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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的朋友 其一

「客人，請問你有甚麼事情想諮詢?」靈幻笑瞇瞇地對著眼睛上有疤的男人說道。在一旁的茂夫替自家師父和客人送上茶水，乖乖地在一旁看著。

「最近我一直夢到一個白髮的男人。」客人揉了揉太陽穴，對靈幻又說：「不只是一兩天夢到而已，天天都夢到這個白髮白髮男人實在讓我很在意。」

這傢伙應該不是夢到自己吧？靈幻瞄了眼客戶的一頭白髮，笑瞇瞇地回答：「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被惡靈作祟了！」「惡靈？」客人一臉矇地看著靈幻，靈幻一臉認真地回答：「對！接下來請交給我靈幻大師，我肯定能將你身上的惡靈祓除！」

「那個，」客人有些尷尬地對靈幻開口，打斷了靈幻：「我不覺得那是惡靈，對方給我的感覺像是我以前認識的朋友。」「你以前的朋友？那除了白髮之外還有什麼特徵？」靈幻毫不猶豫捨棄之前的幽靈說，轉而繼續追問對方：「夢境中除了白髮男人之外，還有其他甚麼東西嗎？」

這人真能掰啊，客人在心中不禁吐槽。盡管看著靈幻確實像個騙子，但對方確實有在認真聽，所以客人就繼續說了：「除了那個白髮男人，還有很多地藏菩薩。」「你是說路邊那種小石像？」靈幻又問，客人點點頭：「對，地藏菩薩的石像上頭還沾了不少血。」「嗯…」靈幻皺起眉頭，用手指夾住下唇仔細想了想，才又繼續開口詢問。

「客人，我這麼問可能有點冒犯。您的白髮是染的嗎？」靈幻看著客人又問。看著對方的深褐色的瞳孔，他實在不認為對方是白化症患者。客人一臉意外地看著靈幻，愣了三秒才開口回答：「不，其實我原本是黑髮。只是出了一點意外才變成這樣。」

「那我再問一個問題。你最近有去過甚麼不尋常的地方嗎？」靈幻不禁問。夢境中在一般情況下，多半沒那麼容易出現神或神像，但眼前這位客戶不只夢見了神像，而且還是全身是血的神像。靈幻分析著客戶的狀況，一邊開始認真思考這次究竟能拿多少錢。他還記得上次去淺桐家發生一堆鳥事，沒錢拿不說，甚至就連茂夫都差點出事。

錢真的很難賺啊。

客人想了又想，有些忐忑不安地喝口茶。他原本以為這會很難開口的，畢竟他身邊沒有人適合說這件過於離奇的事情，但當他真的開口的時候，就連自己都沒想到會說的這麼直接。客人嚥了口口水，些不安地搓下全是汗的手，開口回答：「我去了哭倉村。具體來說在那裏發生了甚麼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去了那邊一段時間，然後忘記了在那裏發生的所有事情。」

「當我在哭倉村附近的荒野中被救難隊救起的時候，只覺得我忘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客人又說。靈幻聽了點點頭，對客人說道：「這件事情要調查應該需要一段時間。這個周末我會和我的徒弟一起去哭倉村調查，客人您想和我們一起去那邊調查嗎？」「我也一起去。」幾乎沒有猶豫，客人馬上點頭答應這個邀請。靈幻聽著點點頭，然後將名片地給對方：「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我叫做靈幻新隆。」

接過靈幻的名片，客人仔細看了下將靈幻給的名片收好，隨後也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名片遞給靈幻：「這是我的名片，敝姓水木。」「好的，那麼水木先生，請多多指教。」靈幻笑著對水木點頭回答。

等水木離開之後，茂夫才開口對自家師父說道：「師傅真的要去那邊嗎？」「畢竟是工作啊。」靈幻一臉麻煩的神情對自家圖地回答，「已經滅村的老舊村莊、大家族老家的所在地，再加上去調查的我們，這下經典恐怖片的重要元素都到齊了。我想我們八成還能順便拍個恐怖片，哈哈哈。」

