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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沒有寫出來的濃咖甘草】
隔天的課仍舊是照常進行了，濃縮咖啡餅乾依照慣例用平靜到幾乎機械一樣的語氣授課，講解那些有些複雜或者複雜到令餅幾乎要燒毀腦袋的理論，只是課程中跟不上進度的餅越來越多，濃縮咖啡餅乾不得不放慢了一點授課速度。也是這樣才讓他有心思去關心甘草餅乾今天明顯有點反常的反應：那感覺活像是對方活在了一個比他的時間還要慢上一分鐘的世界，不論回應什麼都慢了三拍以上，甚至有時候還會斷線——濃縮咖啡餅乾心中的無奈更勝，看來今天是沒機會下課留餅下來詳談了，那些慢了許多的回應很明顯不是因為國老本身的情緒狀況，而是因為環境設備問題導致的網路不穩……偶爾還是會有這種日子的，例如森林那裡打雷的時候。

無聲的嘆了口氣，濃縮咖啡餅乾悄悄的把上課速度再放慢了一點點，拉長每張投影片留在螢幕上的時間，讓那個時而連上時而掉線的餅乾不會因為這樣漏了什麼關鍵。
即便他完全記得自己的課程在結束後都會有記錄檔流下供餅觀看，根本不用擔心這件事。

◇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下次上課時請各位同學記得繳交本次派發的作業，那麼，下課。」

濃縮咖啡餅乾對著螢幕講出最後一個字後退出了教學軟體，大大的伸個懶腰放鬆因為坐在電腦前授課而僵硬的肌肉，擺在一旁的即溶咖啡早就在半個小時前被他消滅，現在他正覺得需要再泡上一杯即溶咖啡——不是Espresso，即便他再怎麼喜歡，Espresso的份量終究還是少了點，引用效期也短了點，不適合邊做實驗邊喝當成提神飲料，不管怎麼說，一直中斷實驗去泡Espresso是很不切實際又毫無效率的行為。

正當他站起身的時候門鈴聲就不合時宜的響徹屋內，只響了一聲就中斷的門鈴讓他稍微皺起了眉，迅速點過了所有會膽敢在這種深夜時分打擾他的餅乾：事實上也只有三位，拿鐵餅乾、天使餅乾還有瑪德蓮餅乾。但不管哪個都不可能是此刻按他家門鈴的餅乾。
拿鐵餅乾大概現在開始才要給夜間部授課，她的課程就排在了濃縮咖啡餅乾課程的後面，今天也沒聽她臨時說要停課，所以不可能是她。
至於那個發光二餅組，前幾天就搭熱氣球出去探險了，預計還要七八天後才會回來，所以也不可能。

——該不會……不，不管怎麼說應該都不可能找上門……但如果……？

懷抱著隱隱有些期待又有些懷疑自己的心思，濃縮咖啡餅乾拉開了自家大門，接著鋒利的鐮刀立刻貼在了他的後頸並削落了幾縷髮絲，只要握著鐮刀的那塊餅乾一用力，濃縮咖啡餅乾毫不懷疑自己的頭顱會就這樣被斬落……前提是對方如果有能耐揮動鐮刀的話。
小型的濃縮式研磨在開門被攻擊的那一刻就施展開來，濃縮咖啡餅乾可以相當有自信的說，如果不是那個光魔法笨蛋或者牛奶餅乾，那絕對沒有可能挪動被牽引住的武器——光魔法太亮了會導致他無法精準施展魔法，牛奶餅乾呢……牛奶餅乾就純粹是怪力了，肌肉餅乾都沒他那麼大的力氣，聽說他可以單手舉起餅乾，小型的濃縮式研磨絕對是不夠的，好歹得要用到中大型。

而甘草餅乾絕對不在會施用光魔法或者擁有怪力的餅乾範圍內。

所以濃縮咖啡餅乾好整以暇的露出了微笑，看著那個身披破爛長袍的餅乾。
「夜安，國老餅乾同學——或者，稱呼你為甘草餅乾同學更加合適。」

攜帶著果凍骷髏的那塊餅乾露出了大事不妙的表情，跟著果凍骷髏們一起扯了兩下鐮刀發現完全無法扯回來後，原本就發灰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了，金色的眼睛慌亂的四處亂飄，在濃縮咖啡餅乾輕而易舉的用單手搶走鐮刀後，眼中的驚慌直接上升到了恐懼的程度。

「我想針對你的作業跟你討論一下，這才邀請了你……但你似乎不是這樣想呢？」
「作作作作作業？」甘草餅乾連話聲都在打著顫，在濃縮咖啡餅乾施施然的拎著鐮刀進了屋子以後，躊躇幾秒他還是咬著牙跟了上去，進門之前特意在踩腳布上把自己的腳跟果凍骷髏都腳給清乾淨了才踩上地板，順勢帶上了門還落了鎖——落了鎖之後他才驚覺不對，但看著濃縮咖啡餅乾越走越遠的身影，甘草餅乾跺了下腳還是跟了上去。

