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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維】劫後記事EverAfter

CP：JayceTalis/Viktor
Summary：以紙筆為記，直至回憶的船頭靠岸。
注意事項：
   ＊在奧術劇情的基礎上虛構並改編了一些世界觀。
   ＊非典型杰維互動模式，亦即OOC可能。
   ＊楠銅拯救世界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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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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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落、坍縮、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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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痛並未如預期襲來，相反地，杰西感到周身被暖流包圍，如同一條絲質的毯子包裹著裸膚，連帶著他逐漸放下對死亡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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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死亡。他知道自己命數已盡，亦無反顧地獻身只為終結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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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杰西並非孤身一人邁入混沌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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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雙手緊握、額頭相抵，他止不住顫抖的臂膀被一隻細嫩的手輕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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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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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的疑問並沒有脫口而出，或許他只是想從對方口中聽到這句話，好讓他能光明正大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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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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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和你一起，我就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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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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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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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既往地⋯⋯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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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聰穎過人的約德爾人仔細觀察著眼前的成品，再次看向我時，雪白的鬍子下揚起了一個讚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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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漢默丁格教授。」我咧起嘴角，露出上下兩排牙齒，再一次，我的發明被對任何科技發明幾近苛求的教授誇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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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不不——別誤會我的意思，小先生。印象深刻，但仍有許多改進之處。比如這裡——」漢默丁格站在高腳椅上對著我擺擺食指，旋即指向錘子的握柄。「精巧的裝置並不需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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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綠與洋紅的葉子盤踞著由鋁合金製成的錘柄，似是為了使人遺忘眼前的大錘子是無情的冷兵器而添附的裝飾。我取下架子上的錘子，那些豔麗彩葉草幾乎是在被我觸碰的那一刻，便認主似地纏繞在我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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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默丁格輕巧地跳下椅子，上前想觸摸葉緣，葉片卻在那一刻變得血紅，冒出森森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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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約德爾人挑挑眉，旋即低下頭輕輕撫弄葉片，很快便回復原狀。「看到了吧？並非毫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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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沈默，我感覺他有滿腔疑惑想問，就比如一個擺在眼前的事實——為什麼是彩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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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須承認，有意思。」漢默丁格甩甩手，藍眼裡蘊含幾分新意，但很快地，這股光芒便消失殆盡。「但我想我不得不關心一下，這很顯然是個有力的武器，然而來自諾克薩斯的威脅早已根除，我們為什麼需要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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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備不時之需⋯⋯我想。」我轉動手中的握柄，深灰色的防滑纖維更襯得彩葉草嬌豔欲滴，彷彿沒有了這冰冷堅挺的錘柄，缺少保護的它只待在自然界中無助地搖曳。「短轉的平靜並不能使人忽略四伏的危機。」我的字句鏗鏘堅定，盡可能用誠摯的眼神說服漢默丁格，很顯然地，他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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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我的建議是多旁聽幾堂理論課，不要總泡在實作的狂熱中，塔利斯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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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且，強大的實力並不能使人忽略正當性的基礎，你應該明白的，塔利斯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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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他在兩個措辭的轉換感到啞口無言，眼見漢默丁格再一次背對著我關上了實驗室的大門。有些無奈地放下手中的錘子，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低落，並不如剛從高溫火爐出產的那刻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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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桌案旁，我拿起皮質封面的記事本，釋放白色的書繩，提起筆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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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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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被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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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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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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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升為議員的第一個月已經匆忙過去，說真的，我仍然不太熟悉議事規則，總是貿然發言打斷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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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此，我已經被凱特琳唸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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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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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她終於忍無可忍，這同時是第一次她打斷正在打斷他人的我，語氣不善，甚至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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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禁在想，我似乎總是令人生氣，尤其是身邊親近的人。