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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沉默著等待插話時機的忠一郎假咳兩聲,再一次打斷了把他撇在一旁自顧自吵起來的兩人,「我想,既然今日的療程已經結束,是不是可以讓少爺回房休息了?」他頓了頓,瞥了眼若葉身上那被汗水浸溼而略顯半透的白色短袖上衣,和被沾黏而稍稍透出的後背線條與肌膚色,又悄悄移開了目光。「東條先生覺得如何?」 「當然,為何不呢?」悠人揚眉,接著趕人似的對若葉擺擺手,「下一段療程從後天開始,你可要記好了,小少爺。」 還氣在頭上的若葉不想和悠人說話,只是對他吐舌表達不滿,接著忠一郎搖響了手鈴喚來門外的侍從,仔仔細細吩咐著帶若葉去清洗身體,晚些他會過去接手。坐回輪椅的少年被推著離開,於是復健室只剩下了互無好感的兩人。 悠人並沒有多加搭理忠一郎,而是背對著紫髮男人自顧自地收拾起東西來,在這很明顯是對方遣散了旁人有話要和他談談的情景中,直接將年輕的管家當成了空氣。 哪怕是好脾氣的忠一郎也不得不承認,悠人確實很懂得如何惹人不快。 忠一郎深吸口氣按捺著湧上心頭的煩躁,幾乎是開門見山的對赤髮青年開口:「東條先生,請你注意對少爺說話的口氣。」 拉上背包的拉鍊,悠人終於回過頭與忠一郎對視,他率先朝隱約帶著敵意的男人露出笑容,這分明是一種釋出善意的舉動,然而他脫口而出的話語卻完全與友善一詞背道而馳:「口氣?我有什麼必須要改的理由嗎?和你不同,我是來這裡治療小少爺腿疾的治療師,而不是要服侍他的僕人。」 直白到近乎刺耳的真實,令忠一郎不禁攥緊了拳頭,越發對面前吊兒啷噹的青年感到心煩意亂。「請你端正自己的態度,嚴肅對待少爺的復健,那對少爺來說才是最好的。」 「我一直都很認真對待我的病患。反到是你,溺愛過度的管家先生,我才該原話奉還回去。」悠人冷笑一聲,邁步走向門口,與忠一郎擦肩而過的短暫片刻,碧綠與燦金的眼眸銳利又無聲的交鋒。「如果你是真的為小少爺著想,你過去就不該縱容他逃避復健。就是因為你事事都順著他,他的腿才拖到現在都好不了,還養出了糟糕又不可愛的性格。」 留下這番話,悠人打開門向外頭走去。忠一郎僵硬地回過身,嘴唇死死抿成一條線,卻始終不願承認這份彷彿被戳到痛腳的慍怒。 好像只要他承認就是自己輸了一樣。 「……真的是氣死我了,東條悠人那個傢伙!」 若葉發洩一般用拳頭不斷捶著枕頭,弄得自己氣喘吁吁,清秀的小臉脹紅一片。忠一郎都不曉得若葉這一晚上究竟提到那個名字多少次,在心中默數到第十次以後他就放棄計算了,他望著少年抱著捶凹的枕頭在床上打滾,一想到平時分外自持的若葉露出這生機勃勃的一面是因為悠人,他的心情就糟糕透頂。 哪怕若葉口裡說出的全是抱怨,卻又總夾帶著幾分特殊對待似的親密,那是忠一郎效仿不來也得不到的。 「你怎麼不說話!你不覺得那傢伙自大得很討人厭嗎?」若葉望向坐在床邊的忠一郎,儘管語氣是疑問句,但少年想要的也只有來自男人的附和或者同仇敵愾地跟著罵而已。 忠一郎看出了這點,便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少爺說得對。」 「你怎麼回答得這麼敷衍?」若葉不悅地皺起眉,這個角度他只能看見忠一郎的背影,看不見男人此刻臉上是什麼樣的神情。 被一股莫名的挫敗感糾纏不放的忠一郎面無表情,有些疲倦地嘆了口氣,他必須得承認自己實在是心胸狹小,才會因為若葉不斷地提及除他以外的別人而感到羨慕——又或者說是忌妒。他回頭看向少年時,表情已恢復成與往常無二的溫和微笑,轉移了話題:「我們熄燈睡覺了吧,少爺。」 若葉紅粉色的漂亮眼眸直直望著他,令忠一郎有一瞬產生了自己被看透的錯覺,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掛住。少年遲遲沒有出聲回應,忠一郎再度開口,這回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少爺?