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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是李亞玲受訪的文章,因為字數真的很多,我簡轉繁之後,有略微刪減】

記者:我們該如何定義這種課程?

李亞玲:我是2007年去暗訪的,在有些地方它就被包裝成各種什麼 “成功學” “教練技術” “自我突破” “人格”等,反正各種名字都有。在美國(這種課程)曾經叫“生命源泉”,好像還有叫“心靈源泉”之類的,總之有很多種類。


記者:這三個階段的授課內容中,有哪些是讓你印象特別深刻的?

李亞玲:每個階段不一樣。第一個階段其實就是一個讓你打破你的防備,讓你信任它的過程。用導師的話說,第一節課就是把你自己變成一個空杯子,那麼第二節課他就給裡面倒水,強行的注入各種東西。

第二個階段裡面有大量的課程是非常挑戰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每個人要每天不停的經歷各種侮辱、恐懼、自我懷疑、自我否定等等非常負面的情緒。

前兩個階段上完,你基本上已經就被PUA了。到了第三個階段的時候,你就開始淪為他發展學員的工具了。


#一百多人在無窗密閉環境中學習,年營業額上千萬只有三五人經營

李亞玲:這種公司成本其實非常低,工作人員全都是靠學員自發的回來給他做義工,是沒有工資的,純奉獻型的。他們就那麼三五個人就開了這麼一家年營業額上千萬的公司,還是在十幾年前。

而且公司不是在寫字樓也不是住宅,它經常會去一些廢棄的大概100平方左右的一間空房子。這個房子一定只有一個門,而且沒有窗戶,進去以後,它就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

在進去之前,所有的學員不能帶包,不能帶手機,不能帶筆和紙,就是你只能空著手光著包,然後這麼進去。我曾經想過帶偷拍設備,因為我當時是去暗訪,都不行,根本帶不進去。

記者:100平米的屋子一共聚集了多少人呢?

李亞玲:100多人,加上小組長大概10來個,然後加上老師,當時導師只有一個,一共大概就是120到130個人。

而且它會營造一種氛圍,它的凳子排的非常筆直,標標準準的感覺像軍校一樣,然後你進去之後就會肅然起敬,就會有一個很非常大的期望。

他設計精妙就精妙在這個地方。你聽朋友介紹,他會給你保證怎麼樣,甚至幫你出錢讓你去。你就會覺得,我朋友都出錢讓我來了,朋友覺得這麼好的東西,我們肯定是不能質疑他的。再一看這裡氛圍也覺得不錯。

整個第一節課都是練規矩,規矩大概有12條守則,他一條條的給你練,他會練的反復的練,而且練得很慢。

事後我才明白,他其實是故意用這個過程來篩選那些有質疑精神,有理性分析,有思辨能力,還有有勇氣和他對抗的人。

那麼在這個過程中,凡是有這種表現的學員就被淘汰了,他會直接告訴你,你可以下課。他說我今天這堂課算我免費贈送,請你可以離開了,基本上就會淘汰一批人。

中途還有其他的人也覺得這個氛圍不對的,想退課的,他們出去了,但很快又灰溜溜的回來了。其中有個男學員就告訴我,說他不想上了,他覺得這課有問題。但是小組長馬上就給他女朋友打電話,因為小組長手上有個名單,誰是誰感召來的,他女朋友就哭哭啼啼的跟他說讓他來。

所以這個課程其實下車的人不多,不到10%,然後接下來的人就都很老實了。


#紅黑遊戲是真正的心理攻擊

李亞玲:然後第一節課,有一個叫“紅與黑”的遊戲,它整個規則的大概意思就是考驗你和對方的信任。

我們分成兩個組,如果我投了對方的支持的票(對方沒投),我自己就減一分,對方加一分;但是我如果投了反對的票,對方就減一分。如果大家都相信對方不會給自己投反對票的話,都投好票,大家都會加分;如果都投那種不好的票,雙方都會減分。

結果我們大家在投的過程中都擔心,如果我給對方投了好票,對方給我投了黑票的話,我的分數就掉的很多,所以大家都忍不住給對方試探性的就投了不好的票,結果導致雙方都是負分。

遊戲結束後,導師就開始心理攻擊,就開始說我們怎麼都不信任他人了,說的好像我們自己心裡陰暗,完全不會有雙贏的結果。他把它上升到了一個人的品德道德方面的一個高度。

然後我就一直在那自我懷疑,我是一個道德品質很不好的人嗎?當時這個課程給我留下了非常不好的不好的感覺,後來我很長時間都在不停的反省自己。

他僅僅用一個遊戲,一個我們還不太瞭解不太熟悉規則的一個遊戲,就對我們進行道德和人品上的一個評判。

記者:這是您在參加這個課程的時候,第一次有非常強烈的不適的感覺嗎?