「師傅不擔心嗎？那邊是真的很危險。」茂夫又再次強調那邊給他的感受，他去那個地方探險應該不會有事，但對一班人而言應該是真的很危險。飄在空中的幽靈一臉嫌棄地看著靈幻，附和著茂夫的話：「我有同感。你這個只會撒鹽的騙子去那邊到底是能幹嘛？」「所以才要拜託你們啊。之後問問看芹澤能不能一起去吧。」靈幻嘿嘿笑著回答。



也許是因為水木終於說出口的關係，總覺得胸口被甚麼東西壓著的感覺消失了。但也許是副作用的關係，他開始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那些經常會出現在浮世繪中鬼火。這種現象已經出現了幾天，水木也從最初的驚嚇，到後來的只把他們當成類似流浪貓狗一類的存在，出乎意料之外輕易地接受了。

反正他們也只是在自己的周遭漂浮著，也完全沒影響他的生活；甚至不如說他們比起人類還比較好相處…嗯？他們是甚麼？就在這時候，水木的頭又開始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總覺得最近頭痛似乎越來越嚴重了。揉著太陽穴，水木大嘆一口氣，從斗櫃中摸出頭痛藥，配著水一口灌下。

頭痛不會馬上緩解，但頭繼續這麼痛下去，他也沒辦法好好做事。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向止痛藥求助。然而就算他吃了止痛藥，自哭倉村以來就頻頻遇到的頭痛還是沒有放過他，水木疼得說不出話。他疼得趴在地上，下意識地張開嘴大口汲取新鮮的空氣。然而作用並不大。

在恍惚中，他隱隱約約地看到了某人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家中。原本水木應該站起自己的身體反擊的，但實在遭受頭痛讓他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水木就這麼軟軟地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在水木失去意識前，他聽到了對方莫名有些熟悉的聲音這麼說：「夥伴，你真是讓人放不下心。」

當水木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夢；但就在這時候，他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平時都會好好把杯子收好的自己，居然會把杯子遺留在桌上？這麼想著，水木把水杯收拾好。

昨天的事情不管是不是一場夢，都值得水木擔心一下自己。

如果只是一場夢，那意味著他最好去檢查一下身體；如果不是夢，對方也許是妖怪、也許是人類，儘管從他在床上醒來這點來看，對方最起碼對他是沒有惡意的，但有個跟蹤狂在身邊不管怎麼想都不是件好事。

…盡管他一個社畜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被跟蹤，他本身是完全沒辦法明白就是了。



時間很快到了周末，水木提前前往和靈幻約好的地點，在不遠處看到了靈幻一行人。他有點難忽視他們一行人當中，有一團綠綠的東西飄在那邊，靈幻和茂夫兩人似乎都在和那一團綠綠的東西講話。

盡管有些困惑，水木還是用自己這幾天看到鬼火的經驗去應對那一團綠綠的東西──努力去視而不見。他上前對靈幻打招呼：「靈幻，早安。」「你也早，水木。」靈幻對著他點頭，「我們上車吧。」

一路上師徒兩人話不多，但是那一團綠綠的東西倒是挺聒噪的。那一團綠綠的東西對著靈幻嘟嚷著：「所以說嘛，你沒是這麼折騰你家徒弟做什麼？周末還特地衝去荒山野嶺做義工，你不累我都累了。茂夫你也是，多說說你家師傅啊！」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靈幻真的看得到，靈幻從後照鏡笑著看了下水木：「介意我放點音樂嗎？」「不介意。」水木回答。結果下一秒這一坨綠綠的東西，開口對靈幻抗議：「喂，靈幻你別給我放大悲咒喔！」

靈幻放的佛經（或是類似佛經一類的東西）比起一般印象中的佛經更加澎湃，讓水木感到有點意外。也許是被佛經影響的關係，眼前這一團綠綠的東西煩燥地一手（？）敲向收音機，強制讓收音機跳下一首曲子。