怎麼了嗎?」 話音落下的下一秒,若葉便坐起身,趁忠一郎不注意時用雙臂將男人的肩頸緊緊環抱,拉著他一起向後倒在了床鋪上。忠一郎愣怔地注視著身下的少年,那雙通透的瞳眸像是看破了他的悶悶不樂,幾乎讓忠一郎感覺到無地自容,直到少年溫軟的嘴唇覆上他的。 「你也會不開心啊?」若葉柔順的髮絲披散在床單上,手掌輕輕捧著他的臉龐,忠一郎看見他的眼裡唯獨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別想這麼多了,你不是有辦法讓我忘記那傢伙嗎?」 忠一郎的呼吸停頓了一剎,而後俯身壓上,唇舌交纏間逐漸升溫的熱度融去了他心底的陰鬱,化為糖漿似的濃稠甜蜜。 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得意,他想,東條悠人永遠不會知道若葉也有可愛的一面。 他順手熄了床邊矮櫃的檯燈。 彩蛋: 又是一日對若葉來說痛苦無比的復健。 逐漸開始習慣在平行桿上行走後,悠人加大了難度,從「能走就好」變成「要求他慢慢使用接近一般人走路的速度邁步」,同時也為了不讓若葉在途中跌倒,還額外加上了一個安全措施——這也是為什麼少年此時腰上纏著安全帶的原因。 安全帶像是馬甲束腰般包覆住若葉的細腰,帶子正面附有可供拉握的布條把手,悠人一手正緊緊握著它,另一手則是摟著若葉的腰作為支撐,小心翼翼地帶領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或許是悠人的步伐有些大了,若葉擺動雙腿的動作又慢、步寬又小,儘管他已經很努力試著跟上,卻仍沒走幾步就跟不上對方了。 「等、等等,太快了,你慢點……!」若葉的手死死扒著悠人的肩膀,好像一放開就會整個人摔在地上似的,他甚至顧不上丟臉,搖搖晃晃地向前盡力想用身體去貼近眼前的青年,他這些年來還是太習慣於依靠外物行走了,以至於一離開就極度缺乏安全感,哪怕他其實走得還不錯。 「不要怕,你很快就會習慣這種速度的,小少爺。」 悠人並不心軟,依舊用相同速度的步伐走著,從相握的手中傳回的顫抖、還有他那笨拙邁動著的雙腿,令青年忍不住調侃一句:「你看,這樣像不像是在遛狗?」 「吵死了!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若葉脹紅著臉咬牙切齒道。 在旁邊看著的忠一郎臉色沉沉,亦步亦趨地跟在若葉後頭,像是做好了隨時接住站不穩的少年的準備。「這樣真的不會有危險嗎?」 「自然,我還扶著小少爺呢,哪來的危險?」被質疑專業的悠人也不惱,只是相當不以為意地回答了忠一郎重複三遍了的問題,接著對幾乎被他摟在懷裡的少年說道:「明天也要做一樣的訓練喔,小少爺。」 忠一郎聞言皺起眉,他沒想到會在這裡被悠人捷足先登,他本想在訓練結束後問少爺想不想出門休息會,畢竟最近訓練的幅度確實相當高了。於是他清了清喉嚨,悠人和若葉聞聲都偏過頭去望向他:「東條先生,你最近的復健安排是否有些過於密集了?我擔心少爺身體會支撐不住。」 「我不認為,復健強度不夠的話,成效也會降低許多……」 「等等,明天我要休息。」若葉出聲打斷了兩個男人的言語交鋒,悠人是詫異的,而忠一郎則是鬆了口氣中又帶著幾分竊喜——他的外出計畫還沒泡湯。 然後他很快地又失望了。 「因為来夢昨天傳訊息約我出去了。」 忠一郎在若葉的首肯下拿出了他的手機,果不其然在與来夢的訊息中看見了這樣的訊息: 来夢:哥哥,我明天帶你去一間新開的甜點店好不好? 来夢:聽說很好吃! 若葉:隨便你 来夢:那明天下午三點,我讓管家開車去接哥哥好不好呀? 若葉:記得準時 「……好吧,那就放你一天假吧,後天要補回來喔?小少爺。」 「哈?不行!」 雖然忠一郎的計劃是泡湯了,但他看著同樣被拒絕的悠人想,反正不是只有他被拒絕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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