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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葦京治:『學長,我已經到你家樓下了。』
  木兔光太郎:『!!!!』
  木兔光太郎:『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收到回覆,赤葦確定木兔學長真的已經起床了,便停下原本想要撥打電話的動作。下一秒,對話框傳來一張貓頭鷹驚慌失措的貼圖,讓赤葦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他完全能想像到木兔學長在看到自己的訊息時,慌張地衝下床,手忙腳亂地打理自己卻又急忙想回覆他的場景。
  赤葦倚靠在木兔家外的圍牆,拽了下快要滑落肩膀的背包肩帶,面對夏日越來越刺眼的陽光,他有些不適地瞇了瞇眼,只得抬手把帽沿壓低一點,試圖製造更多點陰影讓眼睛好受些。
  往年暑假都是男子排球部的訓練精華期,從早到晚不停歇的訓練賽事都是為了迎接開學後的全國大賽而準備,而教練似乎是擔心這群高中生會吃不消,於是從某一年開始,梟谷男子排球部在暑假開始後的第一週都會進行三天兩夜的海邊旅遊,讓大家能在地獄般地訓練前能有一點喘息的空間。
  今年當然也是不例外,只不過為了能讓大家的啟程順利,教練還特地在行前說明的時候把一些容易遲到的傢伙給點出來,威脅他們絕對要準時集合,不然就不讓上車了。
  而木兔光太郎就是遲到俱樂部的其中一人。
  發現如果遲到就沒辦法去旅遊,木兔這下才知道緊張,到處去拜託部員們在當天早上給他打電話、叫他起床,可是都被嫌麻煩地給拒絕了。最後求到了赤葦身上。
  「赤葦!你當天早上可以打電話給我嗎!就是打電話到我醒來為止!拜託你了我只能靠你了!」
  「學長沒有設鬧鐘嗎?」
  「有、有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到最後都會被關掉……」
  看著表情有些心虛的木兔,赤葦偏頭想了想,提出一個更好的建議:「不然我直接去木兔學長家接你好了?」
  說不上是什麼心理,或許就是私心地想要替自家學長做一點事,又或許是想要更貼近心上人的生活軌道,隱藏許久的情意終究在木兔上前詢問的時候,洩漏出來了。

  木兔踏出家門的時候像是剛經歷一場兵荒馬亂,整個人莫名得有些狼狽,「赤葦對不起!你等很久了嗎?」猶豫地走向赤葦,擔心自己的遲到會讓小學弟不開心。
  他將剛才從家裡多拿的麵包塞到赤葦懷中,試圖作為補償:「這個給你吃,你應該還沒吃早餐吧?」
  赤葦沒料到會是如此發展,低頭看著麵包有些發楞,再度抬眼看向木兔時卻發現了對方神情中的小忐忑,忽然間覺得有些可愛。
  「是的,我還沒吃早餐,謝謝木兔學長。」
  「我很喜歡這個口味,赤葦你快點吃!!」
  「好。」
  兩人一邊吃著麵包一邊前往車站方向,只不過行走的途中,兩人的距離不知不覺間越靠越近,木兔若有所感地看了身邊的小學弟一眼,爾後又默默地收回視線,反倒是繼續保持著此刻的狀態、沒有拉開距離。

01
  托赤葦的福,木兔才得以在規定時間內抵達集合地點,不然照他往常的生活作息,這個點他還在睡夢中呢。
  排球部的學長們為此嘖嘖稱奇,他們會拒絕木兔的請求不是沒有道理的,而是失敗無數次的經驗讓他們懂得放棄這隻愛賴床的貓頭鷹,只是沒料到赤葦真的成功把木兔準時帶來集合了。
  要說真不愧是:貓頭鷹飼養員──赤葦嗎!
  正跟著隊伍搭上巴士的赤葦忽然間感覺到了點什麼,便有些疑惑地轉頭詢問排在後面的木葉秋紀,「嗯?學長你有叫我嗎?」
  木葉嚇了一跳,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心裡想的事說出來了,不過看著眼前滿臉困惑的赤葦,才反應過來對方壓根什麼都不曉得,於是連忙撇清:「沒有沒有,我沒有叫你。」
  赤葦有些迷茫地點點頭,雖然覺得似乎不太對勁,但最後還是壓下心裡的疑惑,乖巧地上車。
  車上已經有一些部員在談天嬉鬧了,他們看到赤葦時紛紛熱情地和他打招呼,赤葦在排球部裡的人緣其實還不錯,第一是因為他身為二年級生卻能夠加入先發球員,本身的實力就擺在那裡,再來就是赤葦這個人做事細膩且熱心,對後輩也是善待有加。
  因此不只三年級的學長特別疼愛他,連其他的部員們也都喜歡和他相處,可以說是梟谷排球部的人氣王!
