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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遠方,從不拆封的信件】〈中〉

事隔了這麼久,久到格蘭特幾乎都要遺忘的時候——那張照片就那麼意外的出現在眼前。
一個囂張的紅髮女人,捲翹的髮宛如波浪般的披散,身上穿著極少布料跟鐵甲,暴露在外的淡銅色肌膚上布滿或深或淺的傷疤,渾身散發出莫名氣勢。

——『歐希安娜』,名為大海的女兒的女人。

格蘭特撿拾散落紙張的動作一頓,視線就固定在那張薄薄的相片紙上…當初收到這個的時候,自己似乎是很隨意的就放在了書房的某個不起眼的地方,沒想到卻會在整理房間的時候看到…

那麼多年了,她還是像以往一樣張狂、不受任何規範拘束,豪爽恣意地笑著的模樣。
連席莉亞都差點被她帶壞…

「沒想到還活得好好的嘛…」比平常略低的嗓音在書房響起,不如以往的溫和語調,而是帶著刻意的嘲諷和一點點複雜苦澀交織在其中。
灰藍色的眸子微歛,格蘭特用手指捻起相片,從平滑的紙面之中撲面而來的是窒息的泛黃回憶——



他和那個女人總是針鋒相對的,即便是年幼時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如此。
那時他不過6歲,而歐希安娜也才12歲…記得那是他遵從母親的指示,才開始在自家院中練習揮劍不久。

『噗哈哈哈、』毫不客氣的放聲大笑聲打斷格蘭特練習的動作,那個年輕女孩趴在不矮的圍牆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妳、——」格蘭特脹紅了臉,瞪著不速之客:「妳笑什麼?」

女孩也不立即回答,而是動作俐落地撐起身體,一扭腰坐上圍牆,居高臨下的望著下方的格蘭特,邊笑邊說:『你的動作太僵硬啦笨蛋!像個壞掉的玩具一樣,下盤也不夠穩,吶、劍很重吧?』
「………」
完全被說中的格蘭特說不出任何話,臉蛋脹得更加通紅,眼神幾乎是兇惡的緊盯圍牆上的外來者。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無禮、毫無氣質、舉止粗野的女性,他一直以為女性都是像母親一般優雅知禮,即便是市集裡忙碌的年長女子也是有著一定的禮儀…
她完全是超出格蘭特認知範圍的存在,一瞬間使他不能做出任何反應,只能站在庭院惡狠狠地瞪著女孩。

女孩挑起一邊眉,望著下方一動也不動的格蘭特,高聲道:『瞪什麼瞪,真不愧是好人家的小少爺,那麼弱…信不信我不用三分鐘就能打敗你?』

握緊從母親那借來的長劍,格蘭特望著圍牆上的身影,用孩童清澈乾淨的聲音回道:「——那你就下來吧。」

『我可不做沒有酬勞的事呢—』女孩晃了晃腳,靈動的眼珠子一轉,狡猾的笑著:『不然我們來賭吧?如果我能在三分鐘之內挑飛你的劍,你就要給我2個銀幣…怎麼樣?很便宜吧?』

「…那我贏了呢?」還沒有傻到被人削卻不反擊的地步,格蘭特仰著臉問。
女孩似乎小小的『嘖』了一聲,癟癟嘴說:『那我就教你一、兩個劍招,這樣行了吧?』

思索了這兩者的價值半晌,格蘭特才望向女孩:「成交。」

成交兩個字音剛剛落下,女孩就露出囂張到極點的笑臉,不知從哪摸出兩支差不多長短的木棍,從圍牆上一躍而下,在格蘭特面前站定。
『剛好跟你母親羅蘭夫人一樣,我也是用雙手武器的唷~』女孩輕佻的用木棍指著格蘭特,『不過為了不被別人說我欺負小孩子,只好隨便找了個替代用比較安全的東西…嘖嘖、太輕了真是不襯手…』

「妳、」顧不得思考為何自己身家被調查的清清楚楚,格蘭特氣得發顫,不大的手死死的握住劍柄,用力過度使得指尖微微發白。

語言的挑釁達到了目的,女孩嘴角勾起一點算計的弧度。
『我叫歐希安娜,記住了阿~』

那是兩個性格迥然不同的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而格蘭特則付出了兩個銀幣的代價。

※ ※ ※

他和那個名為歐希安娜的女人,從來沒有和平相處過,一見面不是吵就是打架。
唯一一次安安靜靜地站在一起,是在格蘭特13歲的時候,他母親的喪禮上。

那天的周遭環境是什麼樣子已經記不太起來了,只記得母親靜靜地躺著,白淨的臉上略施淡妝,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而他一直以為沒血沒淚的女人卻站在旁邊,眼淚止不住的落下。
「安娜。」格蘭特面無表情的喚道。
『…什麼?』安娜的嗓音沙啞得彷彿陌生人。

「母親和妳有交易對吧?」

『…恩。』歐希安娜翠綠的眼望向一旁格蘭特看不出情緒的臉。

「她定期有給妳一定的金錢,讓妳來接觸和教我一些東西對吧?」
「交易繼續。把妳會的通通教給我,錢的事我會想辦法——幾年後我會去考武裝祭司一職。」


『但我是漂流者、』安娜張口,卻說不出話。


格蘭特還稚氣未脫的臉龐,少年單薄的肩膀像是輕輕的一壓就會垮,歐西安娜垂下眼,望向一旁抓著格蘭特衣角一臉懵懂的兩個幼童,那是一年多前的雨夜,陌生的妓女送來的孩子們。
那個女人對著格蘭特和臥病在床的羅蘭夫人說:那是伊格.蓋文,也就是格蘭特父親在外面留下的孩子,說完妓女扔下了一個太陽符紋的小木牌就離開了。


——他竟然說那也是他的弟妹,他的家人。


『家人』
『傻子嗎…』


19歲的歐西安娜閉了閉眼,輕聲說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