進了餐廳後濃縮咖啡餅乾隨手把鐮刀倚在牆壁上，從上層的櫥櫃中取出了茶葉，並從冰箱裡面拿出了牛奶——不管再怎麼不願意被打擾，在某幾個餅乾時不時拎著食物來塞住自己嘴巴的狀況下，濃縮咖啡餅乾還是養成了時刻備著伯爵茶葉（瑪德蓮餅乾專用）、牛奶（拿鐵餅乾專用）跟羊奶（天使餅乾專用）的習慣，好讓到訪的餅乾不至於嫌棄他家只有黑咖啡可以喝。
他是很想說不喜歡就快滾吧，但嘴巴塞著糖霜甜甜圈的時候這種話是說不出口的。

——如果今天一切順利，那之後也許該備著甘草了……回頭問問藥草餅乾甘草還適合跟什麼東西一起泡吧。

濃縮咖啡餅乾壓下了熱水瓶的按鈕，香檸檬的清新氣味伴隨茶香瞬間席捲了整個餐廳，甚至短暫壓下了充斥在空氣中的咖啡香氣，也讓進來的甘草餅乾愣神了一瞬間，以至於濃縮咖啡餅乾詢問他是否要加牛奶跟糖的時候他老老實實的的回答了要加半杯奶還有五顆方糖，換得濃縮咖啡餅乾若有所思的一瞥。
「我還以為本身有甜味的餅乾會喝比較少糖呢。」像某個笨蛋就是不加糖派來著，拿鐵餅乾也是說奶甜就夠了，濃縮咖啡餅乾一邊想著一邊從冰箱裡拿出天使餅乾在出發前送來的瑪德蓮蛋糕（就算不喜歡浪費食物也是可恥的）往烤箱裡面放，「看來你嗜好比較甜的食物……我想瑪德蓮蛋糕應該夠甜？要來點嗎？剛才的課程有沒有甚麼聽不懂的地方？」
「好啊，瑪德蓮蛋糕很甜很不錯，然後剛剛的課程都聽得ㄉ……噯！我今天不是來做這種事情的！你要是敢把我上你的課的事情講出去我就……就……！」
「要談事情還是坐著吧，今天課程結束後你應該很累了，網路很不穩不是嗎？用手機聽課的對吧？」

濃縮咖啡餅乾靜靜的把那杯還在散發熱氣的伯爵奶茶放到了餐桌上，異常自然的把甘草餅乾拉到了椅子上坐好，並在烤箱發出叮的一聲後將瑪德蓮蛋糕連著自己的那杯即溶咖啡一併端到了餐桌上，施施然地坐在甘草餅乾對面，一連串的行動還有隱含關心的話語搞得甘草餅乾想講出的事情全被堵回了肚子裡。

甘草餅乾瞪著那杯散發著甜味的伯爵奶茶，灰色而枯瘦的指節抽動幾次最後還是沒去摸桌上的瑪德蓮蛋糕。
他總覺得摸了就回不去了。

「……你、你到底想幹嘛。」
「不做什麼，甘草餅乾同學……算了，加一句同學還是太累贅了，直接叫你甘草餅乾吧。」濃縮咖啡餅乾抿了一口咖啡，並沒有打算伸手去摸那些蛋糕，可以晚點想起笨蛋的話還是晚一點吧，現在他很需要保持心情愉快才不會把眼前的餅乾嚇跑，「我剛才也說了，我會發出邀請是為了要跟你討論有關作業的事情。」
「……噗哧……怎麼著，覺得我的作業寫得超級棒嗎？哼哼那當然我對於魔法的熱情可非同凡響呢！其他餅乾根本——」
「當然，我想說你做的非常好。」
甘草餅乾登時沒了聲音，剛才明顯還有點蓄意自吹自擂的表情在聽見濃縮咖啡餅乾開口稱讚的時候都凝固住了，顯然是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也許甚至是沒想到濃縮咖啡餅乾會如此坦然的表達對他的肯定。

濃縮咖啡餅乾推了一下那盤瑪德蓮蛋糕，示意對方品嚐一下味道，甘草餅乾這才慌慌張張的低下頭用吃甜點的舉動遮掩自己動搖的表情，大大的帽兜隨著低頭幾乎蓋住了他整張臉，長袍的袖子也因為拿起蛋糕的動作滑落下來，露出底下一道又一道的縫合痕跡與傷疤，牽引著濃縮咖啡餅乾的視線，腦中有關於甘草餅乾的傳言與情報被一條條的翻了出來，不被魔法師賞識的過往成了眼前餅乾沾染禁忌黑魔法的主要原因，更因為如此最後他才會將那位暗黑魔女餅乾視為唯一救贖，如果自己曾經踏錯一步，也許……也許「濃縮咖啡餅乾可能是黑魔法師」的事情就不會是「誤會」而是「事實」。
甘草餅乾的身影與過往的自己相互重疊的錯覺讓濃縮咖啡餅乾眼睛瞇得更細，最後發出了長長的嘆息。