  赤葦有禮地點頭回應,隨後視線大致掃過整台巴士,卻沒發現那抹熟悉的身影。
  「請問有看到木兔學長嗎?」無奈之下,赤葦只好問了坐在一旁靠走道位置的後輩。
  那名後輩和赤葦並不是很熟,似乎沒料到學長會突然和他說話,連忙放下手中的零食,緊張地開口:「我剛才好像看到木兔學長往車子後面走了……」
  「好,謝謝你了。」得到答案,赤葦朝對方笑了笑,接著就依照一年級生的指引往巴士後頭走去。
  走近才發現,原來木兔是躲到巴士的最後一排睡覺了,通常巴士的尾端都會是五人連座,一個大男人橫躺進去也不是問題,也多虧木兔提前上車才能佔到這麼好的位置。
  木兔出門前雖然和平時一樣將頭髮用髮蠟抓起,但似乎是因為此刻的睡姿,額前的碎髮垂落,隨著木兔不安份的睡眠而晃動。
  車上安置的小窗簾並未拉起,明亮的日光溜了進來,為閉著眼的木兔製造出柔和的假象,彷彿時間都被定在現下,有種寧靜的美好。
  赤葦被這景象給震懾住,他望著此時睡得香甜的木兔,心裡砰砰地狂跳,情不自禁地被吸引,想要伸手碰觸他內心渴望已久的男人。
  指尖即將碰上對方的眉眼時,木兔忽然一聲嘟囔嚇得赤葦連忙收回手,人也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擔心自己的舉動會被對方發現,但木兔學長似乎只是再說夢話,並沒有清醒過來的意思。
  被方才的突發狀況嚇了一身冷汗,赤葦心中的綺念倒也散得七七八八了,只得裝作平常的樣子,叫醒了木兔學長。
  「嗯……赤葦我還想睡覺……不要吵我……」木兔有些煩躁赤葦的叫喚聲,他孩子氣地用手蓋住耳朵,似乎這樣子就能隔絕外頭的一切干擾,讓他睡個好覺。
  「車子就要開了,木兔學長你這樣子睡覺很危險,而且如果你不起來的話我就沒有位置坐了喔。」鎮定下來後的赤葦面無表情地說著。
  聽到赤葦說會沒地兒坐,木兔才艱難地運轉起休眠的腦袋,慢吞吞地收起自己的大長腿,勉強空出了一個半的座位,這已經是他能夠讓出的最大極限了。
  眼看木兔光太郎又要繼續睡下去,赤葦沒輒,只好親自將木兔拉起來,在對方迷迷糊糊之際一把推到靠窗處,而自己則坐到了木兔旁邊的位置。
  「好了,木兔學長你可以睡了。」雖然巴士最後肯定還會有空位,但是木兔逕自佔據了整排座位也不太好,赤葦打定著木兔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生氣,於是半強制地讓木兔坐到角落,一部分是靠角落會比較好睡些,另外一方面自己也方便顧著這隻愛搞事的貓頭鷹。
  果不其然,木兔只是不滿的哼哼幾聲,隨即腦袋一歪又睡著了。
  車子緩緩啟程,搖晃的巴士讓木兔睡得不甚安穩,當木兔第三次將腦袋磕到一旁的窗戶而清醒過來時,一旁的赤葦終於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揉了揉木兔方才撞紅的地方,並且試探性地讓木兔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靠著我吧,應該會比較好睡。」赤葦感受著肩膀上的重量,語氣低低的,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木兔什麼也沒發現,對於能有赤葦這般如此好睡的靠枕當然求之不得,開心地應答一聲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閉上了眼。
  木兔沉穩的氣息灑在赤葦的頸側,有點癢,但並不難受。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發覺木兔在前往梟谷的路上就頻頻打著哈欠,最先上車也是為了佔到好位置補眠,準確解讀出木兔行為的赤葦無奈地低笑:「原來這麼累嗎?」
  平時雖然老說木兔像是么子,但實際身分為主將的他必須帶領著整個球隊前進,氣勢和實力一樣都不可缺少,在訓練上從來不放過自己,甚至還會苛求……真是……好像越來越喜歡這個男人了……
  「嗯?赤葦你笑什麼?」突如其來的回應讓赤葦愣了一下,接著他就感覺到肩上的重量輕了些,偏頭一瞧,卻發現木兔那一雙蜂蜜色的眼眸正疑惑地望著自己。
  「前、學長沒有睡著嗎?」透過木兔清澈的眼瞳,彷彿被看穿了內心種種見不得光的小心思,赤葦頓時有些侷促地抿了抿唇。
  木兔用力地眨了眨眼,試圖驅趕纏繞住他的睡意,讓自己清醒一些,嗓音卻還帶著初醒的沙啞,「還沒真的睡著呢,只是聽到赤葦你好像說了什麼,所以又打起精神起來聽啦!」
  接著他又重新靠回赤葦的肩膀,腦袋甚至還蹭了蹭,完全不曉得自己隨口說出的話語對赤葦是具有多麼大的吸引力:「這樣睡真的好舒服啊,如果赤葦你累了我也可以把肩膀借給你喔!」
  要不是已經非常了解木兔光太郎的個性,知道他很多話幾乎都不會經過大腦,赤葦差點都要誤會是不是自己哪裡露了馬腳出來,才會讓木兔學長這樣試探性的撩撥他了。
  慾望和理智在爭鬥,最後還是理智的那一方占了上風,赤葦頓了會兒,輕聲地婉拒木兔的邀約,隨後像是不願多說地閉上眼,因此也沒看見他拒絕木兔學長後,木兔眼裡一閃而過的懊惱。
  梟谷的最佳拍檔躲在巴士後頭補眠,而其他部員們興奮一陣子後也開始感到疲倦了,漸漸的,整台巴士上的嬉笑聲被輕微的打呼聲給取代,伴隨著車子運行中的轟鳴聲。
  巴士穿越都市的高樓大廈,奔馳在山壁旁的蜿蜒道路,迎接他們的是即將到達的碧海藍天──屬於高中生的精彩夏日!