李亞玲:他一開始講的很多東西其實還是有一定的幫助,我還覺得當時挺受益。他要求我們要用肯定性的語氣去表達做一件事的決心。

其次,他提到很多事情你以為是偶然事件,其實背後有必然的原因。他舉了他自己的一個例子。

有一天他開車出去的時候發生了車禍,明明是別人的全責,但是後來他就發現,其實仔細找自己也是有原因的,就是說他早就發現刹車不是特別靈敏,車好久沒有做保養了。如果當時他的刹車特別靈敏,或者做了保養,他是可以避免車禍的。

他的意思就是我們需要去反思自己。之後他講到,人一生中只有出生是不可選擇的,死亡都有一半的選擇。其他所有的事情你都是有選擇權的,你現在過得好還是不好,都是你一次次的選擇所積累起來的。在這種情況下他推出了紅黑遊戲。

但我覺得紅黑遊戲其實就是一個心理攻擊。如果前面的這些東西是安慰我們,給我們打雞血,到了紅黑遊戲,他才是第一次來打擊我們對我們心理攻擊。

我們回到家以後,會慢慢有一個內心否定自己和愧疚的過程,是非常痛苦的。


#我在廢墟遊戲中崩潰了,所有學員都在 “群魔亂舞”

李亞玲:我覺得我在第一階段應該是沒有怎麼入戲的。第一階段真正對我產生了較大衝擊的遊戲,是叫“廢墟”的一個遊戲。

當時導師讓我們所有的人把凳子都撤走,地上是鋪了地毯的,然後所有人都坐在地上,然後把燈都關掉了,處在黑暗之中。

然後他就開始播放那種音樂,那個音樂它會把人帶入一種比較空靈比較迷茫的狀態,那個節奏會讓你心裡慢慢的變悲傷。

我們的導師他是一個香港人,叫愛德華,是一個大概40多歲的中年男性,他就拿著那個話筒就在我們的每個人面前慢慢的走來走去。他讓你閉上眼睛,想像你來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廢墟面前,他用了很多細節,我現在記不清楚了,然後就開始“打開”我們的心靈。

這個導師可以背下幾百句排比句,我能夠記得到的大概是:誰在你小時候告訴你,週末就會帶你去木馬,週末帶你去遊樂園,結果到時候他就開始描述我們的父母小時候對我們一次次的那種欺騙。

然後他又說,是誰說永遠愛你,是誰對你發下誓言……他排比句不像我現在描述的這樣,他是充滿了感情,他那個聲音和表達的感染力非常厲害。

他會一口氣給你講幾百個排比句,把我們每個人的生活中,可能遇到的父母的欺騙,情人的欺騙,同事對我們的欺騙,老闆上司對我們的欺騙,合作夥伴對我們的欺騙等等,把我們生活中所有不如意的,所有的人際關係中可能出現的種種傷害的東西全部給你羅列出來。

這些情景總有一款適合你,因為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到最後有些人就開始嚎啕大哭,開始拉頭髮,開始扯衣服……我一看這個場景真的是群魔亂舞的感覺,我當時有點嚇著了。

後來他講到孝道,我覺得孝道對中國人來說可能說是一個非常精準的打擊了。仔細想一下,如果用最高的那種道德標準的要求你的話,我想現在能達到標的人幾乎沒有。

他就開始講到我們對父母的種種的忽略,父母對我們的種種的付出,他們的白髮蒼蒼,他們如何一次一次的做好了飯等我們然後我們一個電話就不去了……

他又用了很長的排比句,來攻擊我們對老人的那種傷害,他用的是同樣的方式,讓你覺得你簡直十惡不赦,你很不孝,你對老人們他們非常不愛。

我當時是因為和我關係非常好的婆婆,剛剛去世,這一下子戳到我的淚點了,我一下子就崩潰了,我就開始嚎啕大哭,就在那崩潰了。

結果他講完的時候,所有的音樂突然停止,他的聲音突然停止。然後隔了一會兒燈啪的打開。最後導師說的一句話就是:所有人都不許交談,不許發出聲音,靜默離開。

他在很短的時間內,把你所有從小到大遭遇的種種傷害、痛苦、挫折,這些情緒都給你攪起來,最後他卻不管了,沒有任何解釋,沒有任何安慰。

現在回想起來,他當時就是讓我們陷入自我懷疑,自我懷疑的時候我們會把救贖放在這個課程上去去依賴他,去信任他,用他的話就叫打開自己,倒空自己。

我覺得這個其實就是一種持續的脫我們的衣服,扒我們的皮的行為,但當時我們自己是感覺不到的。


#沒人能挺過辱駡環節 ,身價上億的男人都在瑟瑟發抖

記者:有報導稱,魏萌去世前參加的課程裡,好像是有一個幾個人一起罵她的環節,您當時參加的課程裡有遇到嗎?

