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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

索綸在明媚的午後醒來。

他揉揉惺忪睡眼，視線過了會兒才慢慢聚焦。很久沒有這麼悠閒的時候了，他想。或許是感官還遺留在夢中的緣故，索綸一向聰穎過份的腦袋彷彿兩層書頁沾黏，等待某個人的指尖拈開。吐息間盡是原野清新的氣味，薄葉同碎光在男人臉頰上翻捲著──人們說風沒有形體，索綸卻覺得這是他最接近風的時候。

風朝著面容英俊的男人獻上一次又一次的親吻，將他吹回記憶深處那座不曾凋萎的花園。花園草地青意連綿，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夢裡的黑髮青年先是朝他微笑，旋即才意會到什麼，再度別過頭。多麼不可思議，那可是以孤傲出名的魔法師、極端厭惡貴族的羅洛。

所以僅需一剎那，索綸就確定那是場美夢了。當時的羅洛對他不理不睬，任他找盡話題，也不見得願意施捨他半個眼神。索綸對此並不介意，畢竟現實裡的自己早已和羅洛成婚多年。無論是淡漠的、惱怒的、逃避的，還是羞澀而無可奈何的神情，他都不曉得看過多少回。

索綸莫名地心癢起來，伸手撩撥對方梳往耳後的髮絲，執至嘴唇前方。有沒有真的碰觸到他不清楚，只記得羅洛的臉頰紅得快要滲出血來。可惜來不及回味太久，他就被西爾維亞爽朗的笑聲驚醒。

……對了，西爾維亞是他與羅洛的女兒。他們私底下都稱呼她為「風精靈的贈禮」。就算翻遍藏書閣的典籍，也未曾發現男性妊娠的紀錄。

羅洛體態纖細，腰肢細得劍士能輕易折斷。他對他著迷不已，一面揉捏對方軟嫩白皙的肚腹，一面使勁地將陰莖往兩條長腿中間送，直到羅洛再也忍受不了，主動用腳勾住索綸的腰桿。

射進深處後，不少濁液從那裡流淌而出。他用指節攪弄，調笑著說羅洛要是再吃得飽一點就好了，這樣才能長肉。彷彿聽見索綸的祈願，羅洛的胃口逐日變大，腰間開始豐滿瑩潤。

「這就是真愛的力量嗎？」他將耳朵貼到羅洛的腹部上頭，儘管不可思議，喜悅卻遠勝對未知的恐懼。
「我怎麼知道啊。誰叫你貪圖快感，拔出來不就好了。」羅洛直白地埋怨道。在與索綸親熱數次後，他最初的那點青澀已然消失殆盡。而身體裡的小傢伙感受到父親的不滿，隔著肚皮踹了索綸幾腳，力道十足。

現在想想，西爾維亞從來都是個精力旺盛又偏心的孩子。只曉得成天繞著羅洛轉，以為他都不會吃醋啊？（雖然吃誰的醋不好說。）

「爸爸！你要在那邊睡多久？再睡下去會變成小豬喔！」小女孩站在陽光底下，兩股褐色辮子尾端纏著紫色緞帶，甩動時蝴蝶就會撲著翅膀起飛。她生得秀美（這是應該的，她流著所羅門家族的血）尤其鼻樑與索綸如初一轍，此時卻用白皙指頭戳著鼻尖，朝他大喊。

「妳見過這麼帥氣的豬嗎！我是在幫你們看管野餐盒好不好？」索綸趕緊抹去嘴角的涎水，義正詞嚴抗議。
「還真是毫無說服力，你的打呼聲可是傳到這裡都聽得見。」羅洛噗哧一笑，顯然與女兒站在同一陣線。

羅洛長髮烏黑，頭上戴了頂野草和鮮花編織而成的花環，一看就是西爾維亞的手筆。兩個天才的女兒不可能是笨蛋，西爾維亞理所當然承襲父親們的優勢。但比起在書房窩上一整天，她更喜歡奔入林間玩耍，與花草樹木多加親近。

索綸自認幼時稱得上活潑鬧騰，小女孩的冒險精神又在他這個劍士父親之上。她靈活得如同鹿匹，一旦跳進樹林，便只能從掠過草叢的風聲攫取她的影子。問她做了什麼，口條清晰的女孩立刻支支吾吾。索綸從她沾滿泥巴的雙腳、劃破些許布料的洋裝，以及頭髮上的殘葉推斷，這孩子八成爬樹摔下來了。

由於西爾維亞貪玩，每天回家時四肢總帶著大小不一的傷口。羅洛心疼不已，見不得她留下任何疤痕，治癒咒語唸頌得比誰都快。可他不願意限制西爾維亞的行為，只是反覆地為女孩療傷。理由索綸心知肚明：羅洛大概是從女兒身上看到了養母的身影，所以希望他們的孩子可以像風一樣自由自在──會突然消失也說不定，但從未真正離開。當你思念她，她便用溫柔的聲音呼喚你，讓你忘卻悲傷。

羅洛過了很久才懂得，於是把重要之人的姓名送給女兒。

西爾維亞穿著純白色蓬蓬裙，旋轉時裙擺飛揚，仿若春天盛開的花。她樂此不疲，陀螺一般地轉著圈：「糟糕，我好暈──要把三明治吐出來了！」語氣似真似假。

「要盯著定點看才不會頭暈。」羅洛說。提醒來得太遲，女孩轉得頭昏眼花，眼看就要往草地倒去。黑髮青年連忙挪動身體，將躺倒的西爾維亞牢牢接住。

「下次早點說嘛父親……」孩子咯咯笑著，將頭擱在羅洛的膝蓋上撒嬌。「凡事要自己摸索才有意義。」羅洛無情地回應。話雖如此，他坐正了身子，調整姿勢讓女兒躺得舒服一點。接著彎下腰，兩手輕輕搓揉西爾維亞的額角，好紓緩她旋轉後的強烈暈眩。

羅洛來不及挽起垂落的髮，黑絲長長地瀑下，幾乎將女孩籠罩其間。髮尾刮到女孩臉上，讓年幼的她忍不住抬手，抓取一小撮在指尖捲弄把玩，纖直的髮梢硬是擁有了圓滑弧度，翹得可愛。

「父親的頭髮真好看……我最喜歡您了。」西爾維亞看得著迷，然後難得肉麻地，細聲補了一句。

她不愧是自己的骨肉，連愛著羅洛的部分都一模一樣。

風吹來輕飄飄的告白，索綸不禁勾起嘴角，猛地站起身，撫去褲子上的草屑，加入親暱互動著的父女倆。所有夢境都離索綸遠去，他湊近羅洛和西爾維亞，將幸福抱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