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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齋睿在一個全白的空間裡面醒來。四面什麼都沒有,既沒有門也沒有窗戶,地板上也沒有任何的東西。

突然一個轉換,全白的空間變成一個放滿各種玩具還有好幾個塞滿書籍的巨大書櫃的房間。

沈齋睿知道這是哪裡,這裡是他的老家。

再來畫面又跳換,又回到全白的空間,面前放了一張木製的破舊椅子。

沈齋睿這次走到椅子的前面:「這裡是夢境嗎?」雖然是疑問,但他的話語裡沒有任何的遲疑,而是帶著肯定。

聽到他的話,面前的木椅突然像波浪一樣扭曲起來,甚至開始崩解。

沈齋睿再次睜開眼睛,這次是在堆滿桌椅的教室醒來,在黑板的前方有一個黑影在扭曲顫抖著,旁邊站著一個大概國一或國二的少年。黑影正喃喃低語,還有許多黑泥不斷從他身上崩解掉落。

「太勉強了。明明沒剩多少力量,還強迫自己製造幻境。」

少年檢視黑影的狀態之後,對黑影下了判斷。聽到這個結論,黑影不滿的顫抖起來。

「抱歉,他會這樣有部分大概是我害的。」依稀從黑影中辨認出一張男性的人臉,沈齋睿想到被他貼了兩次加上一個寶特瓶量的護身符的男鬼。

少年和黑影看向沈齋睿,黑影聽到沈齋睿的道歉,扭曲的更嚴重,崩壞更快。看到這樣的少年,沒有要安慰黑影的意思。

「這個不算犯規,連幻境都失敗。你是徹底輸了。」

少年伸出袖子過長的手,輕撫上黑影。黑影被觸碰到的瞬間不動了,接著裂開化為一塊塊的碎片。少年彎下腰從碎片之中翻找出一顆銀白的小珠子。他拿著端詳一會後,遞給沈齋睿。

「被吸走太多力量,存儲進去的只剩這些了。」

「這個是贏家的獎勵嗎?」沈齋睿從少年剛剛所描述的『輸』這件事,猜測眼前的小珠子應該就是黑影所剩下的東西,可能就是贏家可以得到的。

「是。恭喜你遊戲獲勝。」

「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沈齋睿一邊把小珠子接過來,一邊提出要求。眼前的少年不像之前遇到的鬼怪黑影,也不像是被拐進來的受害者。反倒像是加害者,可能更是主謀。

少年高舉球體,他透過球體觀察沈齋睿。隔一會後將球體放下回到腹部前捧著。少年露出笑容:「給你兩個問題吧。」
沈齋睿看見少年似乎長著很長的虎牙。

「這整個遊戲目的是什麼?」

「人類和鬼魂的交易。」少年再次把球體舉起來,本來透明清澈的球體變得混濁不堪,像是從濕泥巴裡撈出來一樣,有許多褐色的黑泥不斷往外擠出掉落地面。

「失望的生,盼望的死。所以以此來交易,用遊戲的方式互相試探互相攻擊,最後崩潰的一方將自身交給贏家。」

「你為了什麼才做出這個遊戲架構?」

「......」少年看著沈齋睿沒有馬上回應,他單手拿著球體,另一隻手從袖子裡伸出,手指輕輕撫摸球體表面。球體再次變回本來透明清澈的樣貌。

「你覺得什麼才算是得道成仙?」

「...修行有成的人?」

「不對。是度過全部一生的生命。經歷了生命的全程,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最後迎接真正的死亡。那才有機會成為超脫之人。」

