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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顫動的指尖正微微發燙

  我是宮侑,今年十七歲。

  「阿侑,你又傳短了。」

  銀島的腳才落地,就順暢地彎下腰越過球網,回頭去提醒緊貼在網邊站的宮侑,對方先是微愣,然後笑了笑,看來傻氣十足。

  「欸,你水灑得全身都是喔。」

  角名拿著手機對著宮侑拍了個遍,但對方卻一點感知能力都沒有,雖然這種同情心他沒有,但最終還是出聲喚醒自己最後的良知,不對,是喚宮侑。
  
  「你揹的那是我的背包,蠢豬!」

  宮治話才說一半,腳就已經舉起來準備要攻擊眼前像是失了魂魄的宮侑,可對方卻不如預期的沉默,這令宮治喪失了想給他顏色瞧的意欲,一旁本想捕捉最前排畫面的角名也放下了手機。

  「都收拾好了的話就趕快回家吧。」

  北信介的一句話,像是驚醒了宮侑的美夢似地,他這才總算回過神,看向站在一旁滿臉疑問的宮治,角名雖然看來置身事外,不過他確實也有些好奇這個腦迴路異常簡單的人是為了什麼失魂落魄了一天。
  宮侑的視線快速掃過兩人,不吭一聲就準備要走,不過並不是很順利,畢竟書包上的把手整個被宮治抓住,他轉過臉,才看見他拎著自己的包。
  「反正都裝一樣的東西,你的、我的哪有這麼重要啊?」宮侑掙扎了幾下後,拗不過宮治的堅持,他就把兩個包交換過來了。
  「真是小心眼。」不忘嚷著這樣的怨言,但他也沒想過要藏著。
  「像你這種粗枝大葉,才是沒心眼。」宮治不甘示弱地答道。
  「你說什麼?」宮侑伸手推了宮治一把,宮治馬上還手,不消幾秒,兩人就扭打在地,走在後頭的角名沒有錯過這樣的機會,馬上拿起手機把這樣的畫面詳實記錄下來。

  「我記得,我剛剛說了,收拾好就趕快回家。」

  體育館的門開一半,從那兒傳進來的一句話,並不帶任何的情感,聲量恰到好處,令兩人的動作越來越小,終至停下。兩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只見北信介站在那兒,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們看,雖然他沒再說什麼,可那股涼意卻是深入他倆,令他們緩緩地站起身,見兩人冷靜了許多後,北信介便轉身離開了。
  「挨罵了吧,都怪你這沒心眼的傢伙。」宮治轉過臉想調侃他幾句,卻發現他的目光定在了那扇門上,一瞬也不瞬。
  「我剛剛打壞你腦袋了嗎?」宮治聳聳肩,不在意地往前行。三人沒有並肩而行但就是一起走出了校門,角名家的方向與他們不同,所以簡短地道別後,他們就往自己的方向走。還沒有正式到下班時間,街道還算冷清,徐徐的和風迎面襲來,還算是愜意,在他們回家的路上會經過一間商店,訓練完後總是餓得發慌,他們就會在那兒先買點東西墊墊肚子,平時北信介都會直接在那兒跟他們道別,今天卻意外地站在店門口。
  「別太貪吃,回家要好好吃正餐。」說罷,他把手裡兩罐沁著水珠的彈珠汽水遞給他們兩個。
  「阿侑,你今天收操的時候不太專心,明天肯定會肌肉痠痛,回去要趕快洗澡,睡前記得冰敷一下。」北信介仔細地交代完後,便逕自離開,對著他的背影兩人道了謝,毫不意外地沒有收到回應,但他們很確定北信介有聽見。
  宮侑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北信介所交代的去洗澡,但在踏進浴室以前,他不忘先把方才的那罐彈珠汽水拿去冰箱冷藏。宮侑帶上廁所的門後,許是獲得了個人空間吧,心情愉悅地哼著歌,脫下身上的球衣,這是他們第一次穿上新球衣打練習賽,簡單的黑色有點可惜,但北前輩穿起來很是合適……不對,這是今天的第幾次了?

  賽前練習扣球的時候,看見北前輩把披在肩上的外套扔進球籃裡,動作很是俐落卻像是漫進畫面那樣,他看得清清楚楚,外套底下的那件一號球衣,第一次有了北前輩是隊長了的實感。
  中場休息的時候,北前輩雖然沒有先發上場,但還是在準備區裡頭不停歇地熱身,總是這樣仔細,一點也不馬虎的樣子真的令人很敬佩,原地跳躍的時候,隨著動作飛起的髮這才讓宮侑看清楚了額前那一小撮的黑髮並不是全部。
  結束練習賽後,在最前排領著大家收操的北前輩動作很確實,不論做幾遍他都很有耐心,不會草率,教練的眼光果然沒錯,像北前輩這樣的人,真的很適合帶領著大家前進。
  
  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樣的境地呢?

