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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在某日的故事〉
※鬼水+戶松
※現代PARO

短促的鍵盤聲在客廳裡迴盪，時間已臨近午夜，澤城獨自坐在茶几邊，修長的十指在筆電上敲打著，他的視線卻時不時地望向牆上的時鐘。
在捕捉到鑰匙敲擊門鎖的聲響的剎那，澤城立刻站起身。
大門慢吞吞的向外敞開，水木搖搖晃晃地走進來，一屁股倒在玄關的段差上，往後仰倒的身子正好被澤城穩穩地接住。
「我、回嗝、回來了……嗯？」水木疑惑地仰著頭，在看到那張俊秀的年輕臉龐時不禁咧嘴一笑。「怎、怎麼……還沒睡？」
水木踢開腳上的鞋，努力地想要站起身，結果只是毫無意義的在地上扭動著，「說過了、不用等我的……。」
「嗯，沒有等。」澤城面不改色地說，向前一步將門帶上，鎖好。「只是在準備課堂報告，所以還沒睡。」
只見水木歪著頭，渙散的視線隨著澤城的身影移動著，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澤城在水木身邊蹲下，右手環過水木的背脊，並將水木的左手繞過自己頸後，下肢使力支撐起水木軟綿綿的身體。
「水木先生，我帶你回……！」
「嘿嘿，是這樣──啊。」
水木猛地抓住澤城的領口向下一扯，將他的腦袋抱在懷中揉弄著，「鬼太郎真乖真乖──。」
「等、水木先生！」
澤城腳下一個踉蹌，全靠著強大的反射神經才勘勘站穩腳步。他艱難地攙扶著仍在胡亂揮舞雙手的水木一步步地走著，好幾次都差點摔倒在地。好不容易抵達臥室，澤城將人確實地安坐在床緣後，才快步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回來。
「水木先生，請用。」
水木眨著眼看著那個馬克杯半晌，才伸手接過一口一口地喝著。當他與一旁的澤城視線相對時，又笑了出來。
「呵呵……不小心、有點、喝多了，聊得太開心了……。」
「是和店裡的那位常客先生嗎。」
澤城問著，取走空了的水杯放在床頭櫃，彎下腰開始替水木一顆顆地解開襯衫的釦子。
「嗯？嗯。」水木雙手歪歪地向前舉高，任由澤城脫下自己的外衣，聲音含糊不清，「你們還沒見過吧？是個不錯的傢伙喔，他、他啊……。」
水木的聲音逐漸消失，正蹲下身替水木褪去襪子的澤城抬起頭，就見水木的雙眼已經闔上，垂下的頸項一點一點的。
澤城嘆了一口氣，小心地將人放平在床上，替他蓋好被子，在床邊站了好一陣子，才將燈關上，離開了房間。

這就是為什麼，隔天一早松岡在抵達與澤城相約的圖書館時，看見的是學弟一臉凝重的神色。
松岡走上前，拉開澤城對面的椅子從容地入座。
「是因為水木先生嗎？」
松岡冷不防地問，澤城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看來是說對了，松岡心想。
畢竟當澤城露出那種表情時，十有八九都與他那位年長的同居人有關。
雖然澤城並不常談論自己，松岡仍對於那倆人之間的情況略知一二。畢竟，有些事情並不一定要說出口才能知道。
他也曾去過水木先生所經營的咖啡廳，那人的確是位十分具有魅力的成年男性，英挺的外貌和成熟的談吐，輕易地就能吸引旁人的視線。
澤城與他之間卻不僅有年齡上的鴻溝，還有著照顧者與被照顧者的既定身份，所以松岡可以理解澤城的不安與危機感。
但是──。
松岡的腦中浮現出澤成與水木互動的樣子，勾起唇角，「我認為澤城同學可以對自己更有自信一點。」
澤城垂下眼睫，語氣平淡，「水木先生現在還只是將我當成孩子看待。」
語畢，澤城從背包內取出這次的社團研究資料，擺滿兩人之間的桌面，松岡也從善如流地開始今天的討論，不再多提。
松岡清楚地明白澤城現在需要的並不是建議，而是一個契機，一個能夠讓他下定決心、採取行動的契機。
而，松岡悄悄地抬眼看向對面。看澤成這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或許事情很快就會有所進展了。
討論大約持續了一小時左右，期間還接獲了高山傳來的道歉訊息，即使兩人一開始就沒有約他進行早上的討論。
進度告一段落後，兩人就乾脆地在門口分別了。澤城是為了回去幫忙水木店裡的生意，一如既往地不多加久留；而松岡今天也有著要提早回去的理由。