連我媽都常常指責我將錘子亂放、丟三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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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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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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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這本筆記放在實驗室的抽屜中，以免我沈浸在這裡數天，忘記紀錄實驗數據以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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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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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記昨天幾點陷入睡眠，太陽將我從一堆草稿紙中喚醒，桌上多了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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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是新俜的助理準備的。他是由漢默丁格教授引薦的，我們未曾見過面，只有在我埋首苦讀文獻時，他會走過來，放下一杯咖啡便離開。而我，總是致志研讀艱澀的理論，試圖應用在我的研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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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事情他都能處理得盡善盡美，行程表總是一絲不苟地貼在實驗室的大門背後，實驗室會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混亂的書堆會照著我滿意的排列方式重新整理，而我只需要操心輪軸運作後的規矩比預想的數據歪了幾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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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上次並不愉快的議會過後，凱特琳並未與我多說一句話。我知道她其實不在乎，或許可能向菲艾抱怨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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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在實驗室度過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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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待辦：
   1.加大輪軸扭矩
   2.耐力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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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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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大扭矩並不是一個好選擇，我用一天一夜，失去睡眠與食慾換來了這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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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憊湧上心頭，這個時候需要來兩顆三明治和一杯濃度極強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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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驗助理做到了，感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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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小憩之後，兩顆三明治和一杯咖啡躺在我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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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沒有見到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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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待辦：
   1.漢默丁格
   2.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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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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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起了研究助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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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默丁格問我是否有哪裡不滿意，我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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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進一步發問時，他旋即對錘頭之下的鈦合金頗有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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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想不到比鈦合金更好的材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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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待辦：
   1.皮城議會第二議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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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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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都同意，將佐恩作為皮爾托福的第二城邦，共享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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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你的用詞，佐恩並不是什麼『第二城邦』。」來自底城的議員義憤填膺，她恨不得拍桌而起，可惜獨臂注定使她行動不便。即便如此，她眼神裡的殺氣仍不容錯過，為議會提高劍拔弩張的氣氛。「請將佐恩視為與皮城平起平坐的個體，團結一心的關鍵是減少皮城佬對佐恩那該死的工業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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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兩城之間的恩怨近乎消泯，但總免不了七嘴八舌的議事廳內仍時不時硝煙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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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受到一雙眼眸注視著我，我毫不猶豫地對上了那雙眼睛，果不其然是凱特琳。自上次被訓話後，除非議程安排由我發言，我只是雙手環胸，試圖不要讓自己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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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神並未在我身上駐足過久，偶爾逡巡於每個議員上，最後定向塞薇卡——那位唯一的佐恩議員。她肯定是支持塞薇卡的，或許菲艾私底下同她說過佐恩現在的狀況——毒氣森寒，民不聊生⋯⋯我承認，這就是我想像中的，現在的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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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未去過幾次佐恩，頂多是為了採買稀有的零件，但據我所知，我步入空橋的次數屈指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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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時不時想到梅爾，自從她離開議事廳後，一股強而有力、安定人心的力量便消失，失去重心的會議讓人心變得浮躁，連帶著我對於議員身份越感到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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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可能——跟梅爾沒有關係，是我太熱衷於待在實驗室了，以至於我時常感到分身乏術。嚴格來說，我已經大學畢業，照理而言並不應該時常穿梭於皮城大學，但漢默丁格卻默許我擁有自己的實驗室、處理自己的項目、擁有自己的研究助理，並且一週一次的會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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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術上而言，我在皮爾托福擁有我自己也難以想象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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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齒輪型圓桌四起的爭端仍在繼續，我與凱特琳交換了個眼神，由她拍案而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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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利斯議員將會前往佐恩親身視察情況，將違法開發的案子查得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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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吉拉曼恩家族的女眷展現出過人的智⋯⋯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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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鬧的會議廳頓時噤聲，而我卻只是張大嘴巴，在她那雙精明的碧藍雙眼中找到一閃而過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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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願意的話，明日之子。」