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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十一面觀音



竹簾之後的男人一襲千歲茶黑狩衣，披覆黑面紗。
「咒靈操術真是方便啊。」佔據了虎杖香織身體的某物，用女人的嘴唇感嘆道：「能夠讓你人在此處，卻操縱東京與京都的咒靈。」
她愉快豎起纖細皎白的手指。
「你們同樣都是『天照』，」虎杖香織笑說：「但祓除神事，幾乎是夏油君你的術式作用。有竹簾遮擋，所以不會被發現，有時候五條悟不在這裡時，受到供奉的其實是夏油君。」
她用年長者揭穿謎底的口氣歡快道。
「穿白狩衣的神是五條悟，但穿黑狩衣的神，是夏油君你本人吧──你一定想問，為什麼我知道。」
虎杖香織環顧四周華美的大廳，柔軟吐出一口氣。
「這個地方，可是我送給五條悟的呢。」
經營了那麼久，還真有點小心疼。
「在這裡，我的眼線無處不在。叛逃的六眼舉動都在我眼皮之下……直到你跑來這裡。」香織煩惱說道：「五條悟不在乎被人窺視，但在乎你被窺視。內宅阻隔了我的情報……為了能夠進來，我煞費了一番苦心。」
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十根手指，香織抿唇一笑。
「我提早喚醒了宿儺。」她溫柔笑著，如同母親：「五條悟喜歡帶孩子給你當禮物，尤其在你生日前後。他會忍不住跑來高專，搶走虎杖……把他送進這裡。」
香織高高興興繼續說，像是終於找到人能夠分享她的惡作劇。
「宿儺身上有我的束縛，他得幫我這個忙……雖然好像惹他不高興了，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說：「當他待的時間夠久，得到夠多情報後……我只要再把虎杖抓回來就好。買一送一，還抓到這一代的十影法術師，宿儺已經跟我預訂了那孩子身體，當作賠罪禮物。」
虎杖香織滿足地又嘆一口氣。
「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嗎？」她問，熱烈伸出手：「──正是你啊，夏油君！」
「千年來，我想阻止星漿體與天元同化，十年前終於成功。乘載六眼命運的五條家甚至沒落，成為咒詛師，我啊，掌控了這個時代的咒術界體系最高權力！」女人發出哀嘆：「明明阻止進化了、明明靠近天元了、明明發現她同化失敗，成了咒靈般的存在……卻因為掌握高層時太過心急，造成夏油君……你這位咒靈操使叛逃、跑掉。」
香織一瞬間面無表情。
「沒有比這更不好笑的段子了。」她輕聲說。
沿著階梯向上走，虎杖香織就如同一般人似的用兩腿邁步，邊走邊道。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咒力是負面情緒？大概是因為享樂使人一無是處。」
「非術師也是，經歷過痛苦與壓力更容易得到成就。術師則經過修煉而變強，如古代修行疼痛飢餓、佛與菩薩的苦行。」
「夏油，你跟我一樣，都是想徹底改變世界的人。」藏在女人身體裡的妖物說：「但你又太膽小，所以藏在盤星教裡頭，寧願讓六眼關住你……真可悲啊。」
虎杖香織重新笑起，拉開竹簾。
她笑不出來了。
裡面那男人覆面的黑紗後方，分明是一雙她千年來最為厭惡的──天藍色的、不應屬於人類的眼瞳。
***
「我們有給你們取名喔。」白狩衣的男人笑道。
他指向漏瑚：「火之夜藝速男。」
指向花御：「宇比地須比智。」
最後指向陀艮：「大綿津見。」
咒詛師笑瞇瞇地，笑聲如狐狸一般。