李亞玲:這個是在第二階段。第一階段不管是紅黑遊戲,讓你意識到好像你很卑鄙,不信任你的隊友;還是廢墟遊戲,讓你全方位的否定自己,我這一輩子過得好失敗;其實就是讓你把自己倒空了,沒有招架能力了。

到了第二階段課的時候,就開始全方位的一種攻擊。我們當時有一個馬蹄形壓力測試,讓我們所有的學員站成一個U型的馬蹄形,我站在 U的底部,兩邊的同學就包圍我,形成壓力。

然後他的其他人輪流的站到正中間, U 型的空缺口,那個缺口的地方正面對著我,要求站那個位置的人罵我,每個人罵完了之後退回原位。

每個人都會輪流站到這個點,每個人都會罵,每個人都必須罵所有人,這是它的遊戲規則。如果是 “你卑鄙無恥你該死” 這樣罵,導師就會上來聽,他就會說你怎麼能這麼虛偽,那些出賣你背叛你的朋友,你都不希望他們好,你還不指出他們的缺點?

如果我們罵得不厲害,罵得不聲色俱厲,罵得不歇斯底里的話,我們就過不了關,每個人都必須這麼去罵別人。

其中還有一些人是開了好多企業,是身家上億的人,開了幾百萬的豪車來的人,也被罵得發抖。我一下子就體會到了種被所有人批鬥的感覺,而且罵得時候你還不能低下頭去回避,你的目光要去直視他們。

一開始我還覺得有點意思,但是每個人都這麼罵的時候,我突然就覺得很荒謬。所以到了我的時候誰罵我,我就瞪著罵我的人,讓他罵不下去。

後來導師就發現這個問題了,這個導師就是我說的成都稅務局的局長,我們也認識很多年了。平時在現實生活中她是一個非常知性善良的女人。

她上來就跟我說,亞玲你知道自己最大的缺是什麼嗎?你故作堅強。然後她講到我平時做記者中遇到的一些痛苦,我自己心理上面臨的一些煎熬,我失去我的婆婆,失去我的親人的那些痛苦,我個性中的那種外剛內弱的一些東西……

她開始針對性的來指責我,我就招架不住了。因為她說的每一個點都說到我脆弱的地方了,其實她平時不會這麼說我的,所以我當時一下子就崩潰了,然後我一下子就哭了。接下來別人再罵我的時候,我就老老實實的就開始接受了。

李亞玲:所以經過這個過程我就能理解。有網友質疑,“搞不懂這些有錢人為什麼花錢找罵,花錢找死?”

我們一開始不知道它是這樣的一種課,我們只知道身邊最好的朋友都在推薦它,說這個課確實能夠幫你反省自己,打破自己原有的認知,說你不要待在自己的舒適圈裡面,一定要走出自己的舒適圈,然後去拓展自己。

我們是抱著這麼一個好的目的才去的,而他的過程是一步一步一環一環的,從開始給你探討什麼是選擇,什麼是目標,怎麼去達成他的一些淺顯的成功學的道理,然後一層一層慢慢的讓你去否定自己,慢慢的用一些人生的痛苦去讓你覺得自己過得很不幸,他實際上是花了一個很長的時間一步一步鋪墊到這個地步的。

當你到了被罵的環節的時候,基本上是屬於所有的心理防衛都被倒空了。我們已經被這些心理導師運用專業的心理技巧,通過長時間的潛移默化一點一點的都給你“扒光”的時候,我們的血肉神經是暴露在外面的。這個時候一點小的細菌,一點小的病毒都可以擊垮我們。

我完全理解這個崩潰。因為我看到那些三四十歲的成熟男人,管理著上千人的員工,身家上億的男人都在那個地方瑟瑟發抖,淚流滿面。我這種被人吐過口水打過耳光,懸賞買過人頭的人,我最後都在那裡哭得崩潰了。

沒有經歷過這個過程,就不要輕易的去下判斷,如果你到了那個環境下,你可能比我們崩潰的更快。

沒有人挺過這個環節的,都在這個環節崩潰了。比如說我們班上29個人,最後所有人都崩潰,因為他的目標就是必須把你打崩潰。

你不要以為你就很堅強,因為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柔弱的一面,都會有自己不如意地方,他們知道你的七寸,知道你的軟肋在哪個地方,那麼他會直接把刀子插在你七寸上去。你到了那個環節一樣會崩潰。