02
  經過幾個小時的車程後,排球部等人總算到了目的地,一股海水鹹味迎面而來,純白沙灘以及蔚藍海岸引起的強烈視覺刺激,讓剛下車還有些昏昏欲睡的大夥們瞬間清醒。
  ──超美!
  雖然部分二、三年級生已經來過了,但每次和不同人來的感覺都不一樣,景色也隨著心態的不同而有所變化。
  赤葦看到眼前的美景不免地驚嘆一番,他真的沒想到可以這麼美,心裡也著實後悔去年沒有跟大家一起社遊。
  「啊啊啊啊赤葦你後悔了吧!」木兔從下車開始,就一直在偷偷觀察赤葦,自然是沒有錯過赤葦臉上閃過的複雜情緒,以為自己看穿了小學弟的秘密,拖著行李湊到赤葦身邊調侃對方。
  「後悔什麼?」
  「後悔去年沒有來社旅啊!很好玩的!!」
  「……沒有。」
  「你少騙人了。」木兔半眯著眼,看著赤葦微微蹙起的眉間,雖然赤葦在思考或煩惱的時候總會皺眉,但直到現在他仍然不習慣,每次看到心裡都有些不舒服,此時一股說不明的衝動促使他伸出手,用指腹輕輕地撫平了赤葦眉間的情緒:「你肯定在想,要是去年也能來就好了對吧?」
  「……」被木兔揭穿了自己的心思,赤葦頓時鬧了個大紅臉,略帶賭氣性質的不想理這隻可惡的貓頭鷹了,拉著行李轉頭就走。
  「 欸──?!赤葦你生氣了嗎!等等我啊──你不要生氣!!」木兔慌張地跳了起來,連忙追了上去。
  聽著身後木兔地苦苦叫喚,眉間處卻還隱約殘留著對方觸摸後的熱意,無法忽視地灼燒到臉頰和耳根,赤葦半羞半惱地狠狠抹了把臉,心裡五味雜陳。
  真不知道這隻貓頭鷹到底是太敏銳還是太遲鈍——
  下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民宿安置行李,由於民宿老闆和梟谷教練是老朋友,多年的交情也不介意為了梟谷排球部的部員們而推掉其他生意,因此梟谷排球部才能在夏季的旅遊旺季裡承包起整棟民宿。
  至於民宿提供的房間分成雙人房以及四人房,梟谷每年都是交由運氣決定,現場直接抽籤。
  一群人圍住經理-白福雪繪搶著抽籤,赤葦則是待在一旁,等人潮稍微散去之後才向前去抽出紙條,並領取和紙條上數字的相對應房卡。
  提著行李離開大廳,赤葦前往自己的房間。他抽到的是二樓的103號房,整個房間的主基調以藍白為主,一些南洋風格的裝飾品更增添了韻味。
  靠近落地窗的那張單人床此時正沐浴在陽光下,順著光線照過來的方向望去,映入眼簾的是美到不可方物的海景,遮陽傘像是花朵般盛開在白淨的沙灘上,仔細一聽似乎還能聽到海浪拍打的聲響。
  赤葦這次抽中的是雙人房,進房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第一個到達的,他跪在地上收拾著自己這三天的行李,同時暗暗猜測自己的室友會是誰。
  想到這兒,門口方向突然傳來了巨大碰撞聲,嚇得赤葦整個人抖了下,一轉頭卻撞進了那雙熟悉的蜂蜜色眼眸裡,頓時間錯愕地說不出話來。
  木兔也很意外會在這裡看到他的小學弟,睜大著眼驚呼道:「喔喔喔──!原來我和赤葦同一間房嗎──!?」
  赤葦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發展,畢竟他們梟谷排球部也算是人數眾多的大社,即使扣除掉教練和經理,能和木兔同房的機率也是極低。
  故作正經地將視線放在眼前已攤開的行李箱,心臟卻不受控制地狂跳,真該說連老天爺都在幫助他嗎?
  木兔並沒有注意到赤葦神情的異狀,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極具特色的房間給吸引,將行李隨意放在牆角後便興致高昂地到處觀察,碰上帶有異國風情的裝飾品時還會發出無意義的語助詞,看樣子是很滿意自己的手氣。
  木兔在房間裡轉累了後就隨便選了一張床,也沒詢問赤葦的意願就直接佔地為王,整個人陷在柔軟的床鋪裡,滿足地嘆息:「人生最美好的時刻就在現在吧!」
  他一把撈過枕頭抱在懷裡,無聊地在床上翻滾,但不知不覺中視線卻被一旁的青年給吸引,望著對方帶著專注的側臉,木兔忽然開口道:「這麼說來的話,這幾天我就要和赤葦一起睡了耶!我以前都沒和你睡過。」
  「什、什麼?」
  「嘿嘿嘿我和赤葦一起睡了──!看來我的運氣還是很好的嘛!」
  看著床上那隻又突然亢奮的貓頭鷹,赤葦已經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起才好了,他真的知道自己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嗎!
