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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x 海市蜃樓

對泊湛來說，那一天是個極其普通的日子。

而他就那樣，自然而然地闖入他的世界。

/
他是個惡魔，就像那些典籍所描述的，他隨興又自由。

不會死去亦不會消失，世界上任何一個景點都成為了他熟悉的存在。再怎麼樣的新奇都被歲月壓縮得毫無趣味，他早已習慣各種一成不變的千變萬化。

直到那抹星光映入自己的眼簾。

他不是沒見過天使，已經存在難以計數的時間的惡魔甚麼都見過。只是，他見過的天使無一不帶著那耀眼過頭的溫柔笑容，向各種小生物們訴說著天堂的美好，讓那些小生命溺死在他們的聲音起伏中。

只有他一板一眼的，像個機器一般，按表操課。工作效率至上，不會有多餘的寒暄。用泊湛看過的詞語來說，就是個絕對堅持朝九晚五的社畜。

不知為何的，他感覺到沉寂許久的心開始躁動。

他開始裝作與對方巧遇，畢竟這個天使朝九晚五，他只要按照時間在固定的地方堵人即可。時間久了，對方居然在某天跟他搭話，雖然是超沒禮貌的開場白。對方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惡魔身分，卻也沒有按照天使的義務去請求追殺云云。

「你是我的粉絲還是我的跟蹤狂？」

「你明明是個天使，看到我不會怎麼樣嗎？」

「我的工作沒有規定我不能和惡魔說話。」

舒河，這是那個天使的名字。

泊湛非常享受每次跟他相聚的時候，因為種族不同，說起話來也更加肆無忌憚。他們會找到一個天使不會過來的區域。作為一個社畜天使，泊湛跟他分享自己過去與現在的各種所見所聞；舒河跟他抱怨天界交接給他的任務有多麼繁瑣，逼得自己成為了面無表情的工作機器。

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好，在舒河好不容易休假的那天，他帶了上好的酒，雖然他也不確定天使能不能喝；舒河則帶來天界的獨門點心。

沒想到這個天使的酒量比自己還好，泊湛已經在失去意識的邊緣，舒河面不改色地再度飲下一大口。

「我很感謝你。」

「……甚麼？」

星光在閃耀，月光在明媚。這些都比不上舒河那宛如宇宙星塵般的秀髮與眼神，他的眼睛是湖水綠，跟夜色一樣沉寂，好像藏著許多情緒。

「你讓我知道很多地方，讓我知道世界上其實有很多有趣的事物。」舒河感覺也沒在管泊湛究竟有沒有在聽，他就是靜靜地說下去：「天界很無聊，但很美好。」

……

「天界是真的很美好嗎？我覺得外面的世界比較有趣。」

話一說出口泊湛就後悔了，在這麼盡忠職守的天使面前否定他的工作環境，怎麼想就是個糟糕的行為。不過，他是真的聽過天界有很多不好的傳聞，雖然他沒有去核對那些八卦的真實性，但已足以讓他對天界的美好打上問號。

他自負地灌下一大口酒。

……舒河會有甚麼想法？

「從惡魔口中聽到這些話，還真是不切實際啊。」

舒河在笑，但跟以往自己分享趣事時的笑容不一樣，但也不是那種工作用的客套笑容。

那種感覺，有些孤寂。就像是，一個獨自待在宇宙中的星塵粒子。明明存在，卻又咫尺遠近，一伸出手就會消失。

「你要不要——」

這是他在醉倒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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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度醒來，附近已經甚麼都沒有。要不是身上還有個用樹葉應付的毯子，他跟舒河的對話就像是夢境一樣毫無痕跡。

「……舒河呢？」

他四處尋找，根據自己以往聽到的情報打探，但他再也沒見過舒河。

為甚麼呢？他不是很喜歡聽自己講那些故事嗎？不是需要自己來當他的垃圾桶嗎？

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一段時間，他一直想嘗試找到舒河的蹤跡。

他感覺一切都是起因於他說的那句話。究竟為甚麼？

還有，舒河最後想說的究竟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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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傢伙！」

「你對我們的上司做了甚麼！」

某天當他想再度尋找舒河時，好幾個天使帶著武器團團包圍住他。

「……上司？你們說舒河？」

「區區惡魔不准直呼我們上司的名！」

啊，舒河好像說過他的職位來著。這些部下還真是忠心。

「你們來的正好！」雖然不知道這些天使的目的，終究還是找到了舒河的相關人士：「你們知不知道舒河——」

「你把我們上司帶到哪裡去了！」

甚麼？泊湛的腦袋一片混亂。不是，他是你們的上司，你們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行程？為甚麼還來追問我？

「先把他帶走！！」

他來不及思考，天使們就對他展開攻擊。他可是個在乎自己，想到處遊玩的惡魔，實在不想因為舒河而與天使們為敵。但天使們毫不留情，就在泊湛終於忍不住要反擊時，一道神聖的光芒壟罩住了他。

在閉上眼之前，他只聽到好幾句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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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對的。天界並不美好。」

恍惚間，他聽到有人這麼說。

「天界的天使都很溫柔，都很美好。那不過是假象。」

他的聲音很柔和，卻又堅定。像是在唱歌。

「只要讓他們不能思考天界的不好，天界就只能『美好』了。」

……天界是把這些天使當成甚麼？魁儡？機器？他們連自己的思想都不能自由嗎？！

「我不會讓這些事繼續下去的。」

泊湛突然覺得在他身邊的天使要走了。

等等，別走啊。我陪你啊，我可以帶你出去，我會帶你去酒的原產地。

「謝謝你告訴我那麼多美好的故事。」

有我在的故事很有趣吧？那就帶著我啊，我還能告訴你更多……

「啊……」

等泊湛醒來，身邊沒有任何東西。

只有那如月光般美麗的羽毛掉在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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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有一位喜愛旅行的惡魔。他會遊歷各地，用各種方式記錄他的所見所聞。只是，他似乎正在尋找著誰。

天界在經歷一場大變動後，其餘的生命了解了天界的全貌。如今由剩餘的天使們帶領其他生命重新建立天界的秩序。

而天界的變動，似乎和一位天使與一位惡魔有關。

泊湛這次到達了一個荒漠，據說這裡能在夜晚時看到無與倫比的星空。

「是我和這些星星的距離，還是和你的距離比較遠呢？」

他抓了些沙子，沙子隨著風，隨著縫隙緩緩離開，最後甚麼都沒剩下。只見空氣中的沙粒閃閃發光，像是耀眼的星辰。

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話才讓舒河想離開，抑或是舒河本來就察覺到了甚麼，自己的話就只是一個小火花，點燃了舒河的決心。

看得見卻摸不到，伸出手也抓不住。明明想跟上，卻連蹤跡都找不到。

「你究竟在哪裡呢……舒河？」

現在的天界已經很美好了喔。

希望能有機會和你一起看星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