#有人在課上被淹死,有人下課選擇自殺

李亞玲:2013年的時候,在廣州有一個姓黃的,也是一個小企業家參加這個課程,然後他是在這個課程上是被淹死了,他這個課程也就這個環節叫“突破自我”,我也上了這個環節。

導師他會要求你怕什麼,你就要去突破什麼。他讓黃某在水裡面,因為他怕水裡窒息的感覺。他就讓其他的學員把他往水裡摁,摁了就讓他故意在水裡面去感受那種瀕死的那種窒息的感覺,但學員沒掌握好這個尺度,就真把他給淹死了。

這個我們課程裡面也有,我記得我們這個班,比如說你是一個淑女,一個非常有教養的人的話,他就要求你去演一個潑婦,你要潑辣到粗俗到,所有人都認為你過關,你夠潑辣了,夠粗俗了,你夠打破自己了,你才能過關。

還有讓一個女學員裝瘋,說要瘋到所有人都認為你是個瘋子了,你就過關了。

李亞玲:我自己也報導一個福建的學員,他也是一個小企業主。好像是他出軌還是咋的,被他老婆發現了,正在和他鬧矛盾,然後事業又好像出現狀況,差點破產。

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去聽剛才我說的辱駡那個環節他會很痛苦。還有包括廢墟那個環節,讓你去檢討自己一輩子過得多麼失敗,多麼悲慘的人生,我覺得這些對他都是非常重大的打擊。

有學員跟我應該是同校同學,都是“勵進”的學員,從裡面一出來就直接跑到我們火車北站,一個叫洞子口的地方,在鐵軌上去撞火車自殺了。


#精英們為何需要精英課程?李亞玲:精英總在追求完美

記者:聽起來你們都是一些在自己的專業有建樹,經濟上也有保障,常人眼中比較優秀的人了,為什麼你們會在這個課程被裡一步一步陷進去,沒有出逃的機會嗎?到底問題是出在課程上,還是出在上課的人身上?

李亞玲:我覺得兩方面都有。首先我們這種人怎麼說,恰好是脫離了基本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的這種束縛之後,我們會格外的追求精神上心靈上的一種更高的東西。

所以在這裡,我們就是說我們會更追求完美。但你越是要求越高,要求越完美,那麼你的不如意就會很容易被放大。

這個課程它設計很精妙,就是那種生活貧困的人,根本沒心思去想什麼心靈突破,他也沒有多餘的錢去上這樣的課程。這種人精神上很皮實,在底層經過反復摔打,然後每天疲於奔命,沒有那麼高的精神追求,還不容易受到傷害。

另外一個原因是,這個課程它直接用很高的學費門檻,就已經把一些人篩選在外面了。

再加上它 “綁架” 了你的親朋好友,因為你是被親朋好友拉進去的,每次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當導師他們說不通你時,他們就會通知你的感召人,讓感召人來說服你。


李亞玲:我們的課程,進入了第二階段好像沒有中途退出,第一階段有。進入第二階段就他不停的篩選,越往後走,退出的人越少,退出的比例越低,是因為他已經完成 PUA層次。

這個過程中有個體差異,但是我覺得絕大多數人是扛不住的。它是在一個特殊的封閉的心理環境,好像一個心理的修羅場,導師掌握了絕對的權力,而且它綁架的還不僅僅是你的親朋好友,它還綁架其他所有學員。

在封閉的場景裡,你與世隔絕,那麼對你個人的評判,你整個人的自我價值和自我評判就全部掌握在導師和你身旁的這些人,以及感召你的親朋好友手上。這三方的人聯起手來對付你。

在封閉的環境下,空氣渾濁,半窒息的狀態裡面基本上含氧量是非常低的,然後每天只能睡3到4個小時,極度缺氧,然後極度疲勞。

我們每個人都在這裡去攻擊別人,但我們每個人也是被攻擊的那一個。在這種環境下你封閉了幾天幾夜之後,還能扛下來的人,那真的是極少數的個體了,多數人都扛不住。

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到極限了,身體各方面都到極限了,所以他這個課程設計的是非常“精妙”,也非常毒辣的。

我建議普通人不要去嘗試,你真的扛不住,而且被PUA的這種心理創傷是很難癒合的。這種 PUA的這種心理精神上的傷害是很難逆轉的。這個是我們採訪了多位心理專家,他反覆提醒我們,不要去上這種課程。