  好在這個詭異的對話沒有進行太久,因為木葉按響了門鈴並詢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打沙灘排球,說是人數不夠。
  「赤葦我們去打吧!很好玩的!」木兔一聽到排球二字,眼睛就瞬間發亮了,他先和木葉報名,甚至將自己的搭檔兼學弟作為拉攏對象:「走啦走啦!去年赤葦沒來所以沒有玩到沙灘排球不是嗎?」
  盛情難卻,赤葦也根本無法拒絕木兔光太郎的請求,有些無奈地笑道:「來海灘玩結果還是要打排球啊。」
  木葉秋紀非常能理解地笑了笑,雖說如此,但他還是肯定了沙灘排球的趣味性:「其實沙灘排球還是很好玩的,而且規則和我們平常打的完全不一樣,剛開始還有點難上手。」
  說到最後,他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情還沒說:「對了!白福說這次的沙灘排球是要抽籤比賽的,贏的那一組好像會有獎品。」
  木兔一聽到有獎品整個人更來勁了,他一把捉住赤葦的手,興奮地拉著赤葦就要往外頭跑。
  手被對方緊緊地牽住,他知道木兔光太郎的體溫一年四季都很高,源源不絕的熱意從指間傳遞到心頭,燒得他無所適從,赤葦覺得自己的手心幾乎都在冒汗了。
  他垂下眸,不發一語地任由木兔領著他走。

03
  赤葦很早的時候就被那抹光給吸引了,真要說的話,在高一入學的時候他就注意到木兔光太郎這個人了。
  新生始業式結束以後,學校為了讓新生感受到屬於高中生的青春洋溢,因此安排了社團博覽的規劃,這段時間內新生可以依照自己的興趣去拜訪屬意的社團,進而去了解社團的運作和理念是否和自己相符,決定未來高中三年的歸屬。
  赤葦從小到大就沒離開過排球,小學初中參與的社團也都是排球部,所以他的目標非常明確的就是梟谷男子排球部。
  稍微翻了下手中的社團指南,裡頭寫著男子排球部在體育館會有一場和新生的友誼賽,赤葦對友誼賽挺有興趣,揹好背包就照著校內地圖的指示往體育館的方向移動了。
  體育競賽總是大家的焦點目光,赤葦抵達體育館的時候看台區已經幾乎人滿為患,加油聲隨著比賽的緊湊而越發響亮,聽得令人都起了雞皮疙瘩。
  赤葦隨意挑了一個視野還可以的地方,也不在意有沒有座位,站在欄杆旁也就看起了比賽。
  目前體育館中央的三個場地都開打一陣子了,從比數上來看肯定是原部員隊比較佔優勢,長久以來共同訓練的默契優勢可不是臨時組起來的新生隊可以擊毀的。
  場上裁判時不時的哨音以及清脆的擊球聲揉入了應援當中,只要是自己支持的隊伍得分就會大聲歡呼,整個體育館顯得熱血沸騰。
  赤葦發覺從他踏進體育館開始,耳邊始終伴隨著有關「木兔光太郎」的應援口號,他好奇了許久,最終忍不住地問向一旁的女同學,「請問……木兔光太郎是哪一位?」
「喔!你是新生對吧!」女同學看到他制服上的學號,理解地笑了笑,伸出手替赤葦指出方向「木兔光太郎就是第二場上髮色最顯眼的那個,現在站在前排最中間。」
  女同學的話語剛落,木兔光太郎抬頭看著二傳手傳過來的球,助跑、跳躍、扣球,狠狠地往對面的球場扣出一個漂亮的好球,同一時間內裁判也吹起了結束比賽的哨音,赤葦看見木兔光太郎興奮地和隊友抱成一團,極具特色的爽朗笑聲隱約透過體育館的吵鬧,傳進赤葦的耳裡,佔據他所有的注意力。
  先不說木兔光太郎那一頭引人注目的髮型,僅僅是方才露的那一手好球技就已經足夠抓住赤葦的目光,揮臂擊球地進攻十分流暢,動作乾淨俐落卻宛如重砲般的具有力量,是長年接觸排球而且非常有天分的人才會有的表現。
  赤葦仗著對方不認識自己,肆無忌憚地觀察起木兔光太郎的一舉一動,正當他收回眼神打算離去之時,木兔光太郎轉頭了,方向就是赤葦所在的地方。
  赤葦愣住了,他很清楚他從未和木兔光太郎有過交集,可他卻有種感覺,木兔光太郎此時望的就是自己。
  ──應該是誤會了吧。
  抬手壓低了帽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轉身離開,雖然走得果斷,但赤葦知道屬於木兔光太郎的那雙蜂蜜色眼眸,已經深深地烙在自個兒的心裡。
   接下來的日子, 赤葦順利地加入梟谷男子排球部,作為初注入的新血,赤葦跟著眾人做著新人必須做的後勤工作,隨後在某一次的友誼賽中以沉穩準確的傳球技術獲得教練的青睞,漸漸的,他開始在練習時間中給二年級的學長們托球,因此也接觸到了他早已關注的木兔光太郎。
  赤葦發現這個人顛覆了自己心中給予他的帥氣印象,木兔光太郎說到底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不管是與他同屆的友人或者是更高年級的學長們,通通將他當作老么來疼愛。
  實力強悍、自信、樂天派、感性大於理性、直覺性思考……木兔光太郎散發出來的這些特質不但沒有惹人厭惡,反倒是對外建立了一個鮮明的記憶點,也越發吸引和他相處許久的赤葦。
