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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敗】

  「你是耳聾了嗎!我說了讓你趕緊放開我!」
  綠髮少年伸出纖細的手臂,試圖抵抗著壓制在自己身上的紅髮青年,他的腳踝被對方厚實的大手死死抓住而動彈不得,疼痛感令他眼角不由泛起了細微的淚光,惱怒又屈辱的神情讓那張清秀臉龐更顯楚楚動人。
  然而青年卻絲毫不為所動,哪怕少年不斷喊著痛也只是按壓著他的右腿,大幅度屈膝的動作讓他的大腿逐漸貼近於腹部,貼身短褲完美展現出那渾圓翹挺的誘人弧度,為了不讓少年的腿落下,青年還特意讓自己的下身緊緊貼著對方的臀部作為支撐,衣物在細膩肌膚上磨擦的粗糙感覺令少年忍不住哼哼。
  像是覺得少年此刻表情很有趣似的,青年咧嘴露出那一排尖銳的鯊魚牙:「就算原本沒聾,你再這麼喊下去是個人都得聾啊,小少爺。不過,看你還有這麼多力氣叫喚,想必就算中途不休息,下一個姿勢肯定也能做得很好,對吧?」
  「什麼……不、不行!」聽見青年充滿惡意的威脅,少年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雙手幾乎將對方的衣領抓皺,咬牙切齒道:「你難道想讓我被痛死嗎,開什麼玩笑……!」
  「放心吧,這個動作還不是最疼的,等會還有你受的。來,深吸一口氣……」青年的手撫過少年的大腿,欺身上前,用小心卻不容反抗的力度緩緩向下壓。
  「嗚……痛、很痛啊,停下……!」少年發出一聲嗚咽,幾乎像是可憐巴巴的求饒。
  「疼痛對你而言是好的,忍一下,很快就結束了。放輕鬆……」青年低笑一聲,說出的話語與其說是在安撫少年的情緒,更像是一種誘導。也許是終於意識到反抗的話語沒有任何用處,少年只能忍耐著不適而微微顫抖的呼吸,青年見狀滿意的勾起嘴角,「對,就是這樣,深呼吸……」
  少年極力堅持了半晌,「夠了,夠了吧……!」
  「再十秒。」感覺到少年的腿開始顫抖著意圖要掙脫,青年若無其事地加大了按壓的力度,被少年又兇狠又狼狽的紅粉色雙眸瞪了一下。
  心底默念著倒數直到歸零,少年的右腿才終於被青年放開,癱軟下來。然而紅髮青年並沒有打算給對方喘口氣的時間,伸手就握住了少年的左腿——突然間,青年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使勁拍了一下,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動作。
  回頭望向臉色有些陰沉的紫髮男人,他揚揚眉,問道:「有事?」
  「……東條先生,你確定這真的只是普通的壓腿拉伸?為什麼少爺會一直喊痛?」
  青年感覺到男人抓住自己肩膀的力道不輕,夾帶著幾分疼痛。聽見了對方的問話,他不禁嗤笑一聲,拍了拍那隻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好像在表達友好,彎起的嘴角卻又帶著幾分調侃嘲弄。
  「不是拉伸,那你覺得我是在做什麼呢?管家先生。」

  作為一名頗具知名度的復健師,東條悠人見過不少病患。
  去拉扯曾經因為病變而萎縮變形的神經肌肉與骨骼關節,本就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也許在病患眼裡更像是一種見不到終點的漫長折磨。並不是所有身體失能者都能恢復如初,復健醫療遠沒有旁人想像的那麼神奇,能否見得成效更多還是在於病患自身能否堅持住日復一日的復健訓練,多的是因為承受不了痛苦而選擇屈服於缺陷、半途而廢的病患。
  雖然他的前輩們好像總是能理解病患的選擇,可那在悠人眼裡也不過是一種懦弱的逃避,令他感到無比費解。
  為何有機會恢復,卻仍要選擇與身體功能的障礙妥協?
