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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滴花：勇往直前的力量〉

大意：年輕的梅斯被補入獄，坎羅前去救他。
警告：兩人過去私設有，慎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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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者感到冷的時候很少，一是遭凍結武器攻擊；二是逮捕後被封鎖全身的火焰；最後，是燃燒殆盡，化為灰燼回歸大地。

梅斯現在就感到非常冷。

他帶著巨大而沉重的鐐銬，縮在牢房角落昏昏欲睡，狹窄的空間中還有許多惶惶不安的燃燒者，年紀幾乎全和梅斯一樣十五六歲上下。這個時期的政府和財團還不敢那麼明目張膽地大肆抓捕燃燒者，也可能是社會輿論迫使他們只能隱密地捕捉，明面上還只有那些犯罪傷人的燃燒者被關入監牢。那多是被家人與社會排斥的青少年，組成集團來保護自己與同伴，甚至自暴自棄地做著以愉悅為目的的燃燒。

這個牢房裡沒有梅斯認識的人，真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不幸。他憑藉著移動速度快，替集團夥伴們誘開追兵，因此只有他一個人被逮到。他把凍發疼的臉埋在膝蓋上，雙手抱緊膝蓋。關押燃燒者的牢房冷得每吸進一口空氣都會讓人肺疼，皮膚如同被細小的刀片搔刮般刺痛，嘴唇、喉嚨和眼睛都十分乾燥；最糟的是他們戴上的對燃燒者專用鐐銬，彷彿每分每秒都在吸取身上的溫度，和火焰曾帶給他的力量。

牢房內一片死寂，只有製冷機的運作聲和偶爾幾聲哭泣。因為沒有對外窗，這裡看不見陽光，只有幾盞慘白的小燈以供照明。這樣的環境讓梅斯想起曾在書上看過關於南極的描寫：那是一個極為寒冷的地方，冬天的平均溫度是零下50℃，夜晚持續數月，科學家們只能在封閉的環境工作。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他們的情緒低落、睡眠品質差、執行力下降，直到陽光回到這片大地才能讓他們好轉。

人腦是很神奇的，它讓這些科學家進入一種「假冬眠」的狀態來規避永夜帶來的抑鬱——意識恍惚、注意力游移、對一切發生的事都波瀾不驚。梅斯希望如果他會被一直關下去，也能進入假冬眠的狀態，讓他什麼都無法思考、什麼都感覺不到，讓寒冷不再侵蝕他的身體與靈魂，讓他成為一堆會呼吸的灰燼。

……

「梅斯、梅斯！」坎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梅斯還來不急反應就被用力前後晃動，當他睜眼時除了看見坎羅擔憂的臉，還有正準備甩他巴掌而高高揚起的手。

「甩我巴掌我會甩回去哦……」梅斯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又乾又澀，他見坎羅也戴著手銬，才猛然清醒過來：「坎羅，你也被抓住了？」

「是戰略性入侵。」坎羅挨著他坐下，湊在梅斯耳邊說：「我來救你啦。」

「計畫是？」

「沒有。」

「人手呢？」

「就我。」

「……我繼續睡了。」梅斯閉上眼，卻又立刻被坎羅握著肩膀搖晃。他煩躁地抓抓頭髮，終於忍不住罵出口：「坎羅，你這個笨蛋！我被抓就被抓，幹嘛沒事來救我——」

坎羅一把捂住梅斯的嘴，在他耳邊說：「噓，會被聽見的。」

「梅斯，我不救你還救誰啊？難道去救隔壁賣菜的阿姨嗎？」坎羅輕聲說：「你不要大叫，我放開手囉。」

梅斯的心情很差：「隔壁賣菜的阿姨又不是燃燒者，也沒被抓，蔥還賣的特貴。」

「所以啦，我只能來救你了嘛。」

「……搞不懂你在說什麼。」

「意思就是不能讓我重要的軍師折損在這鬼地方啦。」坎羅自信地笑了起來：「雖然沒有幫手，不過我其實有計畫的。」他舉起手，手腕上戴著的手銬綴著燈泡，閃著幽綠色的光，這代表它正不斷發出低溫冷氣，避免燃燒者起火。

坎羅說：「我打聽到了，這個手銬有個缺陷，只要有足夠的火力朝那個位置燃燒，就能破壞掉。」他又說：「至於逃跑的時機，最好在發放晚餐的時候。那時也是早晚班人員換班的時候，守備最鬆散，對外大門也會打開，方便下班的人出去。我們只要趁那時跑出去就好！」

「坎羅……」

「怎麼樣，我很棒吧。」坎羅用戴著手銬的手豎起兩根大拇指。

「這個計畫不是你想的吧。」

「呃，對啦，我去找了賣情報的……」坎羅被揭穿了，把臉埋在臂彎裡，看起來很不好意思：「怎麼一下就被你發現了，梅斯真聰明。」

「就算誇獎我，我也不會開心喔。」梅斯沒有表情，這個計畫漏洞太多，光是讓坎羅被抓進來才能執行這點，就令人質疑。是不是圈套？算計他們有什麼好處？敵對勢力有……他慣性對一切保有懷疑和警戒，光想到的可能性就有千百條，梅斯只覺得又冷又頭疼，強烈的暈眩感讓他想吐——

