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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話．選擇

　　「嗯……」
　　南宮秀艱難地睜開了眼睛。視野一片模糊，頭痛得像要炸開一樣，胃部也翻騰的像是隨時會吐出來，這是中毒的後遺症。

　　南宮秀的腦海裡猛然浮現自己失去意識前的情況。
　　「其他講師們……」
　　當時他們遭到萬博者偷襲，正與被操縱的魔人交戰著。南宮秀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他正對著奔來的魔人全力釋放出雷氣那刻。
　　因為連壓制毒性的內力也一併傾瀉出去，結果在那之後就像脫力般倒了下去。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南宮秀強忍痛楚，勉強撐起身體。就在那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醒了嗎？」

　　模糊的視野慢慢聚焦，他看清了對方的臉。

　　「百秀龍……」
　　一看到那傢伙一如往常傲慢的臉，南宮秀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這傢伙會出現，就代表事情無論如何總算解決了吧。
　　那一瞬間，他像洩氣般失去了渾身的力氣。

　　南宮秀露出一抹脫力的笑，開口道。
　　「一人遲到，扣分。」

　　「看你還能開玩笑，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同樣輕輕笑了的百秀龍朝南宮秀伸出手。
　　換作平時肯定不會答應，但這回南宮秀沒有拒絕，握住百秀龍的手撐起了上半身。

　　「老師，您還好嗎？」
　　「我們好擔心您啊！」
　　「都是因為我們……」

　　幾名講師滿臉擔憂地靠過來，紛紛問他狀況還好嗎。
　　有些人在收集魔人的屍體，有些人則在警戒周圍。

　　環視四周的南宮秀，用略微沙啞的聲音開口問道：
　　「萬博者呢？」
　　「就在不久前，已經把他抓起來綁在那了。」
　　萬拍子渾身是血地被綁在一棵樹下，嘴巴緊閉，固執地一句話也不肯說。
　　「就算是血教來拷問，他大概也不會開口。我們現在也沒空管這個。」

　　「是這樣……」
　　南宮秀轉過頭，看向南宮世家的方向。

　　咕啊啊啊──！
　　啊啊啊──！
　　南宮世家的各處依然火光沖天，慘叫與怒吼聲從未停歇，風中混雜著濃烈的血腥味。

　　咯吱──
　　咬緊牙關的南宮秀重新轉頭望向百秀龍。
　　他努力保持冷靜地說道：

　　「我們得立刻從這裡撤退。如果趕去武林盟安徽分部請求支援的話……」
　　「別說了。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什麼？」
　　百秀龍默默盯著和平常不一樣、神色恍惚的南宮秀，開口說道。
　　「等武林盟的支援趕到，結果恐怕早就塵埃落定了吧。」

　　………
　　沉默了片刻後，南宮秀艱難地開口：
　　就算能騙過其他講師，也瞞不過百秀龍。
　　「……總之，得先讓講師們離開。不能讓與本家無關的人送死。」

　　霎時間，氣氛沉重了下來。
　　正如百秀龍所說，南宮秀早就心知肚明。
　　即便現在立刻衝去請求武林盟的支援，也改變不了什麼結果。儘管如此，他還是搬出武林盟當作藉口，只是為了讓那些無辜捲進來的講師有個離開的理由。
　　為了不讓講師們背負逃跑的羞恥或罪惡感，南宮秀刻意編造了合適的理由。

　　「南宮秀老師……」
　　「我們也會一起戰鬥！」
　　「去武林盟報信，一個人就夠了！」

　　然而，在明白實情後，大多數講師都表示願意留下戰鬥。
　　更何況這次襲擊南宮世家的敵人，正是血教。
　　作為正派一員，這正是他們理應討伐的惡。
　　對不知情的講師們而言，這只是血教殘黨對南宮世家的惡意突襲。　

　　南宮秀環視眾新任講師，冷靜地說道：
　　「反正這種程度的戰力也幫不上什麼忙，你們從這裡撤退吧。」
　　接著他轉向百秀龍。
　　「正好，百秀龍，從現在起你帶著講師們離開這裡。」
　　「……那你打算怎麼辦？」

