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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方】新生
【蓮花樓】李蓮花x方多病
短文




雨雪漸化，天氣也逐漸暖活起來。挨過了寒冬後終於來到開春時節，偶爾還會有些倒春寒，但總算是進入了春季了。

少年手裡把玩著髮帶、提著菜籃悠閒的走在市集裡。聽著各式特樣的攤販叫賣聲此起彼落，他一邊走馬看花的閒逛著、一邊心裡盤算著今日該煮什麼菜色好。
粉蒸排骨？清燉羊排？鍋蹋豆腐？還是要多煮些素菜給他吃好呢？畢竟那個人才剛跨過生死關頭，好像也不太能吃太葷的東西…………少年就這樣一路晃悠倒市集一隅的角落，見到有幾個零星的攤販，好奇地走了過去。

那是個販賣飾品的小攤位，擺賣的飾品稱不上華貴，但看得出雕工精巧，簡單的款式連男子也能配戴。

「客官，您瞧瞧喜歡哪個，雖然跟其他家比是素了些，但都是大眾都能用的款式。」
小販熱情的招呼著，拿了個簪子放在少年手上說道：「這種簪子款式簡單、連男子配戴都適合，我看就很襯您。」
少年笑了下搖搖頭，他平時不常配戴這類飾品，最多也帶個頭冠就行了；他意興闌珊的放下手中的簪子準備離去時，突然眼角撇見一枚簪子，拿在手中翻弄端詳起來。

那是一枚白色的蓮花簪子。白皙如瓷，觸手生涼；簪子頂端只有簡單的蓮花雕刻，沒有其他的裝飾，簡單素雅樣子讓他想起了那個人。

那個人曾說彼此不會再有秘密，卻還是一次次騙了他而去。
那個人曾說不想入江湖紛擾，可誰承想他卻是江湖紛擾的源頭。
那個人曾說想要過平靜的生活、種種菜、釣釣魚，可到頭來十年前的他已死，十年後的他再也無法逍遙自在的生活。

孓然一身的他就像朵湖中的蓮花，不沾染江湖的淤泥、世間的塵土。靜靜地生活、靜靜地消失。

「客官？」
聽見叫喚聲少年才回過神來，他故作鎮定地笑了下，拿出銀兩地準備給攤販老闆。
「這個簪子我買了，多少錢？」
「不多，五十兩。」
少年瞪大雙眼，不可置信。「五十兩？你搶錢呢！」
「客官，這可是用硨磲製作的、獨一無二的手製品，過這個村沒這個店，別處可找不到的。」
「算了算了，用這個付錢夠嗎？」
他摸了摸腰間，拿出一枚小小的珍珠，光澤亮白、端正圓潤，一看就是極好的東西。攤販老闆見狀立即陪笑臉說著「夠了夠了」，搓搓手接過珍珠。
少年小心翼翼地用手巾將簪子包好放入懷中，繼續向前尋找今日要吃的食材。

離城外的不遠處的樹林裡，有座木造房子聳立於處，外頭有名白衣男子披著白狐大氅，坐在河邊悠閒的釣著魚，一旁有只小黃狗趴在他的身邊熟睡著。

拿在手中許久的釣竿終於有了動靜，男子迅速的回收釣線，卻發現什麼也沒有，無奈地揚起嘴角喃喃自語：「果然沒那麼容易啊。」，接著拿起魚餌綁上，再度甩出釣竿，靜靜地坐在岸邊等待。

四周安靜的彷佛時間被凍結了，只有偶爾幾隻飛過河畔的水鳥叫聲與潺潺而過的水流聲點綴著，白衣男子望著浩大的河流，內心是無比清淨。這彷佛是他有生以來最清閒幽靜的時刻。

一個宏亮高亢的少年聲音劃破了空氣，朝著屋子越來越近。是少年回來了。他兩手拿滿了東西，三步並作兩步的快速跑來。一看到白衣男子坐在河邊的模樣，他感到有些驚訝。
「李蓮花，你今天可以自行起床了嗎？看來恢復得不錯嘛。」
「那還得感謝方大少爺的幫忙，否則我爬起身喝口水都辦不到。」
白衣男子起身撫去衣襬的塵埃，用誇張的語氣朝少年行了禮。「多謝方多病大少爺的救命之恩。」
「你少來這套，李蓮花、趕進收拾收拾回去吃飯了！」