塞薇卡議員用食指敲敲桌面，細瑣的噠噠聲迴盪在廳堂內，彷彿同步敲擊著我的太陽穴，凸凸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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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在等著我的回應，但紊亂的思緒一時難以釐清。我握緊拳頭洋裝咳嗽幾聲。「關於這件事——感謝⋯⋯吉拉曼恩議員的代言⋯⋯是的，正如塞薇卡議員所說，皮爾托福與佐恩作為坐落於同一大陸的兩座城邦，理應是兩個相互平等的主權。」我站起身，雙手扶住桌面，試圖讓我的每字每句振聾發聵，「因此，我並不允許陰溝鼠輩為了己利而摧殘兩城本應共享的福祉，我將肩負起社會責任，即刻前往佐恩探尋真相，將損及姐妹城邦的宵小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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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我強作鎮定地坐下，腦海裡卻是凱特琳狂笑不止的畫面。挺丟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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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即，此起彼落的掌聲淹沒了議會，或許未來幾週的報紙將稱頌我的英勇和遠見，那一刻，我的四肢百骸泛起熱氣，連帶我的臉頰感到一陣陣灼燒。功利薰心。這就是凱特琳預想的，我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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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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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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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迷人的研究計劃來到這裡無疑是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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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誤會，我的自我認同並不是「皮城佬」，我只是太喜歡做研究了，事實上，在沒有助理前，我可是連去裝一杯水的時間都不想耗費，因此一天滴水未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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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今天從來沒那麼珍惜過任何能夠飲水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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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恩的環境並未恢復，毒氣依然蔓延在這片陽光並不眷戀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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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住在星火巷，一個據稱掩人耳目的中層，秘密進行我的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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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我前往佐恩最大溪流的下游湖，湖的外觀是漂浮著油層的泥黃色，周圍的植物枯萎。經由儀器檢測，水質酸性過高，帶著刺鼻的硫磺味。循著水域，在中游找到了一間名為「恆光燃料站」的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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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詢問工廠外圍的人員以及路過的民眾，或許是身上亮色系的衣物太過顯眼，並無過多人駐足，更別提任何有用的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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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並不氣餒，只要盡快調查完這一切，以此之名關閉一些工廠，我就能趕快回到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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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待辦：有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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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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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鍵字］毒隘幽谷、「市場」、隱鍊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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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了幾枚金幣從一個年紀約為45歲的中年男性口中套到了這幾個地點的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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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前兩個地點，隱鍊工坊的名字具體得令人在意（「隱」鍊？那人連地址都說得一清二楚）。據此人所述，那裡住著一個古怪的人，破舊的窗戶在特定的時間點會閃爍土黃色的幽光，伴隨懸浮微粒飄散在四周，孩子們很喜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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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測幽谷為毒氣來源的核心，位於熱流大道的「市場」則是佐恩難得的人群喧嚷之地，比起燃料站的冷清，那裡能獲得更多我需要的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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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待辦：
   1.前往「隱鍊工坊」。（鐵灰街3號）
   2.古怪的人。
   3.完善調查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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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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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灰街是一排住宅區，隱鍊工坊也許並不如想像中隱密，但足不起眼。外觀是由大量生鏽的鐵板拼接而成，外牆的縫隙果不其然漫射著微弱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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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叩響生鏽鐵門的那一刻竟是不要太大力，否則門會連著把手被我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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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門的是一個不辨性別的機械體，它說「父親」（應該是它的製造者）沒空，請改日再訪。我誠摯地表達了來意，說明了我的身分、我來這裡的目的，以及是如何找到這裡，請求他的「父親」賞點面子（字面意思，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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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遺憾地，這個由鑄鐵製成的小東西或許並未能正確地傳達我的意思，我站在門口苦等了半小時始終未果，便決定隻身前往毒隘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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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往那裡的途徑困難重重，它被層層煙霧包裹，越靠近目的地，蒼綠的煙霧只會更兇猛地捲入所有接近的生物。即便戴著皮城特製的防毒面具，我仍不免吸入了帶有腐蝕性的氣體。味道帶著鐵鏽般的腥味，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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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肯定是不能久待的，我用盡最快的速度灑出親水性粉末，藉以搜集霧氣中的水份，馬上化為一顆顆深綠色的固態球體，初步就外觀而言，毒素含量驚人。且待詳細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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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鐵灰街摘下防毒面具的那一刻，我忍不住作嘔出聲。將搜集到的毒素粉末與寫著個人資訊的紙條放置於隱鍊工坊的門口後，我打算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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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待辦：
   1.分析毒素。