  宮侑看著鏡中的自己,試圖想找尋蛛絲馬跡,卻發現他對此渾然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性追逐北前輩的方向呢?是上次感冒了卻硬撐著來訓練,挨了一頓罵卻也收到了一整袋的關懷;還是上次和阿治在巴士上打架的時候,被北前輩拽下車那一回呢……?宮侑翻遍了混亂的腦袋,原本雜亂不堪的思緒突然被整平了。

  是拿到正式隊員校服,北前輩突然流淚的那一天。

  高一的時候,他只覺得北前輩很冷靜,也很嚴謹,一點都不像高中生,有些嚇人,但後來稍稍認識後才知道,北前輩是一個有自己步調的人,他有自己的計劃,即便沒有,他也總是不慌不忙,沉穩得就像是夏日的海風,很沉卻敦厚致遠,有的時候當宮侑不住毛躁不安的時候,只要他的一個眼神,就像是小時候為了聽海螺裡的風聲那樣,不自覺地靜下心來。
  總是冷靜得像是沒有情感的機器人,這是大家對北前輩的總結,可當他撞見那雙哭紅了的眼睛後,像是發現了一片新大陸那樣,北前輩也是情感豐富,也是有著正常心跳的人,當然這樣得比喻有些過了,可宮侑真的對那個陌生的模樣感到欣喜,雖然看見別人哭,這一點不論幾回他都還是手足無措,但他很高興,北前輩在那一刻是真心的快樂。

  「我的彈珠汽水呢?」洗好澡的宮侑打開冰箱,卻沒看見他擺著的瓶子在原本的位置,與他擦肩而過要進去浴室的宮治看了一眼後,開口說道。
  「我喝掉了。」語畢,他關上了廁所門,將怒不可遏的宮侑拒於門外。
  「給我滾出來!你怎麼可以喝了我的汽水?」宮侑拼命地拍著門板,宮治消極地回覆了他的問句。
  「你上次吃了我的布丁,不是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嗎?」宮治反問道,意外地宮侑冷靜下來了。

  「不就一罐汽水,下次賠你一罐啊。」

  不一樣。但哪裡不一樣呢?

  後來的日子,宮侑過得不太踏實,目光總是難以自制地追逐了北前輩,全心投入在訓練的時候,他會忘了這件事情,但只是要空檔休息的時間,他就會不自覺地為了尋不著而焦心,看見了而放心。他想或許再過段時間,就會正常了吧。
  午休時間,宮侑跑到了體育館後方的長椅上吃午飯,那兒比教室清靜,並排的幾棵櫻花樹也讓景緻變得格外美好,而且如果吃得快一些,就可以去裡頭稍微練幾球跳發,思及此,宮侑不自覺加快動作。
  「狼吞虎嚥會消化不良的。」腦海中迴盪了無數遍的熟悉嗓音響起,宮侑往聲音的方向看去,明明是一樣的校服,北前輩總是穿得十分整齊,他的視線令宮侑覺得原本捎著涼意的風變得溫熱,他吞下嘴裡的食物後,放下手裡的便當盒。
  「吃得滿臉都是,是孩子嗎?」北信介淺淺地仰起唇角,從口袋裡拿出一包衛生紙,遞給宮侑一張。
  「謝、謝謝。」宮侑背對著北前輩胡亂地把油膩的嘴擦乾淨後,再轉過頭去看他,發現他灰白色的髮絲間,有幾片飄落的櫻花瓣逗留,雖然風陣陣吹來,但因為動作很輕,花瓣依然戀戀不捨地停在那兒。
  宮侑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替他把花瓣給取下來,可當他的手抬起時,才發現顫抖得厲害,就像他亂了節奏的心跳那樣,無法自己。就在他以為自己的心臟要衝破胸口時,北信介轉了過來,對上他的視線,帶著方才還未消退的淡淡笑意。

  噗通。宮侑覺得自己落入了一潭深不見底的池子。

  「有東西嗎?」北信介抬起手,撥了撥頭髮,他的手背無意見擦過宮侑停留在半空中的指尖,宮侑順勢將自己處境尷尬的手收回,發燙的指尖令他有了自己做了一百回以上托球練習的錯覺。

  完了,我好像不會游泳。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