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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曾經刮起過一陣畫相合傘的風潮,社交網站上隨處可見在學校各種角落被人用各種方式畫上的相合傘照片,更多的是在走廊兩側的墻上,從廁所裡出來就經常能在墻角看見不少字跡不一的相合傘與名字。這一風潮當然又是苦了清潔阿姨,過去楊謝偶然間有斷續跟上過這次事件的發展情況,據說最後是以清潔阿姨向校方強烈抗議,校長嚴厲警告了所有在校生,學生們才終於收斂了落幕。

抗議事件過後,楊謝也確實許久沒有再見到過相合傘,就這樣到了高中畢業,他自然而然地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直到大學時班長久違地組織了一次同學聚會,他才知道原來還有漏網之魚。

楊謝還在感歎許久不見,賀白宇仍一如當初,似乎半點也沒有改變過,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喜歡賀白宇的這份心意也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減淡分毫,在看見賀白宇面無表情的臉時,心臟還是會不受控制地被他牽引著快速跳動。他也曾在夜晚被夢驚醒時幻想過他現在的樣子,他過得好不好?失去了他這個模特,賀白宇有沒有找到新的模特?這麼久過去,他的理科成績有沒有任何進步?

面對許久未見的賀白宇,楊謝心中有好多疑問,想以舊同學的身份尋求解答,卻也不知道問得太多會不會冒犯到賀白宇。三年過去,許多人和事都已經改變,唯獨他對賀白宇的小心翼翼還一如往常。他們好像又回到了當初那個,彼此都還不熟悉的時候。

好在現場人多,他們之間並無尷尬,卻也沒有任何交流。班長率用往事先將氣氛帶得熱絡,這也將眾人的記憶帶回到當初學校的墻壁被相合傘統治的時期,風紀委員笑著說自己還抓過不少人的現行,後來相合傘的塗鴉被清理幹淨,她便也已經忘了那些人都有誰。

「但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有一個畫得很隱蔽,當時我看她在櫥櫃旁邊,還以為在撿什麼東西,結果她起身後,角落就又多了一個小傘。那個角落實在太不起眼,好像直到我們畢業都沒被清理掉,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眾人的好奇心一下被勾起,風紀股長循著記憶帶大家找到了那個相合傘的塗鴉,上面赫然寫著楊謝和班上另一位女同學的名字,所有人一下子開始起哄,還有人提起當時楊謝人氣不小,成為相合傘事件的『受害者』也並非眾人意料之外。

楊謝瞬間緊張了起來,下意識瞥向對角的賀白宇,只見賀白宇也和其他人一樣盯著自己瞧,目光是他前所未覺的灼燙,楊謝心一慌,急匆匆地想要解釋,卻聽當初寫下相合傘的女同學搶先他一步解釋:「都是以前的事了,我都有男朋友了,你們再這樣他就要吃醋了。」說著還捏了捏身側男伴的臉,兩人看上去十分恩愛,看著確實是已經對楊謝沒有其他意思了。

楊謝這才鬆了口氣,用一種:你看,我是無辜的,的眼神望向賀白宇,但此時賀白宇已經轉頭看向其他地方,他不免有些失落。眾人一直聊到了午飯時間,班長在附近訂了一間餐館,準備進入今天聚會的尾聲,所有人紛紛走出課室,唯獨楊謝一人獨自躲在角落,待到課室裡空無一人,他才拿起教師桌上的粉筆想去蓋掉那個相合傘,卻在走到櫥櫃旁時看見一個身影,早他一步蹲在了墻壁前。

蹲著的那人聞聲抬頭回望,見到來人是楊謝時也沒有過多表情,只是平靜地站起身來,與楊謝擦肩而過,臨離開課室時還催促了他一句:「快走吧。」楊謝卻仿佛沒有聽到,只目光呆滯地凝視著在原本被划花的相合傘旁邊多出的一個新的相合傘,傘下用他熟悉的字體寫著兩個人的名字。

賀白宇,楊謝。

想起剛才與他擦肩而過的賀白宇手上捏著一根粉筆,楊謝意識到了一些東西,頭也不回地往課室外跑去。

賀白宇沒有走遠,仿佛在等待楊謝追上來,楊謝雖然一時熱血上頭追了過去,但真見到了賀白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楊謝絞盡腦汁組織著語言,賀白宇就這樣安靜地站在他跟前等待他開口,許久未見,賀白宇卻也不覺得楊謝有什麼改變,恍惚間,他們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年,只不過這一次,賀白宇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意,原來當初在楊謝身旁時心底的微小悸動,實際竟是這樣一種情緒。

留存在他記憶中的並不只有他用以練習的楊謝的肢體動作,還有夏日陽光中楊謝略有些紅潤的臉,以及被陽光映亮的髮梢。情愫或許就是在那個瞬間悄然攀上枝頭,卻在畢業之後才驀地盛開,從此便成了他心頭一抹擦不去的月色。如今藉著同學聚會,他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那枝椏上乾淨明艷的花,他不怕被花知道他的心意,卻還是下意識為自己找了個烈日正盛的藉口,小聲告訴自己,他只不過是覺得他們兩人的名字放在一起更好看。

他依舊安靜地看著楊謝,直到楊謝終於鼓足勇氣想要將詢問脫口而出,賀白宇卻在這時打斷了他:「一起過去吧。」

楊謝先是愣了幾秒,便機械地點了點頭,跟著賀白宇重新邁開的腳步離開了走廊——無論是他們中的誰,終究還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但這應該不會需要很久,楊謝想著,手指悄悄捏住了賀白宇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