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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流程】

清晨五時,一秒不差地睜開了眼。
凌亂的白色髮絲隨著晨曦斜照出的霧光散開,起身的一床榻整齊不已,仿彿躺上去的人猶如沉睡不醒的死身,既不翻滾也不捲曲,而是平靜的在闔上的床單沉睡,爾後醒來。
在暖機的過程中以精準的角度翻身下床,指尖刷過了瀏海撥向了頭頂,又隨著重力垂下而散落在一邊。他的桃色眼睛向右側看去,手機上的顯示並沒有彈出任何注意事項,滑開又是繁雜的本日行程條列式的排出。
他一面提起手機閱覽著,空著的手將身上的襯衫釦子一一挑開,換上了平時的衣裝。

二十年前,僅是一襲白襯衫與長褲,配上一頭無心整理而刺眼睛的不整齊。
十年前,一套完好無缺的整齊西裝套,加上依舊是那無心梳整的柔順髮絲。

今日,他身著一身燙新的全身套裝,別上了組織的家徽,髮梳順過了那頭修整過的細縷,顏色恰如那幼蠶吐出的絲綢,因為蒸氣而稍顯捲曲。

回頭一看,五時十分。換上了運動衣的他走出了房門,極輕的步伐繞過了多數人休憩的迴廊。腳步那是輕的猶如踩在水面上,靜止的波紋都比他吵雜。推開大門照出的日光僅有薄弱的微溫,他打了個冷顫後伸直了背部,向左、向右,暖身操作足了後踢了踢剛換上的球鞋,回首一望是廢墟般靜謐的宅邸。不起眼、也不可疑,只是被遺棄的,某黑幫的總部。
回過頭開始提起大腿跑起晨跑的他必須將其視為日常,只為了不讓身體裡的任何一顆螺絲鬆懈。他於那荒野的郊區小跑步,踏過了水溪、踩過了橋墩,路上偶遇幾個提著杖子的老人,他也極其自然地打了招呼,撫摸著路過而徘徊的狗群。
一路繞圈式的奔跑著,約莫四十至五十分的路程,像是秒針回到了原點似的來到了鐘錶圓心。
暖身過後身體會微微的發燙,汗漬在他的運動衫上留下了痕跡。

二十年前,他的身上只會有奮鬥過的汗水還有打傷的血痕。
十年前,他的身上多了許多鬥毆過的瘀青還有受傷感染的麻疹。

今日,就只是幾道汗水流過,頂多就是清晨下起的五分鐘細雨。

回到組織後再度梳洗過一遍,他穿上了正裝,在誰的辦公室裡靜靜地沖泡起咖啡。
衣索比亞咖啡豆在輾摩的過程中飄來屢屢香氣,繚繞於鼻息之間,他瞇起了眼將熱水沖入,順時針的以銀匙攪拌好讓熱水燙過的豆子能釋出他所需要的咖啡因。一九八五年代的陶瓷杯盤上僅有幾條草叢間棲息的蛇與紅色的果實點綴,在杯底觸及陶瓷本身而響起清脆時,他憶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咖啡很貴。
他可能在外流浪個兩周才有幸喝上一杯特價的廉價咖啡。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時候,有名女性會在閒暇之餘給自己遞上同樣的咖啡,而他會勸告身邊那女性的孩子不要喝這種東西,喝多了傷身體。

某一段時間,咖啡成癮。
他於組織裡承受龐大壓力與無法順利達成而中止的復仇計畫時,他只能喝咖啡洩憤。
那是十年前的事。那時候,總有幾滴眼淚會趁他不留意滴進了咖啡,足夠苦澀的爛技術泡成的咖啡讓他記住了無法被抹滅的仇恨。

今日,只是單純的提神。
他坐在辦公室裡的沙發,望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過,自己的薄唇浸泡在咖啡之中後,隨著杯緣挪開而舔拭起嘴角。熱氣衝到了嘴上,在髮絲間繚繞的是他這幾十年來的分析,還有冒險過後唯一留下的一絲慰藉。

如今他早已不年輕,身子卻需要繼續勞動。
不為別的,只為活下。繼承了某人的遺憾、接受了某人的條件……
完成某一個人的,遙不可及卻又近在咫尺的,夢想。

隨著門打了開來,他關上了手機。
一秒不差的八點二十分。
他朝著門口微笑。

「歡迎,老大。那我們開始討論今天的日程吧。」
僅是那一句,是他這幾十年間斬獲的淬鍊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