小酒窩這一串動作讓水木看得眼睛都發直了，他還以為幽靈一類的東西應該是碰不到實體的？在一旁的茂夫看著水木，突然開口對他說：「其實水木先生看得到小酒窩吧？」「啊？」水木一臉意外地看向茂夫，茂夫見他不是很明白到底發生甚麼事情，指著飄在空中那一團綠綠的東西對水木說道：「他是我的朋友，小酒窩。」

「嗯，看得到。」水木點點頭承認，「我今天才看得到的。」說著，他又看了眼在前座對靈幻抗議的小酒窩，然後開口又問茂夫：「他是什麼？」「惡靈。」茂夫眨眨眼回答，「雖然是惡靈，但是小酒窩是很好的朋友。」「有個惡靈朋友是什麼感覺啊？」水木好奇地問，茂夫看了眼小酒窩回答：「其實也沒甚麼，就像多交一個朋友，只是大家不容易看到而已。」

「這樣嗎？」水木有點難以置信地看看小酒窩，又看看茂夫。茂夫一臉好奇地歪著頭，看著水木，對著水木：「水木先生不是也有這樣的朋友嗎？」「欸？」水木一臉驚訝地看著茂夫。伴隨著腦袋裡莫名浮現夢境中的那個白髮男人，頭痛就像一根隱形的針，突然惡狠狠地直戳水木的頭，疼得水木倒抽一口氣。看到水木的狀況有些不對勁，茂夫緊張地問：「水木先生？還好嗎？」

「沒…事，從哭倉村回來就這樣了。」水木大口吸氣，揉著太陽穴，努力用各種方式減緩自己的頭痛。注意到水木的狀況不太對，靈幻連忙將車停在路邊，下車察看水木的狀況。靈幻一下車就指揮著自家徒弟：「茂夫，你等等坐前座。讓水木先生在後座躺著，這樣應該能稍微緩減他的頭痛。我先幫水木先生看看。」

「嘶…」水木倒抽著氣，靈幻仔細看了下，對水木說道：「介意我用手指按摩你的後頸嗎？」「交給你了，能緩解頭痛怎麼樣都好。」水木回答。看來對方的狀況似乎事真的很糟糕。靈幻用拇指輕輕搓揉著水木的後頸，也不知道是甚麼原因，水木雖然還在頭痛，但頭疼的狀況緩和許多。

「儘管我不是醫生也不是護理師，但偏頭痛多半和壓力有關。你確定這種情況下，你還能去哭倉村？」靈幻一臉認真地問。哭倉村本來就為偏僻，再加上這一路上通通都是荒山野嶺，完全看不到一點人煙。如果水木進去哭倉村出事，一實半刻無法獲得救援可能會非常危險。水木頂著有些蒼白的臉色，笑著回答：「不是能不能，是我必須去。」

就在這時候，小酒窩衝著他們倆大喊：「喂，你們兩個！好像有什麼過來了！」「就交給你和茂夫了！不要讓他們過來！」靈幻對小酒窩和茂夫喊道。茂夫回頭瞄了自家師傅一眼，才又看向那些飄浮在空中，像浮世繪上會出現的的骷髏們。只見一陣電光石火，那些在飄浮在空中的骷髏怪們，瞬間被色彩斑斕的超能力能量直接強行成佛。

「我眼花了嗎？」水木看著外頭簡直像在放煙火一般的奇怪光景，不禁喃喃自語。靈幻一聽笑著開口，語氣中似乎還有些得意：「你當然沒有眼花，是我家徒弟很厲害嘛。」「喂，靈幻你給我注意點！」小酒窩嚷著，一手抓起一隻漏網之魚的亡靈開始啃，「要是沒茂夫罩著你是能做什麼啊？給我注意一點！」

「所以我這不找了你這個保險來嗎？」靈幻賊兮兮地對小酒窩說道，小酒窩翻著白眼回答：「好我不幹了！」「欸，好可惜呢～今天工作結束我打算帶著茂夫吃高級和牛燒肉的說。」靈幻說著，小酒窩一聽指著臉幻大喊：「我要特大份的！這次不許耍小手段！」「好的，收道！」靈幻笑嘻嘻地回答。