「好得讓我覺得你止步於此太可惜了，甘草餅乾。」

雖然已經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甚至永遠不可能走到一頭，但既然在暗黑魔女餅乾與餅乾王國兩方和解的現在，略施幫助也無不可吧？
那時的自己也曾經那樣希望有誰能幫助自己、認可自己，因此拼了死命的努力——最後他靠自己的力量將那些拿到了手，而甘草餅乾則是碰上了暗黑魔女餅乾，將那些力量全部貢獻給了她。
濃縮咖啡餅乾還記得勇敢餅乾對甘草餅乾的評價：像乞丐、似乎有點遜、壞好像也不是真壞、但那手死靈魔法是真的出神入化。

所以大概，眼前的餅乾也付出了不少努力吧，看他上繳上來的作業就知道了。

「……什麼意思。」甘草餅乾仍然是低著頭，在濃縮咖啡餅乾朝他伸出手的時候他的肩膀反射性的縮了起來，身子向後靠上椅背，果凍骷髏像是反應了他的不安那樣緊緊依偎在他腳邊，「我不明白你想幹嘛……想、想利用我嗎？我可是絕對忠於暗黑魔女餅乾大人的！」
「不，我不會要求你背離她。我只是想說……當年那個魔法師眼瞎了，我可沒有。」濃縮咖啡餅乾瞇起眼睛，身子向前傾抓住了那隻來不及收回的手，「跟我做個交易吧，甘草餅乾。」
「咿……！」
「我不會把你在我這裡上課的事情說出去，還可以幫你在黑魔法的研究上更進一步，能幫上那位大人的話你什麼都願意做吧？」手中那個猶如握著枯骨的手感讓他皺了一下眉頭，濃縮咖啡餅乾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否還是為了當初「想要一個夜間助手」的意圖才提出這場交易的了。
——但先放下吧。
濃縮咖啡餅乾這樣對自己說。
——先留下他，剩下的再慢慢理清，總歸是想要他當幫手的。

「那……那是……」
「作為交換，來當我夜間的實驗助手吧，在我的學生裡，只有你符合我的要求——甘草餅乾，這個交易對你來說沒有太大的損失，不是嗎？」
甘草餅乾掙扎了一下，濃縮咖啡餅乾順勢鬆開了手，好讓對方不要感覺他太過緊迫盯人：甘草餅乾對他的戒心已經很高了，沒必要再添柴加火，平白增加變數。

那顆捏在甘草餅乾手裡的瑪德蓮蛋糕終於消失在甘草餅乾嘴裡的時候他點了下頭。

「你……你你你不會說出去對吧！」
——成了。
「當然。」濃縮咖啡餅乾又交疊起了雙手，笑容充滿愉快，態度遊刃有餘得讓甘草餅乾又縮了一下肩膀，「那麼……雖然我很想立刻開始研究，但不巧今天缺了點材料，你明天下課之後開始來幫忙吧，時間是晚間十點到凌晨兩點，供餐供飲料，時薪按照目前法規走，臨時下雨需要借住也可以提供床鋪，並且逢週日休息。以上條件可以接受嗎？有沒有想提出的要求？」
甘草餅乾胡亂的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含糊的應了一聲這樣可以後又伸手去摸起一顆瑪德蓮蛋糕塞進嘴巴裡，看著這一幕，濃縮咖啡餅乾的心情更愉悅了。

——這下可不光是助手，連幫忙消滅瑪德蓮蛋糕的幫手都有了啊。

「對了，甘草餅乾，明天記得在上課時間前到我家。」
「咦？」
「你不會以為我會容許你用網路不好為原因拖慢學習進度吧？明天開始你直接坐在我旁邊旁聽，正好也不用擔心網路課程上留下記錄了。」
「咦咦？」
「有什麼問題嗎？下課後直接開始實驗，這樣最有效率不是嗎？」
「咦、呃……嗯？」甘草餅乾的表情明顯困惑起來，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
「那麼，合作愉快？」
「合、合作愉快……」

◇

隔日。

——所以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明明只是想變得更有用所以才來進修的……！

甘草餅乾坐在濃縮咖啡餅乾旁邊，十成十的坐立不安，面前的筆記本跟教材攤開來後佔據了半個桌面，濃縮咖啡餅乾乾脆的把自己的咖啡移到了另一邊好讓甘草餅乾不用擔心自己的紙質資料會不小心沾上什麼深褐色的液體。
「不用拘束，當成在一般上課就好。」

——怎麼可能當成一般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