  他喜歡木兔爽朗的笑容、喜歡木兔在扣了顆好球後衝過來激動地擁抱自己、喜歡木兔開心地喊著自己的名字、喜歡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
  木兔光太郎就像是不停燃燒的火焰,即使最後可能會像飛蛾撲火般燃燒殆盡,赤葦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伸出手試圖觸碰這誘人的危險。
  「『赤葦!』」
  赤葦抬頭一看,木兔正站在不遠處大聲地呼喊他,並且興奮地揮舞著雙臂。
  此時的木兔沐浴在傾瀉而下的陽光裡,赤葦恍惚間又以為自己回到了剛進梟谷,第一眼看見木兔光太郎時的場景,男人始終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是他心裡渴望已久的光。
  「赤葦赤葦!快過來抽比賽的籤,不要站在那裡發呆了!」
  耳中傳進木兔催促的話語,赤葦輕輕地笑了一下,如同往常般將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收拾好,隨即邁開步伐朝木兔等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只要說到夏季旅遊,沒有人會忽略掉海灘這個消暑聖地,因此沙灘上的旅客如織,幾座沙灘排球場也幾乎被租借光了,所幸民宿老闆知道往年梟谷排球部都會進行沙灘排球競賽,提前把其中一座排球場給租借下來,要不然今天的比賽肯定就辦不成了。
  沙灘排球的規則和一般排球很不一樣,每隊僅能兩人,因此戰術上的運用肯定和六人制的正規排球大不相同;再者,沙灘排球最特殊的就是不能使用上手攻擊,並且攔網也會算進擊球次數裡,若是不熟悉沙灘排球就很容易犯規。
    鑑於去年除了赤葦之外還有一些人沒有參加社旅,因此白福雪繪重新講述了一次規則後才讓大家開始抽籤分組,由於他們只有一座沙灘排球場,這次的賽制將全部人分成了三大組,每個大組中只會出現一隊優勝者,即可獲得本次沙灘排球競賽的獎品。
  至於獎品是什麼,白福雪繪笑了笑,手指抵在唇邊做出了一個噓的動作,這就先保密啦。
  赤葦看了看手中抽到的號碼──A區六號,他正打算去找自己的隊友時,木兔赤著腳、帶著大草帽跑到了赤葦身邊,好奇地問:「赤葦,你抽到幾號啊?」一說完,他主動地湊近赤葦,為得就是看仔細赤葦手中的紙條。
  木兔抽中的是A區五號,他疑惑地看了看赤葦的紙條,又低頭確認一次自己抽中的號碼,某個想法逐漸在腦中形成:「等等──我和赤葦在同一區?號碼又不一樣?這不就表示我們兩個是對手嗎!?可惡啊!我還想說可以和抽房間一樣,和赤葦一起呢!」
  聽到木兔的話,赤葦才知道原來木兔和自己在同一戰區,看著對方緊皺眉頭的苦惱模樣,赤葦有點不明所以,卻還是出言安慰道:「木兔學長你不用擔心,雖然沙灘排球的規則有點不一樣,但是我相信木兔學長你們隊肯定會獲勝的。」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木兔學長不是很想要獎品嗎?學長你應該找個擅長沙灘排球的人當隊友才對,畢竟我是新手,很容易失誤的。」
  他知道木兔很期待這次的獎品,但畢竟比賽勝負沒有絕對,或許就是擔心獎品會被人家贏去,所以才在為此煩惱吧。
  下一刻木兔的舉動卻是出乎赤葦的意料之外。
  一隻大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隨即整個人被一股拉力給帶走,差點就撞進對方懷裡。
  赤葦有些無措地看向伸手攬住自己的木兔,他們倆此時靠得極近,甚至能聽到木兔略為急促的呼吸聲,他緊張地抿了抿唇,卻沒想到接下來木兔所說的話簡直令人哭笑不得。
  「赤葦!不能看輕自己啊!像你這種新手就要由我這個老手來配合你,我們大殺四方,第一名的寶座毫無懸念!」
  雖然這段話帶點誇張性質,但一從木兔的嘴裡說出來,彷彿他所說的一切都會成真似的,不由自主的讓人相信。
  「可是我們這次的比賽不同隊啊木兔學長。」
  「喔喔對!我們不同隊!好可惜啊──!」
  木兔當然知道抽籤這檔事很吃運氣,所以他也沒沮喪太久,就像往常一樣和赤葦天南地北地閒聊,直到他的隊友過來找他去做熱身時,他才收住了話題。
  而原本攬住自家小學弟肩膀的手此時卻換了個方向,親密地揉了揉對方微卷的軟髮,不待赤葦反應過來,兩個人的距離瞬間就拉開來了,木兔眼底盛著笑意,開心地和赤葦揮手道別。
  「赤葦,我先走啦,等會兒賽場上見!」
  「……嗯,場上見。」

4
  雖然說沙灘排球在國際上已經成為了一項正式體育賽事,但大多數人對它的印象只停留在那顆大而輕的西瓜造型球、男女之間輕鬆地嬉鬧,屬於一種消遣的娛樂項目。
  但梟谷男子排球部和沙灘排球碰撞在一起後,沙灘排球肯定就不會是把妹用的手段。
  發球、接球、傳球、扣殺,球一旦被對手接起來後立馬轉攻為守,防備對手下一次的強力進攻。
