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 遙不可及(4) 叩叩叩。 靜寂中響起輕敲門聲,短暫的停頓後,門外的敲擊聲再次急促響起。 叩叩叩! 敲門聲像是要將水木從深沉的夢境中強行拉回現實。他模糊地聽見聲音,腦中一片混沌。就在他掙扎著清醒時,門縫忽然被推開,一道刺眼的光線從縫隙中湧入。 門外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滿,接著腳步聲響起,一個人影一箭步閃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陽光毫不留情地灑滿整個房間。 水木連忙抬手遮住雙眼,光線刺痛了他未完全清醒的視覺。等眼睛適應了光亮,他才慢慢放下手,露出疲憊的面容。眼下烏青的痕跡讓窗邊的少年頓時停住了動作。 「老師,昨晚又熬夜了?」 少年皺起眉頭,語氣中夾著不滿與關心。他隨即回過身把窗簾拉回去一半,讓室內的光線不再那麼刺眼。 水木還沒來得及回應,少年忽然一溜煙地跑出門,腳步聲在走廊中回蕩。不一會兒,伴隨著輕快的步伐聲,他又端著早餐回來,動作熟練得像是早已習慣了照顧水木的日常生活。 「子…咳,時彌,你怎麼來了?」 水木剛想出口的「子爵」二字瞬間被卡住,因為少年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他,明顯是在暗示他別再用那麼生疏的稱呼。水木無奈之下改口,才見少年露出滿意的笑容。 「老師,您能陪我出去嗎?」時彌的聲音帶著點雀躍。「聽說市集上有些沒見過的魔法材料,我想……」 「時彌。」 水木打斷他的話,視線直直落在少年的臉上。他熟悉時彌的性格,這孩子開朗直率,有時候他覺得像長田家族根本教不出這樣的孩子。時彌眼神游移不敢直視水木,這細微的變化讓水木幾乎瞬間明白,這孩子在隱瞞什麼。 「時彌。」房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水木的詢問。那聲音如同刀鋒般刺入房間,讓時彌的身體輕顫了一下。 「我記得我原話是讓你請水木先生過來找我,對吧?」 一個修長的身影無聲地站在門口,語調平靜卻透著難以忽視的壓迫感。來者正是長田公爵,時彌的父親。 時彌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謊言當著當事人的面被拆穿,他的表情滿是失落與不安。隨即,幾位宮廷教師從後方走出來,默不作聲地將他帶走,顯然是準備帶他去繼續那永無止境的學習課程。時彌垂著頭,依依不捨地望了水木一眼,然後被人拉出了房間。 長田公爵站在門口,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帶著笑意卻讓人感到無比的不安。水木知道,這人背後的每一個笑容,都隱藏著難以捉摸的算計。他不喜歡和長田公爵正面交鋒,這個男人的心思如迷霧般深不可測。 「水木先生,」公爵輕輕推門而入,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威壓。「昨天為什麼沒有出席宴會?」 水木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 「公務繁忙,實在走不開。」 水木的語氣冷淡而生硬,他望著公爵,目光如刀。 「公爵怕不是忘了,皇帝離開前特意囑託我,讓我成為他的代理人處理事務?」 「哦,是嗎?」長田公爵微微挑眉,臉上的笑容仍未消退。「我還以為您最近有些空閒,甚至可能重新與某位老友聯絡上了。」 水木的眼神驟然一冷。他立刻捕捉到了對方話語中的挑釁。 「公爵是在質疑前任公爵的能力,還是懷疑我的忠誠?」 他的語氣中夾雜著嘲諷,明知對方是在試探自己與某位故友的聯繫,卻毫不畏懼地回擊。 長田公爵的笑容終於有了一絲裂痕,他雙眼微微眯起,聲音變得更加冷冽:「注意你的措辭,水木閣下。」 水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臉上依舊保持著那副冷淡的神情,對於這樣的威脅毫不在意。 