看著眼前的情況，水木喃喃開口：「總覺得今天這樣下來，我的世界觀已經碎成渣了。」「嗯？其實也沒有差這麼多的啊？」靈幻笑著回答，「就算是超能力者和惡靈，也都會有自己的困擾和煩惱的，其實跟我們沒有差那麼多啦。」

總覺得自己好像完全跟不上你。水木默默想著，這時候茂夫從不遠處走回來，靈幻見著對他喊道：「茂夫沒事吧？」「嗯，那些也就只是大一點的骷髏而已，沒甚麼恐怖的。」茂夫眨眨眼回答。靈幻聽了茂夫的回答，整個人都將在原地。要是讓其他人知道，傳說中的妖怪狂骨被自家徒弟說成這樣，天知道他們會怎麼想？自家徒弟還是一如既往的，和時下流行的資訊近乎絕緣啊。靈幻輕嘆口氣說道：「我覺得要是其他人知道你這麼想，八成會被你氣死。」

真的有那麼可怕？還是對一般人來說，只要東西足夠巨大就會很恐怖？茂夫這麼想著，然後又看了一眼那些據說叫狂骨的妖怪們來的方向。反正都被他除靈了，擔心也沒有多大意義吧？

靈幻看了下手錶，對著大夥們提議：「嘿，好像也快到中午了，我們先找地方休息一下如何？」



所有人對「找個地方吃飯、休息一下」的提議全都舉雙手贊成，但他們才剛這麼想，一家咖啡廳就很突兀地出現在他們眼前，這就顯得有點詭異了。在接近都市的地方也許比較容易出現這種巧合，但在這種荒山野嶺中，車子開著就突然出現就顯得很奇怪。

「這種荒山突然出現咖啡館…？」靈幻一臉狐疑地看著眼前的咖啡館，「賺得到錢嗎？」「我覺得姑且不論賺不賺得到錢，你就算了，茂夫和那位水木先生再不吃飯等等肯定會被你給餓死。」小酒窩說話一如既往的損，靈幻對此一點都不介意。他笑笑開口回答：「說什麼話，再不濟也還有備用食物的。」

盡管靈幻這麼說，但他身體卻很誠實地乖乖把車停入停車場。車子停好之後，茂夫轉頭看了眼水木。他過於蒼白的臉色讓人難以忽視，他開口主動詢問：「水木先生還好嗎？」「我沒事，我現在好多了。」水木點點頭。看著他相較之前沒那麼蒼白的臉色，也許他說的是真的吧？

「不要勉強喔。」靈幻開口提醒水木，「要是身體出事了，想做什麼都做不到了喔。」「我是真的沒事啦。」水木苦笑了下。眼看水木似乎是真的沒事，靈幻才開口對大家提議：「那我們下去吃點東西，順便跟他們打聽一下吧。」



大夥在咖啡廳內入座看菜單，水木看到菜單上的東西愣了一下。冰淇淋汽水和拉麵就算了，青蛙眼珠飯是怎麼回事？水木有聽說過在其他地方會吃青蛙，但是專門吃青蛙眼珠的就很少見了。拜託把青蛙的眼睛還給青蛙好嗎？

這麼想著，水木不禁開始觀察這家店。仔細看一下，這家店有不少奇怪的客人。有看著像人類，但一轉過頭卻發現對方臉上一隻巨大的眼取代了一般人的雙眼；也有一看明顯與人類長像相差甚遠的奇怪客人。這家店該不會是妖怪開的吧？水木看著眼前如百鬼夜行繪卷般奇幻的場景，頓時打了個寒顫。他默默想起過去聽婆婆說過的那些故事中，有不少故事有「妖怪把人類請進屋，然後把人類燉成湯來喝」的橋段。

