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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店店主X甜點師

　　◎架空向

　　

　　《甘い恋》13

　　

　　※

　　

　　

　　隔天到咖啡店上班時，炭治郎才知道村田跟他的女朋友在煙火大會上一整晚都在瘋狂跟某個射擊攤的最大賞較勁，連煙火都沒看到。

　　「奈奈想要那個玩偶很久了，但是因為已經絕版了所以一直找不到，結果沒想到會被射擊攤拿來當成最大賞……奈奈整個瘋了。」一提起這件事，村田就忍不住哀聲嘆氣。

　　平凡的老實青年神色憔悴，看上去應該是度過了極為可怕的一個晚上。

　　「我們昨天晚上足足在那個攤位前待了四個多小時才拿到那個玩偶，花了多少錢已經不敢去算了，我的手到現在都還在痛。」

　　炭治郎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村田還貼著痠痛藥布的手腕。

　　「算了，不說這個了。」村田擺擺手，又問：「炭治郎你是跟富岡先生一起去的吧？怎麼樣，玩得愉快嗎？」

　　稍微頓了一下，炭治郎看了從吧檯前經過的義勇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嗯，很棒哦！」

　　說完，炭治郎就去招呼剛進門的客人了，留下一臉納悶的村田。

　　剛才……富岡先生是不是笑了？

　　玻璃門上的風鈴輕快地響著，迴盪在縈繞著咖啡香的店內。隔著一道藤花簾子的廚房裡，烤爐叮地一聲跳起，剛出爐的乳酪蛋糕散發出熱騰騰的香氣，濃郁的乳酪味道混著微酸的檸檬清香，與Espresso的醇厚交織在一起，迥然不同卻又異常融洽。

　　或許是已經想清楚了，炭治郎不再給人迷茫的感覺，去醫院探望的時候，連禰豆子都注意到炭治郎的改變。

　　坐在病床上的少女仔細地看著他，然後笑了。

　　「哥哥現在的表情很棒呢。」

　　炭治郎坐在床旁，正用水果刀刻著蘋果兔子，聽到妹妹這麼說也笑了。

　　「嗯，因為已經找到答案了呢。」

　　他的語氣十分坦率，那雙清澈的茜紅色眼眸充滿堅定。他已經有了自己想要前往的方向，所以不再不知所措。

　　雕好的蘋果兔子放了滿滿一碟子，風從窗外吹進病房裡，窗簾微微飄動，斜著從窗外灑落進來的陽光在地板上躍動，將空氣曬得微微發暖。

　　夏天漸漸進入尾聲，天氣雖然仍然炎熱，但拂過枝梢的風已經帶來夏天即將結束的訊息。店門前的櫻草早已過了花季，取而代之的是盛開的桔梗在夏末的微風裡搖曳。

　　炭治郎站在店外擺放的小黑板前，用粉筆在上頭寫下今天的甜點菜單。雪白的粉筆灰簌簌落下，在寫到最後一個字時終於消耗殆盡。

　　拍拍手上的粉灰，將短到不能再書寫的粉筆頭用衛生紙包好，炭治郎才轉身進去。

　　一進門，就聽到村田在吧檯那頭喊著。

　　「炭治郎，牛奶又沒了喔──」

　　炭治郎應了聲，想著粉筆也用完了，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文具也要補充，乾脆一起買回來好了。