  即使排球發展到後來延伸出了許多玩法和規則,但回歸到了排球的本質——就是不能讓球落地——身為排球部的一員早就把這句話深深地烙印在心裡,並轉化成所有人的本能了。
  少年們在烈陽下揮灑著汗水,眼看球快落地時一個標準的魚躍救球,潔白的沙粒頓時揚起,球又成功地被傳到對面去。
  梟谷眾人花了一些時間才總算習慣沙地和水泥地的不同,順利地打出平常的水準來,更別說他們每個人都是排球好手,精彩的比賽漸漸吸引了一旁的遊客圍觀,甚至還有熱情的加油聲。
  「捲毛小哥哥要加油啊!等你比賽贏了我請你喝飲料!」
  「帥哥加油啊!對!沒錯!我就是在說你!髮色是黑白相間的帥哥!我們可以認識一下嗎?」
  場邊的應援聲越來越不著調,嚇得木兔一個手滑,直接把球扣到了場外,逗趣的模樣引來了眾人的大笑。
  木兔原本還有點氣憤自己居然犯了這麼蠢的失誤,只不過當他透過球網看到對面的赤葦也勾起了嘴角,心裡的不滿竟奇蹟似地消散了,搔著腦袋,傻呼呼地跟著笑了起來。
  因為木兔的失分,發球權又回到了赤葦隊的手中,赤葦站在底線拋起球,一顆低手的高遠球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度,剛好飛到了木兔的守備範圍內。
  從球的移動軌跡中可以推估出最後的落地點,而這次赤葦發的球十分刁鑽,幾乎是壓著角落的底線打去,讓人無法準確的判斷到底是落在場內還是場外。
  木兔專注地看著從天而降的排球,雖然刺眼的太陽光迫使他要瞇起雙眼,但他還是成功捕捉到了球的走向。長年打球所培養出來的敏銳度讓他認為這顆球應該是界內球,毫不猶豫地撲向沙地,在球落地前的最後一刻死命伸長手,球最後落在他的手背上,強大的衝擊力讓球又彈了起來。
  ──沒有落地就還沒結束!
  「好判斷!」木兔的隊友見到球被救起來了,控制不住體內的熱血澎拜,大吼了一聲,接著迅速打直雙臂,將球又送了回去。
  但赤葦他們也不是省油的燈,赤葦微蹲,控制手臂的方向將回球穩穩地傳到他的另外一名隊友上空,並由對方進行托球的動作。
  這時在一旁的赤葦看準球的軌跡,助跑、起跳,揮動手臂試圖將球下殺到敵隊場地,但下一刻,一堵高大的人牆出現在赤葦的面前,陰影隨著木兔的攔網動作而壟罩。
  灰暗的視野中,赤葦卻看見了木兔眼裡所燃燒的戰意,呼吸一屏,抱持著更認真的態度來對待這場比賽。
  怎麼辦,要往哪裡打?
  只不過短短幾秒,赤葦的腦中就閃出了許多種攻擊方案,但最後還是選擇了直接和木兔硬碰硬。
  狠狠地往木兔的非慣用手方向扣去,可木兔早就猜到赤葦的想法了,大喊一聲:「怎麼可能讓你得分──!」原本防著直線的雙臂瞬間轉向,砰地清脆一響,球被攔下來了。
   最後赤葦扣的這顆球被木兔給攔死,隊友也沒來得及救球,只得眼睜睜地看著球落在自己的球場,遺憾的結束了這場比賽。
  A區最終由木兔隊奪下了冠軍,不幸輸給木兔的赤葦隊位列第二,待其他賽區也出現了優勝者之後,整個梟谷杯沙灘排球大會就圓滿落幕了。
  第一名的獎項是教練提供的和服體驗券,在明天晚上可以免費租借和服,體驗屬於夏天的煙花大會。
  雖然白福說抵用券是教練提供的,但小道消息卻說真正贊助者其實是民宿老闆,真不曉得和教練成為好友的民宿老闆是幸還是不幸。
  木兔手裡拿著獎牌和裝著溫泉抵用券的信封袋坐在遮陽傘底下,臉上的表情不像是得了冠軍的喜悅,反倒有些沮喪。
  「木兔學長?不開心嗎?」赤葦捧著一大片西瓜──第二名的獎項──回到了木兔身邊,卻發現對方噘著嘴、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看得赤葦有些心驚膽跳,忍不住地後退兩步拉開距離。
  「赤葦──!我也想要吃西瓜啦!」木兔瞧出赤葦有想要逃跑的念頭,反應迅速地把赤葦抓到自個兒旁邊坐著,開口和他抱怨了起來,「早知道我就故意輸給你就好了!西瓜和什麼和服體驗券比起來,當然是西瓜比較好吧!還是其實是發錯了獎品,第一名才是西瓜?」
  赤葦聽到這話,默默地低頭看著自己已經咬了好幾口的西瓜片,再看向木兔手中包裝精美的信封袋,毫不留情地打槍木兔的天真想法:「應該是不可能,真的,怎麼看都是木兔學長的禮物比較高級。」
  「不,西瓜比較好。」
  「但我覺得學長的獎品更好。」
  「那我給你我的體驗券?你給我吃西瓜!」
  「欸──?可是我已經吃過了……」
  木兔才不管赤葦吃沒吃過,直接傾身咬了西瓜片的缺口處,汁液頓時濺了赤葦滿手,嚇得他趕緊把西瓜拿遠一點才不會沾到衣服上。
  正打算板起臉表示自己的不滿,沒想到木兔竟突如其來地抬頭,兩人此時的距離異常曖昧,赤葦能嗅到木兔身上淡淡的汗水味,屬於雄性的氣息撲面而來。
  「木兔學長……」赤葦不曉得該把視線放在哪裡才好,垂下眸,試圖掩飾情緒,卻眼尖地發現木兔的嘴角邊沾了一粒西瓜籽,幾乎跟小孩子一模一樣,想到這兒就噗嗤地笑了出來,方才若有似無的曖昧感因為赤葦的低笑而被打散:「學長,你的嘴邊有西瓜籽。」
