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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千/碎花】

*寶石之國PARO系列 CHAPTER 1.
*千切&國神主角章節
*續章節有連載規劃,更新時間未定。預計和寶石之國同樣是充滿心碎與遺憾的故事,敬請留意 or 期待



早晨的第一束光襲來。

攀上綠茵坡地,親吻熟睡的苞芽,而後來到他身邊,輕輕觸摸他的裸露的軀臂。

透明結晶與紅橙絲帶形狀似的漸層,如同鑲嵌了金魚與煙花,唯美律動連同水波蕩漾的紋,被定格於瞬間。因朝陽光芒的穿透與折射,它們正閃爍奪目光芒,說是整片山坡上開綻得最美麗的那朵花為也不為過。

千切豹馬正是那朵高嶺之花,那美麗寶石。

美麗的寶石正一個人發呆。

時刻還太早,方值日出,其他人都還逗留於夢鄉,唯有千切一人慣例又從房裡溜了出來,消耗這段睡不著的光陰。喧鬧沉澱了一夜,直至他來時空氣已變得清新微涼;環景靜謐,日出前矇亮的暮曙光並不灼眼,青灰打底的天,地平透著微明的淡黃漸層,如畫風景總能讓他平靜下來。

他享受清晨。這也會是他鮮少願意將長襪與手套全摘下來,稍稍透氣的時刻了。

雪白色過膝長襪,與靛黑色長手套的搭配,總將他軀身包裹得太嚴實,明顯有意遮掩——那些天生的紋路。纖細臂長,裸露的顏色正因朝陽逾越的穿透熠熠生輝,任誰目光都會為此吸引而驚嘆。

他指尖附上,來回遊走於蔓佈自己腿臂、不規則的輪廓,吐出長氣。

沒有方法能撫平那些瘡口。

潛伏於海面的日光終究前來,漸漸變得蟄眼,會將秘密曬傷。獨屬他一人的片刻也將結束,時候差不多了,從偏遠的海岬步行回去需要時間,朝會遲到是會被訓斥的。

千切在心中盤算,一邊將長襪與手套重新穿戴好。



季節值春。

因日升烘暖的和煦空氣,與朵朵開綻甦醒的花香,隨風捎至這由寶石人組成的島嶼國度。綠茵地四際環海,靠中地勢微隆,坡上矗立那座潔白基底砌成的建築大堂便是眾多寶石人的棲所。

時候尚大清早,主廳那頭傳來笑語清脆,呈十足活力朝氣的氛圍。

而反之破壞這片祥和的,會是抬眉而上、那輪浮於空迫近的淺月。

來自月上的另一民族:月人,是他們唯一且不友善的鄰居。雖未曾對談過,可月人對他們極富侵略性,總以那驟雨雲似的姿態、蠻暴地橫掃過境,將地面的寶石人擊碎並蒐集珍寶似地劫走。

這便是寶石人們長久的脅迫與恐懼。為抵禦災害——來自月人的襲擊與掠奪,例行巡邏是所有寶石人的工作與本分,一向獨來獨往的千切也不例外。

身為石英族類一員的膠花水晶,硬度亦為中上等級的他,相較需細細呵護的其餘寶石,是能勝任月人襲擊的前哨成員之一。更別說傑出的速度與敏捷性,和長久累積下的實戰經歷,使他總受人稱許與信賴……

若是不計算上自己先天的缺陷的話。

舉止隱蔽地,他習慣性扯了扯手套。

新篇揭幕則約是兩週前,又一批新寶石人加入,指導者繪心久違地將其中一位分配給了自己。這在一般是再通常不過的事,巡邏時兩兩一組是常態,除他以外,成員中長久抗拒與人組隊的也僅有糸師凜……那傢伙不需隊友也罷。

千切當下愣了半晌,沒說話。

倒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例行朝會便結束了。新來的那位隊友是黃蠟石,硬度稍小於自己倒也算中上級別,身形高挺結實、大抵是蠻力類型的人,面相則朝氣憨厚。散會擦肩而過時,對方主動和他打了聲照面,並交換名字——