   2.再訪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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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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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閃爍的畫面斑斕絢爛，卻無時不刻並不在侵擾著我，我確信我曾經在哪裡見過這個場面。地平線一分爲數個巨大的溝壑，裂口中滲透出陰蟄的氣息，錯漏一步將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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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的基調是白色之中帶點蔚藍，太陽煌煌高掛，但周身森寒。光斑交錯，猶如隔著一塊碎裂的玻璃對著光線，漫射出毫無章法的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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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緩緩走著，手裡拿著一隻拐杖，舉步維艱地試圖向某個身影靠近。但那身影卻似站立於永遠無法企及的彼端，白色布幔隨著微風飄蕩，高雅而不可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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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試圖看清輪廓，我的視線立馬變得模糊，畫面又會破毀重組——幻象，無止境的幻象。
   ​
   「杰西⋯⋯」那聲音氣若游絲，我很確信這是來自眼前這個身影的聲音，連喊著我的名字都像是在無可奈何地嘆息著，又像是談吐之間狹促抽換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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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我準確地聽到了自己發出擲地有聲的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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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一樣了，你不是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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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話音剛落，那道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若隱若現，交錯電流般地閃動著，無疑是美麗的，望著那無臉的身形，一股被戲弄後的滿腔怒火登時席捲了我的內心，我停下腳步，矗著拐杖對著前面大吼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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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見了，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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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洞，所有事物由近至遠地迅速坍縮，時間在那一刻慢了下來，重力消殞，我仿若漂浮在空中，但垂下頭去，卻牢牢地站在原地而再難以跨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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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團團黑影將我套牢，我放開拐杖伸出手，「救⋯⋯啊啊——！」失去了拐杖的支撐，我無法控制地跪坐在地，然而膝下的場景竟化為了柔軟的草堆之中。
   ​
   綠紅相間的彩葉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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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頭時，黑洞已然消失，只有滿山遍野的彩葉草，天空是純白色的。在那群草葉之上，我見到我的錘子漂浮其中，但錘頭不盡相同。物件的輪廓尖銳而清晰，光是用瞳膜描摹錘柄的線條，眼睛就彷彿被劃了一道細碎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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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會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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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聲線自錘子的方向發出，一剎那使我產生是錘子在說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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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會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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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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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意思？你是誰？」比起剛才迴盪在耳邊的聲音，這道聲線更顯得平易近人，我稍稍放下警戒的心，追問道：「這是哪裡？是我在做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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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呃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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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聲音痛苦呻吟之際，周邊的整個景象隨著他的聲音而閃爍血紅的光芒。我嚇呆了，根本不敢再詢問過多，只得再細細觀察那錘子⋯⋯是我的錯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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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錘頭被一分爲四，正中央有塊藍色的水晶，正慢慢地併發出強烈的五光十色，一道強而有力的脈衝⋯⋯朝著我而來⋯⋯
   ​
   「哇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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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頭撞到了床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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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盛大的惡夢。我以此作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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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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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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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做了惡夢，應該是吸入毒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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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資訊：毒氣會令人陷入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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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起床便馬不停蹄地來到隱鍊工坊，昨天放置的罐子與紙條已經消失，想必是被取走了。再次叩響門，這次應門的仍然是那個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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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未多說一句便被請了進去，當下緊張的心情，延續到我提筆寫下這一切的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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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裡如一的建築。到處都是生鏽和銅鐵。技師台上的工具雜亂，和我的實驗桌相去不遠。（我想念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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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良久，一個身形瘦小的男人佇著拐杖緩緩從每一步都發出嘎吱聲的木板樓梯走下來。見到那身影，我的心臟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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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強而有力的心跳鼓舞，立刻站起身想說明我的來意，他卻一手扶著桌子，另一手則舉起拐杖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戒備心強烈的佐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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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大概是「誰授權給你的調查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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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點在於，我明明第一句話就說我是來自皮爾托福的議員啊！這傢伙難道不問世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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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強硬地打斷我每句話，將桌上的瓶子丟給了我。上面多了一張寫滿化學物質的標籤。以下是他的「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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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皮城佬幹的，不用想了。
   2.恆光燃料站以先進的提煉技術為名。
   3.毒素是提煉過程中產生的廢氣而來，副作用包含：眼睛疼痛、皮膚灼熱（難怪！），吸入過多將致幻甚至死亡。
   4.請皮城盡快派人關閉工廠。