松岡在回到公寓之前，先到超商買了罐運動飲料，正要結帳時，又在冰櫃前駐足了一會，又選了兩盒冰淇淋。
他走上公寓的樓梯，打開門鎖。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坐在客廳中的戶田迎上前，自然地接過松岡手中的袋子，將有些化掉的冰淇淋放入冰箱後，對著袋中的飲料遲疑著。
「買給你的，聽說對宿醉有用。」松岡湊到他面前，伸手輕輕撥開戶田的瀏海，察看他的臉色，「有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戶田不好意思的低頭，食指搔抓著臉頰，「就是頭還有點痛。」
「那就好。」松岡的眉眼彎起，「今天沒課，你可以好好休息。」
「唔、嗯……。」戶田跟在松岡後面半步一同在沙發上坐下，他寬厚的手中來回拋弄著那個寶特瓶。
「怎麼了？」松岡問著，身體向旁邊歪去，完全地倚靠在戶田身上。
「啊、不、就是……。」戶田的頭轉向另一側，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小，「昨晚我……回來後，有沒有做什麼……呃、奇怪的事？」
「哼嗯──，」松岡慢悠悠的說，揚起的語尾也將戶田的心高高吊起，「昨晚的戶田啊，很可愛呢。」
「欸？什麼意思？我真的做了什麼嗎？」
戶田忙不迭地扭頭追問，迎接他的是松岡明媚的微笑。
「嗯，就像隻大狗狗一樣，很可愛喔。」松岡輕快地抽走戶田手中變得溫熱的飲料，轉開瓶蓋後遞了回去。戶田下意識地接過喝了一口，拼命運轉著腦袋想要回憶起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但腦海中的畫面永遠都會中斷在相談甚歡的酒桌上。
戶田懊惱的扶著額，感覺頭又開始痛起來了。
「抱歉，我第一次喝，下次不會……。」
「為什麼要道歉呢？」松岡打斷了戶田的話，語帶愉悅，「我很開心能夠看見那樣的戶田喔，感覺很新鮮呢。」
──我喝醉後到底做了什麼啊！
戶田很想問個清楚，卻又有些害怕知道答案，內心一時之間陷入了糾結。
「戶田是因為高興才喝的吧？」松岡接著說，他向前傾身，從下方看向戶田的臉，將頰邊滑落的髮絲撩到耳後，「做為慶祝的酒，還有所顧慮的話就太可惜了。」
「是、是這樣嗎……？」一股熱度襲上戶田的臉頰，他仰頭將一大口飲料灌入喉中，險些被嗆到。但重新對上松岡的視線時，他臉上的溫度又再度升高。
「那、那個！」戶田仰頭看著天花板，音量不自然地抬高，「他人很好！我是說老闆、就是昨晚請我喝酒的人，我們很聊得來……下次、呃、我們一起去他的店裡吧，我想讓你們認識一下。」
松岡低低笑出聲，一口答應，「是咖啡廳對吧？我很期待喔。」

這邊的兩人做出了約定，而另一邊， 澤城正推開AMIGO咖啡的玻璃門。
「歡迎──鬼太郎你來啦。」
在吧檯後方倒著咖啡的水木反射性地吐出招呼辭令，在看清來人後又改了口。
「我回來了，水木先生。」澤城說，卸下背包拎在手中，直接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我馬上就出來幫忙。」
「沒關係，慢慢來吧。」水木朝著他說，澤城則禮貌的點頭回應。
水木看著他的背影掩沒在休息室的門板之後，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取過抹布將剛剛不小心濺出的咖啡擦拭乾淨。
應該沒被發現吧？水木回想自己方才的表現，應該和平常一樣吧？
話說回來，他們平常又是怎麼相處的？
水木忍不住扔下抹布雙手掩面，一絲呻吟從指縫間漏出。
今天一上午他都十分心神不寧，昨晚的一切不斷地在腦中重複播放，好不容易才藉由工作暫時將之拋諸腦後，但剛剛一見到澤城的臉，就讓水木又重新回想起來了。
他昨晚就不該喝這麼多，水木懊惱地想著，或是乾脆再喝多一點，直接醉得不省人事就好了！
這樣他就不會記得昨晚澤城是如何地照顧他，如何地將他安置到床上。還有當水木因為酒勁而睜不開眼、渾身無力的時候，澤城的手指按上自己唇瓣、輕柔地描繪著唇緣的感覺……。
停！
水木蹲下身，在原地縮成一團。
或許那並不代表什麼？只是水木的自我意識過剩也不一定？
但對一個男人做出那種舉動，怎麼想都是那個意思吧？
也就是說，澤城，鬼太郎對他──。
「水木先生？」
「嗚哇啊！」
水木彈起身，就見澤城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換好圍裙站在他身邊，正用擔心的眼神看著他，「您身體不舒服嗎？」
「不、我沒事！」水木慌亂地從身上摸出一枝筆胡亂地在眼前晃著，擠出一個微笑，「只是東西掉了而已。」
「那就好。」澤城總是板起的面孔變得柔和，那本是水木十分熟悉的表情，如今卻令水木難以直視。
「啊、呃……那個、鬼太郎！」水木突地指向放在一旁的咖啡，「這個就麻煩你送到窗邊那桌了！」
「好的，我知道了。」
在澤城端著托盤轉身離去的同時，水木趕緊捧起一汪水潑在臉上，雙手不住地往臉上搧風。
──拜託了，可千萬不要被鬼太郎發現啊！

◇

「這麼說來，戶田同學已經有對象了？真不錯啊。」
水木仰著身子大聲笑著，又是一口黃湯下肚，他的臉上已是紅雲滿佈。
戶田傻笑著，不自覺地也跟著舉杯。
「嗯，他是、他很好，真的很好……。」
「是嗎是嗎。」水木露出滿意的笑容，用竹籤將炸雞塊串在一塊遞向前，「你可要好好對人家啊！」
戶田鄭重地接過那串炸雞塊，「我會的！我保證……絕對會……！」
「好呀！還要再來一杯嗎？」
「沒、沒有問題！」
「喂喂喂，真的嗎？你可是在晃來晃去的喔。」
「晃來晃去、的，不是老闆你嗎？」
「真的假的？我們都晃來晃去的啊？哈哈哈──來，喝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
「喔！盡量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