#這就是一種精神傳銷,有人反覆上十幾年和吸毒一樣

記者:為什麼這種課程會有生存土壤?是社會問題?還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

李亞玲:這個裡面它是牽扯到很複雜的一些社會原因。一個是像這種精英分子他壓力大,他需要找個精神寄託,或者他需要更多的突破自己,他確實有這方面的需求。

另外一個就是很多成功人士,他可能不是全面的,不是全才。他可能是這方面這個領域內的一個精英人士,但是他的心理專業領域,他其實跟我們普通人一樣,都還是幼稚園水準。

那麼他是並不能鑒別這個課程的危害性的,他反而覺得我在裡面找到了能量,而這種能量一旦離開課堂,課程的範圍很快就會消失,他就好像吸大麻一樣的,吸毒一樣的,他只有反覆的進入這個課程裡面才會拿回這個能量,因為他在外面是找不到認同的,找不到那種課程上的感覺。

他就只有不停的去上這個課,他還發動身邊的人去上,因為他才能夠在自己身邊去構建這麼一個自我認同的圈子,這是很重要的一個事。我知道的有些人是反覆的去上,每年都去上,反復的上十幾年的都有,然後她老公發展老婆,父母發展兒女,兒女發展父母,兄弟姐妹互相發展,閨蜜朋友哥們互相發展的都特別多。

它比傳銷還做得高明,傳銷你至少要給出成本,很多人是為了經濟利益才去搞,而這個都是為了在裡面拿到所謂的精神收益,所以我把它稱之為一種精神傳銷。


記者:是某種精神空虛或者是心理缺口,才導致了這種課程有市場?

李亞玲:對。而這個課程它最大的危害性就在於他不做心理評估,不做個體排除,你只要交得起錢,只要願意聽他的話,他就把你收收入進去,然後對所有不同層次不同情況不同心理狀態的人,同時集體催眠,他根本不控制,他不管這個效果。

他只負責打破,不負責重構。就好像他只負責剝你的皮,把你的皮剝了之後他就不管了。要麼你就生命力超強可能就慢慢修復了,但多數的人可能會被感染,就導致截肢,精神殘疾,或者是自殺。


#要求學員回答隱私問題,你吸毒嗎?你墮過胎嗎?

李亞玲:這課程裡面還有一個很不好的一點就是,要求學員暴露隱私。就是在第二階段,他會要求你要敞開自己,你要open,然後把你的內心的那些隱秘都說出來,讓大家一起來幫著你分析自己,看清自己。

但是裡面有些問題就非常極端,比如:你吸毒嗎?你有過幾個男朋友?你有多少性伴侶?你墮過胎嗎?諸如此類很多很隱私的話題,他都會要求你去解答。

當時我的同學有一個女孩,家裡非常有錢,爸爸是一個大富商,媽媽也是個超級大美女,按理說她就是人生贏家了。但這個女孩她就是一個普通長相的女孩,各方面能力都非常普通。

她從小得到聽到最多的話就是,好可惜,你怎麼不像你爸媽呢。所以這個女孩就哭得很傷心,在課上不知不覺的把自己整個家的隱私都暴露出去了,包括她跟哪些男人上床,她的墮胎經歷啥都講出去了。當時我就覺得不對,這些話題是不能夠在這種公眾場合去講的。

課後我就聽到議論說,那女孩看著好像很清純的樣子,那麼年輕,原來是這樣,這方面這麼混亂,都打過幾次胎了什麼的,大家還是會議論他。我就知道了,這個課程是完全沒有任何這種隱私保障的,我們不能這麼傻。

但是很多人意識不到,他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說了,那麼後續誰來保障它?萬一被人掌握了一些東西就敲詐勒索你呢?

所以我覺得這個課程的危害性,除了那種生理上例如猝死等的意外狀況外,還有精神崩潰,精神錯亂了,抑鬱症等心理風險。此外,我的隱私洩露,我可能被別人敲詐勒索,這些風險也不能排除。

記者:您認為這些負面代價應該誰來負責?

李亞玲:當然是那個課程的提供方。這個裡面,學員是抱著非常美好的目的,而且是交了高額的學費進去學,想讓自己突破想讓自己變得更美好的,結果被摧毀了,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當然是課程方的問題。

我採訪的心理專家告訴我,要根據個體做心理評估,然後因材施教,是針對個體來提供很具體的很嚴謹的心理治療方案的。而這個課程我感覺就是像拿著一把衝鋒槍毫無差別的PUA,就像拿把刀在亂揮舞,把所有人都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