「那樣的話每個人都是仙人。」

沈齋睿對少年的說法提出疑點,如他所說的話,所有會經歷生死且有智慧的生命最終都會成為仙人。對此少年還是否定沈齋睿的說法。

「不會,只有經歷過死亡的生命才擁有條件。但持有條件並不代表有資格。」

少年伸手指向沈齋睿,露出了笑容:「那個小珠子就是沒有取得資格的失敗品。」

「你想創造殭屍嗎?就算死了也能復活那種。」

「死了還能復活,正是失敗品中的失敗品。那意味著他永遠不會經歷真正的死亡。」

少年看向教室窗戶外面,外面依舊佈滿許多紅色眼睛,黑色的手腳推擠著窗戶。本來紋風不動的窗戶開始出現細小的裂痕。少年收回視線和沈齋睿對視。

「祝好運吧,年輕人。」

少年說完化成黑泥,噗通一聲的砸在地板上離開。地板上只留下一攤黑泥。

沈齋睿讓小珠子在手心裡滾動,他考慮過後從書包拿出隨堂測驗紙,折出一個方形小袋子,把小珠子收進去。


林青榆在自己的家中醒來,嚴格說起來是爸爸的家中醒來。那是父母離婚前的住所,也是他生活最久的地方。從床上起身,房間的擺設是他非常熟悉的。

上國中時因為身高已經不適合,一家人特地去挑的新書桌和椅子,旁邊櫃子上放著大大小小的相框還有朋友給的生日小擺飾。衣櫃是虛掩著,裡面放著媽媽幫他買衣物。書櫃上放著各種書籍,還有爸爸給他的整套偉人傳。

那是林青榆的小六時的生日禮物,收到時其實沒有很開心,小朋友生日比起偉人傳更想要玩具。也因為收到後從來沒看過而被爸爸抱怨過。衣服也是,媽媽總會買粉嫩粉嫩的小洋裝給他,但比起洋裝他比較喜歡深色的衣褲。

雖然總是互相抱怨,有時候也覺得很麻煩,但真的什麼都沒有之後,他反而想回到那個可以抱怨的日子去。再來一次,他可能會好好的把那些偉人傳看完,和爸爸討論閱讀心得;假日穿上小洋裝和媽媽一起去逛逛街。

推開房門下樓,在樓梯間就可以聞到淡淡的咖啡香氣。那是父母的習慣,他們總是說著早上如果沒喝到咖啡,整天都會不舒服。爸爸還特地去買了整組咖啡用品來泡,但平日為了省時間最後還是使用即溶咖啡解決,媽媽因此碎念好久。

瞄了一眼客廳爸爸一如往常端著咖啡,站在客廳中間一邊喝咖啡一邊看天氣預報和新聞。林青榆進廚房後,媽媽正好處理完一家人的早餐,把圍裙拖下來掛椅背上。

「青榆,你怎麼還沒換制服?」媽媽皺眉催促林青榆快點準備,他也要去化妝換衣服了,順便朝著客廳喊爸爸吃早餐,從客廳傳來爸爸隨意的回應,媽媽也沒有停頓,直接回去房間準備上班的服裝。

悠閒的日常突然一個轉換,場景到了他因為去海邊玩溺水送醫。之後被帶回去奶奶家,找到那邊的「師父」去除惡運,結果那位「師父」說自己活不過成年,一生都不能進水,否則一定死。

從那之後自己也開始掛滿護身符。媽媽說不想失去小孩,爸爸覺得都是迷信根本沒必要。但隨著一次又一次,只要接近水,不管是河還是水池,甚至只是走在學校走廊,洗手台水管都會突然爆開,水龍頭直接砸在林青榆頭上導致腦震盪送醫。

媽媽開始在家裡堆滿大大小小的神像,除了上學林青榆幾乎被關在家裡,哪裡都不能去。受不了家裡壓抑的奇怪氣氛,爸爸開始見一個神像就丟一個,媽媽也是被丟了就馬上補上一個新的。

後來爸爸公司員工旅遊,不管媽媽的反對帶著林青榆一起去玩。結果林青榆還是從二樓觀景台摔落到地上的噴水池裡面。最後爸爸也累了,他不想再跟媽媽吵,也不再回都是神像的家。

爸爸再次回來是為了離婚,離婚以後爸爸讓媽媽帶著林青榆離開,也把堆滿家裡的神像全部丟掉。被一連串打擊的媽媽像是放棄一般,把自己送回奶奶家,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再回來看過自己。

一切都回到了黑暗。

林青榆蹲在地上,不知何時自己已經滿臉淚水。

--是不是沒有我就好了?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沒有我的話,大家是不是就能得到幸福了?