　　南宮秀吃力地撐起身子，回答：
　　「我是南宮世家的兒子，有義務守護家族。」
　　儘管是庶出，從小就得面對那些潛藏的歧視，南宮秀仍在南宮世家那道堅不可摧的圍牆中成長，受人庇蔭，獲益良多。
　　他雖未將心跡輕易掛在嘴邊，對「南宮」二字的自豪卻從未遜於他人。

　　『美兒那邊也讓人擔心，雖然她應該和世家的高手們在一起……』
　　南宮秀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先護送講師們到安全之地，再回到世家。
　　現在，他依然沒有改變這個想法。
　　南宮秀直視百秀龍說道：
　　「多虧有你，我也安心了。後續的事就交給你了。」
　　接著南宮秀毫不猶豫地轉身，即使體內的中毒反應尚未完全消退，他仍筆直地挺起腰桿。

　　百秀龍望著那固執的背影，嘆了口氣。
　　「你那身體，還能戰鬥嗎？」
　　「……勉強還能動。」
　　剛剛還中了劇毒的身體，按理說現在該馬上請大夫急救，但南宮秀卻一臉無事地回答。
　　「這、這固執到不行的……」
　　百秀龍一邊自言自語低罵著，一邊叫住了南宮秀。

　　「等一下。」
　　這時，他腦中再度浮現出玄天神女曾說過的話：
　　－－南宮世家將有大劫臨身。在這場災劫之中，你必須做出選擇。你的選擇將決定這場災劫是化為浩劫，還是轉為福音。

　　百秀龍明白，這正是他必須做出抉擇的時刻。
　　他在南宮家地牢裡，得知蒼天劍王曾把血教倖存者囚禁在洞窟裡。也清楚記得，陰陽魔尊臨死前有多憤怒。
　　『南宮世家確實該付出罪與罰的代價……但──』

　　同時，他望著毅然決然迎向死亡的南宮秀的背影。
　　腦中閃過這幾天在南宮世家研修時，幫忙打雜的那些僕人們的臉。也想起了南宮秀那個天真無邪笑著的妹妹的臉。
　　他們全都該為血教的復仇犧牲嗎？那樣真的正當嗎？
　　『該死的人死就夠了，沒必要全都一起死。』
　　百秀龍思考著，什麼選擇才是最好的，什麼是禍，什麼又是福。
　　而他對自己最終做出的決定毫不後悔。

　　「什麼？有話快說。」
　　面對滿臉疲倦的南宮秀，百秀龍咧嘴一笑：
　　「我有辦法救南宮世家。」

　　「……！」
　　在一旁靜靜聽著兩人對話的所有人，此刻全都震驚地看著百秀龍。
　　不僅是講師們，連萬博者也睜大了眼睛。

　　南宮秀滿臉難以置信地走近百秀龍。
　　「真的……你說的辦法是什麼？怎麼做？」
　　百秀龍再次把從萬博者那裡奪回來的魔靈召魂笛，放到了嘴邊。
　　「與其說一百遍，不如實際做一次給你看。」

　　嗶──！
　　百秀龍對吹奏樂器並無研究，他只是將內力灌注其中，長長地吹了一聲。
　　沒過多久，黑暗之中開始陸續出現魔人。
　　咕嚕嚕……
　　咕嚕嚕……
　　那些全是失去理智的南宮世家武人。

　　百秀龍將嘴從笛子上移開，開口說道：
　　「只要灌注內力吹奏，就能控制他們。從那之後，他們就會將我的聲音當作命令。」
　　「……類似萬博者那傢伙搖的鈴鐺嗎？」
　　「比那還強得多，是真正的貴重物品。」

　　因為之前昏迷的關係，南宮秀沒看到百秀龍指揮魔人的樣子。
　　百秀龍把「魔靈召魂笛」遞給了南宮秀。
　　「用這個收拾混亂吧。只要能安撫被控制的南宮家武人，以南宮世家的底蘊，對付那些黑衣人綽綽有餘。」