  「嗯?」木兔一臉茫然,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嘴角,可始終摸不到那顆「西瓜籽」,他還以為被赤葦給騙了,但下一秒青年的動作卻讓他屏住了呼吸,眼裡滿是驚訝。
  赤葦微微低下頭,他能在赤葦黝黑的雙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嘴角處被輕輕地抹過,殘留下略為冰涼的觸感,緊接著,赤葦就將沾有西瓜籽的那隻手指舉到木兔眼前,證明自己沒有騙人:「你看,西瓜籽。所以木兔學長其實還是個小孩子吧,吃東西還會沾到嘴邊。」
  他才不是小孩子!
  木兔最討厭人家說他像小孩子了,剛剛腦袋裡塞了一堆雜亂的思緒也瞬間被他拋在腦後,張牙舞爪地撲向赤葦,「啊啊──!赤葦你完蛋了!我要把你的西瓜通通吃光!!」
  「不給!這是我的!」不曉得是不是被木兔孩子氣的舉止給拉低了智商,赤葦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禮讓學長,反倒是舉高雙手不讓木兔搶奪到西瓜,兩人頓時撞成一團,紛紛倒在沙地上。
  而西瓜最後卻因為赤葦沒拿穩,直接貢獻給了大地。
  「那個,西瓜沒了。」木兔看了不遠處沾滿沙粒的西瓜片,憋了好久才吐出這一句話。
  「嗯,我知道。」
  「看來都一起不要吃是最公平的辦法呢。」
  木兔一本正經地說著胡話,可當眼神一和被他壓在身下的赤葦接觸到時,終究是彎起了眉眼,一陣大笑瞬間爆出,笑累了就直接換個方向躺在赤葦身邊。
  ──真是有夠蠢的。
  赤葦瞥了一眼身旁笑得開懷的男人,心理默默地吐槽,卻還是被木兔發自內心的快樂給傳染,也跟著笑了起來。

5
  最後那張和服體驗券被木兔拿去借花獻佛,送給白福了。這份禮物很得女孩子的喜歡,因此木兔也獲得了白福開心回贈的西瓜片,滿足他想吃西瓜的願望,這應該算某種意義上的得償所願吧。
  此時天色微暗,沙灘排球競賽也告了一段落,因此教練宣布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了,想要下海玩水就去、想要回民宿休息也可以,只要注意安全就好。
  排球部的大家都是高中生了,當然知道分寸,集體和教練鞠躬答謝後便一哄而散,三兩成群地要去找樂子玩兒。
  赤葦有點難受地拽了拽身上被汗水浸濕的衣服,他決定要先回民宿沖個澡,曬了整個下午的太陽使得他的肌膚隱隱發疼,更別說他滿身都是清不乾淨的細沙,試圖伸手拍掉卻反而讓沙粒磨過敏感的肌膚,瞬間就火辣辣的一片。
  房卡就在赤葦身上,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特地跑去找木兔並且和對方說自己要先回民宿洗澡,木兔若要進房的時候直接按門鈴就可以了。
  「嗯?赤葦你要回去了?晚上還出來玩嗎?」
  「應該是不會了,洗完澡可能就直接在民宿休息吧。」
  「喔喔!那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了,我也想洗個澡!」
  「可是學長,你們的沙堡不是還沒蓋完嗎?」
  「啊啦──!那個沒關係啦!反正我覺得蓋得有點醜,就讓木葉他們慢慢玩吧。」
  為了能說服自家小學弟,木兔轉頭就將自己的夥伴給出賣了,直接拉穩一波木葉等人的仇恨值,沙子砲彈紛紛朝木兔的方向發射,連帶著一旁的赤葦也跟著遭殃。
  木兔怎麼可能吃虧了不反擊回去,他彎下腰,雙手各抓起一把細沙迅速地往木葉臉上撒去,接著就立馬牽起了赤葦的手,火速逃離現場。
  跑了大老遠還能聽到木葉中氣十足的咒罵聲,赤葦邊跑的同時瞥了一眼身旁正在偷樂的木兔,無奈了:「學長你怎麼就這麼愛惹木葉學長生氣呢?明明就知道他會找機會報仇回來。」頓了頓,他晃起自己被木兔牽著牢穩的手,「還有,牽手跑步應該只有小孩子會做的事情吧,木兔學長請不用再狡辯了。」
  很明顯的,赤葦還記得剛才害他西瓜落地的那場鬧劇,找到機會就毫不留情地吐槽回去。
  「……赤葦啊。」奇怪的是,木兔聽到赤葦的話後竟然沒有如往常一般急於反駁,反倒是停下了腳步,轉過頭認真地看向赤葦,表情嚴肅的像是要說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赤葦心裡喀噔一聲,木兔學長該不會被惹惱了吧,他平常應該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啊,喔不對,沮喪倒是有可能。
  正當赤葦絞盡腦汁地思考等會兒要怎麼安撫木兔學長時,對方居然露出一副痛徹心扉的模樣,「赤葦你告訴我,真的只有小孩子才能牽別人的手嗎?」說到最後語氣悶悶的,彷彿只要赤葦一承認,整個人就會瞬間消沉下去。
  ──等等?重點應該搞錯了吧?正常人不應該是會在意被說像小孩子嗎?