　　這麼想著，炭治郎轉頭打算跟義勇說一聲再出去，沒想到男人卻站起身，順手闔上筆記型電腦，然後走過來。

　　「一起去吧。」義勇對炭治郎道。

　　雖然已經是將近夏末了，白天的氣溫卻依然相當高，地面的水分在太陽的烘烤下迅速蒸發，天邊已經開始積起黑壓壓的烏雲。

　　太陽一但被雲遮住，氣溫便一下子降下來了，吹起的風甚至有些涼意，不一會便下起了滂沱大雨。

　　完全沒有預料到變天來得這麼快，根本沒帶傘出門的兩人只好狼狽地在大雨中加快腳步，趕在全身淋濕前找了個屋簷躲雨。

　　「沒想到突然就下雨了，傷腦筋，沒有帶到傘呢……」炭治郎平復微喘的呼吸，又看著眼前一片灰濛濛的雨景，不禁露出擔心的表情。

　　義勇默不作聲，他的頭髮有點淋濕了，雨水從額際滑落，被他一把往後抹，露出線條俐落的額頭。

　　炭治郎注意到了，趕緊從口袋掏出手帕遞過去。

　　「義勇先生，請用這個吧，不擦乾的話會感冒喔。」

　　義勇道了聲謝謝，接過市松紋花樣的手帕，將臉上的雨水擦掉。

　　擦完後，義勇便將手帕仔細疊起後收進口袋，又對炭治郎道：「抱歉，回去洗乾淨再還給你。」

　　炭治郎愣了下，本來想說不用了，在對上義勇的眼神後，不知怎麼地耳根卻有點熱，一下子忘了原先要說什麼。胡亂點了頭，便又轉頭假裝看著眼前的雨景。

　　雨仍下著，只不過從一開始的傾盆大雨已經轉小許多，淅瀝瀝地打落在磚紅的人行道上，雨水中挾帶著一絲初秋的氣息。

　　這也讓炭治郎想起他跟義勇一起撿到栗子的那個下午，也是一樣突如其來的雨，也是一樣躲在屋簷下避雨。

　　說起栗子，現在灰色虎斑紋的小貓可以說是店裡地位最高的存在了，所有人都寵牠寵得要命，尤其以義勇為甚。而一開始來到店裡還有些怕生的栗子則是在大夥的溺愛下越來越活潑，開始顯露出任性和愛搗蛋的一面，好幾次搗亂後又睜著無辜的圓眼睛，討好地喵喵叫，讓人實在又愛又恨。

　　「說起來，栗子最近好像有點奇怪，吃飯的時候都會剩下食物呢……以前可是每到用餐的時候就會全部吃光的。」

　　義勇聞言頓了下，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

　　炭治郎一看到男人的反應，就知道之前的猜測沒錯。

　　「義勇先生，這樣是不行的喔！不可以每次栗子一撒嬌，你就偷偷拿零食給牠，會把牠寵壞的。」炭治郎說著說著，忍不住就唸起義勇，「而且零食雖然也有一定的營養，可是不能完全取代正餐，這樣下去對栗子會有不好的影響。」

　　有著深紅色頭髮的青年一臉認真地教訓男人，雖然很嚴肅，但睜圓的眼睛看上去實在很可愛。

　　而帶壞小貓的男人因為心虛，便乖乖地被唸了一通。

　　午後雷陣雨總是來得快去得快，下了一陣後，雨便漸漸停了，天邊積聚的烏雲散開，露出被洗淨般澄澈的天空，塵埃隨著雨水沉澱，空氣裡有著草木的清香。

　　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炭治郎便拉著義勇趕緊離開躲雨的地方去買東西了。不過買好之後，兩人便不再著急，反而悠閒地慢慢一路散步回去。

　　下完雨的傍晚空氣特別清新，遠處已是霞雲滿天，大片大片的暖色渲染開來，讓眼前可見的一切都染上了黃昏的色調。

　　河面倒映著夕陽餘暉，像灑滿碎金箔的甜點。出來運動的人沿著岸邊慢跑，穿著水手服的少女騎著腳踏車輕快掠過，灑落一串鈴聲。一隻三花貓蹲在河堤邊的長椅上，柔軟的尾巴輕輕掃過落在椅子上的小花，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兩人走在河邊的堤防上，炭治郎說著店裡最近發生的事情，說到要不要多買幾個貓抓板給栗子，說著最近森本醫師說禰豆子的身體正在逐步恢復。義勇安靜地聽著，目光始終都沒有離開過身旁的青年。

　　兩人聊著甜點和咖啡，聊著一切圍繞身邊的瑣事，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讓人不禁有種錯覺，彷彿只要這樣就能一直走下去，永遠也到不了盡頭。

　　炭治郎的腳步忽然慢了，最後停下。義勇走出幾步後發現炭治郎沒有跟上來，便也停下腳步，回過頭投以詢問的眼神。

　　「怎麼了？」與此同時，男人悄悄握緊放在口袋的手機，冷峻的面容帶上幾許看不出的緊張。

　　炭治郎沒有察覺到，他凝視著男人沐在夕色中的身影，在觸碰到那雙紺青色眼眸中的關切時，忍不住張了張嘴。

　　「我……」

　　說不清是為了什麼，但這一刻炭治郎忽然有種衝動，突如其來的情感脹滿胸膛，幾欲洶湧而出。

　　「我啊，喜歡義勇先生喔。」

　　義勇睜大眼，平靜無波的面容有了明顯的情緒波動。

　　在溫柔的夕色下，河岸旁的堤防上，青年凝視著男人，霞彩倒映在那雙澄澈的茜紅色眼眸中，毫無保留地將所有的心事袒露在夏末的晚風裡。

　　「非常、非常喜歡喔。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要待在義勇先生的身邊就覺得非常安心。」

