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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羈絆>


一開始的羈絆是「我們最強」。
爭吵、互相扭打,宿舍共同生活歡鬧熬夜遊戲。
並肩、背對著背,面對惡意執念具現化的鬼物。
「有你在啊。」狂妄者的信任如蜜甘甜。
仰望天空卻一同睥睨世人,少年們驕傲而笑。即使是千年神明也無懼放手一戰。
你與他在一起,就是天下無敵。


傷痕累累當下的羈絆是「沒有意義」。
脆弱指針搖搖欲墜,伸出岌岌可危幾乎斷裂的手,將你拉回、拉回。
「沒有意義。」他將你留下,留在人與螻蟻的這一頭世界,自己卻已然半數碎裂。
水流沖刷過原本美質的玉石,滴水而穿、日日夜夜。
沒有意義、沒有意義。去把快樂的愚者殺掉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沒有意義、因為惡意的元兇死去沒有意義。
他向你拋出柔軟的攻擊,明白你再不需要並肩的另一人、不需要背對背保護自己的他者。
你那樣自成無限的完整。
他的存在似乎沒有意義。


漸行漸遠的羈絆是「傑瘦了嗎。」
看透一切的人沒見清,吞下圓球的人不說話。
不管怎樣,都會在一起,沒關係。你想著。
事到如今,不需要我了,也很好。他想著。
背道而馳的腳步寂靜無聲。
穩固絲線成了藕斷絲連。
然後。
在東方的日出是唯我獨尊。
在西方的月落是殺親證道。
正午烈日你們佇立紛亂人潮。
長夜無明十年將臨遙久無期。



叛逃時的羈絆是「我需要解釋。」
只要有理由就好、只要像平常說明給你聽就好。
「一直一直說著正論的人、不就是你嗎?」陷於混亂無法思考的你,竭盡全力吶喊。
只要有合理原因,就可以將他留下來。
只要他開口解釋,就會回歸平日常軌。
告訴我啊、別露出那樣淡然疏離的表情。
告訴我啊、別轉身別離開別給我殺你的──
你最後還是放下了無限的手印。
「因為是悟才是最強嗎?」
為什麼、如何能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
明明我們才是最強啊。



他崩壞後的羈絆是「五條袈裟」。
將你的名字穿在身上他便無所畏懼。
「聲勢很重要的。」這麼說著的他。
往世人的惡意走去,壓扁吧、擠爛吧、向一年前謀殺少女的罪人降下達摩怒目的天罰。
他成為僧侶、信仰本身、成為渡人佛。
他救助同胞、撫養幼女、被稱作最惡。
而偶爾會不小心就說錯了名字。
「Sato比較好喔。」他微笑喊著你一半的名字,任性表情神似當年的你。
身上五條袈裟如你伴他,包圍他血肉身軀,一道銅牆鐵壁的屏障。
你們最強。



你獨自一人時的羈絆是「我有一個夢想」。
殺光很輕易,但沒有意義。
教育很困難,但有所意涵。
培育強大的同伴,重置吧、重置吧、改造充滿爛橘子和年輕咒術師無謂死亡的咒術界。
你擔任教師、唯一特級、擔任保護人。
你奔走任務、指導幼苗、被稱作最強。
而十年間東京四處藏有不可能搞錯的殘香。
「我絕不會認錯傑的──」你肅然向上司說,嚴正神色類同當年報告任務的他。
心中有意義的夢想如他伴你,述一切正論,一條指向清晰明確的道路。
你們最強。



最後的羈絆是「──」。
他半身損毀瀕死,卻毫無苦痛,舒展開眉眼真心對你笑了。
「最後好歹說些詛咒的話啊。」但他的笑顏一如你們最強時的年少。
要是可以說就好了。要是你願意留下就好了。你這樣想著。要是能夠這麼做就好了、要是能夠不這麼做就好了。
羈絆、羈絆。那又是什麼呢。
綁不得、放不下、留不住、捨不得、忘不掉、鬆不開。
沒有詛咒比愛更扭曲。而你伸出了手,結一個無限的印。
從此往後伴隨你永恆的羈絆殘餘是──
「我唯一的。」



而此時此刻。
困住你的羈絆是「一眼三年」。
你是最強。
但你們更強。
褻瀆死者的左手向你問好,牽絆如斯強大。你十多年前絆倒一次、現在又絆倒一次。你被困住、被無量空處、被另一僧人的愛恨禁錮。
可你靈魂看清一切,咧嘴微笑,狂氣如當年與他並肩時,你又說話說得像個青蔥少年。
「──你要任人擺布到什麼時候?」
斷頭蜻蜓的右手被你喚醒,彷若羈繩牽引扼住頸子。你年少時相信他、現在依然相信他。你展露獲勝的笑,得到了自己確信的回應、因穿著你名字袈裟的僧人肉身對你產生反應而得意洋洋。
「哈哈、好厲害啊。」被你靈魂識破的假貨,被掐著脖子同時大笑:「我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情形。」
那是當然。
你被封印前真心笑了,如他死前笑著。
我們最強。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