  當然,他不是不能理解病患這麼做的原因,畢竟沒有任何人會喜歡遭受如此苦厄。可他既然擔當了復健師一職,他就有義務盡力達到復健最大的效果。
  與他熟識的前輩曾經語重心長地勸戒他,說想治癒病患的想法並不是錯,可他的手段可以更溫和一些。悠人自然是聽出了言下之意,也多少明白自己的處理方式比起積極更像是一種激進,但是他並不認為有必要改變手段。
  「為什麼要改?我經手的病人最後的康復程度比你要來得更高。」
  直白刺耳的話語讓前輩露出了難堪的表情。就算悠人看到對方彷彿按捺著情緒,手中的飲料鋁罐被手指按壓出微微凹陷的模樣,他也不在意。
  因為他知道自己說的就是事實。
  復健一點也不高深,復健純粹只是努力與毅力的集合體,只有那些咬牙苦撐下來的人才能體會到忍受痛苦的意義。悠人實在是太了解,面對那些不願配合療程或者耍賴不想付出努力的病人,溫和鼓勵不具實質意義,反而助長了他們不願面對傷痛的惰性,淪落為自暴自棄或是灰心喪志的一員。
  悠人從不會讓病患妥協。
  後來,他被高薪聘請成為某位小少爺的私人復健師。
  這個名為近衛若葉的病患,在復健時總會表露出消極負面的一面。年紀輕輕就在輪椅上度過大半輩子的少年,有著類似案例病患都有的通病:陰鬱、悲觀、排他排斥、從沒付出過就覺得努力既沒意義也不會讓他康復。
  面對不配合的病患,悠人的方法簡單粗暴:盯著對方直到做完為止。
  近衛修治——他的僱主、病患的父親——並沒有限制他治療的方法與手段,只要求他一定要把若葉治好,這讓悠人能夠更輕易地用強硬態度監督若葉完成復健進度。
  單次療程完成不了的,就沿到隔天繼續完成,而這也是悠人雖然今日無須進行復健療程,卻還是來到近衛家宅加班的原因。
  對此抱有不滿的僅有兩個人:若葉自身,以及總是與他形影不離的管家本多忠一郎。
  在進行走路練習前做適當的拉伸有助於增進復健效果,些微的疼痛代表著萎縮的肌肉與神經重新被啟用,對病患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然而忠一郎似乎沒辦法信任他的專業,必須反覆向他確認拉伸的疼痛並不會給少年帶來傷害,那是悠人所熟悉的、病患家屬與親密者獨有的關心則亂。
  悠人只覺得好笑,儘管他們並沒有如他那般考取執照,卻又總愛質疑他的醫療判斷,一無所知地起著對病患沒有半點好處的疑竇。
  也難怪若葉的傷勢程度分明不算特別嚴重,卻拖到了現在都還遲遲不見成效。
  溺愛果然是復健路上最大的阻礙。
  「好了,管家先生,我們要繼續療程了,請在旁邊耐心等待結束吧。」悠人拉開忠一郎抓著自己肩膀的手,任由管家聽了他隱隱夾帶著挑釁的言詞後不悅地蹙起眉毛,拍了拍躺在軟墊上的若葉的腿:「別偷懶了小少爺,你的腳再不好好動動就會變得又粗又肉喔?」
  「我的腿怎樣又關你什麼事!」若葉氣得臉都脹紅起來。
  「怎麼會與我無關呢?畢竟我可是負責治療你的醫生,還是拿錢辦事的。」
  「那我就把你辭了,現在立刻!」
  「唉呦,很可惜,僱用我的是你父親而不是你本人呢。」悠人聳聳肩一攤手,就是極盡嘲諷,讓若葉抓狂又惱怒地用手拍打著地板,最後摀住臉發出一串毫無意義的糾結喊聲。
  與若葉的氣憤截然相反,悠人笑得很開心,拿少年那副氣得要命卻拿他沒轍的模樣取樂。
  拉伸結束以後,又到了走平行桿練習腿力的時間。若葉緊緊抓著作為他唯一支撐的固定金屬扶手,顫抖著雙腿努力邁著小小的步伐,向著站在盡頭的紅髮青年一點點靠近。或許是希望這份痛苦能夠盡早結束,若葉的腳步比以往還要更加焦急,幾乎是踉蹌著前行。
  「不要把所有力氣放在手臂支撐上,你要嘗試著用腳施力,平衡身體四肢,這樣行走訓練才有意義。」仔細觀察著行走狀況的悠人發覺了若葉的異樣,抿了抿唇, 「小少爺,你慢慢走不用急,可別不小心摔著了。」
  若葉沒有回話,他光是努力不讓自己摔倒就已經竭盡全力了。長久未曾使用的雙腿比預想中更加軟綿無力,伸直膝蓋時傳來強烈的滯澀感讓筆直站立成為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情,他只能強迫性地將腿扯直,酸澀的撕扯感夾帶著些許刺痛,使他額間冒出的汗珠滑落至下巴。他當然也可以選擇放棄,任由自己跌在地板上,可若葉一想到要是自己真摔了可能會被悠人嘲笑,驕傲與面子就不許他這麼做。