方多病嗤笑一聲槌了下他的肩膀，扶著男子進了屋內。


李蓮花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如何活下來的。

他只記得最後在湖中的小舟上寫下訣別信後，便失去了意識。等他醒來時已經躺在岸上，方多病跪在他身旁不斷啜泣，緊握他的雙手顫抖著要他活下去。

方多病是多麼要強的一個人啊，即使面對強敵、面對皇權毫不畏懼，李蓮花從未見過他為了誰下跪，此刻他卻跪在自己身邊，連身上的衣服弄髒了也不在乎。只求自己能夠活下去。


他也很想活下去，可天命不願啊。


最初的他只想尋得師兄的遺骨，後來的他只想親手解決當年的錯，現在的他只想跟方多病一起遊歷，過完餘生。

曾經他有活下去的辦法卻不願做到，現在他想要活下去卻沒有辦法做到；既然如此，那就唯願最重要的方小寶能夠平安順遂、安度餘生吧。


方多病哪能接受的了這樣的現實，大喊著他的名字，不斷動用內力將揚州慢打入李蓮花的體內；即使體力不支、即使李蓮花要他停手也不肯放棄。
「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就算江湖棄你、大熙棄你、可我需要你！既然你做不成江湖的李相夷、大熙的李神醫，那就做我方多病的李蓮花吧！求求你，我們一起活下去好嗎…………？」
「…………方多病的李蓮花、嗎？聽起來似乎還不錯。」
李蓮花吐出了黑色的血，淡然地笑了。


「好嘞，大功告成，快來嘗嘗我做的新菜色吧。」
蓮花樓內香氣四溢，方多病將菜肴端上桌後甩了下吃燙的手，舉起筷子遞給對面的人；李蓮花夾了塊肉放入口中，不油不鹹，濃淡適宜，綠色的蔬菜清脆爽口，口感奇特，略為辛辣卻與牛肉相當合拍。
「這是什麼菜？我好像沒見過這東西？」
「這是青椒牛肉，我在攤販看到這新奇的玩意兒，向老闆討教了作法，想說做來嘗嘗看，你覺得如何？」
「嗯，還挺下飯的，不錯。看來你的廚藝又進步不少啊。」
「那當然，沒有我多愁公子做不出來的菜，這種小事信手撚來。」
方多病得意的扒了幾口飯，夾了點菜放到李蓮花的碗中。
「這個青江菜也是今日剛採摘的，新鮮的很，你多吃些身體才能好的快。」
見李蓮花敞開了胃口吃飯，方多病上揚的嘴角久未停歇。李蓮花見狀皺眉笑道：「幹嘛一直盯著我看，就不怕我等會兒把菜都吃光了？」
「吃光了最好，餓了我就再多做幾道給你，你想吃什麼都行。就怕你不吃飯呢。」
「方小寶，你最近是越來越嘴碎了，快點吃飯。」
方多病吐吐舌頭，繼續吃著碗裡的飯。突然間他想起了白日買的東西，放下了碗筷。

「對了，今天在街上我看到有家攤販，東西雖然有點貴，但我覺得還挺適合你的。」
方多病邊說邊從胸前衣領裡拿出手巾，打開來將裡面的東西的給李蓮花。

「…………這是用硨磲制的簪子吧？上頭的蓮花是雕刻得挺精巧的。」
李蓮花接過簪子翻轉查看著，他平時戴的木簪子是以前隨手拿了塊木頭做的，經過這一路走來早已破損不堪，本想直接丟了，沒想到方多病會買個新的給他。

「好看吧？你快戴上看看。」

李蓮花拿下頭上的簪子，將蓮花簪插在髮髻上，左搖右擺的展示給對面的人看。「怎麼樣？有沒有襯托出我的美貌？哎呀～～這樣出去會不會有姑娘愛上我啊。」
「你少臭美了，除了我以外誰會愛上你這個老狐狸。」
「哼、以前蘇姑娘和阿娩也曾心悅於我呢，我還是有些身價在的。」
「可惜，你現在身邊只有我了。」方多病賊笑著，倒了杯熱茶放在李蓮花的面前。「你就忘了他們，好好跟我和狐狸精一起過下半輩子吧。」