就在這時候，靈幻把他拉到一旁：「正常點飯就好，人家就算是妖怪也是要做生意的。」「啊？」水木一臉困惑地看著靈幻。眼看他不信，靈幻繼續說：「你真的不需要擔心那麼多，別忘了你可是跟誰再一起。」靈幻說完看了茂夫一眼，水木看著茂夫，又想起先前這孩子輕鬆地把狂骨給全都炸成煙花的樣子。現在他都不知道該說誰比較恐怖了。

再三思考，水木開口對茂夫說道：「影山，你想吃甚麼？」「我和師傅一樣吃拉麵。」茂夫點點頭，水木點點頭，靈幻見狀笑了下：「不知道吃甚麼的話，我推薦蕎麥麵。」

「我的話就不用了。」水木回答。不知道為什麼，看過那個青蛙眼珠飯之後，他滿腦子都是任何食物加滿青蛙眼球的恐怖畫面，搞得他食慾全無。靈幻看了眼水木，對過來幫忙點飯的小姑娘開口：「兩份拉麵、兩份蕎麥麵。拉麵其中一份叉燒要五片。」

「好的，客人請稍等。」活潑的小姑娘笑著回答。聽著靈幻點的餐，水木愣了一下才開口問靈幻：「兩份拉麵、兩份蕎麥麵？」「我和茂夫兩份拉麵，你和小酒窩各一份蕎麥麵。」靈幻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吃飽睡好才是健康的基礎，沒食慾還是得吃飯的。」

當他們的餐點上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有些尷尬地看著那一小碟青蛙眼珠。水木有些頭疼地說道：「我想我該感謝他們沒有直接加在蕎麥麵裏頭。」「小酒窩吃嗎？」茂夫好奇地開口問小酒窩，小酒窩被突然這麼一問，有些無言地開口：「茂夫，你是不是覺得本大爺是惡靈，所以可以吃灰塵，也喜歡吃青蛙眼珠？」

當所有人都對著那一小碟青蛙眼珠討感到哭笑不得的時候，靈幻盯著那一小碟青蛙眼珠，認真地對水木開口：「我說水木，你有沒有認識的人喜歡吃這個？這有沒有可能是他在告訴你『我知道你在這裡』的訊息？」「…我記不太清楚。我好像曾經和某人一邊喝酒，一邊看他吃下酒菜。」水木一邊努力回想著，一邊開口說出那些就連自己也覺得荒唐的想法。又來了，他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他揉了揉太陽穴，努力減緩這突如其來的疼痛感。

看著水木又頭疼到臉皺成一團，靈幻出言制止：「別想了，你先把蕎麥麵吃完再說吧。」「可是…」水木還想說什麼，但卻被靈幻阻止：「不論對方是甚麼人，只要對方沒有和你交惡，那就應該不會想看你這麼痛苦的模樣。快點吃吧。」

聽到靈幻這麼說，水木也只好拿起筷子乖乖吃自己的蕎麥麵。讓水木意外的是，這一口吃下去居然意外的美味，本來還想說會端出青蛙眼球的店家，肯定也沒辦法多指望，但這一口下居然出乎意料之外地好吃。只能說妖怪會吃的東西，果然和人類差很多嗎？水木不禁這麼想。

在一旁的靈幻，把自己碗中的五片夾出其中三片放進茂夫的碗裡：「來，多吃點。」「謝謝師傅。」茂夫點點頭。當靈幻正要開動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水木似乎沒有動作。就在他感到疑惑，轉過頭去看水木的時候，居然發現水木已經吃光了。不是，他夾叉燒給茂夫也才短短幾秒吧？

「可憐的傢伙，居然被社會摧殘成這樣。」小酒窩一邊搖著頭感嘆，一邊吃著自己的蕎麥麵。靈幻見狀一臉同情地拍拍水木：「身為前社畜，我完全明白你為什麼能吃這麼快。」

「你們慢慢來就好，」水木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反正我們不急。」「那就麻煩你等等我們嘍。」靈幻說著也開始吃起拉麵。水木看著眼前師徒兩人一同吃拉麵的模樣，打從心底覺得「這真好」。當然，得刻意忽視靈幻吃得食物沾滿臉的好笑模樣。