「怎麼樣，很帥氣吧？順帶一提，今天不在這裡的那個……叫真人吧？我們叫它『木花卟耶姬』。」
「你想說什麼？」漏瑚感到違和感。
「高專的特級咒靈，我眼饞很久了呢。」
拉下遮掩著臉的純白布幔，他一頭黑髮為了不漏餡而綁在後腦，一瞬間看起來像十年前的高專學生。
「你這傢伙──」漏瑚瞪大單眼：「不是五條悟嗎！」
***
「你在這裡，六眼？」虎杖香織轉念一想，沉下臉，不可置信：「……京都那裡，是夏油嗎？」
「怎麼？你不繼續說了？」五條悟笑道：「我覺得還聽不夠呢，再多講一點啊。」
「……你真敢讓他出去？夏油傑才一級，你讓他對付三隻特級咒靈？」虎杖香織冷笑，已經開始思考如何讓咒靈們帶回夏油傑屍體。那可是咒靈操使，若是錯過這一次，她不知道又得等多久……雖然天元已經在她手裡，她有的是時間耗，但能快些總是好的。
視野上下顛倒了。
她被拋了出去。
「──跟我說話還敢走神？」五條悟笑容咧得更開，帶上一絲瘋狂：「你打壞主意的表情，真讓人討厭啊。」
虎杖香織落地前突兀地停頓一下，半浮起來才踩到地面。
「虧我讓兒子心甘情願吞下手指，達成束縛宿儺的條件啊……」女人輕輕嘆息，還是十分疑惑：「但這怎麼可能？如果我在高專收集的情報正確，你怎麼可能讓夏油傑去送死？」
五條悟站起身，從高聳台階上一步一步浮空走下來，扯掉臉上黑紗。
「你這話真奇怪。」白髮男人口氣也非常困惑：「你怎麼會覺得，傑打不贏那三隻咒靈呢？」
「因為他停止吃咒靈玉了。」香織說，瞇著眼睛，運用這身體的術式，伸手操作重力。
五條悟周遭的地板塌陷了。
但神明身旁一圓平安無事。
「──果然啊，反重力對上無下限……這真是最糟糕的相性了。」香織嘆口氣，撫住臉頰。
然後又被短距離瞬移而來的五條悟打飛出去，她在碎石之中站直身體。
「你雖然辦這祓除神事，但都將那些咒靈玉毀掉了吧？」女人述說著自己在盤星教得到的情報，很是不解：「全國的咒靈算上這些數量，並無太大的誤差。我所知道的、藏於秘境之中的那些強大咒靈，也沒有被吃掉……夏油傑被你關在盤星教後，我持續監控著咒靈數量，不可能出錯。」
她又被踢出去，這次更快，所以虎杖香織的臉傷得歪斜。
反轉術式運行之中，她滿口是血，用碎裂的下顎喃喃。
「沒有咒靈上升強度的咒靈操使，只能停留於原地……無上限的吸收來自於無止盡的痛苦吞吃，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你想減少夏油傑的壓力，所以不讓他吃咒靈玉，那他就不可能變強。」
五條悟握住女人的頭顱，給予膝擊。
「我說啊。」六眼抓著她的腦袋，歪著頭看她吐掉牙齒：「你得到高層後，就守著天元，再也沒出國了吧。」
「……什麼意思？」
「國外也有很多呢。」五條悟道：「強大的神明。傑吃了不少喔。」
「……不可能。」香織決絕道：「日本因為有天元的結界，才容易凝聚咒靈。外國的環境要嘛無法產生咒靈，要嘛咒靈一現身便強得超乎想像……夏油傑叛逃前太弱了，擁有的咒靈也太少了，即使是多對一，他也沒辦法收服……」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五條悟笑得很好看，湊近她，手指結成咒印。
「有我在的話，傑為什麼還需要吃那麼多低級咒靈，才能多對一打贏特級？」
***
漏瑚睜大了他唯一一隻眼睛。
兩隻巨大咒靈壓住了他，另外三隻壓制陀艮。
夏油傑與另一隻咒靈一同抓住花御，身穿白色狩衣的男人撸起袖子，雙手手掌握在花御脖頸上，手肘以下的前臂肌肉露出，精實而富有力量美。
「你知道嗎？」笑得像是野狐的男人說：「我的握力，比悟還大喔。」