   5.聽完了就滾。（老實說，挺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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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證物提供：碳污冷凝劑的成份表與灼燒後的化學反應式、毒氣淨化爐的關閉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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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梳理更多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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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唯一不懂的是，吸入過多會致幻的部分，我可是有戴特製的防毒面具的。我說明這玩意兒配有雙重過濾系統、增壓器與核石濾片，他只是露出不屑的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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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流大道隨便一個防毒面具都比你那管用的多，因為只有與毒氣朝夕相處的人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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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了毒隘幽谷？我們這裡的面具在那裡撐不過一分鐘，你待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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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然沒告訴他，我大概在那裡待了足足半小時，只為等粉末吸收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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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下一句緊接著「以這粉末內含的毒素看來，你待了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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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然還嘲弄我肯定吸入得比想像多，鬍子的毛髮太濃而使面具露出了些空隙。（我發誓他其實想上前扯弄我的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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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如何，我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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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小機器人請離之前，我試著與他交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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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以下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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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父親」名為「維克特」，是他的發明者。
   2.他正在研究使毒氣消散的方法。
   3.他缺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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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研究助理應該挺適合引薦給他的，畢竟這傢伙看似不與任何人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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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在沒有任何困難的情況下（不將差點死亡這件事納入考量的話），我的調查日誌到這裡可以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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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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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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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塵埃落定後，足足花了近乎半個月的時間。將手上的資料交給執法者後，本應就沒我的事情了。細看這些天的報紙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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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獲佐恩最大的毒氣洩漏來源，塔利斯議員又為兩城和平做出巨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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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之子折衝樽俎！佐恩的明日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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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所未聞！皮城議員親身查訪毒氣核心，親身說法『猶如地獄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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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皮城小報還真的把我描繪成了一個英雄，就連當時在議會上那慷慨激昂的發言都被寫進去了，想也知道，凱特琳的手筆。我想她大概會說「這不是你嚮往的嗎？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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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如何，至少議會的爭端終於可以消停一段時間，而我——也終於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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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相比從前，我卻感覺更加難以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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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佐恩這段時間的經歷要比實驗室、議會和家三點一線要來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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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別提那場令人難以忽略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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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感情上我並不敏銳，我情緒中所有的激昂獻給了每一次實驗進展的突破，所有的浪漫奇想化作了新的實驗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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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場夢境調動了許多久而未察的情緒：懼佈、憤怒，在此之下的好奇、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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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更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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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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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眷戀、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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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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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甚至，我認為——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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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我在那之後仍然時常拜訪佐恩的原因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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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做是不對的，這麼做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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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大概就像偏門的成癮物，我仍然執著於那些幻⋯⋯記憶。任何與毒氣有關的地點都被查封，但只有一個地方還未曾，也就是問題的核心——毒隘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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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仍然戴著我的皮城特製面罩，一次次前往那裡，採集許多沾染毒素的粉末。美其名曰「持續檢驗排毒成效」，很顯然，在沒有任何人試圖研究出淨化空氣的裝置前，那裡的毒素含量永遠在估計值內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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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的真實度不減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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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是，我試圖在夢境中探尋真實。