　　「雖然知道這樣很突然，但是這裡能感受到的情緒太多了。」炭治郎低頭，手指不自覺地按著胸口的地方。「太多了啊，好像馬上就要溢出來了。已經找不到任何方法繼續隱藏，所以只能說出來了。」

　　炭治郎抬頭看著義勇，目光坦誠而率直，不閃也不躲。溫柔好脾氣的青年總是會讓人忽略他也有堅強的一面，可是一旦下定決心，他會比任何人都來得勇敢。

　　「義勇先生，你……感覺到了嗎？」

　　日輪花紙耳飾隨風上下翻飛，而青年的眼神與夕色同樣溫柔。

　　被那樣的目光注視著，全身就像浸泡在熱水中一樣，既溫暖又忍不住讓人心跳加快。

　　然而在聽見那樣真摯的告白後，義勇的表情卻異常嚴肅。他並未說什麼，只是一語不發地掏出手機按了幾下，然後炭治郎突然感到手機在震動，拿出一看，螢幕上閃爍著一封未讀信件。

　　他抬頭看過去，卻聽見男人簡短地道了句。

　　「打開看看。」

　　雖然鼓起勇氣告白了，卻未收到正面的回覆。炭治郎懷著困惑和忐忑的心情，點開了那封義勇傳來的信。

　　信裡並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個被命名為「r=a(1-sinθ）」的檔案。

　　炭治郎越看越覺得眼熟，回憶了好半天才終於想起來，這不就是每天都會在收銀機桌面看到的那個奇怪的檔案嗎？

　　為什麼義勇先生又傳給他了呢……

　　炭治郎再次抬頭，卻看見男人微微頷首，很明顯要他打開的就是這個檔案。

　　內心的困惑並沒有緩解，不如說還加深了。但炭治郎並沒有多想什麼，只憑著一腔對於義勇的信任就打開了那個檔案。

　　檔案打開後，螢幕忽然一黑，於黑暗中慢慢浮現的是一張點陣圖風格的RPG遊戲起始畫面，仔細一看，畫面背景居然還有幾分眼熟。

　　「咦，這是……咖啡店的門口？」

　　而站在咖啡店門口，有著深紅色眼睛和頭髮的點陣圖小人，越看越像炭治郎自己，就連耳上戴著的花牌耳飾都被細心呈現出來。

　　炭治郎驚訝地瞪大眼，下意識又抬頭去看義勇。而這次，男人的神情沒那麼緊繃，仔細一看竟還有些忐忑的樣子。

　　不知道為何，炭治郎突然就安心下來。

　　點下開始鍵，長得像炭治郎的點陣圖小人就開始在畫面上跑了起來，跑著跑著，便遇到另一位有著黑色長髮和藍眼睛的夥伴，然後開始了兩人的冒險。

　　一開始氣呼呼，最後卻被舒芙蕾安撫的客人，還有苦著臉的老實服務生；

　　初夏夜晚偶遇的街角，握在手裡冰涼的紫蘇冰醋；

　　壞掉又換新的磅秤；

　　深夜店內亮著的暈黃燈光，炒飯和栗子蒙布朗的香氣久久不散；

　　下著大雨的午後，有著灰色虎斑紋和琥珀色眼睛的小貓朝他們喵喵叫，雨水落在深藍色的傘面，濺出無數剔透的水珠；

　　多到吃不完的最中，紅豆的香氣始終縈繞不散；

　　第一次的奶泡拉花，上頭畫著炭治郎的臉；

　　星光朦朧的夜裡，是舒芙蕾的甜蜜和悲傷故事的味道；

　　然後是帶著晨風和月季香氣的街道，從月台走到咖啡店，好像不知不覺可以就這樣一直下去走到天長地久；

　　──最後是河濱旁，於一整個夏夜裡綻放的璀璨煙花。

　　隨著熟悉的畫面一一閃過，最後在滿目盛放的煙火漸漸沒於黑暗之中，連畫面上浮現出的END字樣都漸漸淡去後，完全暗下的手機螢幕映出一張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的臉。

　　「r=a(1-sinθ），這個公式又叫做心形線，是數學家笛卡爾寫給克里斯汀公主的情書。」

　　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炭治郎放下手機，怔怔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自己面前的義勇。

　　「炭治郎，你之前說過，為了要對得起姐姐跟錆兔，所以才更要好好地活下去，連同他們的份一起。」

　　為了已經不在的人更要好好地活著，義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很好，但是……如果能和眼前這個人一起的話，就覺得好像沒什麼困難是不能解決的。

