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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見到陽光的地底,本該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但沿途數盞油燈柔和的點綴下,卻更多了些彷彿能讓人能靜下心的安謐。

  「九百多年後的地底果然跟我那時候不太一樣了。」
  百歲的卡巴內在前頭悠晃著,脫口而出的感嘆有沒有傳達給身後兩人並不是很重要。
一旦有意要讓對話進行,就必須回頭和對方對上眼,庫恩的話倒是還好,問題就出在另外那位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大前輩。
  雖然最後在無奈妥協下跟了出門,但那個人骨子裡說不定是要來監視他有沒有對庫恩胡作非為,卡巴內忍不住這樣懷疑著。

  明裡暗裡都那麼護著庫恩,但總覺得有時的他面對庫恩時卻多了些彆扭及不坦率,究竟是為什麼呢?
  這個疑問始終存在於百歲卡巴內心裡,但他自認為還沒跟對方熟到足以去探詢過於私人的問題。
  再說,提出這樣的問題估計會在得到答案前率先激怒對方。
  撇除那張長得一樣的臉,一百歲的卡巴內感覺他幾乎無法在一千歲的自己身上看到任何能證明兩人同為一人的共通點。
  彼此之間過多的差異,不禁讓他疑惑到,這九百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足以讓「卡巴內」這個人產生如此驟變的事?
  如果問庫恩,他會願意回答嗎?
  回過頭望向身後,勾著另一個卡巴內的手不發一語緩緩踩著規律步伐的庫恩,跟卡巴內所認識的庫恩,有些相似、卻也有些不同。
  掛在庫恩嘴角的笑容,是卡巴內最熟悉的那抹微笑,但仔細看上去卻還是存在著些許差異,只是卡巴內一時也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

  九百年,是一段多長的時光?

  打從自己領著眾人移居到地底也不過才過了一百多年,便足以讓一般人類的生命消逝殆盡。
  在還不知道自己竟可以活至千歲的時候,卡巴內覺得這一百年已經漫長到讓他對於永生開始產生徬徨。
  那麼另一個自己,又是抱持著怎樣的想法活過這些日子的? 
  那一天,他親手為最後那位誕生於地下的老者蓋上棺木、為他的墳撒上最後一抔土——這一幕如同跑馬燈般閃進卡巴內的腦中,讓他倏地停下腳步。

  「我不會後悔的,對吧?」
  卡巴內沒有回頭,但是此刻的他渴求著來自身後的回應。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必須問你自己。雖然你我都是卡巴內,但我終究不是你,我無權擅自主導你的未來。」
  即便用著相同的聲線,一字一句中的平靜與沉著像是看開了來自命運的一切操弄。
  此刻年過千歲的卡巴內即便話語中仍然沒有摻雜過多的感情,但這卻是頭一回,讓來自九百年前的卡巴內第一次覺得這個人確實是另一個自己。

  有沒有感到後悔?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下一刻,一股暖意覆上卡巴內不自覺收緊的拳。
  「後悔也好,不後悔也罷。不管卡巴內選擇的是什麼,相信九百年前的庫恩,一定也會好好陪在你身邊的,所以不用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庫恩……。」
  感受到對方帶給他的溫柔,讓一百歲的卡巴內這才恍然大悟,眼前的庫恩和自己所熟悉的庫恩,都在堅強地包容著不中用的自己,九百年前是如此,九百年後還是如此。
  彷彿看到兩個庫恩的身影交疊在一起,卡巴內終究還是沒忍住那股衝動,緊緊將眼前的庫恩擁進懷裡,彷彿只要這麼做,就可以重拾那快要崩解的自信,好好去正視自己過去義無反顧下所做出的選擇。
  
  「好了時間到,麻煩這位『前』國王陛下把手從庫恩身上挪開。」
  才剛吐出一段中聽的話,怎麼又變回那副厭世惹人嫌的模樣了?
  懷裡的庫恩被強行拉開,讓一百歲的卡巴內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一旦扯上庫恩,他果然還是無法和眼前這位大前輩和平相處。

  「卡巴內,沒事的。」
  這句話究竟是對誰而說?兩個卡巴內疑惑地對視了一秒,便迅速以絕佳的默契將臉別往反方向。
  「那我們走吧,目的地就快到了。」
  庫恩的微笑襯上雙頰微微泛起的紅暈,再度讓兩個長相如出一轍的青年瞧到失神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