   可怕的是，我為此魂牽夢繞，甚至不惜⋯⋯染上惡習。
   ​
   是的，惡習。
   我有罪。
   這麼做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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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中，那道白色的身影仍然在遙遠的彼端，在萬花筒般絢爛的世界裡，他顯得皎白無暇、聖潔肅穆。我一次次放下拐杖，試圖奔向他，卻總是跪坐在地，彷彿跪拜在神明面前，祈求他——
   ​
   然後畫面會來到那個飄在空中的錘子，在說話的確實是它，我的意思是，聲音的來源。而說話的「人」，則是它的擁有者。在不同的回憶中，他總說些不同的話。
   ​
   每天起床後，我將它們一一記錄在日記中。
   ​
   每一句短語表彰著每個細瑣的回憶和紊亂的思緒，仿若一個人在劫後餘生時，望著顫抖的雙手反覆呢喃與叩問。我將這些斷語稱之為「劫後記事」。
   ​
   每當翻閱起這些記事，試圖排列它們之間的關聯性時，卻同時調動著我的情緒，將那些不安的擔憂的恐懼的悲痛的後悔的苦痛的慘淡的陰然的一一化作真情實意，使我的心臟抽動、痙攣，狂猛地。
   ​
   一場場盛大的惡夢，沒有盡頭似地連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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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待辦：
   1.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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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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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素未謀面的研究助理不再準備咖啡給我了。
   ​
   我本為此感到有點在意，但直到桌上開始出現加了茴香熱甜奶，我睡得更好了。
   ​
   感謝我的助理。
   ​
   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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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會有這麼一天，就是這一天。我與我的研究助理見面了。
   ​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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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來了，瞳孔緊縮、心臟大力跳動。再次見面，我的情緒染上了幾分複雜。
   ​
   是因為他其實才是工業毒氣弊案真正的吹哨者？我只是借了他的名藉此發揚光大我的名聲？或者是他那輕蔑道出「誰授權給你的調查權限？」的語氣使我記恨至今？或是終於發現那總是將實驗室打掃得一塵不染、總是準備咖啡、茴香牛奶的貼心助理，竟是一個佇著拐杖行走的佐恩人？
   ​
   我不曾在腳步聲伴隨著拐杖敲擊地面的不和諧節奏時選擇回頭看他一眼？
   ​
   「你好，我想我忘記和你道謝了。」
   ​
   「不用謝，這是我的職責。」
   ​
   短短兩句對話，我就知道他沒有想要在漢默丁格面前承認我們在皮城之外的事。
   ​
   「是這樣的，杰西——」約德爾人捻捻鬚，「我引薦維克特作為你的⋯⋯研究助理，並非只是想讓他泡泡咖啡，整理實驗室。」
   ​
   我聽出了一點指責的況味，難道是我過於自大，目中無人？「教授，恕我直言，我想我們出於某些⋯⋯巧合，未曾見過彼此。」話落，我看向瘦小的佐恩人，在他眼底察覺不到一絲情緒，不見我探尋的認同。
   ​
   我正想繼續解釋，或許是太過專注於實驗、或是議員生活過於忙碌，但漢默丁格打斷了我醞釀的所有話語，轉向另一邊。「維克特，我能夠請你解釋一下情況嗎？」
   ​
   他抽動嘴角，輕聲嘆了一口氣後，「那些咖啡和牛奶不是我準備的，是我請絲凱⋯⋯漢默丁格的另一位助理，幫助我的。」
   ​
   我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
   「什⋯⋯這⋯⋯」我瞬間啞口無言，這一切太荒謬了。不過也同時說明一件事，我們在那之前根本沒見過是正常的，根本沒有什麼被我忽略的跫音。
   ​
   謎團解開的感覺並不是令人喜悅。
   ​
   漢默丁格決定讓「皮爾托福大學最有才華的兩位年輕科學家好好聊聊」後便離開了實驗室，留下我們兩個人、四條腿、一隻拐杖，站在實驗室正中央，無聲地對望。
   ​
   「我這麼討人厭嗎？」我故作輕鬆地問道，實則心下害怕聽到肯定的答案。
   ​
   對方緩慢地搖搖頭，速度慢到我以為那是暈眩的前兆——他看上去實在太瘦弱了。「我也有我的研究。」
   ​
   「誰授權給你的研究權限？」我語氣生硬，彷彿在背誦一個反芻了數百次的字句，錯漏百出地回擊道。就是要讓他知道，我對這句話耿耿於懷。
   ​
   「議員先生，首先，我是漢默丁格教授白紙黑字正式俜僱的研究助理。」他邊說邊遊走在我的實驗室中，從我的實驗桌到我的書櫃前。「再者，我的實驗室與實驗器具是依據皮爾托福每學年度的經費預算章程所發給。」他抽取一本《鍛造——與火舌共舞的藝術》，似有若無地翻閱著。「最後，漢默丁格教授通過了我的研究計畫，並且直至今日仍持續指導我的研究。」啪一聲，他闔上書本。
   ​
   夠狠。
   ​
   「好吧、好吧。我想那個小傢伙也是你的研究項目之一。」回想起那台身體永遠先於腳步動作的機器人，我此時並不覺得那是發明者在技術上的疏失，而是那小傢伙只是還沒學會正確地用行走姿勢。
   ​
   「布里茨，他的名字。」維克特為自己找了一張旋轉椅坐下，熟門熟路地彷彿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如你所見，他擁有自由意志。」
   ​
   「自由意志？別開玩笑⋯⋯」
   ​
   「不然他也不會在你第一次拜訪時將你拒之門外，他的自由意識使他選擇遵從於我，也就是『父親』的指示，而不是你——一個陌生人的。」
   ​
   這個人要用這種方式堵住我的嘴多少次？他在談吐間展現的氣宇比他的脊椎還挺拔。正當我還在絞盡腦汁地思考該如何回答，他的目光已經轉向了我的「劫後記事」。
   ​
   「嘿，這——」我上前一把奪走筆記本，即便它其實還是保持原本靜躺在桌面的姿態。
   ​
   維克特無所謂地站起身，佇著拐杖站立著，無聲地望著我，並未對我方才略顯失禮的舉動表達有所反應，這樣的姿態——
   ​
   等等——
   ​
   我猛地翻開筆記本，在層層書頁中不斷翻找，最終定格。
   ​
   夢境、書頁與眼前的現實在此刻合而為一。
   ​
09
   ​
   「希望那本書並不是『皮爾托福十大要犯名錄』。」他輕輕挑眉，但仍然只是站在那裡，沒有慾念湊近我，看看我究竟發現了什麼。
   ​
   「不，你怎麼會這麼想？」我闔上筆記本，隱瞞我所認知到的新發現，再次故作漫不經心道：「即便你具備一切研究適格，但總有一個，確切存在的，未經授權的研究？」我緩慢將步伐移向他，彼時陽光照射的角度正好在我身後，乃至於我挾帶著暗影籠罩在他的身上。「毒氣淨化工程？」
   ​
   「你不了解。」脣角的那顆痣隨著他開口時被肌肉牽動著，我仍察覺到了那不受控制的顫抖。
   ​
   「這怎麼會是壞事呢？助理先生。你缺少了什麼？」我將手搭在他的肩上，掌心之下感受到森森寒意，以及接觸的那一刻時，肌肉緊繃的線條。「改變世界的勇氣？還是需要開創性的主意幫助你度過研究瓶頸？我知道了——」
   ​
   回想隱鍊工坊斑駁不堪、覆滿的暗紅色鏽跡的外牆，脆弱而僅具隱私性的門、工作台上那佈滿凹痕的錘子與手柄光滑的鉗子，管線滲透著暗綠色的液體，牆角的野草野菇⋯⋯唯一使那地方顯得熠熠生輝的，只有桌上那本貼滿標籤紙的手稿，顯然不甘屈就於只是一名研究助理，卻還是選擇以特殊的方式同時受俜於我及漢默丁格⋯⋯
   ​
   我有了答案。
   ​
   「金援，你缺的是錢。」我放開他，看見他忍無可忍地閉上雙眼，那個表情像是屈辱，但我並未因此感受到任何如同勝者一般的優越。「我可以幫助你。」
   ​
   「為什麼？你還是一樣急功近利嗎？」
   ​
   他再次開口時的音量微不可察，且語速過快，我依稀聽見了幾個關鍵字。例如，急功近利。「不、不是的，維克特。」我面露真誠，「先讓我們放下對彼此的偏見。」
   ​
   「我對你沒有偏見，任何皮城佬都是。」
   ​
   好吧，這句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
   「無論如何，你需要這項研究，而我——作為議員，我當然希望能為佐恩的利益考慮。我明白你對家鄉的關切，試圖用你絕頂的腦袋為家鄉的人民貢獻一份心力，這點我再認同不過。」
   ​
   因為我也是。
   ​
   「我聽過一句話——『當你想改變世界，不用徵求同意』。」
   ​
   我發誓，他微顫的雙唇在聽到這句話時更顯蒼白。
   ​
   「況且，這可是對兩個城邦再好不過的研究！我不只提供經濟上的協助，我們一起執行這項研究計劃，兩個人的力量總是比較強大。」我都即將被我自己說服，但維克特卻突然低下頭沈默不語。
   ​
   良久的寂靜，我聽到一聲囁嚅。「杰西⋯⋯」
   ​
   恍若來源於寂寥的無措、渴望傾訴的話語卡在喉頭，化作一聲嘆息，那道嘆息、確實地換著我的名字——那一刻，我神思迷茫，陷落在這一聲無歌之歌中。
   ​
   「我接受你的資助，塔利斯議員。」下一句話立刻將我拉回現實，看著對方平靜堅冷的面容，剛才那聲心馳神往的氣息便這麼散溢在空氣中，什麼都沒發生。
   ​
   我伸出手。
   ​
   「合作愉快。」
   ​
10
   ​
   10月5日
   ​
   我們的合作已經持續一週，這段時間，我每日都會拜訪隱鍊工坊，孜孜不倦地就維克特手稿上所構思的「共振脈衝技術」提出更多開創性的設想。
   ​
   在那之前，更重要的是隱鍊工坊的大翻新。嚴格來說，並不是將那搖搖欲墜的建築物修整得金碧輝煌，而是一個更大膽的舉動——
   ​
   也就是今天。我以「採買實驗器具」為藉口，從鐵灰街一路從熱流大道走到星火巷，他的步履不算特別快速，再加上應付他「『市場』到了，為何不停下來」的疑惑，十分鐘的路程足足花了三十分鐘抵達。
   ​
   是的，我將大量採購的新型研究器具送往了我於調查期間，曾在星火巷的居所那裡。事實上，那裡本來也不是一個適居所，但翻新工程卻簡單得多。
   ​
   這耗費了我大半年俸祿的心血，理應得到讚美，或甚至是一個吻（天，我在想什麼），但他只是直直地走了進去，說了句「搬家是件麻煩的工程，你能做到嗎？塔利斯議員？」
   ​
   沒有比他更不懂感恩的人。
   ​
   但我甘之如飴。
   ​
   自從上次驚人的發現後，我並不認為這只是一個巧合。那個佝僂的身形、那氣若游絲的嘆息⋯⋯無一不縈繞在我的腦海中，難以忘卻。
   ​
   可惜的是，他不再以當時的口吻那樣呼喚我，只有恭敬的「塔利斯議員」、「議員先生」。我想是關係不夠親近，我們只是實驗室夥伴，與資助者的關係。
   ​
   明日待辦：
   1.將工作台升級為多功能模組化檯面
   2.金屬熔爐
   3.小型真空實驗室
   4.努力拉近關係
   ​
   10月7日
   ​
   一杯茴香牛奶。我成功了。
   ​
   他手裡捧著馬克杯，笑意未達面部，但我感受得到他的心情雀躍。「謝謝，杰西。」我會永遠記住這句話。
   ​
   我停止前往幽谷，減少對毒素夢境的依賴，維克特的出現幫了很大的忙。
   ​
   我的意思是，我回到了「研究就是第一」的狀態之中，將所有心力投注在如何透過加強氣體脈衝的頻率使中和氣體能更有效地消融毒素。
   ​
   在前無古人的嶄新研究項目面前，微小的進步都是令人雀躍的。
   ​
   維克特在理論方面的造詣無疑是驚人的，而我擅長將他晦澀的理論化作實用的金屬器械。是的，我們並不是只研究毒氣淨化裝置，偶爾，我們會花上一天的時間為布里茨加裝蒸汽動力裝置，最後，我們把他變成了一個會說話的隨行發電裝置，我是說，這真的挺棒的！
   ​
   明日待辦：
   1.無
   ​
   10月10日
   ​
   今天是維克特偶爾來到皮城的日子。事實上，做為研究助理，漢默丁格能容忍他一週只出現一兩次已經是極大的寬容。但是即便來了，他也會待在我的實驗室中搗鼓一些特別的器具。
   ​
   例如我的錘子。
   ​
   可見他十分感興趣，盯著它默不作聲。我鼓勵他上手觸碰，他只是不著痕跡地拒絕了這個提議，於是我在他面前展示了如何操作這東西。
   ​
   他問我為什麼是彩葉草，我卻驚愕地發現，我當時設計時並沒有考量得太多，有可能只是彩葉草為隨處可見的草葉吧。但同時，我藉此提到了我的夢境，也就是錘子漂浮在彩葉草堆之上的畫面。
   ​
   維克特告訴我，他曾經夢過類似的畫面。
   ​
   我本想進一步追問，但絲凱走進來叫走了維克特。
   ​
   或許我們應該交流這奇怪的夢境。
   ​
   明日待辦：
   1.皮城議會表決議程
   ​
11
   ​
   我到現在還是不習慣表決時頂穹徹底闔上，議會廳陷入黑暗的時候。以進步之城為名，難道連表決都不能用點新奇的方式嗎？例如舉牌同意。
   ​
   總之，在得知皮爾托福這些年以直屬管轄的名義在佐恩為非作歹後，佐恩的自治勢在必行。而我——對這件事的立場再明確不過。
   ​
   會議結束後，凱特琳找上了我。
   ​
   「嘿，你已經悄無聲息很久了。去哪了？」我們走在皮爾托福的街道上，陽光明媚、四周雀躍，這裡永遠是安居樂業的先進城邦。
   ​
   「你知道的，『研究』。」我對著她輕挑眉，果不其然遭到一計不清不重的肘擊，我巧妙地避開了。「我有了新的實驗搭檔，他叫做維克特，是一名佐恩人。」
   ​
   「維克特？你們不是⋯⋯呃咳，我是說，他就是你說的那個提供關鍵證據的佐恩人？」
   ​
   我當然感受得到她奇怪的反應，彷彿就像我與維克特早已關係匪淺，但我們從認識彼此到搭伙也才不過半個月。於是我刻意回答道：「是的。我們在進行一項偉大的研究計劃，猜猜看？」