  一步一步、一點一點,他成功地邁出最後一步,走完了全程,在心神放鬆的剎那,若葉雙腿猛然一軟就要向前跌去,來不及反應的他下意識閉緊了雙眼,卻在黑暗中落入一個帶著淡淡古龍水香氣的擁抱之中。
  「真是,不都讓你小心點了?」
  青年含著笑意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若葉小心翼翼地睜開眼,便發覺悠人的臉龐近在咫尺。似乎有那麼一瞬,他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被嚇到的若葉直接用手推開對方的臉。
  「……小少爺,你就是這樣對待拉了你一把的人?」
  悠人的嗓音聽上去似乎有點無言,從嘴巴呼出的熱氣又驚得若葉連忙收回手,少年摩娑著手心似乎想將那股溫熱的癢意蹭去,嘴上還一邊結巴著回應道:「我、我又沒讓你拉我!你自找的!」
  「喔,是嗎?」悠人不懷好意地勾起唇角。
  若葉還沒反應過來,悠人就直接鬆手並向後退了一步,少年直接向前撲倒在地,又像是還沒理解自己摔倒的事實般,神情空白地望著惡作劇得逞的悠人。
  他身後傳來忠一郎一聲心驚膽跳的呼喚:「少爺!您沒事吧!」
  忠一郎的呼喚令若葉猛然回神,雖然感覺不怎麼疼,畢竟先前悠人早已做了緩衝,但少年還是忍不住怒視著放任自己摔倒的青年,「你……有什麼毛病啊!」
  「你不是沒讓我拉你嗎?我可不想多事呢。」悠人哼笑一聲。
  眼見若葉還要繼續和悠人吵架,忠一郎只能強勢地介入兩人之中:「少爺,您有沒有哪裡摔傷了?」他關切詢問著,一邊溫柔地扶著站不起來的少年,帶著手套的掌輕撫過對方的膝蓋與小腿,檢查若葉身上是否存在傷勢。
  「我能有什麼事?」若葉沒好氣地拍開忠一郎的手,很明顯就是在遷怒於無辜的管家,接著又瞪了悠人一眼,「你還要做什麼趕快做,然後趕快滾!」
  「很高興聽到你如此積極的發言,不過很可惜,今天這樣就完成了。因為你的腿比我想像中還更孱弱,不宜操之過急,未來的訓練內容也有必要調整一下難度了。」
  悠人在手掌大小的記事本上寫了一行字,又迅速收回自己的口袋中。從他的言詞中察覺自己被不著痕跡地損了一把,若葉嘴一撇,還沒能對悠人失禮的言論發表抗議,青年的大手便先一步在他頭上鼓勵地拍了拍。「雖然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不過今天的表現也還算值得嘉獎,就破例誇獎你一下吧。」
  紅髮青年咧開一抹讚許的笑。
  「做得不錯。」
  若葉愣了一下,還沒從誇獎中反應過來,便看見有個東西從上方落下來,他下意識地用雙手捧接起來。
  定睛一看,那是一顆牛奶糖,沒見過的陌生牌子和包裝。
  儘管若葉不覺得自己是個寬容的人,但是他發覺自己原先那被捉弄的惱火,似乎被這簡單的一句話和廉價的一顆糖給奇妙地安撫了下來,只留下了色厲內荏的表象。
  他捏著糖果的塑膠包裝,有些不習慣於悠人唐突的坦誠,畢竟對方總是吝嗇於誇獎,更多是在揶揄他沒辦法吃苦耐勞的嬌弱與少爺脾氣。
  來自青年的稱讚,令若葉心底微微發癢。
  少年的嘴角抖了抖,似乎是想彎成一抹笑,卻又被強硬地壓下去。「……哼,你以為這麼說,我就不會追究你對我的無禮了嗎?」他試圖裝出與往常一樣的倨傲,然而他嗓音上揚的尾音卻還是洩漏出他極力隱藏的些許愉悅。
  「真奇怪,我聽認識的兒科醫生說,小孩要是在打針時哭鬧或耍脾氣時,他一給這種糖,小孩就會開心了。難不成他是在騙我?」悠人刻意露出費解的神情,語帶戲弄地挖苦著情緒好不容易有轉晴跡象的若葉,果不其然看見少年臉色立刻又垮了下來,青年心裡覺得逗弄這脾氣高傲的小少爺有趣極了,但還是忍著笑,耳邊傳來若葉憤怒的喊聲。
  「誰要吃這種廉價的糖果啊!你自己吃吧!」若葉忿忿地將手中糖果砸在地上,像是在砸不久前竟然天真地動搖了想法的自己。
  ——東條悠人果然就只是一個可惡的傢伙!