「梅斯。」

坎羅的聲音將梅斯拉回現實，這個傻不溜丟的傢伙是他們小集團的領頭，同時也是梅斯的竹馬。他燃燒出的火焰十分強大，為人重義氣，但個性衝動思考簡單，梅斯被抓之後最記掛的就是坎羅。

但看來梅斯已經無須擔心——這傢伙讓自己被抓到梅斯面前了。

「梅斯，你的臉色好差。」坎羅問：「你很冷嗎？」

梅斯點點頭，也不知道坎羅是因為剛被抓進來、還是天生體溫高，靠在他身旁暖呼呼的，但這仍不足以讓梅斯溫暖起來。

「太冷的話等一下燃不起來就糟了。」坎羅想了想，擠到梅斯身後坐下，戴手銬的手繞過梅斯的頭頂，把他圈在自己懷裡。整個人緊貼梅斯的後背，還用腿夾住他。

「好了。」

「好個頭啊！」

「噓、噓。」坎羅說：「這樣很溫暖吧？」

「……」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在生氣，可以跟我說嗎？」

「……因為你是笨蛋。」梅斯悶悶的說，身體溫暖起來好像讓他一直硬撐的堅強和防備都隨之融化，他終於對坎羅說出實話：「手銬有缺陷、只要火力足夠就能破壞、早晚換班的戒備會鬆散，這些都是很模糊的情報，如果缺陷已經改良了呢？要多大的火力才足夠破壞？就算戒備放鬆，憑我們兩個人能突破嗎？」

「……」

梅斯問：「還有坎羅，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來？」

坎羅急道：「那是因為其他人都太弱，我不想他們給我扯後腿——」

「騙人，」梅斯說：「他們是清楚這個計畫有多危險、多不靠譜，沒必要為救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冒險。像我這樣的燃燒者隨時都能找到替代，坎羅，我在生氣，是因為你不該來。」

「梅斯，要不是這裡太窄，我真想給你一個德式後背摔。」

「哈？」

坎羅收緊環在他肚子上的手，彷彿在衡量什麼角度摔他最順手，「算了，等出去之後再摔，你給我等著吧！」他對梅斯說：「因為是梅斯，所以我不會讓你繼續待在這個鬼地方。」

梅斯還想說些什麼，坎羅卻將臉頰靠在梅斯肩膀上，輕聲說，既然溫暖起來就睡一覺吧。

「到了晚上，就大鬧一場。」坎羅說：「我們一起。」

梅斯彷彿聽見自己寒冷沈寂的心臟重新跳動的聲音。

※

到了晚餐時間，設有冰閘的牢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除了推著餐車的獄事員之外，兩旁還有持槍的守備。帶著手銬的青少年們安靜地上前領餐，沒有人告訴他們被逮捕後將遭遇什麼，也沒人能知道這餐會不會是最後一餐；沉默與恐懼也讓人感到寒冷。

到坎羅領餐時，他雙手伸進餐桶，卻沒取出那個乾巴巴的麵包——而是捧起巨大的火團。

眾人駭然，手持冰凍槍的獄警毫不遲疑地發射攻擊，坎羅一邊燃起火焰阻擋，一邊招呼人群離開牢門。

梅斯的火焰從來都不像坎羅那麼強大，即使如何淬煉，拼死追趕，兩人就是差距著深長的鴻溝。他奔跑在坎羅身後，用盡全身的力量催發火焰，他不懂坎羅是如何能釋放火焰就破壞手銬，每當梅斯使出火焰，雙手就立刻結上一層冰霜，從強烈的刺痛到幾乎麻痺，他不斷地、不斷地釋放火焰。

坎羅艱難地應付越來越多的警衛，有些原本跟在他後頭往外跑的燃燒者見情勢不對，竟又回頭跑入牢房。

坎羅需要幫助。梅斯感到自己的皮膚被尖冰刺破又讓火焰燒灼，在小小的手銬傷與重生高速循環。如果梅斯再沒辦法脫下手銬，加入戰鬥，他們的逃獄就注定會失敗。

『火焰問，為了什麼燃燒？』

坎羅必會回答：為了勇往直前。

那麼梅斯呢？梅斯該給火焰怎麼樣的答案？

梅斯幾乎以摔倒在地的姿勢躲過數發子彈，抬頭就看到坎羅朝他伸手，梅斯猛然釋放火焰，手銬應聲崩解，他一把握住坎羅的手，兩人全身燃放爆炸般的火光。

『為了成為坎羅的力量，幫助他勇往直前的力量。』

梅斯說出回答。

他們牽著手衝出監獄，身後有火光沖天，有如兩顆劃過黑夜的流星，奔跑的那麼迅速、那麼歡暢。

「梅斯！還覺得冷嗎！」坎羅笑著問道。

「燃燒成這樣，哪可能會冷！」梅斯跑得微喘，但他也無法克制地笑，想要讓全世界聽見那樣大喊：「坎羅，你的火焰是最強的！」

坎羅學他那樣仰頭大喊：「梅斯！我們的火焰是最強的！我們！」

少年們大步疾奔，一往無前。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