嗯？為什麼他會這麼覺得？

過了半晌，水木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很希望能看到某個人和他的孩子一起吃飯，就像天底下再普通不過的任何一個家。小酒窩突然遞了一張紙巾給水木：「擦擦吧，又不是靈幻，怎麼連湯汁都噴到臉上了。」

原本水木想要反駁，但他往臉上一摸，臉上居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弄濕了。小酒窩還真沒說錯。接過小酒窩遞來的紙巾，水木擦擦自己的臉，刻意壓下自己不知從何而來的悲傷。

靈幻吃完拉麵之後用紙巾糊了一把臉，小酒窩和茂夫都還沒吃完。眼看靈幻閒著沒事幹，水木對著吃飽的靈幻朝外比了比，示意兩人出去談談──先前關於青蛙眼眼球的推論實在讓他無法不去注意，他得和靈幻好好聊一下這一件事情。注意到水木的動作，靈幻點頭表示同意，也跟了上去。

注意到兩個大人離開，茂夫默默在兩個大人身上放了防護罩，繼續吃自己的拉麵。一走到外頭，水木就拿出菸。轉頭看向靈幻，水木開口問：「抽嗎？」「謝謝，但我戒菸了。」靈幻對著水木點頭表示感謝。水木先是有些驚訝地愣了下，然後看了眼餐廳的方向，才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也是，長期和一個孩子相處，確實不適合讓孩子吸二手菸。水木這麼想著，開口對問靈幻：「你怎麼會做這一行？」「當初其實也是一時興起啦。」靈幻一派輕鬆地聳聳肩，「原本其實有認真考慮之後要不要在去做偵探的。」「你還真是隨心所欲。」水木點點頭，「我還以為你這種意外正經的人，會有個正經八百的理由才做這靈媒這一行。」「如果是那樣人生不是太無聊了嗎？」靈幻聽了不禁笑出來，「說點正事吧。」

「嗯。」水木點點頭。靈幻看著天空，想了想開口：「我先說好消息。儘管政府公布你是哭倉村的唯一倖存者，但實際上你那位朋友應該還活著，而且可能還有別人幫助他。」「那壞消息呢？」水木聽了追問，靈幻看了眼水木回答：「你的朋友盡管現在可能是安全的，但狀況不好。總之他現在主觀認為自己不應該和你見面，又或著他本身行動有被限制。」

「甚麼意思？」水木頓時有些困惑。如果自己和對方真的在先前哭倉村真的成為朋友，對方跑來和自己相認應該也很正常吧？靈幻看了水木一眼，繼續闡述自己的看法：「這一點我無從判斷，但對方有可能毀容。你與他相見，你不但認不出對方還有可能會嚇跑；抑或是對方身上可能帶有病原體之類的，你一和他見面就會被感染。」

靈幻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水木繼續說：「當然也有可能被關起來，所以只能用那一小碟青蛙眼球，告訴你他的存在。對了，雖然我想你可能已經注意到了，但我還是跟你說清楚點：你的朋友，應該就是你在哭倉村中認識的非人生物。」

「說不定對方在物理意義上，離我們很近。當然，這點我無法保證。」靈幻說著，又看了眼水木。

聽到靈幻這麼說，水木不禁環顧四周。如果真的離他們很近，那對方會在哪裡？這麼想著，水木的心情變得有點激動。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這麼接近了嗎？水木這麼想著，然而靈幻一把按住水木的肩膀，對他說道：「嘿，我們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就在我們附近。冷靜點。」

「…我知道了。」水木點點頭，有些洩氣地嘆口氣。靈幻用使指夾起下嘴唇，開始喃喃自語：「但問題又來了，這間店裡我們該找誰問這位妖怪先生呢？」「你什麼意思？」水木皺起眉頭反問靈幻。