他明白長田公爵的猜忌從何而來。畢竟,當年他之所以會效力於長田家,全因為一個極為卑鄙的契約,那份契約讓他不得不屈服於長田家。這種強迫性的束縛不能長久維繫忠誠,尤其是像水木這樣有著不凡實力的人,一旦契約有任何鬆動的機會,極有可能反叛。 不愉快的對話在彼此的對峙中結束,房間內再次恢復了平靜。長田公爵懷疑歸懷疑,但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他明面上暫時無法採取任何行動。 □ 時彌從小聽著水木的事跡長大。他很憧憬那樣的水木先生,年紀輕輕憑藉著天賦與努力,取得的成就遠遠超過其他同齡的魔法師們,而他幾乎沒有有系統地學過魔法。得知水木先生成為他魔法啟蒙老師,他甚至開心到沒睡好覺。 直到那件事發生,那是改變一切的轉折點。謀害皇嗣是王國中最重大的罪名,即使只是謠言,指控也足以毀滅一個人的前途。老師的好友成為了這場陰謀的替罪羊,被貶到荒涼的邊疆。而水木也無法倖免,雖未被定罪,卻被關押了數月,直到調查結束後才得以釋放。時彌心知肚明,這並非單純的意外,而是父親和祖父精心策劃的陰謀。自那以後,水木變得沉默寡言,笑容也逐漸消失。 時彌曾天真地以為,在聽聞幽靈族大公取得勝利、凱旋歸來的消息傳遍大陸時,老師會有所振奮,至少會展現一點欣慰,然而水木的背影卻更加沉寂,彷彿一切都與他無關。時彌不明白,為何原本充滿生氣的老師,會逐漸變成眼前這副模樣。 時彌十五歲生日那晚,他終於理解了其中的原因。生日宴後的夜晚他的父親將一卷契約交到他手上,那是一份幾乎比擬奴隸契約的不平等契約,落款人赫然寫著老師的大名。從簽約日期來看老師那時甚至是還沒接觸過魔法的普通人,他不明白為何老師會願意簽下這份契約。水木老師很少提到過去的事,即使自小與水木學習,他對水木的私事也知之甚少。 時彌再見到水木時,夕陽將他的背影拉長,他小聲朝房內喊了幾聲,水木卻好似睡著般沒有理會他。他想老師大概是睡著了,當他躡手躡腳想拿毯子未老師蓋上才發現老師並沒有睡著。 水木臉色蒼白如紙,額頭布滿細密的冷汗,顯然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口中咬著看起來像隨手拿的布團,布團上隱隱滲出鮮紅的血跡。手中不知是何物的木製品被生生掰斷,尖銳的木刺深深沒入掌心,血液滴答滴答向下淌城一片。 時彌瞬間明白這是契約在作用,他顫抖著雙手翻出治療藥水,他突然覺得每分每秒是那樣的漫長。 等水木好不容易平復下來,時彌立刻想將治療藥水灌入他口中,可水木只是對他露出蒼白的微笑,讓時彌先離開。 「我沒事,時彌,你先回去吧。」水木的語氣輕柔,彷彿剛剛的劇痛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時彌怔怔地站在那裡,望著水木挺直的背影。他就那麼靜靜地坐回椅子上,目光遠遠地投向窗外。 老師最近總是像這樣待著。 時彌突然意識到一些從未想過的事情,手中的藥水差點拿不穩。 「這樣…不對…這不公…」 「是啊,世界上從來沒有公平。」水木沉默了片刻,淡淡地應道。 時彌的臉色變得蒼白,瞬間感到窒息般的壓力。他丟下藥水,轉身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間。 房間內的光線逐漸暗淡下來,水木望著落日的餘暉,輕聲嘆息。直到太陽完全隱沒,他才念出咒語,手中的傷口頃刻間恢復如初,血跡也隨之消失無蹤。 「唉,好像嚇到那孩子了。」 他最近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過去,想起那早逝的母親,想起那個被無辜陷害的好友。 水木自嘲地笑了笑,他想他似乎總是讓身邊的人失望。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vbQc2ulqp7DRPHne3py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