夏油傑的臉頰被噴濺上咒靈鮮血。
花御的殘骸被抽取成咒靈玉，抵在今天獲准吞食力量的男人舌上。
咒靈操使仰頭吞下了咒靈玉，轉頭看向另外兩隻特級咒靈，笑了。
他周圍的咒靈很少。
但都很強。
「一支真正的隊伍，只需要六隻寶可夢喔。」他說，然後又重新改口：「我是指，六隻咒靈。」
夏油傑笑道，舔過嘴角。
「下一顆。」
***
「……漏瑚他們，會被吃光吧。」
香織道。
盡管努力使用反重力保護自己，她的身體仍被『茨』所扭曲，躺在被打爛的大廳裡。
「『這一次』，是你技高一籌。」女人少數完好的地方包含雙唇，她微微勾起嘴角：「五條悟……這具身體就當作戰利品，送給你好了。」
她將自己的頭，用重力壓得稀爛。
「……怎麼？」五條悟站在女人的肉身前方：「逃跑了？是束縛的一部分嗎……奸詐的傢伙。」
***
西元二零零七年，相會之前。
「我會把傑關在這裡。」五條悟和夏油並肩走在內宅木廊上，去用早膳。
腳步仍有些虛浮，早上真的做過頭了，夏油往某個有反轉術式的人撇去一眼，有點不想說話。
「那兩個小孩老是鬧著想見你，所以我大概也會把她們挪到這裡。」
「給我準備的陪伴嗎？」夏油傑失笑：「悟真有心。」
「傑不願意？」
「願意。她們是我帶出來的，我對她們也有著責任。」
「……但你到新宿來找我。」五條瞥他：「如果我真的殺了傑，你怎麼對她們負責？」
「我當時有傳簡訊給硝子。不過悟把菜菜子她們帶來，硝子大概會白跑一趟。」
「……她會生氣吧。」
「我怎麼知道？悟又沒把手機還我。」
五條悟這才想起來，傑的手機大概連同他的高專制服，一併被家僕收起來了。經過這麼多天，絕對已經沒電。
「……硝子會想殺了你。」
「錯，我被你監禁的事情一定傳回高專了。」夏油傑平淡說：「她會想殺了我們兩個。」
五條悟轉移了視線，裝沒聽見。
到時再說吧，反正他們又不是第一次給硝子添麻煩了。嗯嗯，等一下讓人把手機充電，然後交給傑自己去處理，才不是五條大人的錯。
「除了監禁之外。」他說：「以後如果沒有我的允許，不准傑吃咒靈玉。」
夏油傑一愣。
「吃咒靈玉很難受吧。」五條悟撇嘴：「我在天空中遠遠看到過，傑都哭了。」
「那是嘔吐反應的眼淚……」夏油辯解到一半，覺得自己說得太多。
看，悟都臭起臉，開始瞪他了。
「我還在學校裡時，傑都不說。」白髮六眼埋怨著：「後來我陪傑出了那麼多次任務，一天看你吃五、六顆咒靈玉，你也什麼都不講，裝成沒事一樣。」
「那是我的術式……」
「為了傑說的猴子吃這些東西，有意義嗎？」五條悟問。
夏油傑安靜了。
「所以，『不准吃咒靈玉』，除非我說可以，傑。」五條道，停在一處紙門前：「好了，吃早餐吧。」
木格貼有白紙的門被家僕恭敬拉到兩側。
見清內裡景象，夏油傑愣住了。


TBC

時間差不多不會劇透了，開始放出各人物與神名對應
希望可以帶給各位一點樂趣：)

十一面觀音【羂索】：取觀音為名，另日本神佛習合(某一個時期，日本神道神明被視為佛的分身)時，十一面觀音同為冰川明神，現今冰川神社祭祀須佐之男(本作代表宿儺)一家，故選擇，且冰川很有裡梅小夥伴的感覺。另十一面同時代表羂索多具身體。←這邊寫的時候，本誌還沒到漫才大戰，所以跟官設不太一樣。
火之夜藝速男【漏瑚】：伊邪那岐夫妻生出的火神，同時燒死了伊邪那美，使其神避(進入根國)。
宇比地須比賣【花御】：泥土與砂土之神兩位，屬於神世七代(剛開始的神明世代，後才有伊邪那岐夫妻)，因為花御比起詛咒更像是精靈。
大綿津見【陀艮】：伊邪那岐夫妻生出的海神，取海為名。綿津見為海的古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