國神鍊介。

對方道,聲線溫和而沉穩。除此之外,便暫時沒有太深入的交流了。

後續相處會如何,勢必得待共事過才會知曉,千切從不是愛和他人分享私人時間的傢伙,更對與人交往這件事看得淡然。國神卻截然相反,性格開朗熱情,精力充沛似朝陽,同時又穩重可靠。

初加入團隊便和成員們打成一片,毫無新人應有的生澀,對方更不止一回主動和他人搭話,熱心於協助大小事務。

在旁窺視的千切看到這些,心中總有些疙瘩。

又過了幾天,才迎來兩人初次的配合巡邏。整裝後徒步出發,他們沿著闢開的草徑行走,今日標的是東之角的濱海岸線。天氣視野晴朗,徐風撲上臉頰很是舒服,視野可及、濱邊海潮一波波推搡前進,傳來舒心暢涼的水聲。

月人不會日日來訪,於是工作中悠哉至無聊的時間是多的,他往常喜歡找個視野佳地點又隱蔽的地方安靜休憩,消耗時間又能即時反應情況。

今天的話……還是別走太遠吧。

千切餘光向後瞥,兩三步距離國神正好好跟著,隨自己止步,一齊於草絨毯踞坐下來。自己身為前輩其實應好好善待後進的,他曾有這樣的意識與想法,真到此刻卻沒什麼話想說。

反倒是對方,一路上都試圖和自己聊天,此刻並肩也坐得太近,使他忍不住閉息。不、更準確來說,幾日來都是此景,讓他不禁想:那話匣子裡怎麼能有這麼多東西?

「——千切,你覺得、今天會有機會遇見『祂們』嗎?」他問。

「誰知道呢?這可不是值得期待的事。」他答。語氣有些重了。

「啊、我當然知道!……吶、千切——」似乎是擔心自己說錯話,對方呼吸慌亂、僵起肩背,片刻又尷尬地想轉移話題。

「……來了。」

啊、別了吧。這種性格和自己可真是大相逕庭。

就在他們談話之際,恰巧碰上幾日以來首度遇襲,廣袤晴空驟暗,黑雲竄出翻湧狂囂。面臨事態驟變,千切首先反應,起身抽出腰際雙刃,步伐疾馳後縱身一飛躍。

舞姿輕盈無比,身姿纖細的他流利地翻穿過齊發萬箭,那頭艷麗飄揚的髮絲也未傷分毫,登上最前線。緊接幾輪轉身,銀光揮舞間數支飛槍擊落,俐落砍斷月人愈貪婪奪取的手,沒有毫秒猶豫。

因為自初生始已渡過多少日月了?有多少面孔於自己身側凋謝?面臨日月重複的災變,稱不上強大的他一直都是足夠幸運被留下的傢伙。起初尚會寢食難安,因那些陰陽永隔瞬間烙印於眼眸中的恐慌;隨光陰洗滌,曾清晰的畫面也模糊為色塊,記不得任一個名字,似乎也就算了——

逝魂回歸輪迴,這麼宣揚的傢伙肯定沒觸碰過死。

千切高舉利刃,將又一尊月人訕笑的面龐撕斬開。

玉盤傾斜墜下珍珠,與寶石碎裂支離的刺耳相仿。

有資格為祂們緬懷的神,不該是我,也不會是我。

所以更深入的交流沒有必要,不需深挖我的秘密,徒增羈絆等同枷鎖,只會在需要放手時忍不住鬆手。又一廻圈舞姿,朝向更高處果決無情地斬擊,次次對準要害,彷彿是將深埋於心的霧霾翻嘔拖出。

這便是千切豹馬傲人同時自傲之處:最為敏捷的應對,與其冷酷無情的速度。

可餘光中,自己身後的傢伙竟已跟上節奏,抬起那把浮誇笨重的砍刀揮砍,三兩下解決幾個月人。還不賴嘛「新人」?架式充足且有力的姿態,相比往昔幾個組過隊卻不爭氣的成員好得多……

千切不禁這麼想。

也當他難得將目光撥了些許給他,且那麼不恰好被捕捉住時、

他看見他笑了。

戰場上容不了一點分心,即便感到陌生的心癢,前者也很快撇離目光,持續戒備來自四方的攻擊。月人不見退靡,帶笑詭異地注視的面孔包圍住獨自身處敵陣的他,一雙雙大手逐步欺壓能進退的空間。

