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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忽與依賴〉



　　難得利用假日出遊一趟，竟然因為咖啡廳外頭的鞦韆不小心受了傷。

　　大概是玩得太開心就疏忽了地上的落葉與砂子，當要準備起身返程時，腳底就這麼滑了下，導致腳踝內側被木製地板刮傷。

　　不過那當下她可不想讓人費心，也沒餘裕檢視傷勢，站穩後立刻就若無其事地跟上了戀人的腳步。唯有傷處傳來的痛感讓她不必看就知道傷口不會只是輕微破皮的程度，除了刮傷流血外，可能還會看到瘀青浮現吧。

　　上車後趁著對方正繫安全帶的空檔，她迅速將寬褲褲管稍微拉起，只瞥一眼就看見了血跡，幸好看起來已經乾掉了，不至於太嚴重。 邊盤算著到家後要如何找空檔處理傷口，她輕輕揪著褲子的布料，盡可能不讓布料再去磨到傷口。

　　一開始受傷的鈍痛，在空氣中逐漸轉變成些微刺痛。知佳沉默著，腦裡不斷想著晚上包紮可要弄妥，否則洗澡時可免不了挨痛，而且也要小心不要被發現等等。直到她注意到時才發現戀人已經從後視鏡中盯著她許久。

　　在鏡中對到眼後，知佳因心虛下意識就撇開了視線，同時她也暗叫不妙，她簡直明擺著的可疑。可她其實也很猶豫該不該說，因為自己疏忽而受的小傷，實在太不成熟又大驚小怪。

　　只是蘭丸當然不可能放過她。捕捉到知佳逃避的目光，知道對方擅長埋藏心事，若要依她的個性套話可能還得花一段時間周旋，他便選擇直問。

　　「知佳，哪裡不舒服嗎？」

　　「誒、沒有啊。」

　　果然如意料中故作鎮定的回答。但此刻知佳飄移的視線以及刻意保持朝氣的回話，都讓蘭丸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所以他也不客氣地指出了問題點——

　　「但是妳從剛剛臉色就不太對，也突然變安靜。如果有事情妳就儘管說。」

　　見自己是逃不掉了，果真從學生時代起的交流累積了許多經驗，讓對方足夠了解自己的肢體語言，而她也清楚再瞞下去的話，搞不好她的前輩還會生氣。知佳揪住布料的手緊了緊，不想氣氛再僵持下去，嘆了口氣便決定老實坦承。

　　「那個……」

　　「嗯，妳說。」

　　「其實……剛剛在咖啡廳那稍微滑倒了……」

　　「啊？」

　　正巧碰上了紅燈，蘭丸便要求知佳立刻讓他看看傷勢，知佳心知無法糊弄便勉強將褲管拉起。她自己這才仔細看了傷口，宛如爪痕般、兩三條被尖銳物刻出來的傷痕，淺的只是擦破皮，深的則是留有凝固的血跡。整體雖不算嚴重，可要癒合也需要一些時間。

　　而蘭丸緊皺起眉，口氣不自覺地沉了幾分，要知佳再忍耐一下，到家後他會幫忙上藥。

　　「這種時候妳也向我多撒嬌一點啊。」

　　「唔……」

　　因為自己的不成熟而造成的，她實在沒臉再反駁。不過看來不說出口更是造成對方的懊惱了。

　　與人相處好困難，明明受傷的是她自己，既疼痛又委屈，也知道戀人極希望她可以多多依賴他，只是大多時候依然是自己的理性佔據了腦袋。

　　「照妳描述的狀況，鐵定很痛吧？搞不好會瘀青。所以妳等會別再假裝自己可以正常走路，我會扶妳，聽到了嗎？」

　　「好，知道了……」

　　×

　　「來，妳坐好。」

　　隨著知佳坐下，洗好手便拎著醫藥箱過來的蘭丸在她面前蹲下，將她的腳置於自己腿上查看傷勢，邊從醫藥箱裡拿出了藥品。

　　「我要先消毒跟把血跡擦掉，可能有點痛，妳忍耐一下。」

　　隨後生理食鹽水被倒在了傷口上，蘭丸用棉棒輕輕擦拭著乾涸的血跡，血跡因為拖了段時間導致有點頑強，蘭丸便稍微加重了力道清理。心知是自己不在當下反應而造成現在的狀況，知佳是想忍著的，但她的骨氣不足、仍忍不住吃痛地小小叫了聲。

　　「快好了。」

　　蘭丸瞥了她緊蹙的眉眼，努力拿捏著力道。待血跡清理完畢，傷口便清晰起來，雖說傷得不深，但若不好好照顧大概也會留下疤痕。

　　最後他仔細替知佳上完藥，再貼心地貼上防水ok繃。即使沒主動說，但他連洗澡可能遭受的疼痛都替她想好了，畢竟他要是沒想到這點，怕痛的知佳待會也會自己再偷偷摸摸貼上。這大概是成為某人的戀人後，開始注意的對方的小細節吧。

　　「好了。」

　　「嗯，謝謝前輩。」

　　蘭丸抬頭看向知佳，正淚汪汪地瞧著自己，寫滿委屈的眼神讓他無奈地吞下了本來要再次碎念的念頭。

　　「這幾天要乖乖照顧傷口，知道嗎？」

　　「是……」

　　「嗯，那趕緊收拾一下，去卸妝洗澡休息吧。」

　　×

　　躺上床後，善於察覺情緒的知佳便發現蘭丸的狀況有些異常。

　　雖說一如往常擁著她入睡，可今晚卻格外沉默。她靜靜聽著蘭丸的心跳聲，大概猜得到原因，想著在睡著前還是得開口說點什麼。

　　「前輩……」

　　「嗯？」

　　「對不起。」

　　「突然道歉是怎麼了？」

　　「沒有主動告訴前輩我受傷的事情，害你生氣了。」

　　然後她便感覺蘭丸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頓，她抬頭想看看對方的臉，不過馬上被大掌壓回那堵胸膛。

　　「……我沒有要責怪妳。」

　　「可是我確實是不小心，讓前輩擔心了。」

　　「我是氣自己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妳受傷。」

　　明明清楚知佳最擅長的就是掩飾自己的情緒，可身在離她最近位置的他，依然沒有善盡他的特權。

　　「是我刻意不讓前輩知道的，我也不希望一點小事就讓前輩費心。」

　　「就是這一點。」蘭丸的語氣有些受傷，即使說過了好多次，他依然希望每一次的坦白能讓對方理解︰「我希望妳坦率地告訴我、向我撒嬌，不要隱忍任何難受。」

　　不是以往前後輩那般可以毫無波瀾的關係，他辦不到在戀人面前心如止水。想極盡一己之力愛她、守護她，也想被愛著，被信賴著，僅是這般理所當然的，戀人的權利。

　　也許個性使然，多年來的前後輩關係也習慣了，有時要拿捏兩人之間屬於戀人的距離，還真是道難題。

　　「嗯……我會努力的，還請前輩多多包容。」

　　知佳緊緊擁住了蘭丸、雙手於頸後交扣，希望此刻貼近的距離可以讓戀人明白自己的心意。



　　－2024.02.29－Chi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