上輕快的悠閒樂曲和一杯濃郁的熱茶,著實是個能令人愜意享受午後時光的好地方——可惜現在這裡頭,只有店主人和他被一整圈拉下的米白色窗簾包圍。
  繞進櫃檯之後,和泉三月將手中各式購物袋擺放在檯面上一一分類。九条天猜測內部的地板應該有稍微墊高,因為原本矮了他些許的人忽然與他齊平了視線。
  和泉三月盯著他看。
  然後嘆了口氣。
  「或許是我多嘴了,但我想我還是得讓你知道這件事⋯⋯關於我之前對你撒的一點小謊。」他猶疑了下,又繼續接下去,「我說我出國的時間剛好碰上一織每半年一次的發作,藉故請你照顧他,其實並不完全正確——他這次的發作,整整提前了二個禮拜。」
  聽者沒有打斷講者的話語,只是靜靜地聆聽。
  「一織的週期一直都很規律,國中以後都固定在同樣的日子發作,精準到能以小時計算。但最近突然變身和提前時間非常不尋常,一次是因為我,而另一次⋯⋯」他很普通地眨了下眼,卻讓等待資訊的人感覺像過了一個鐘頭的時間,「我猜是因為你。」
  九条天的指尖原先點在絕緣的木製吧檯上,這一瞬間卻宛若觸電似地微顫,和泉三月的話如同電流竄遍了他的全身。
  「他還曾經說過,當他變成小恐龍的時候,如果我不在家,他希望可以待在你身邊⋯⋯雖然這句在我點開Rabbit Chat以前就被他收回了。」
  和泉三月無奈地聳了聳肩,揚起的嘴角藏不出的他對弟弟的寵溺。
  「我不是很清楚你們之間出現了什麼樣的矛盾,我也不是會隨隨便便就介入弟弟感情世界的怪獸家長,你們二個人的問題就自己好好溝通、好好解決,我不會干涉。」
  九条天應好。
  然後他看著對方斂起了笑意,語氣放淡,猶如雷雨前的薄霧。
  「但如果未來有一天,讓我知道一織難過的原因是源自於你的錯⋯⋯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只能輕輕頷首表示明白。
  他可以也願意承諾未來,然而未來還太遙遠,他無力地連現在都掌握不了。
  所以他終究只能以點頭取代一切的言語。
  無意識間退了一步,九条天想著該是離開的時候,該是時候依循下一個線索,步步進逼他的獵物。
  和泉三月卻出聲挽留了他。
  年輕的店主從冷藏櫃裡端出精緻的蛋糕:一朵簡單大方的粉色鮮奶油花朵盛開於上,點綴以嬌豔的藍色翻糖蝴蝶,其中的工藝之精巧,在在點明了製作者的用心。
  「吃完這個再離開吧。」將盤子遞到九条天身前的檯面上,和泉三月轉身幫他倒了杯水,「雖然只是我早上試做的成品,但我想還是該讓你第一個享用。」
  沒讓對方有機會開口婉拒,他接著補完了他的述說。
  「因為這是一織趕在這次發作以前完成的設計,打算等你們下一次以成人的姿態碰面時,想要親手做給你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