這根本難不住腳程迅速的他,爆發力流暢的走位,迅即擺脫危機。千切躍向高處,俯瞰那些慌亂的訕笑,算準時機後決定借下墜引力使出一舞,以銳利氣流震碎方圓內叢聚飄渺的鬼影。

煙塵揚起,功效顯著。

卻未能躲過自後方的偷襲了。

雪色過膝襪遮掩之下,近右膝處極不理想的位置,經方才招式承受過多壓力,短暫時間內難以承受復次掙逃的爆發。下瞬,重心不穩的千切便遭一隻手粗蠻地揪起頭髮、摀上口鼻,手中刀刃亦被奪了去。

「——唔!、」不好!他心中愕道。

身軀遭拖引著離地至高懸,反射想掙脫卻無果,視線愈發迷離,囚住自己那隻大手的擠壓使他痛得發不出聲。這般狼狽模樣,與往昔自己看著許多色彩黯淡竟沒有半點不同,力氣漸漸流失,他聽見幾聲清脆的警告。

可這能夠責怪誰呢?責怪自己大意、未估量好分寸嗎?

或因能力不足懊悔?又或是……

「千切——!!」

響亮焦急的喊聲,與一柄熟悉砍刀的光芒,高昂地劃破撲天而來的烏雲,徑直穿刺入捉住自己的月人的脖頸。是他的新隊友,自遠際見狀後趕來解圍,也因這一擊、千切的危急情況解除。

他自空中重摔向地面,翻滾好幾圈才停下。當吃痛地撐起身軀時,右腳已經碎了大半、無法再戰,幸好整個人墜落在了襲擊圈以外的位置。

可是、你在做什麼啊白癡!

這下不是換你自己置身險境了嗎?丟掉武器、打算赤手空拳和月人拚搏嗎?遠望向那救了自己、反倒深陷苦戰的橙色身影,千切露出揉合著不可置信、憤怒與少見慌亂的神情。不該是這樣的,他吃力匍匐著前進,伸長了手也難以搆到掉在另一邊的斷刀;也即便深知站不起身的傢伙向前就是送死,可是、他仍想著必須再做些什麼。

在失去意識之前。



夕陽餘暉之下。

早晨襲擊的後續,由其他寶石人發現、呼叫的增援即時趕到,玲王與凪來到後三兩下將月人打退堂鼓,也解除此回驚險。千切再次醒來時外頭已是晚霞,自己遭擊碎、飛散的碎塊由後援成員們蒐集起,並順利將毀損的右腿修復完全。

並沒留下遺憾實在太好了。對於寶石人而言,這種程度的苦戰下能險象環生、更甚全身而退能稱得上奇蹟,他可看過太多於月人掌中掙扎、並終究逝去的彩色碎片了。也當他醒來時,國神正在身側——

除左肩膛包裹的厚重白紗,對方看起來並無大礙。

空蕩的醫護室,兩人獨處。

這樣倒顯得有些尷尬了。

黃昏穿過廊道,白磚上間隔著延長一條條光毯,將氣流烘暖送至他們身邊。一片靜謐中,身側人見自己清醒、表露欣喜卻又轉為侷促。於是此回反倒由千切先開口。

「謝謝你、早上替我解圍。」他向國神道謝,禮儀是必要的,並展現適當的關心。

「傷勢還好吧?」

「!沒事、非常好……」對方這才自恍神中抽離。他應答慌亂,後半句語調虛浮。

「千切你才是,傷勢不重實在太好了。」

這絕對不是第一回,千切豹馬感到國神鍊介與自己絕對不是同個頻率上的人,他不懂對方此時緊張地拳手、刻意地瞥離的目光是緣於什麼,明明先前、對方喊自己名字時總親切得太自然。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他將話鋒一轉,態度驟變為嚴肅。這才展現出前輩提攜後輩應有的態度:「下回不准再這麼做了。」他訓道。