「嗯，你想想嘛，妖怪先生為什麼不直接託人跟你說明白就好，而是要這麼拐彎抹角，給你一個不清不楚的提示？」靈幻回答，「我們稱對方為妖怪先生好了。總之就是，這間店裡應該有人能直接或間接接觸到妖怪先生，算是我們的友方。但同時，這間店裡也有和妖怪先生處不好的，我們稱敵方好了。」

「正因為有敵方的存在，所以妖怪先生才沒有辦法正大光明的直接找我？」水木反問，靈幻點點頭：「嗯。我們等等還是回咖啡店裡看看吧。」

兩個大人說著說著，就轉頭回到咖啡店裡。



回到咖啡店的時候，靈幻和水木兩人都當機在原地。小酒窩和茂夫都不在座位上，單單這麼說可能都還過於輕描淡寫。原本他們坐的桌子，完全沒有他們用餐過後的痕跡。別說是吃完麵的湯碗以及筷子，就連抹布剛清潔過後的水痕也完全看不到。水木頓時有些緊張地看向靈幻。正因為連茂夫和小酒窩都不見了，所以他們才更應該保持冷靜。

本來他想對靈幻開口說些什麼安撫，但冷淡以及憤怒的神情只在靈幻臉上停留一秒，隨後又靈幻的臉上又再度重新掛上他的營業笑容。水木有些緊張地看著靈幻，對他開口：「靈幻，你…」水木想說些什麼安撫靈幻，但靈幻的態度卻比想像中還要平靜。靈幻開口對水木說：「總之我們先連絡看看我家徒弟吧。」

靈幻說著，從口袋中拿出翻蓋式手機，打給茂夫。然而靈幻在打過去不久後，只聽到手機中傳來嘟嘟聲。這讓水木覺得更加不妙了。如果說剛剛靈幻只是在強裝鎮定，那現在該不會…水木這麼想著的時候，靈幻一派輕鬆地著對水木說道：「水木，我們先找找小酒窩吧。」「不先找你徒弟嗎？」水木不禁問。

「別看茂夫只是個孩子，他很可靠的。」靈幻回答，「而且小酒窩是惡靈，逃脫成功的機率會比茂夫高。」「另外這個給你。」靈幻說著，把一小瓶東西遞給水木。水木有些好奇地看著那一小瓶東西，開口問：「這是什麼？」「準確來說我不清楚，但如果遇到情況就用這個噴對方，對方應該會直接暈過去。」靈幻對著水木回答，「雖然偶爾也會有例外。」

總覺得這玩意好不可靠。水木聽了，默默把那一小瓶東西收起來。

兩人接著分頭行動，去各自訊問妖怪們有沒有看到小酒窩或茂夫。靈幻最能保持冷靜的依據，其實在於茂夫放到他和水木身上的防護罩。防護罩沒有破，意味著茂夫沒出事，甚至可能沒有使用超能力。於是他仗著有超能力，壯著膽子抓妖怪來問，而就在他抓了一位看起來像猿人的妖怪來問時，總算有點收穫。小酒窩沒事，但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在和一位小朋友大打出手。靈幻聽了不禁吐槽：「小酒窩，你閒著沒事幹欺負小孩幹嘛啊？」

與此同時，水木恰巧就在小酒窩和小男孩打架的現場。水木慌張地試圖制止他們倆：「你們倆打什麼呢，快住手！」「水木？你來的正好。」小酒窩指了下旁邊的小男生，「剛剛這個小朋友說，有人想找你，所以我和茂夫就跟去了。結果一轉眼，茂夫就不見了。」

「然後？」水木有些頭疼地追問，「這樣應該不至於讓你們打起來吧？」「我才沒有對鍋蓋頭大哥哥怎麼樣！」小朋友大聲抗議，「只是、只是⋯」「就說了，快點讓他回來，不然他可能會把這裡給拆了。」小酒窩揉著臉回答。

「我也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等等茂夫真的生氣把這裡拆了，我可不幫忙。」小酒窩沒好氣的回答。所以搞了半天，只是一惡靈一小孩討論大聲點了？「欸，小酒窩！」靈幻在不遠處大喊著，小酒窩頓時覺得自己似乎終於看到救星。然而下一秒靈幻就直接給他澆了一桶冷水。