　　──因為，這是不管十年前或是現在都能帶給他溫暖的那個人啊。

　　義勇凝視著炭治郎，眼神專注。

　　「我想問，這個活下去的未來，可以有你嗎？」

　　炭治郎想起最初的時候，那雙深藍色的眼眸總是看上去那麼寂寥，如同一座極地的冰洋，聳立著千年不化的冰雪。

　　但現在那裡頭的堅冰早已化去，滿溢著熾烈的情感，迎著那樣專注的目光，就像被溫暖的淺海所包覆。

　　炭治郎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聲而堅定地回答。

　　「……是的！非常、非常樂意！」

　　在那張仍帶著淚的面容上，綻放的是一如既往明亮且燦爛的笑容。

　　義勇再也忍不住了，忽然伸出手捉住炭治郎的手，然後在掌心相碰的一瞬間，將炭治郎用力扯入自己懷中。

　　指掌下碰觸到的柔軟肌膚飽滿，充盈著蓬勃的生命力。穿透衣服的阻礙，熾熱的體溫自相擁的地方蔓延開來，所有的迷茫和猶疑都在這樣的溫度中消融得一乾二淨。

　　將心愛的青年牢牢抱在懷裡，義勇不禁閉上眼睛，頭一次感謝起命運對他的恩賜。

　　「謝謝你……炭治郎。」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先是彼此的呼吸交纏在一起，而當彼此的嘴唇碰觸在一起時，像是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另一半，急切而用力地緊緊迎上去，再也不願意分離。

　　是咖啡的苦澀，也是甜點的甘美，在彼此的唇舌間，傳遞的是終於兩情相悅的美好。

　　漫天的雲彩瑰麗盛大，將周遭一切渲染成暖金的色調，落成一片的蟬時雨鼓譟著夏日最後的高歌，夕陽在相擁的兩人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

　　而在頭頂上方，一抹虹彩長長地橫跨天際，如連結了遙遠彼端的紐帶。

　　──連接了過去，以及現在，向著恆遠的未來延續下去。






　　風鈴聲於安靜的咖啡店內再次響起。

　　待在吧檯的村田抬頭，看見終於買好東西回來的兩人推門而入，本想直接開口招呼，但當目光掃過去時，卻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村田盯著仍如以往沉默的義勇，以及一旁似乎笑得有些羞澀的炭治郎，而當他的視線落到那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上時，才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他先是怔愣了幾秒，而後便露出瞭然的神情。

　　「看來終於說清楚了，嘛，不過這樣也好。」村田放下擦拭完的杯子，朝兩人露出爽朗的笑容。

　　「總之，你們要一直好好的啊。」

　　義勇嗯了一聲，炭治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後腦勺，也同樣笑了。

　　「村田先生，謝謝你。」

　　在和村田說了幾句話後，炭治郎撩起藤花簾子進了廚房，後腳緊接著義勇也跟了進來。

　　炭治郎在一旁看著義勇拿出酒精燈和咖啡壺還有其他的材料，最後從另一頭的架子上拿了一支威士忌回來。

　　咖啡壺開始冒著熱氣時，酒精燈同時也被點燃，濃郁的酒香開始瀰漫，砂糖倒入酒精燈上方的杯子，與酒液一同升溫。最後注入煮好的咖啡，再將鮮奶油泡沫緩緩傾入直至與杯緣齊高。

　　義勇將調配好的成品拿給炭治郎，炭治郎輕輕嗅了一下，威士忌和咖啡的香氣穿透清甜的鮮奶油，混合交織出一種極為和諧的平衡。

　　「這是愛爾蘭咖啡，嚴格來說並不是純粹的咖啡。」義勇慢慢開口。

　　愛爾蘭咖啡雖然名為咖啡，實際上更像是一種調酒，咖啡與威士忌在同一個杯子裡交融，如同兩個原先迥然不同的人因為愛情有了交集。

　　而眾所皆知，愛爾蘭咖啡背後就有著一段極為浪漫的愛情故事。

　　「你來店裡的那一天，我在做的就是愛爾蘭咖啡。」義勇注視捧著杯子小心翼翼嗅聞的青年，目光閃動。

　　現在回想起來，或許那就是遇見命運的宣示吧。

　　炭治郎低頭看著手裡的咖啡，嚐了一口。酒香與咖啡香在舌尖交會，迸發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味道，而在其中又夾雜了些許的甜味與鮮奶油的香氣。

　　──就像愛情的味道。

　　然後炭治郎抬起頭，露出和那天一樣，如同初春陽光般明亮的笑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