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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金南俊只是看了部公路旅行電影之後隨口說著好想體驗一次,可惜自己並不會開車。但閔玧其就這麼抓著車鑰匙和金南俊出發了。

「走阿。」
「哥?!工作沒關係嗎?」
「管它去死。」
閔玧其轉著車鑰匙的動作與那抹笑帶著種沒來由的挑釁、以及某種躍躍欲試,又帶著些許野的興奮。

他們就這樣,先拿著信用卡去趟超市胡亂搜刮了一通,然後就上路了。


鄭號錫是他們在某個站點的酒吧遇到的,一個酒量很差的酒保。
他們罕見地在那個地方待了很多天,彷彿是要在同個地方駐點了,停留的天數一天天增加、夜夜往那個酒吧跑。
然後在某個晚上鄭號錫喝了個爛醉,醒來之後人就在那輛奔馳著的車輛後座上了。當然,駕駛座是閔玧其、副駕則是金南俊。
不只是人,他們甚至還搜刮了不少酒,全都裝進後車廂哩,隨著道路顛頗框啷框啷地敲出聲響。
「呀,你們……」
其實鄭號錫也想離開,低薪與超時工作讓他生活得狼狽,是該走的。
「那些就當資遣費啊。」
知道情況的兩人笑得沒心沒肺、一點罪惡感也沒有,金南俊轉過頭看向鄭號錫,深深凹陷的酒窩裡接納了他。


他們用剩下的一點點錢住了間高級旅館,說是要給鄭號錫慶祝。
「慶祝什麼?」
慶祝什麼?不知道。非得要有理由嗎?
他們知道了鄭號錫是隻身一人到那個地方去的。為了實現夢想,他說。夢想?太遙遠又太虛幻了,可是又太吸引人,彷彿透著光那樣,聖潔又明亮,誰都想抓進手心裡。
三個人一起喝了個爛醉。在混亂之中好像有誰吻了誰、誰脫掉了誰的衣裳、誰摸索著誰的身體、誰擁抱了誰、誰吐出混著酒氣太過醉人的呻吟……誰醉了?也或許誰也都沒醉。都是藉口嗎?非得要有理由吧。

隔天醒來之後他們還是如常,並沒有誰改變了。
或是說,改變真會是一夜之間就發生的事嗎?
循序漸進、積沙成塔、滴水穿石。


還是三個人在一台車裡,笑鬧、聊天、唱歌、吵架、和好。

那夜他們到了一個幾乎沒有一點燈光的地方。
夜幕低垂,星星多到數不清。
「哇……他們好像要掉下來砸到我頭上了。從沒想過一生中還會親眼看見這種畫面。」
他們躺在車頂,眼裡有著與星空相映的閃爍。
那時候是誰伸來的手,金南俊並不知道。有點像是薛丁格的貓,其實盒子裡的貓是活是死於他來說並不重要,他只怕一件事。他只怕打開盒子之後裡面其實沒有貓。他只知道無論是誰伸來的手,他都不會躲開,讓掌心相連,而他也確實這麼做了。或許其他兩個人也是握緊了,他也只能猜,金南俊並不是真的知道。

那時候的他們大概不知道,在往後的日子裡,這段時光會是他們回憶最多遍,最美好、最衝動、也最像夢一場的,像那筆直的公路一般看似沒有盡頭卻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總有終點的一段旅途。
也或許他們都心知肚明。



金南俊在漫長的紅燈時間裡又想起了那段。甚至他要以為那或許只是他的一個想像的那段。
他拿起那個鋁罐拉環,爛醉之後那夜醒來他們三個的無名指都被套上的、或許是啤酒罐的拉環。那不是夢。金南俊拿著它跟著亮起轉彎燈號的滴答聲輕輕敲著方向盤,富有節奏地。
他後來還是考了駕照。雖然謹慎起見他還是得慢慢開,偶爾會得到些不耐煩的喇叭聲,那時他都會想起閔玧其拉下車窗往後比中指的樣子。不過大多時候,例如現在,尖峰時刻的市中心每一台車無論願不願意都得維持低車速,也包括他。
紅燈還沒結束。他透過擋風玻璃看出去,一片高樓林立,他突然好想念好想念那只看得到地平線的日子。荒唐、髒亂、毫無秩序,可車裡熱鬧非凡,三個人,混亂與純淨的疊加態。
綠燈亮了,金南俊在只裝著他一人的、嶄新又潔淨的車裡,踩下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