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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屆榮耀世界邀請賽,王杰希已屆三十五歲,他長年受邀擔任顧問,受高英杰之邀,第一次擔任特別集訓教練,為期一週。他原是這顧問也不想做了,「英杰已經跟我問過了。怎麼非要找我,你跟他都已經很優秀了。」

「英國主場很棘手,我們總有不足之處。」喬一帆如今也很會給人戴高帽了。

「你還不足啊?」王杰希失笑。「那我已經死在沙灘上了。」

「別這麼說⋯⋯」喬一帆在電話另一頭,王杰希時任隊長的面孔還歷歷在目,那時他更嚴厲、更有長者風範,喬一帆作夢也沒想過能聽見他開完笑。如今這來自老隊長的幽默他已司空見慣,這或許時光其一美好之處。

王杰希遭幾名後輩軟磨硬泡,喬一帆甚至請出了葉修。「怎麼,退休生活很滋潤吧?不想看小年輕臉色了哈?」

這句話輪不到你來說吧。王杰希腹誹。「不然你去,反正你厲害。」

「王杰希不要老是推卸責任。」葉修半開玩笑得罵他。王杰希一哂,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總是甩鍋各種國家隊職務。「我研究過了,英國新任的魔道學者確實厲害,很有當年你的風範。而且你讓我踏進一個平均年齡十七的地方,不厚道吧,我今年三十七了,還得補習迷因,不然都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聊天。」

「我再想想吧。」王杰希祭出延後戰術。「主要是北京太遠了。」

葉修不得不提一嘴這個話題,「你們之前北京住好好的,怎麼又搬去廣州?」

倒不是很高深的理由。「文州說他北京菜再多吃一口就會發瘋。」

「我完全不能想像他說『發瘋』兩個字的畫面。」

「主要是我也覺得廣州菜比較好吃。」

葉修恨不得穿過話筒去掐他。「北京之恥!」

「這句話也輪不到你來說吧。」王杰希終於說出心聲,全身心感到舒坦。


終於掛掉電話,王杰希走到客廳,沒人,只有又一次卡在沙發縫隙的掃地機器人,王杰希將它解救出來。再卡住你就得靠自己了。他按下重新啟動鍵時心想。

玄關邊放了雨鞋、竹簍和毛巾一條,很有對方一貫的細心。王杰希看了看,多拿上了兩件雨衣和一壺水。他們在山郊的房子後面有一片竹林,王杰希向外推開門,此刻細雨綿綿,落在肌膚上幾乎沒有感覺,只會逐漸堆積濕潤在衣角。

他遠遠便看見喻文州。這些年他放下聯盟的職務,心寬體胖,體型上有漸漸向葉修靠攏的趨勢,王杰希看著他蹲下的背影,覺得有點可愛又好笑。「雨衣穿上。」他摸了摸喻文州被雨水沾濕的後頸。「回去又要說頸椎痛。」

「電話談好了?」喻文州接過來穿上。「還好吧?」

「教練的事,葉修勸我答應一帆他們。」王杰希拿起另一支鏟子,挖起他刨到一半的土坑。梅雨時節,竹筍把泥土地撐出大大小小的裂縫,刨一刨就露出尖尖的角來。「他倒是說得很輕鬆。」

「怎麼這次這麼堅決。」喻文州已經挖出兩支,又剛好遇上毛毛雨,看來這次收穫頗豐。「你不是一向喜歡多接觸新的事物嗎?」

他的語氣溫和不帶催促,卻參有一點點探究的意思。王杰希避開芽眼,剖開竹筍圓圓的腹部,露出白而清透的切面來。他拎著朝向喻文州,「你知道這像什麼嗎?」

喻文州猜都懶得猜了,露出一臉「願聞其詳」的表情。「像你。」王杰希於是說。「的屁股。」

「你好不會轉移話題。」喻文州笑他。「而且那棵竹筍綠了,是苦的。」

「是甜是苦我們不要爭論了。」王杰希發現挖坑不成,趕緊打住。「⋯⋯而且,這跟新或不新無關。」

「教練是第一次做吧?」喻文州朝他抬起臉來。「而且由新轉舊你卻依然喜歡,那不是更珍貴嘛。」

王杰希看見他臉頰上沾著的泥土,上手替他揩了揩。「你想表達什麼。」

「嗯。」喻文州瞇起眼,故作沈吟。「幫你合理轉移話題?」

王杰希噗哧笑出聲來,低頭拍掉竹筍上的塵土。「⋯⋯不正經。」

「你要是擔心年輕人不認識你,」喻文州卻將話題拉了回來。這句話好似刻意而多餘,事實上來自喻文州對王杰希的洞悉。他們多年愛人,默契已妥貼而足夠。「就真的太多慮了。」

「我感覺自己不會是個好老師。」王杰希嘆氣。「也從來不擅長操縱別人的雙手。」

「別太用力了。」喻文州與他並肩,互相倚靠著。「現在年輕選手都是萬里挑一,你就算只是打一場給人看,更別說對練,他們光偷師都會學到很多的。」

藏身雨後的陽光很柔和,模糊成霧般,落在竹葉上,似露水,打在雨衣上,發出極其細微的落雨聲。

「你以前也是這樣的學生嗎?」王杰希問道。那是喻文州電競生涯中,他極少未參與的一段。

喻文州朝他狡黠的彎起眼睛。「說是的話,你會比較有動力嗎?」

自戀。王杰希碎碎念,朝他遞去水瓶。喻文州仰頭喝了一口,遮帽從他頭頂滑落下來,雨絲落在他額角,一陣若有似無的清涼。

撥了撥竹簍裡黃褐相間的竹筍。把這些寄給張新傑,說不定喻文州會為了吃他一道竹筍肉絲,同自己一道去北京。這麼想了一想,王杰希也勾起唇角來。

「⋯⋯回去弄了晚餐,我再給英杰打電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