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友誼



銀翼殺手AU




洛杉磯又下雨了。

傑克拉高了風衣的衣領，儘管這對遮雨其實毫無幫助，他就這樣走在五光十色的街道上直到雨傘的陰影追上他，是布雷德利，比他高一些的搭檔已經放棄慣例地詢問他『為什麼不撐傘』了。

明明只要布雷德利再堅持一下，說不定傑克就會考慮告訴他。

「你妨礙到我看星星了」
「真是個相當好的時機」
布雷德利平淡的語調裡多了些諷刺的意味，那讓傑克忍不住笑出來。

「我不知道你還有這種不合時宜的興趣」
布雷德利喃喃自語，他盯著馬路的前方，側身避開迎面而來的人群。

這年代早就沒人在觀星了，神話已經失去力量，人們不再談論星星排列的方式、還有星座序列間的意義。因為他們都已經知道，那些在宇宙中穿越了那麽遙遠距離的絢爛光芒的秘密。

一旦擁有了抵達其他星系的能力，人類將更關心自己何時能移民到上頭去，地球污染的程度超乎想像，從物質到心靈，而離不開的人們也有需要煩惱的事情，比如哪裡還有真實的東西？

傑克飛快地瞥了自己的搭檔一眼，布雷德利偏離雨傘中心的那一半身軀被雨水打濕，但他看起來不太在意。如果要傑克猜測，他會認為這只是布雷德利疲倦狀態下的正常表現。

他們每天的任務似乎沒有盡頭，解決完了一樁就自動產生新的，明明那麼多人不在地球上了，為什麼事情還是一樣多？為什麼受傷時還是一樣疼？為什麼這些讓人害怕的部分幾乎不受科技影響而改變？

他們走進一家日式拉麵店，布雷德利對此沒有意見，畢竟傑克主動解決了今天的『晚餐要吃什麼』這種煩人的日常難題。

這間店並不大，相對窄小的吧檯座位對他們兩人來說算不上舒適，但對兩個成年男人而言，一頓飯的時間能有多長？大概是下雨的緣故，今天的客人沒有很多，布雷德利看著面前的菜單隨意選擇了一個口味，而傑克倒成了猶豫的那一個。即使如此，他其實也只晚了布雷德利幾秒送出選單。

「我記得他們的酒很不錯」
布雷德利正在喝著熱茶時傑克這麼告訴他，他瞥了眼外頭的雨勢，一時半會是停不了了，而布雷德利其實有點抵觸潮濕的氣味，還有雨水不小心滴到皮膚上的觸感，那是一種不同於冬日低溫的寒冷、更具侵略性，唯一的好處大概只有——那感覺是真的。

「吃完再看看要不要點？」
他問道，而傑克點了點頭，然後開始研究放在他們面前的各式醬料。布雷德利環視店面，這家店採用木頭裝潢，大概是高科技投影的木頭裝潢，店主似乎是個懷舊的人，因為他身側的牆面上貼著一些老舊專輯封面和電影海報。

「真讓人難以置信⋯⋯」
「什麼東西？」
「以前的電影」
「怎麼說？」傑克似乎對此很感興趣
「有點矛盾吧、或許我們現在活成了某部科幻電影的模樣，也可能沒有，而電影這娛樂卻幾乎消失殆盡⋯⋯」
因為現在有比影像和故事更刺激和吸引人的東西⋯⋯

然後光碟與錄影帶變成當今昂貴收藏品的其中之一，而製作電影時的膠卷更是彌足珍貴。

「很多事情⋯⋯大概都是這樣的」
以為會長久存在的居然在眨眼間灰飛煙滅，覺得留不住的卻意外以意想不到的形式長存於世上，這是否算是奇蹟的一種？

傑克為這個認知感到恍惚，一旁的布雷德利還專心研究著牆面，對自己搭檔片刻的不自然渾然未覺，只是追問著傑克有些不明不白地回答

「你指什麼？」
「就是⋯⋯很多事都是這樣出現、然後在不知不覺中被徹底遺忘的」
布雷德利盯著他好一會，挑起眉頭說道
「我以為⋯⋯你會說任何有資格被你記住的事都很特別之類的，如果它最終消失了那是因為多數人沒品味」
傑克眨眨眼睛，期望藉此掩飾他藏不住的驚訝，因為布雷德利很少說這麼多話，他幾乎不對對傑克做出任何評價。雖然除了睡眠時間外，他們幾乎都在一起工作，他理應是世上最了解傑克的人。

「在你眼裡我是有多驕傲？」
「你很有自信但不至於驕傲，雖然我無法理解這自信哪來的，但那不令人討厭」
「該死、你不會其實是什麼裝成警探的稽核人員吧？」
布雷德利聳聳肩，似乎在琢磨要不要配合傑克的調侃
「你見過稽核人員像我這麼擅長辦案的？」
「你說得對，公雞。我只是自信，你這種平時裝的一臉好人樣、私底下其實是個自戀混蛋的人才是驕傲。」
傑克不甘示弱地回擊，布雷德利只是露出少見的微笑沒再回應，而他們的餐點到了。

這種時候有一碗熱騰騰的拉麵作為一天的終結，對兩個工作繁重的警探來說絕對稱得上救贖。在繼續談話和品嚐充斥著香氣的食物之間，他們難得有默契地共同選擇了後者。

「你覺得好吃嗎？」
「算是⋯⋯好吃吧？」
布雷德利在離開那家拉麵店時說道，雨暫時停了，他盯著路面上殘存的水氣所映出的高樓的燈光，變成一種稱得上迷幻的顏色。而傑克不確定，布雷德利臉上的困惑是因為他的問題還是對於眼前的景象。

傑克最後在路口和他的搭檔說再見，然後看著布雷德利拎著傘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這無情的傢伙」
傑克咕噥著，儘管布雷德利所能達到的極限，其實已經超越了他和其他人的想像。




———




下回他們在下班的路上不幸遇到下雨的時候，當傑克再次抬起頭，他發現這回頭上的傘面變成了透明的。

或許這時代的奇蹟是一體兩面，它註定夾雜著失去和收穫來到他的面前。但傑克懷疑奇蹟未必全然意味著好意，這可能只是為了讓他變得像過去一樣狼狽和手足無措。

布雷德利還是一如既往討人厭的擅自把晚餐的決定權丟給他，而傑克無比慶幸有幾滴雨水率先滴到他的臉上。這樣在小鬍子搭檔意識到前，他就可以合理地用手抹去臉上冰涼的雨水、還有那些帶著溫度的眼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