  在一旁沉默著等待插話時機的忠一郎假咳兩聲,再一次打斷了把他撇在一旁自顧自吵起來的兩人,「我想,既然今日的療程已經結束,是不是可以讓少爺回房休息了?」他頓了頓,瞥了眼若葉身上那被汗水浸溼而略顯半透的白色短袖上衣,和被沾黏而稍稍透出的後背線條與肌膚色,又悄悄移開了目光。「東條先生覺得如何?」
  「當然,為何不呢?」悠人揚眉,接著趕人似的對若葉擺擺手,「下一段療程從後天開始,你可要記好了,小少爺。」
  還氣在頭上的若葉不想和悠人說話,只是對他吐舌表達不滿,接著忠一郎搖響了手鈴喚來門外的侍從,仔仔細細吩咐著帶若葉去清洗身體,晚些他會過去接手。坐回輪椅的少年被推著離開,於是復健室只剩下了互無好感的兩人。
  悠人並沒有多加搭理忠一郎,而是背對著紫髮男人自顧自地收拾起東西來,在這很明顯是對方遣散了旁人有話要和他談談的情景中,直接將年輕的管家當成了空氣。
  哪怕是好脾氣的忠一郎也不得不承認,悠人確實很懂得如何惹人不快。
  忠一郎深吸口氣按捺著湧上心頭的煩躁,幾乎是開門見山的對赤髮青年開口:「東條先生,請你注意對少爺說話的口氣。」
  拉上背包的拉鍊,悠人終於回過頭與忠一郎對視,他率先朝隱約帶著敵意的男人露出笑容,這分明是一種釋出善意的舉動,然而他脫口而出的話語卻完全與友善一詞背道而馳:「口氣?我有什麼必須要改的理由嗎?和你不同,我是來這裡治療小少爺腿疾的治療師,而不是要服侍他的僕人。」
  直白到近乎刺耳的真實,令忠一郎不禁攥緊了拳頭,越發對面前吊兒啷噹的青年感到心煩意亂。「請你端正自己的態度,嚴肅對待少爺的復健,那對少爺來說才是最好的。」
  「我一直都很認真對待我的病患。反到是你,溺愛過度的管家先生,我才該原話奉還回去。」悠人冷笑一聲,邁步走向門口,與忠一郎擦肩而過的短暫片刻,碧綠與燦金的眼眸銳利又無聲的交鋒。「如果你是真的為小少爺著想,你過去就不該縱容他逃避復健。就是因為你事事都順著他,他的腿才拖到現在都好不了,還養出了糟糕又不可愛的性格。」
  留下這番話,悠人打開門向外頭走去。忠一郎僵硬地回過身,嘴唇死死抿成一條線,卻始終不願承認這份彷彿被戳到痛腳的慍怒。
  好像只要他承認就是自己輸了一樣。

  「……真的是氣死我了,東條悠人那個傢伙!」
  若葉發洩一般用拳頭不斷捶著枕頭,弄得自己氣喘吁吁,清秀的小臉脹紅一片。忠一郎都不曉得若葉這一晚上究竟提到那個名字多少次,在心中默數到第十次以後他就放棄計算了,他望著少年抱著捶凹的枕頭在床上打滾,一想到平時分外自持的若葉露出這生機勃勃的一面是因為悠人,他的心情就糟糕透頂。
  哪怕若葉口裡說出的全是抱怨,卻又總夾帶著幾分特殊對待似的親密,那是忠一郎效仿不來也得不到的。
  「你怎麼不說話!你不覺得那傢伙自大得很討人厭嗎?」若葉望向坐在床邊的忠一郎,儘管語氣是疑問句,但少年想要的也只有來自男人的附和或者同仇敵愾地跟著罵而已。
  忠一郎看出了這點,便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少爺說得對。」
  「你怎麼回答得這麼敷衍?」若葉不悅地皺起眉,這個角度他只能看見忠一郎的背影,看不見男人此刻臉上是什麼樣的神情。
  被一股莫名的挫敗感糾纏不放的忠一郎面無表情,有些疲倦地嘆了口氣,他必須得承認自己實在是心胸狹小,才會因為若葉不斷地提及除他以外的別人而感到羨慕——又或者說是忌妒。他回頭看向少年時,表情已恢復成與往常無二的溫和微笑,轉移了話題:「我們熄燈睡覺了吧,少爺。」
  若葉紅粉色的漂亮眼眸直直望著他,令忠一郎有一瞬產生了自己被看透的錯覺,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掛住。少年遲遲沒有出聲回應,忠一郎再度開口,這回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少爺?怎麼了嗎?」