   ​
   她緩下步伐，一隻手扶著額頭，搖了搖腦袋。「希望不要與魔法有關。」
   ​
   「魔法？哈哈——！你怎麼會想到那裡去？凱特，我們是科學家，不是魔法師。」我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發自內心地認為她是在開玩笑。
   ​
   「不，杰西。你要知道，魔法曾經讓兩座城市差點陷入無可復加的糟糕境地，這東西⋯⋯很危險。」當她抬起頭看向我時，我從她藍色的眼瞳中看到了些許恐慌，彷彿她所說的「糟糕境地」真的發生在她身上。
   ​
   我放開手，握緊拳頭。但還是儘量讓語氣輕鬆：「嘿，你說話的方式好像漢默丁格。」
   ​
   我們沈默地在街道上走了幾步，她用嚴肅而沈穩地語氣說道：「記取教訓，不要試圖駕馭奧術。」
   ​
   記取教訓。
   ​
   不要試圖駕馭奧術。
   ​
   我對這兩句話莫名耿耿於懷，那一刻，我感到一陣良心被指責了一樣心虛，彷彿我曾經試圖做過類似的情況。
   ​
   「嘿——！猜猜我是誰！」一道豔粉的身影從凱特琳背後鑽出來，用手掌覆蓋住她的右眼。
   ​
   「這個嘛，你知道我正在康復中，我已經能瞄準五米內的物品了。」她撥開對方的手，順勢牽在了一起。「真幼稚。」
   ​
   「嗯，是的是的，最成熟小姐，請問今天議會的決策如何呀？議會的餐費預算提高了幾成？」菲艾擠到了我倆中間，我們三個就這麼並排走著。
   ​
   「佐恩能夠自治了，不再強制受皮城議會管轄。」我試著不要讓這句話像是個高權者的施捨，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
   「噢，真的嗎？」菲艾衝著我，語氣上揚，就像這件事早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不錯嘛，漂亮男孩和小蛋糕——」她想伸手去捏凱特琳的臉頰，卻被無情地躲開。
   ​
   我突然也有點好奇同樣作為佐恩人的維克特的反應，正好能夠通往實驗室的交叉路口到了，於是我說：「不介意的話，我想我該先回到實驗室了。我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維克特。」
   ​
   「維克特？！你們——噢！力度不小耶！」菲艾抬起左腿，拍了拍腳上被踩出來的鞋印後又將雙手插回口袋中。「⋯⋯我猜猜看，你的研究助理？也是佐恩人？」
   ​
   我想我開始能夠分辨不真切的問題了。但我還是如實陳述，「確切來說，我們是研究夥伴，然後他確實是佐恩人，他的原址在隱鍊工坊。」
   ​
   「哼，鐵灰街就是科學怪咖的聚集地。」她翻了個白眼，順勢勾起凱特琳的手臂，「再見囉。」
   ​
   走回實驗室的路上，我不斷反芻她們聽到維克特名字的反應。他⋯⋯怎麼了嗎？難道他們幾個早就認識了？但我想不到他們得以認識彼此的場合。
   ​
   等等要問維克特。
   ​
12
   ​
   回到實驗室，維克特還沒回來。我坐在旋轉椅上，翻開我的「劫後記事」欄目，將這兩天的見聞寫了進去。
   ​
   在一幕幕令人悵惘的夢境碎片中，它們有幾分拼湊在一起的跡象。失去章法的拼圖仍能透過色彩分類，將它堆成看似完整的圖形。
   ​
   那個披著白色斗篷的人影⋯⋯他呼喚我名字的方式⋯⋯在逐漸從我的記憶中被淡忘。
   ​
   我驚愕地發現，我並不想遺忘。
   ​
   我闔上筆記本的那一刻，注意到桌上有一罐承裝著黃褐色氣體的小罐子，我鬼使神差地拿起它，拔開了軟木塞⋯⋯
   ​
   ⋯⋯半個多月後，我再次回到了這裡。
   ​
   「杰西⋯⋯」
   ​
   但這一次，我卻清楚地知道，問題並不是「你是誰」，而是⋯⋯
   ​
   「維克特。」
   ​
   對著矗立在彼端的白色身影，我堅定地開口，並不是問題，而是闡釋一個事實。
   ​
   這一次，對方停頓了許久，我也不敢再動作。只聽見他再次嘆息。「你回去吧。」
   ​
   我並未表示同意或拒絕，緊接著他再次補充。「你會讓一切變得更複雜。」
   ​
   「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維克特。是你⋯⋯」我噤聲，感受到腦袋迅速地脹熱，排山倒海而來的，層層剝落的、被他人憑弔的記憶。在浪濤無情地沖刷之下，那純粹卻未曾言名的情感浮出了水面⋯⋯
   ​
   「我不會讓你說再見的，你聽見了嗎？維克特、夥伴，這不是我們的最後一面！維⋯⋯！」
   ​
   「維克特！」我從實驗桌上驚醒，彼時窗外的夕陽西沉，暖橘色的光線漫射在實驗室。順著光線的方向望去，是維克特正用骨節分明的手輕撫錘子上的彩葉草。
   ​
   他早就知道了。這個念頭自然而然地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
   「杰西⋯⋯」
   ​
   又來了，潺潺流水般，順著氣息流過我的內心。我深吸一口氣，將那嘆息融進我的氣管之中，直達五臟六腑。我站起身，每個邁向他的腳步充盈著不同的情緒，面臨死亡的懼佈、被欺騙的憤怒、對那些記憶的好奇、在那其中出現的眼前之人的探究⋯⋯
   ​
   我對我們所做一切的懷念⋯⋯
   ​
   我對「夥伴」關係的眷戀⋯⋯
   ​
   我越過身分上層層的束縛，對這個人產生過的柔情⋯⋯
   ​
   「第一次死亡」的那一刻，我們額頭相抵，我止不住顫抖的臂膀被輕撫著。我彷彿聽到他說「不要害怕」。神奇的是，我在那一瞬間便不畏懼了。
   ​
   和你在一起，我就無所畏懼。
   ​
   因為你⋯⋯
   ​
   因為是你⋯⋯
   ​
   當我從閃爍而去的畫面回過神來，我已經禁錮了維克特的雙手，在尚未等到他任何反應前，我已經不由分說地吻上了他。
   ​
   本該被形容為「理智衝破柵籠」的一刻，我卻認為這麼說不精確——我只是放任情感控制我。
   ​
13
   ​
   11月10日
   ​
   又一次被拒絕。
   ​
   除了漢默丁格否決我的研究外，我現在同時面臨被研究本身拒之門外的困境。
   ​
   研究本身。在這一個月間，我試圖向漢默丁格獲取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但他顯然是一副「去問問本人」的模樣，於是我仍持續流連星火巷，只是來意早已和當初大相徑庭。
   ​
   我仍然往那裡送成堆的研究器具，偶爾提供一些突發其想的研究點子，例如錘子的敲擊會是一個非常好的脈衝媒介。
   ​
   但東西是送進去了，卻沒有人出來迎接。
   ​
   唯有一次，我在熱流大道上逮到了布里茨（也許是出來散步？機器人有這種需求？），他說，父親和他抱怨我們這種關係很不健康。
   ​
   我立刻反問，哪裡不健康了？
   ​
   「非自願性肢體接觸後的物質上補償」
   ​
   他扔出了這句話。
   ​
   光是「非自願」的部分，我就能用脖子上的咬痕為自己背書，現在疤痕還在做癢呢！
   ​
   還有他帶著哭腔喊我名字的語氣⋯⋯呃，總之。我能確定的是，我恢復了全部的記憶，也了解了一些來龍去脈。
   ​
   我們以身犧牲了奧術之後，和大多數故事的結局一樣，所有秩序歸於正常。我在四個月前帶著零碎的記憶甦醒，所有人若無其事地正常生活，直到吸入了來自佐恩的致幻毒氣，調動被塵封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
   維克特早就恢復記憶了，是因為他本就生活在佐恩，我不知道他具體花了多長時間，也許他在剛甦醒那一刻就知道了。
   ​
   不得不說，他真的很會裝。
   ​
   十幾年來的研究付之東流，為此我一點都不難過。畢竟我與我的夥伴以最大的代價換取了教訓。
   ​
   但並不代表研究之路會因此停擺。
   ​
   除了聽到維克特版本的「劫後記事」，我同時希望能和他一起完成我們未完成的毒氣淨化裝置。（備註：我認為過去發生問題的應該是合作的研究項目，而不是合作這件事）
   ​
   但，是的——我已經吃了一個月的閉門羹。
   ​
   我不會放棄的。
   ​
14
   ​
   我曾經說過，在前無古人的嶄新研究項目面前，微小的進步都是令人雀躍的。
   ​
   但如果是足以被稱之為「革命性」的一大步呢？
   ​
   星火巷正如其名，幽綠色的光芒燈火通明，一閃一乍猶如星星之火，延綿到街道的盡頭。
   ​
   找到那間由黑曜石與銅鋼合金交錯而成的建築，深吸一口氣、叩響門板後，我聽見裡面傳來維克特的聲音。「不累嗎？杰西。我想你早已經有了答案。」
   ​
   「你看過了我的筆記本，是嗎？」
   ​
   是的，我發現到了。實驗桌就算再怎麼紊亂，我的筆記本永遠放在右手邊第二個抽屜。更何況，我的書繩永遠卡在最新的空白頁，但依稀回想起那天，卻是在9月15日。
   ​
   「而且，你是故意留下痕跡的。」
   ​
   如果只是一般的翻閱，那麼肯定會盡可能地恢復原狀、不留下犯案動機，但，大剌剌地放在桌上？在旁邊放一個足以引人開啟的高濃度毒氣瓶？只差寫實驗操作守則。
   ​
   我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試圖了解這前後脈絡。
   ​
   「我也是你的研究項目之一嗎？維克特？」裡頭不再傳出聲音，但我仍孜孜不倦地繼續追問，話音剛落，門就被打開了一道小縫。
   ​
   我順勢推門而入，只見維克特躺在「休憩區」的沙發上，即便姿態放鬆，但他蒼白的皮膚與過份瘦弱的身形讓他看上去像瀕死之人。
   ​
   應門的是布里茨。我輕敲他的腦袋作為打招呼，他似乎很喜歡這個舉動，有模有樣地拍拍我的大腿。「很高興見到你，爸爸。」
   ​
   「布里茨⋯⋯」
   「我的天啊。」
   ​
   我們幾乎異口同聲，第一直覺想必都是這傢伙的程式出了什麼問題？
   ​
   我在突然多了一個兒子的震驚中，機械式地走向休憩區，這裡被我打造得美輪美奐，齒輪造型的時間是由我親手製作。長型沙發已經被佔據，於是我坐在茶几與沙發之間的空隙之中。
   ​
   「維克特，我⋯⋯」
   「我很抱歉，杰西。」
   ​
   我抬頭，試圖尋找和他的眼神交流，但他那雙金眸始終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你想看看我的『劫後記事』嗎？」
   ​
   答案怎麼可能是否定的。
   ​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維克特抬起虛弱的手，指向桌面上那本暗色皮質封面的筆記本。我拿了過去，翻閱了幾頁。
   ​
   7月10日 甦醒
   7月12日 回想起了一切。
   7月15日 得毀了毒氣，否則杰西⋯⋯
   7月20日 去上城和漢默丁格解釋了一切。
   7月31日 布里茨的生日。
   8月09日 隱身一般的研究助理。
   8月24日 他來這裡幹嘛？
   8月27日 他來這裡幹嘛！
   9月27日 無法避免的一天。
   怎麼有人就算失憶了還是和以前一樣？
   我卻沒辦法拒絕。
   10月03日
   10月07日 他怎麼知道茴香這件事的？
   10月10日 我開始在想，如果讓他回想起這一切也不壞呢？
   10月11日 我無法拒絕他。
   ⋯⋯
   ​
   記事本夾雜了大量的手稿，與其說是日記本，不如說是研究之餘，在空白處隨手寫上的句子。我才發現原來什麼都沒變，他肯定不是有筆記習慣的人，卻仍然被瑣碎的想法折磨。
   ​
   這也使我意識到，其實布里茨真的有自由意志——他親眼目睹維克特無以名狀的糾結，於是選擇在我第二次登門拜訪的時候，將研究計劃告訴了我。企圖讓我做點什麼，是嗎？
   ​
   「我看到了，你無法拒絕我。」我將筆記本放回了原來的位置，目光重新鎖定在維克特身上。他扶著一旁的拐杖直起了身，位置正好能將雙腿放置在我的頭顱兩側。
   ​
   我撫上他的膝蓋、他將掌心疊在我的手背上，我便趁機將他的手拉了過來，十指交纏。
   ​
   「現在你知道我的計謀了，我⋯⋯無可避免地存有私心。」他嘆了口氣，另一隻手搓弄我的鬍子。就知道他喜歡。即便如此，他還是呢喃道：「真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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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法拒絕我。一個自卑地想著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的佐恩人，光是袒露告解，那些罪惡便能一筆勾銷，所有出於衝動與慾念的行為不再結成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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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刻，在陽光照耀不到陰溝的角落，我望向窗外閃爍的燈火，竟開始想像旭陽將有籠罩這座城市的一天，而這只是一個促狹的暗夜，我們永遠有一個天光大亮的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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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輕輕地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而我——抬起手，撫過他下垂的髮絲，以指尖勾住他細弱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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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再次貼上彼此的雙唇，模糊的眼角餘光中，窗外的光火覆蓋了透明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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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法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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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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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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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備好了嗎？