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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言，你撥亂了時間，以至於人界大亂，你可知罪。」

混沌之中，有道沉穩而不失威嚴的聲音如此說著，若是知曉此聲音之主的人在此的話，怕是會詫異於那隱藏在話語下的憤怒以及無奈。

「那本就是被寫在『命運之書』裡的事情。」而另一人則是淡然地回著，語氣沒有太大的起伏，就好像兩人只是在談著今日的天氣一樣。

聲音沉默了片刻，伴隨著某種魔力的波動散開，祂再次發話：

「……但你卻提前讓它發生了，李澤言，這份罪名——」

「你應當承下，並且從此日起發落人間，不得再踏回天界一步。」

語尾剛落，整個畫面便像是承受了重擊而破碎的玻璃鏡般，散落成無數細小的碎片紛紛落下。在那些鏡片之後，隱隱約約能看到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和他的聲音給人的感覺一樣，平淡無波的眼神下，似乎還隱藏著少有人能懂的情感。

在和那雙眼睛對上視線後，莫苒驟然睜開眼，她回到了現實，目之所及都是她熟悉的擺設，而非剛剛那似夢非夢、宛若另一個空間的場景。

明明已經脫離了夢境，她的腦海中還在回放著那雙眼眸。

「這是……預兆嗎？」

***

一如往常地開店、招待客人，但莫苒很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平時常來光顧的熟客關心她的狀況，她也只是露出有些勉強的笑容說著沒事，然後又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

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了下午，她索性提前結束今日咖啡店的營業，換上了黑色的斗篷後，她戴起兜帽，對自己施了一個隱身魔法，側著身子坐在掃帚上飛去上空散散心。

其實她只是下意識地這麼做，以往她出門時，都不會刻意將自己打扮地那麼貼近一般人想像中的魔女的樣子。今天也不知為何，有種力量在驅使著她前往某處。

——就好像她在希望著，有誰見到她時，能夠第一時間認出自己的身分一樣。

身為一名能夠傾聽萬物的魔女，莫苒向來都會順從著心聲去行事。而她在選擇幫助哪方時，也是基於這點，只是她從來沒和他人說過而已。

「而且前些日子的預兆……」

坐在掃帚上緩慢地飛行，莫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之前從來沒有過那樣的夢，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而當她飛到某座大樓的上空時，兩股熟悉的力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莫苒驅使著掃帚下降，動作少有的急躁，果不其然，在天台附近，有兩個人影站在那裡。

又湊近了一些後，莫苒看見那兩個人影中，一個有著惡魔的特徵與長相，十之八九是偷偷從地界溜出來的。而另外一人，表面上看起來只是普通人類，只是氣味裡好像混雜著什麼……

她悄悄落到了水塔旁，隱去了自己的身影。

「哼，李澤言，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惡魔直直盯著那個被他叫做李澤言的人，豎瞳裡蘊含著連莫苒也忍不住一顫的惡意。

「難道你以為，我成為墮天使後，你就能打敗我嗎？」

那聲音總讓莫苒有一種熟悉感，隨即她想起來了，那個聲音，她在夢裡聽見過，而且夢中也出現過「李澤言」這個名字。一想到自己碰上了預兆中的人，她便按奈不住好奇心探出頭。

誰知道才剛把目光落在那兩人身上，莫苒就不偏不倚地和李澤言撞上了視線，對方顯得有些詫異，但馬上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

『他看見我了！』

莫苒馬上就收回身子屏住氣息，同時有些不敢置信。不可能有人能夠識破他的魔法，她低頭確認了一下，身上的魔力也還在作用著，但莫苒肯定自己確實和那人對上眼了，是因為他就是預兆中的人，所以才有特殊能力嗎？

在莫苒驚疑不定時，兩人的對峙有了新的變化。

「看來多說無用了。」

李澤言輕輕呼出一口氣，下一個瞬間，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同時，原本站在對面的惡魔向後飛了出去，若非他及時展開雙翅堪堪停在了大樓邊的話，或許早就掉落下去了。

「李澤言你——！你根本就沒有失去力量！」

惡魔顯得又怒又有些慌張，他本就是挑著李澤言能力大減的時候來的，沒想到是他失策了。

「我前面就警告過你了。」

李澤言的聲音出現在原本惡魔站的地方，莫苒一看，驚呼了一聲，然後馬上又遮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讓聲音露出來。李澤言身後那雙黑色的翅膀讓她第一時間就確定了，這人的身分是墮天使，可是……

一般墮落於人間的天使，不該有這麼強的力量的。

「可惡——你給我等著！」

深知自己不敵李澤言，惡魔果斷撤退，離開前還不忘落下狠話，然後迅速地消失在兩人的視線裡。

「差不多可以出來了吧，魔女小姐。」

更讓莫苒震驚的是，李澤言這個墮天使直接就道破了她的身分，這讓她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莫苒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抓上了斗篷邊緣，她猶豫了一會後便走出來，也解開了隱身魔法。

「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

「我想並沒有人不知道妳，魔女小姐——只要是有求於妳的話。」

李澤言解釋說，然後他收起了力量，身子明顯地有些晃動，莫苒下意識地就上前扶住對方，有些擔憂地問：「你還好嗎？」

見到莫苒毫不猶豫地就靠近過來，甚至還在為自己擔心，李澤言在心中嘆了口氣，然後說：

「……沒什麼，我本就無法在人界使用太多力量，剛剛也只是虛幌一招，如果那個惡魔想繼續打下去的話，結果如何就不好說了。」

聽到李澤言的話，莫苒瞪大了眼睛，她也被騙過去了，完全看不出來對方實際上根本動用不了多少力量。而且……她隱隱約約大概知道，李澤言的願望是什麼了。

「所以，妳願意和我交易嗎？魔女小姐。」

在被李澤言那雙眼眸注視著的同時，還被問「妳願意嗎？」總讓莫苒忍不住想到了別的地方去，然後她馬上搖了搖頭，甩開那些奇怪的聯想。

「不行？」

「啊啊不是！我剛剛、剛剛只是在想別的，我願意！呃……我是說我可以幫你。」

莫苒有些結結巴巴地說著，然後才想到，對方甚至還沒說出交易內容，自己就迫不及待地答應了。搞不好對方需要的幫助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一想到此，懊惱的情緒油然而生。

「那麼，魔女小姐可以保護我，直到我恢復力量嗎？」

李澤言直截了當地說了他的要求，然後他蹲下身子，平視著莫苒。他的目光留連在莫苒眼下的那道荊棘紋路，忍不住想起了過往。李澤言曾經也見過這樣的紋身——在另一個女孩身上，不過說到底，這兩人其實也是同一人。

他撥亂了時間，好不容易才將她從時空裂縫中拉回來。

可她還是和當初一樣，為了自己所信仰的和平、她的信念而能夠獻上所有，甚至那是她自身也沒有察覺到的，某種犧牲自己也無所謂的心情。

但李澤言還是願意放棄原本的一切，只為了換回他。

那句「你願意嗎」除了在問莫苒之外，同時，也是李澤言在問著自己。

『你願意再次和他認識嗎？』

『當然。』

他只會回答這個答案。而且不管過了多久、她又變成什麼樣子，李澤言都會選擇與她再次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