面對如此猛烈的攻勢李蓮花也只能投降，他拿起茶杯吹散了熱氣，緩緩入口。方多病得意的挖了一口飯放進嘴裡，右手攤開手掌在他面前晃悠。
「你知道這簪子多少錢嗎？五十兩！我可是下重本的，你好好珍惜別弄壞了啊。」
李蓮花嘴裡的茶噴了地板一地，瞪大雙眼不敢置信。「五十兩？你知道這能買多少食材嗎？好幾個月的伙食都不用愁了，你居然拿來買這簪子？小寶，你哪來這麼多錢，不會是偷的吧？」
「你這張嘴是吐不出一句好聽的話嗎？簪子是我用其他東西交換的，離開天機山莊時帶走了我小時候珍藏的寶物，想說沒錢時能拿來換點錢貼補貼補。」
「但是這也太貴重了…………」
「我跟你說，你可別叫我退回去啊，這是我對你的心意，你收下就是。」
方多病睜著水旺旺的無辜大眼直盯李蓮花，語帶愧疚地說道：「你教我揚州慢、陪我探案、幫我解決了我生父製造的亂象，還為了我家放棄了活下去的機會；你把全部都給了我，而我卻沒辦法回報你什麼，這簪子只是我能給你的萬分之一而已，就當作是你新生的紀念吧。」

從此你再也不是江湖的李相夷，不是大熙的李神醫，而是方多病的李蓮花。

「……謝謝你，小寶。我會好好珍惜的。」
李蓮花輕歎一聲，望著少年的眼眸中流淌著溫柔與憐惜，為了不讓對方發現自己難掩激動的情緒，他一口氣飲盡杯中的熱茶，將衝動與甘甜又苦澀的茶水一起吞入腹中。

從前的他身邊只有自己一個人、一隻狗、一棟樓。
現在的他身邊多了愛他的少年、一隻狗、一棟樓。
即使推開好幾次，方多病也永遠會跑到他身邊，吵吵鬧鬧、蹦蹦跳跳的陪伴著他。這座蓮花樓冷清了十年，終於熱鬧了起來。

飯後，方多病從腰間拿出了一袋糖餅，仔細的剝開油紙遞到李蓮花嘴邊。
「吃吃看，這是我在鎮上一間店鋪買的，據說是新商品。有好多人都排隊搶著買呢！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李蓮花張口咬了下糖餅，冰冷的唇齒碰到了指尖，令方多病肩頭一震，瞬間抽回了手，結果糖餅掉在了桌面上。
「抱歉，我一時沒拿穩………」
「吹一吹還能吃的，不礙事。」李蓮花說完，拿起桌上的糖餅吹了吹，扔進口中。「味道是還行，不過嘛…………」
他伸手朝方多病勾了勾手指，方多病湊到面前想聽個仔細，結果反被扣住後腦勺堵上嘴唇，以吻封緘。

甜膩的舌尖略顯強硬的撬開方多病的唇齒大肆侵略著口內，在找到舌肉後便交纏起來；方多病試圖奪回主導權，但還是不敵老狐狸的計謀，被吻的喘不上氣來。

李蓮花放開了他，舔去嘴角的銀絲，笑道：「還是你比較甜。」


隔日晌午，兩人來到一棵樹下，用鏟子挖了個洞，將已經破損的舊簪子放入洞中；方多病扔了一顆種子在裡頭，仔細的用土埋起來。

這個簪子陪伴了李相夷與李蓮花的十年光陰，見證了四顧門主李相夷成為江湖遊醫李蓮花，再恢復成李相夷後灑脫而去。殘破的身軀彷佛主人的寫照，該是它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好了，接下來我們要去哪？」
「咱們去淮亭鎮吧，我聽聞那邊有長生不老藥，說不定可以治好你的身體，而且那裡是所有人都能自由出入的地方，搞不好能遇見什麼有趣的事呢。」
「長生不老聽起來就很不靠譜啊，總感覺是騙人的噱頭。」
「去了不就知道了嗎？就算是假的，當做一次遊歷也不錯啊。」
「行行行，都聽小寶的。」

李蓮花攬著方多病的肩膀，走向了蓮花樓。
方多病回頭瞧了下樹下的土坑，微微勾起嘴角。


今天開始，有人會陪伴著新生的李蓮花，繼續在天地間活著。


總有一天，這裡也會有新生命誕生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