  話音落下的下一秒,若葉便坐起身,趁忠一郎不注意時用雙臂將男人的肩頸緊緊環抱,拉著他一起向後倒在了床鋪上。忠一郎愣怔地注視著身下的少年,那雙通透的瞳眸像是看破了他的悶悶不樂,幾乎讓忠一郎感覺到無地自容,直到少年溫軟的嘴唇覆上他的。
  「你也會不開心啊?」若葉柔順的髮絲披散在床單上,手掌輕輕捧著他的臉龐,忠一郎看見他的眼裡唯獨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別想這麼多了,你不是有辦法讓我忘記那傢伙嗎?」
  忠一郎的呼吸停頓了一剎,而後俯身壓上,唇舌交纏間逐漸升溫的熱度融去了他心底的陰鬱,化為糖漿似的濃稠甜蜜。
  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得意,他想,東條悠人永遠不會知道若葉也有可愛的一面。
  他順手熄了床邊矮櫃的檯燈。


彩蛋:

  又是一日對若葉來說痛苦無比的復健。
  逐漸開始習慣在平行桿上行走後,悠人加大了難度,從「能走就好」變成「要求他慢慢使用接近一般人走路的速度邁步」,同時也為了不讓若葉在途中跌倒,還額外加上了一個安全措施——這也是為什麼少年此時腰上纏著安全帶的原因。
  安全帶像是馬甲束腰般包覆住若葉的細腰,帶子正面附有可供拉握的布條把手,悠人一手正緊緊握著它,另一手則是摟著若葉的腰作為支撐,小心翼翼地帶領他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或許是悠人的步伐有些大了,若葉擺動雙腿的動作又慢、步寬又小,儘管他已經很努力試著跟上,卻仍沒走幾步就跟不上對方了。
  「等、等等,太快了,你慢點……!」若葉的手死死扒著悠人的肩膀,好像一放開就會整個人摔在地上似的,他甚至顧不上丟臉,搖搖晃晃地向前盡力想用身體去貼近眼前的青年,他這些年來還是太習慣於依靠外物行走了,以至於一離開就極度缺乏安全感,哪怕他其實走得還不錯。
  「不要怕,你很快就會習慣這種速度的,小少爺。」
  悠人並不心軟,依舊用相同速度的步伐走著,從相握的手中傳回的顫抖、還有他那笨拙邁動著的雙腿,令青年忍不住調侃一句:「你看,這樣像不像是在遛狗?」
  「吵死了!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若葉脹紅著臉咬牙切齒道。
  在旁邊看著的忠一郎臉色沉沉,亦步亦趨地跟在若葉後頭,像是做好了隨時接住站不穩的少年的準備。「這樣真的不會有危險嗎?」
  「自然,我還扶著小少爺呢,哪來的危險?」被質疑專業的悠人也不惱,只是相當不以為意地回答了忠一郎重複三遍了的問題,接著對幾乎被他摟在懷裡的少年說道:「明天也要做一樣的訓練喔,小少爺。」
  忠一郎聞言皺起眉,他沒想到會在這裡被悠人捷足先登,他本想在訓練結束後問少爺想不想出門休息會,畢竟最近訓練的幅度確實相當高了。於是他清了清喉嚨,悠人和若葉聞聲都偏過頭去望向他:「東條先生,你最近的復健安排是否有些過於密集了?我擔心少爺身體會支撐不住。」
  「我不認為,復健強度不夠的話,成效也會降低許多……」
  「等等,明天我要休息。」若葉出聲打斷了兩個男人的言語交鋒,悠人是詫異的,而忠一郎則是鬆了口氣中又帶著幾分竊喜——他的外出計畫還沒泡湯。
  然後他很快地又失望了。
  「因為来夢昨天傳訊息約我出去了。」
  忠一郎在若葉的首肯下拿出了他的手機,果不其然在與来夢的訊息中看見了這樣的訊息:

  来夢:哥哥,我明天帶你去一間新開的甜點店好不好?
  来夢:聽說很好吃!
  若葉:隨便你
  来夢:那明天下午三點,我讓管家開車去接哥哥好不好呀?
  若葉:記得準時

  「……好吧,那就放你一天假吧,後天要補回來喔?小少爺。」
  「哈?不行!」
  雖然忠一郎的計劃是泡湯了,但他看著同樣被拒絕的悠人想,反正不是只有他被拒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