「沒事不要欺負小孩啊你！」靈幻嚷著，小酒窩聽了白眼都翻到後腦勺去了。靈幻蹲在地上看著小朋友，和大家一番溝通之後，他開口向小朋友詢問：「你知道茂夫在哪裡嗎？就是那個鍋蓋頭哥哥。」靈幻開口問眼前的小朋友，眼前的小朋友一副不知所措的在他們兩人一靈身上徘徊，最後將視線定在水木身上。

水木一臉意外地看著小朋友，指指自己：「欸？找我嗎？」

小朋友鼓著腮幫子，走道水木面前，一把握住水木的大手。突如其來被小朋友這樣黏，讓水木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他可從來沒有照顧過孩子的經驗啊。注意到了水木的手足無措，靈幻在小朋友看不到的地方示意水木蹲下，輕輕拍小朋友的頭。

有鑑於靈幻至少有和小朋友相處的經驗，水木選擇乖乖照做。大手輕輕拍在小朋友的頭上，小朋友開心地露出笑容。小朋友咯咯笑著，只見他的頭髮突然變長，頭髮像是活著的東西一般，一把綁住了水木的手。小朋友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水木，似乎是在向他撒嬌。強烈的頭痛一點也不意外地襲來。水木有些慶幸自己有蹲下來，如果沒有蹲下來，恐怕會嚇到這個孩子。

靈幻走到他身邊，幫他穩住身子，將身體的重心慢慢往後移，最後讓水木坐在地上。小朋友看水木似乎很痛苦，伸手摸著水木的頭，用軟軟的童音嚷著：「痛痛飛走了！」「嗯。」水木艱難地對著孩子擠出一絲微笑，但他過於蒼白的臉看起來實在不像沒問題。

小朋友這時才將目光望向靈幻，那張小臉焦急樣子，莫名地讓靈幻想起自家徒弟小時候有話想說，但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的窘迫模樣。他對小孩果然沒甚麼抵抗力啊──這麼想著，他決定從小朋友最在意的事情下手處力：「有沒有床？水木不舒服，躺下來休息會比較好。」

小朋友看了靈幻一眼，輕輕扯下水木的袖口，示意他跟自己走。水木正要跟著小朋友離開的時候，靈幻對水木說道：「你還記得我先前對你說的吧？」「妖怪先生的哪一件事？」水木揉著額角反問。先前他們倆在餐廳外頭談論有關要怪先生的事情實在有點多，水木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靈幻是指哪一件事。

靈幻看著水木，輕嘆一口氣對水木說道：「等等不論看到什麼，都不要逃跑。還有，我家徒弟就拜託你照顧了。」

水木還來不及多問，小朋友又輕輕扯了下他的袖口催促他。水木這下才突然明白，為甚麼靈幻對他說「徒弟就拜託他了」。這個小朋友壓根沒打算讓靈幻跟著進去吧？

目送著水木離開，小酒窩突然開口問靈幻：「你怎麼就這麼確定對方發生甚麼事情了？」「我不知道，我只是做最糟糕的打算。」靈幻笑著回答。

「最糟糕的打算？」小酒窩挑起一邊眉毛反問。靈幻對著小酒窩說道：「你看嘛，妖怪先生的如果是被監禁造成行動受限制的情況，不可能放小朋友在外頭亂跑吧？那麼只剩下『接觸造成危害』、『殘疾造成行動受限』，或是「毀容」這些狀況。或著說，我想得到的只有這幾種。」

「如果是接觸造成危害，如果我是妖怪先生就會和自己的孩子離得遠遠的，避免自己影響到小孩；剩下兩種狀況我沒辦法判斷，但如果水木一看到妖怪先生就被嚇得逃跑，那也太可憐了吧。」靈幻說著，輕輕笑了起來：「說不定茂夫也是被妖怪先生請過去，去解決身上的詛咒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