　　南宮秀一臉茫然地接過魔靈召魂笛。
　　「這是從哪裡來的……不，等等，你知道本家的武人會變成魔人的原因嗎？」
　　「詳細的之後再說，先解決眼前的事。」
　　「……好吧，知道了。」
　　南宮秀點了點頭。
　　然而，他在將百秀龍遞來的笛子收進懷中時，忽然停下了動作。

　　「你明明可以自己來，為什麼要把這個交給我？」
　　如果百秀龍親自用這根笛子解救南宮世家，那他便成了南宮世家的大恩人。
　　但百秀龍卻沒有親自使用，而是將魔靈召魂笛交給南宮秀，這是有原因的。
　　「有個地方現在非去不可。」
　　百秀龍抬起頭望向天空，烏黑的雲層籠罩著南宮世家的上空。

　　轟隆……
　　轟隆……
　　那並不是自然現象。
　　黑雲是從天柱山頂附近的某座峰頂升起的，現在正逐漸往南宮世家壓來。
　　『那座異常昏暗的山峰……一定有與血教有關的東西。』
　　百秀龍確信，那片黑雲所預示的異象絕對和這次的「災厄」脫不了關係。
　　他沒時間繞著整個南宮世家走一圈吹笛子，因此他將魔靈召魂笛交給南宮秀。

　　但其實還有另一個理由。
　　『不管我怎麼幫助他們，終究也無法成為南宮世家的人。』
　　當然，這第二個理由他沒有說出口。

　　百秀龍輕輕拍了南宮秀的肩膀，說道：
　　「那就等事情結束後再見吧，祝你武運昌隆。」
　　兩人對視，簡單點了點頭，無需多言。

　　「你們也是，都要活著再見。」
　　百秀龍朝其他講師咧嘴一笑，隨即走向萬博者，把他像扛麻袋一樣扛在肩上。
　　「你要跟我一起走。路上我會問你很多事，最好乖乖配合。」
　　「哼哼哼……愚蠢的傢伙。就憑你們幾個，還想改變局勢？」
　　百秀龍將像瘋子般大笑的萬博者扛在肩上，隨即展開輕功，身影轉瞬間便沒入黑暗之中。

　　「……我一定會抓住那道希望。」
　　南宮秀凝視著那道背影良久，隨後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百秀龍交給他的魔靈召魂笛。
　　當他轉身時，眾新任講師正以滿懷熱望的眼神注視著他，彷彿在等待他下達什麼指示。

　　「咳嗯。」
　　南宮秀輕咳一聲。
　　剛剛還說不需要援手，現在卻要說這種話，讓他有些難堪，但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我打算現在回南宮世家，但身體狀況還未完全恢復……需要護衛。當然，這不是強迫，只接受自願同行者。」

　　講師們早就等著這句話了，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
　　司馬英以爽朗的聲音回應：
　　「朱雀學館即刻起護衛南宮秀老師！」
　　不甘示弱的唐白虎也用力拍胸高聲喊道：
　　「白虎學館也一樣！這次輪到我們來幫老師了！」
　　他們都看見了，儘管南宮秀中毒倒下，仍不惜一切保護他們的樣子。
　　若是見了那副情景還無動於衷，就稱不上是正派武人。

　　「謝謝你們。青龍學館那邊──」
　　南宮秀話說到一半，轉頭看向青龍學館的講師們。
　　至於青龍學館，他們早就準備就緒了。
　　「還問什麼呢？」
　　「快出發吧！」
　　「你不帶我去，我也會硬跟著去的！」
　　「可惡的血教雜碎！青龍學館來了！」

　　青龍學館走在最前方，朱雀與白虎學館分列左右，護衛著南宮秀。
　　南宮秀將笛口靠近唇邊，隨時準備吹奏魔靈召魂笛。
　　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不知為何，嘴角似乎浮現出一抹微笑。

　　「……出發吧。」
　　不久之後，隨著南宮世家中響起的笛音，戰況也逐漸出現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