男孩們？」漢默丁格的聲音從高台上傳來，迴盪在整個谷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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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手裡拿著錘子，呼吸急促，握著錘柄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但不出多久，我便感受到手上傳來陣陣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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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頭看向身邊的人，他的金眸閃爍堅定的光芒，如同閃爍的水晶點亮了我陰騭的不安。我們對著彼此點點頭，下一刻，我下定決心，舉起錘子上前，對著機械裝置的核心處用力一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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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頻震動波使核心的晶核併發出一道強而有力的能量波，迅速轉換為無色無味的氣體，往黑暗中汲汲營營地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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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穴迴盪著錘子敲擊時的碰撞聲，我持續敲擊，釋放更多能量，加速整個中和反應的過程。直到我精疲力盡地跪坐在地，維克特輕拍我的肩膀道：「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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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想到會有被維克特攙扶的一天。當我們走出洞穴，許多聞聲而來的佐恩民眾簇擁著我們。我們一同望向洞穴頂端散佈氣體的出口，那裡的氣息從令人懼怖的黃褐色，逐漸淡化成白煙裊裊的氣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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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懂了，居民們紛紛拿下鼻尖前面堆疊的布料，大笑著、鼓掌著、載歌載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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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默丁格從高台上跳下來，被民眾巧妙地接住後安全落地，他擺動小腿朝我們迅速地走來，眼裡滿是讚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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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做到了，就算沒有⋯⋯魔法，但這件事仍能堪稱本世紀最大的奇蹟。」他捻捻鬚，臉上的笑意更甚。「科學家的使命就是探索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的方法，做得好，男孩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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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維克特交換眼神的那刻，我看見他飽含濕氣的雙眼，眼周泛起淡淡的紅色，我發誓那是我見過最美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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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是12月31日，佐恩迎來屬於他們的進化日，是一對年輕有為的科學家歷經萬難，研發出了淨化排毒裝置，將數十年籠罩於佐恩的毒氣與絕望一掃而空，為下城迎來陽光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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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屬於我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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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後記事」不免俗地來到了美好的結局，我用紙筆構築了一本歷史荒流之下的大壩，將那些不安的擔憂的恐懼的悲痛的後悔的苦痛的慘淡的陰然的徹底格擋在我理應獲得的幸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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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容我自私地將這些往昔交到你的手上。你亦可將你所遇逢的苦難紀錄在上頭，但與此同時，我的苦難早已經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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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過荒野一步步登往高處的那一刻，滿腔的信念充盈在我的內心，我知道他在等我、一直等著我。異常強烈的情感化作登峰造極的擬態，數次感召著我，使我明白，那道白色身影是我千百輾轉宿命中的唯一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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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最後，我並非孤身一人邁入混沌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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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回星火巷的路上，維克特示意我望向天空，皎潔的月光如同天鵝絨般細膩地展現它柔情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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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效果這麼好。」我不禁讚嘆道，想必維克特此時的感受比我更加強烈，畢竟他過去或許只在皮爾托福賞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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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笑點點頭，「最高規格的研究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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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緩緩走在熱流大道的尾端，彼時人煙已經稀少得多，應該說人群全都集中在中央廣場，屬於佐恩重大日子的狂歡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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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緊張地搓搓放在口袋內的小物件，下定決心開口道：「維克特，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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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願意。」他的話語伴隨他吐出的氣息自然輕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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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佯裝挫敗地垂下頭，最後從口袋中掏出了那小東西：了枚由齒輪改造而成的戒指。我將閒暇之虞都用以這枚戒指的設計，齒面以純銀製成，但帶有流線造型的黑曜鋼。邊緣的細齒被磨得光滑，最後在上頭鑲嵌著一顆再平凡不過的藍色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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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獻給我一輩子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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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牽著他的手，將戒指套在他的手指上，十分契合。他抬頭望向我，眼裡充盈著動容的情緒，眼下那顆痣仿若他不曾流下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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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他展示了我手上一模一樣的戒指，意識到他可能在洞穴裡就已經注意到這件事。這一次，自卑沒有介入的空間，他坦然地接受了我全部的情感，即便那並不完美，或許有些瑕疵，但他甘願。他無法拒絕我，就只能答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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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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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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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火巷四天、皮城三天。」他端詳著手上的新飾品，咧起滿意的笑容。「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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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我環住他的腰間，他咯咯笑著搓搓我的鬍子。我們用一個半月的時間達成了這個默契，下一秒，湧現的愛意藉由雙唇的交疊，將記憶的碎片盡數贖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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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隻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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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