像是呢喃細語一般,周圍的黑暗不斷說著細微的言語,那是林青榆藏在內心深處的話語,是他獨自一人時對著自己質問。

突然有個溫暖的雙手環抱著林青榆,一道輕柔的聲音在林青榆的周圍,推開周圍自嘲自責的言論。

『我會幫你的,只要是你期望的。』

『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回到那個最初的家。』

『來吧,和我一起...』

黑暗之中林青榆看著見點點光芒凝聚出一隻手,他朝著林青榆展開手掌。林青榆不自覺的舉起手要握上那隻溫柔且指引道路的手。

一個水滴在林青榆的背後滴落。

不大並短暫的聲音,讓林青榆停下動作,他微微的轉過頭。他看見背後站著一個「人」,「人」微微的低垂著頭,長長的頭髮掩蓋住臉,看不見對方的神色。

「人」的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再往下看他的下半身並非人類的雙腳,而是像魚一般的尾巴,明明在黑暗之中,上面魚鱗卻能看得一清二楚。

「人魚」輕輕地舉起右手,指著林青榆。頭也慢慢抬起來,只能看到他的嘴巴朝著林榆勾出猙獰的微笑。

『你的靈魂...肉體...會承受跟我一樣的痛苦,追尋死亡,無法掙脫無法解放。膽敢...染指我的...』

「人魚」身上開始有鮮血流出,最後化成一塊又一塊的碎肉,分崩肢解掉落在黑暗之中,彷彿從來也沒有出現過。

林青榆慢慢轉回剛剛溫暖手掌的位置。本來溫和且明亮的手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人形的黑影。對方正用充血的雙眼狠狠瞪著自己。周圍也開始傳來腐敗的惡臭,他伸出的手表面也不斷起伏,就像有上千的蟲在裡面蠕動。

「詛咒...你被人魚詛咒。」黑影顫抖兩下,手收回黑影裡面:「這種身體跟靈魂我才不要。」

隨著黑影的否定,周圍的黑暗開始崩裂,黑暗之後又是堆滿課桌椅的教室裡面,黑影安靜的佇立在一旁。旁邊站著只有黑影一半高度的少年,看上去像是國中的年紀。他捧著一顆透明的球體,另外一隻手拍了拍黑影。

「時間到了,你也失敗了。」

黑影發出低沉的雜音,跟剛剛的黑暗一樣裂開,像破碎的玻璃一片片的摔落到地上。少年伸手撥開碎片,從地上撿起一顆白色的珠子。接著他把白珠遞往那顆透明的球體,白珠碰到球體時,球體起了漣漪讓白球穿透進去。

白珠收進球體之後,少年將視線落在林青榆身上。

「你沒有參加遊戲。獎勵不能給予你。」少年稍微解釋他將白珠收起來沒有要給林青榆的原因,雖然林青榆一點也不想要那所謂的獎勵。

『啪』

破裂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在教室窗外那些眼睛和手腳已經把玻璃窗擠出明顯的裂痕。它們持續在出力眼睛全部壓平在窗戶上,玻璃窗的裂痕越來越大。

少年的表情依舊沒有太大的起伏,轉頭提醒林青榆:「不要再離開教室,這個空間要破裂了。到時候掉到奇怪的地方,我也不會再幫你們。」

說完少年化成黑泥啪的一聲全數掉在地上。

既然都被提醒了,林青榆坐下來看著外面那坨眼球拚命擠在裂開的玻璃窗上。他靜靜思考起剛剛看見的回憶,還有一個疑似人魚的存在,依照黑影的說法,人魚詛咒了他。

難道當年奶奶帶林青榆去找的「師父」是真的,他知道林青榆被人魚詛咒,所以不能靠近水,只要附近有水就有可能會發生意外受傷。

當初林青榆是偏向像爸爸所說,那位「師父」只是江湖騙子,隨便說說而已,而且林青榆從小就對水有莫名的親近感。但因為爸媽認為帶小孩去玩水游泳是很危險且麻煩的,他是一直到國中才和朋友一起去海邊玩,第一次去海邊玩水就馬上發生溺水意外。

林青榆想到了一件事情,自從父母離婚他被丟回奶奶家,奶奶家可是在海邊,甚至學校也是靠著海。

為什麼他從到這個鎮上居住後再也沒有發生意外了?

