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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杉下半身穿著垂降安全帶,勾著繩索就從高樓層的牆壁上以近乎垂直的體態潛伏在窗外的死角,在躍入、突進窗內時,大多數人全都是錯愕,只是幾秒的延遲,就已經足夠帶走三、四條人命。

手裡的假匕首沾著顏料,唰唰幾下就把人圖成了半個彩帶,每個被顏色標記的地方有胸腔和側頸,也有腰腹與大腿,而上色的共通點不是要害就是以破壞動脈為主,剩下還沒滴上彩墨的人並沒有反抗,而是丟棄了手裡填裝漆彈的手槍或步槍,雙手舉高代表投降。

「不錯的判斷,但不是正確的。」冷杉算是稍微稱讚,但他沒有停下手,而是把剩餘落單的羔羊們一一狩獵「如果敵方的行動今天以殲滅為前提,他們不會吃這一套,即便有國際公約也一樣。」

他回答著學生因為錯愕沒能問出的問題:「公約只在大家看得到的地方生效。」

夏佐整個人坐在地上,只是摸了摸脖子上濕濕尚未乾涸的顏料,隨後站起拍了幾下沾滿塵土的褲子後只是舉手,他對課堂內容保有疑問。

「請說,夏佐同學。」冷杉允准了他的發言。

「冷杉教官,眼下的課程是不是超出教學範圍了,更何況我們只是新生,是否應當先上過幾堂概念課再進行這樣的課程內容畢竟適合?」夏佐的講述很平穩,像是個已經死掉的人一樣。

「確實,你們應該先坐在教室裡聽著無聊的長篇大論。」冷杉沒有否認「但是我說過,我是個喜歡直接實際操作的教學方式,所以我今天告訴你們的內容是『CQB測試』,為了就是了解每個學生對於場域戰鬥的認知與應對程度,方便篩選兵種外我也好拿捏教學內容。」青年撿起四散的氣槍,並把這批「已經死了」的學生送出建築外。

對於冷杉的解釋,夏佐沒有質疑,應該說他們倆是稍微類似的人,所以只要講出重點,後面的事情再琢磨幾下就能得出解答。

只不過這個導師的教學方式確實令人耳目一新,比起坐在教室裡或是單一旁聽長篇理論,他更傾向讓身體記住經歷,早在其他年級中就有聽見是名魔鬼教官的傳言,但夏佐更多感覺到的是,用嚴苛確保一定的能力下限,至於能學習到多少其實取決於人到底想不想學。

「好了,下一組。」冷杉大喊,他也是個重視效率的人所以不想浪費時間。

但每個小隊被送出來的速度都很快,這就是所謂姜還是老的辣?夏佐在其他人測試的途中刻意張開了精神感知網,即便透過腦波反應能得知冷杉的所處位置,但總有一種沒能看清的霧濛感,像是被刻意誘導了什麼一樣,在學生眼裡,精神感知突然變得只像個能探查三維空間的雷達,只能得知人的位置與移動狀況,而不是什麼能搶先推測蒐集能力。

「嘖……」夏佐的腦袋感覺重重的,像是傾瀉的大雪給掩埋。

當然,作為一名勉強及格的導師,冷杉是有發現這個學生的異樣,不如說,那是情理之中的反應,再完全結束課程後,短暫的下課時間內又替了這個滿肚子疑問的學生解惑:「如果你覺得有種被瞞騙的感覺很正常。」

「什麼意思?」夏佐沒有理會四散的學生,他上下掃視了冷杉,灰白的雪地迷彩作戰服上只濺上了一點顏料,很明顯一班的學生沒有一個能摸到他。

「在測試的途中,即便我要應對的主要對象就是那幾位同學外,我也很隨時警戒來自場外的威脅。」冷杉脫掉了手套,露出了佈滿刀痕的皮膚「出於個人習慣就是了。」他聳肩,即便到了安逸的環境,習慣還是沒能馬上改下來。

「這樣的習慣不是壞事。」夏佐認為這不須要做出改變,又或是說軍事教學最需要這種時刻警戒的教官,因為他們給予的資訊參考價值極大,全都是血淋淋到實案「這麼說從測試一開始……您就刻意提防來自嚮導的精神感知?」

冷杉點頭:「沒錯,我不會一直想著我要進攻腿部或頭部,有點類似打掩護,我只會讓你知道我想要殺你,而不會說我想從哪邊下手。」他開始往主要教學大樓移動,示意夏佐可以邊說邊走「其實這有點到經驗談的部分了,因為我幾乎都在那種極端的地方到處跑,所以才能做到這一步。」青年在走廊上看見了一台販賣機便刻意停下,從口袋裡摸出老舊的皮夾,在鈔票收取口處塞了紙鈔進去後就按了兩瓶清水出來,遞給了還有潛力的學生,當作是一種前輩對後輩的小關心。

他所有時間都是苛刻的,但是外界總把冷杉解讀成一個過分要求的教官。

「如果實際上遇到了該怎麼處理?」夏佐很直接問了解決辦法。

「跑。」冷杉回答他,即便這個答案似乎不太得體「我說過,規則在我這裡不管用,都先以活命為主。」冷杉為了喝水拿下了面罩,右半臉全都能猙獰、肆意增生的皮肉「就算在剛剛的測試上,你跑了我也不會責怪你或扣分,人想活不是什麼過錯,那是一種本能。」

看見那半臉的疤痕,夏佐才意識到自己仍舊是個涉世未深的新人,密度的刀傷與醒目的燒疤,眼前的教官雖然有著優秀的履歷,但那不是可以用一、二句話就能作結的事情,他是黑色的,是由許多過往和滄桑逐步聚合而成的濁黑。

「就算你現在表現的無所謂,你終究還是會想活的。」冷杉把水倒入口內,等到冰涼散去後才吞下「為什麼我知道?因為我曾經和你很像,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他看著紅褐色的眼,思考了幾秒「直到『最後』才發現,原來我是想活著的。」

「冷杉教官……我沒聽懂。」夏佐一知半解,但是眼前的導師確實講出噎在喉嚨裡的其中一個疑問。

但是冷杉舉起了手,示意問答已經結束,他又把面罩穿戴了回去:「如果還想學得更多,我不介意幫同學課後輔導,如果是想聽故事,我沒辦法說得太多。」

「我明白了。」夏佐點頭,他知道與人相處不能越線「如果有疑問我會再向您請教。」

「你有潛力,我不會期待別人但是我能看到不一樣的你。」冷杉轉了身就往教師辦公室走,可是在臨走前還是揮了幾下手掌,直到上課鐘響,直到整條走廊變得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