「幫助別人之前請先管好自己,別為了他人把底牌輕易打出去。今天要不是增援即時趕到,你、我根本不會任何有機會——」

「可是、千切……!」

「你這樣的性格,會【死】的。」

切齒不接受反駁的言語,背負著無計不散魂魄的重量,他見他桃色銳利的眸黯了下來,也就再沒有辯駁、逐漸噤聲。面對苦澀的表情,他確實不能明曉面前人曾經歷過什麼,更無法以簡單輕鬆的安慰抹平那些殘酷。

(死亡啊……多麼輕盈飄渺的言語。)

『相較那些,此刻明擺於眼前、那佈滿你軀身藤蔓枷鎖似的瘡口。』

(我只是不忍心見你那樣一意孤行。)

『若是擁抱的溫度能將其融化,請允許我伸手觸碰。』

良久沉默為爭執畫下斷點……這或許也稱不上爭執,話題只是結束了。坐在身側,原先還澄澈幼稚的橙色不再回嘴,微微垂著表情,那副氣餒模樣與外頭暮色相仿。

千切也自知口氣嚴肅、心狠了些,雖然內容全是事實,可他其實還有其他能向自己的新隊友說的吧——像是「下回再留意就好」、「辛苦了」、「今天的表現其實出我意料」等等,都遠比斥責來得好多了……

可惜這些文字洩至唇口,又嚥回去了。

卻未料,心靈感應似地同步,他們抬起的視線撞在一塊。

「這麼問或許有點失禮……可以讓我看看嗎?」

待千切察覺時,國神已更向前坐了些,探詢語氣禮貌、聲調放緩,目光與指頭朝向自己初修復好的右足。安理小姐的治療十足貼心,知道他習慣以衣著掩蔽軀幹,於是本次修復完成時,也同樣將長手套長襪替他穿戴好。

面對後者這樣要求,他初是愣了愣。

隨後便猜到,國神大抵已經知道自己在藏掖著些什麼。

對方也才能發覺,當時的自己其實根本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了。

嘆了口氣後,他彎腰伸手一點點捲起襪管,過去除面對安理小姐以外,他還是初次這麼展示給其他人看。國神鍊介呢?甚至不能算是自己親近的人。

不應窺探他人隱私,貿然觸碰他人痛處更是無禮,他有數千種合理將這要求回絕,此時卻理不清為什麼。

褪縮的布料之下,顯露耀眼光澤,破碎的紋一枚枚組成花瓣。

它們異常漂亮且特別,卻也同時嬌豔脆弱,紋路貫穿結實剔透的水晶軀身,將他偽裝的堅強蠻橫地劈剖開。既然要看、那就請你深情地注視這些天生的傷痕吧!用那雙與灼熱夕陽同色的眸,將我的羞恥焚燒成灰,接著憐憫我、嘲笑我、埋葬我——

可是你並沒有這麼做。那雙溫柔的眼眸之中,他只看見自己的傷痕映透其中,成為夜空歡欣綻放的煙花,顏色毫無雜質。又當國神以孩子氣的口吻問:可以摸摸看嗎?千切這才反應過來。

「還是算了吧?你會弄傷它們的。」

這讓國神表現失落,就只有那麼一點點而已,很快又轉晴了,甚至在千切一臉厭惡的怪表情前不合適地笑出來。粉橙晚霞已全染上深邃的苑紫色,明月皎潔高掛,接著自延伸至醫護室的長廊另一頭,傳來明亮的笑談與步伐踢躂朝向這裡。

是新來的那兩個孩子吧?他們幾乎是同時聯想到,硬度等級低得可憐卻活力滿滿的兩個孩子。國神自座位起身,先一步笑著說要去迎接,千切沒多說什麼,點點頭。

小小的秘密與嘴角上揚,則隨長襪穿整的動作,再次藏匿起來。

TBC.



| 國神鍊介 | 黃蠟石(Chrismatite)|

硬度6-7。質地結構非常緊密堅硬,極具韌性

| 千切豹馬 | 膠花水晶(Hematoid Quartz)|

硬度7。但內部膠花裂紋結構為潛在脆弱點,較純水晶更易受損,遭受外力時也可能因而產生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