打斷林青榆的思緒是一個巨大的光束穿透教室前門,炸開了堵在前面的桌椅,林青榆看到桌椅飛在空中的當下,他只能抱著頭把自己縮成球,他感受到背部有東西狠狠地砸上來。

幸好只被砸了一下,林青榆揉著背起身看到桌椅全部散落在教室裡面,被轟爛的前門發出嘶嘶白煙,從白煙裡面隱約出現人影還有斥責的聲音。

「這樣裡面的人受傷怎麼辦啊!」

「死不了的,那傢伙命大概是所有人最硬的。」

林青榆馬上就認出第一句話是劉思勤的聲音,後面那位的聲音好像有聽過,但實在想不起來是誰。人影很快就穿過白煙看清楚,果然是預料中的劉思勤,他的旁邊還有一隻超大隻的鳥。

看見那隻鳥,林青榆的腦海裏克出現「瞿如」的字眼,明明他現在跟那天晚上看見的樣子不一樣,林青榆卻瞬間就知道那隻鳥就是綁架劉思勤的那隻。

--為什麼會一起行動?

林青榆還沒反應過來,劉思勤那邊倒是先哭喊著林青榆沒事真是太好了,一邊哭一邊把散落在教室的桌椅搬開清出一條路出來。

林青榆反應過來後也開始清理桌椅,沒多久兩人終於清出一條路,劉思勤衝上來抱著林青榆,林青榆可以感覺到劉思勤發抖的很厲害。

「沒事沒事。」

林青榆伸手拍拍劉思勤的背部安撫他,他是真沒想到劉思勤也跑到這裡,還跟著瞿如這隻曾經的加害者一起行動。

「才不是沒事吧。」劉思勤無奈的回應,他覺得自己真的太沒有用了,明明是來救人的,結果他比被救的人還要害怕,還需要被救的人安慰自己。

瞿如看著林青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轉身透過那個被打穿的前門看向走廊,走廊上擠滿許多黑影,他們全部都睜著佈滿血絲的眼睛看向裡面,眼睛瞪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下一秒眼球就滾出眼眶也不奇怪。

發出威嚇的聲音,瞿如警告那些黑影別想進來。黑影意外的沒有要進入教室的意思,他們只是全部擠在走廊上一動也不動的注視裡面的兩人一鳥。

劉思勤稍微冷靜下來後,看到的就是走廊上恐怖的場景,密密麻麻擠滿人頭和充血的眼睛,他的頭皮瞬間發麻。林青榆則是觀察下那些黑影和瞿如的對質,發現那些黑影似乎不會進來。

「不能出去,一出去就會被撕爛。」瞿如說完身體又膨脹起來,他變回了他原本的模樣,比人大的鳥身、人臉還有取代鳥腳的三隻人類的手。

看到他的樣子劉思勤的身體又開始顫抖起來,林青榆只好伸手握住他的手。劉思勤的手比林青榆的還要冷,林青榆只好握緊他,希望能讓他冷靜一點。

看他們沒有出來的意思,走廊上的黑影開始向他們招手,希望他們可以離開教室。瞿如往後撇了一眼,後方窗戶外的眼球已經推擠到整個變形看起來非常滑稽。

「那是充滿怨恨的惡靈,他們全部都是被害死或是意外死的。這裡的空間可以讓他們跟活人替換,但空間快要塌毀了,大概是想藉著最後的時間,能搶多少活人就搶多少。」

瞿如簡單說明那些黑影是什麼東西,讓劉思勤他們小心點。
林青榆拉著劉思勤躲到瞿如的身後,藉由他的身軀擋住走廊上的視線,如果依照剛剛那位少年和瞿如所說果然還是先等到這個奇怪的學校崩潰。雖然劉思勤的臉色已經慘白的可能下一秒就要昏過去,他們也只能先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