  赤葦有些無措地抿了抿唇,不曉得該如何解釋才好:「也不是說只能小孩子才能牽手,這只是個比喻……」
  「所以說我們可以牽手吧!」
  「可是很奇怪。」
  「會嗎?我就常常看到猿杙和他女朋友牽手約會啊!哪裡奇怪了?」
  「學長你自己都說了猿杙學長是和他女朋友牽手……我們兩個都是男的。」
  木兔專注地聽著赤葦的話語,清澈的雙眼彷彿看穿了赤葦的所有隱藏起來的想法,令赤葦無所適從地移開視線,甚至生出一股衝動想要掙脫開木兔、逃離得越遠越好。
  可木兔不會給赤葦逃跑的機會,他緊緊捉住赤葦的手不肯放,緩慢卻堅定地往民宿所在的方向邁進,兩對腳印一前一後地在沙灘上拓出淺淺的足跡。
  不多久,木兔開口說話了,「赤葦,我覺得兩個男人牽手沒什麼對錯,不管他們是朋友或者是情人,這都是對情感的一種表現方式啊。」看得出來木兔在心裡很努力的組織過言語,試圖讓他的小學弟理解自己的想法,雖然話語中情緒不多,可心臟卻誠實的反應出木兔此刻的緊張,砰砰地幾乎要躍出胸口,不自覺地收緊了手。
    周遭都是遊客的嬉鬧聲,浪花周而復始地拍打上岸,沙沙的聲響融合進微鹹的海風裡,木兔的步伐有些大,落後了他半步的赤葦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落在了被木兔牽握住的手上,這又是第幾次了?
  他們以往不是沒有牽手過,好朋友嘛,偶而會有一些肢體接觸,更別說木兔這個人的情緒一直以來都很好讀懂,開心的時候就衝過來擁抱、難過的時候誰都不想理。
  赤葦身為木兔在排球部裡最要好的搭檔,碰到這類事情的機率肯定比其他人大的多,久而久之,赤葦就學會了把木兔當作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忽略那些會令他在意的互動和言語,什麼都不去多想。
  他只想好好地陪伴木兔學長到畢業,或許他們在未來依舊會是很好的朋友,但聚少離多的情況下,時間終究會沉默地淡化一切,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追逐的理想和目標,年少時期的回憶就像是被放在寶盒裡的泛黃信件,某一天忽然想起時才會拿出來懷念。
  私心希望在木兔光太郎的回憶裡,屬於赤葦京治的部分都是美好而值得紀念的。
  只不過──
赤葦眼神複雜地看向木兔那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的背影,漸暗的天色沉沉地壓在木兔的肩膀上,顯得單薄又孤獨。
  明明看不見對方此刻的表情,卻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深刻的真摯,如劍一般劈開赤葦心裡層層綑綁的枷鎖,迫使赤葦狼狽地直視內心的慾望和困惑。
  木兔學長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滿腔的猜測使得赤葦在走回到民宿的路程中不發一語,連帶著在一旁偷偷觀察赤葦的木兔也不敢多說什麼,不約而同地用沉默來帶過方才的話題。
  而原先相互牽握的手在不知不覺中鬆開了,表面上看似回到了最平常的相處方式,但是他們心裡都很清楚,兩人之間已經有什麼東西悄然改變了。
  赤葦和木兔算是最早回民宿的一批人,進了房間後木兔自告奮勇地要先當白老鼠,體驗這間民宿的熱水器好不好用,言意之下就是他想要先洗澡。
  男人洗澡也才十幾分鐘的事兒,赤葦並不是特別在乎先後問題,於是同意了,反正在等待的時間裡他可以跑到陽台上吹海風看夜景,順便讓過熱的腦袋冷卻一下,之後就能正常地面對木兔學長了。
  設想都是如此得美好,但上天總是愛在這種時候開一個無傷大雅卻又令人煩躁的玩笑。
  叩叩叩──
  敲擊在玻璃上的清脆聲響抓回了赤葦發散的注意力,一轉頭查看,頓時間愣住了。
  此時的木兔就像是淋了雨的落湯雞,原先黑白相間的長尾鴞頭因洗掉了髮膠而軟軟地塌在臉側,水珠匯集在髮尾處然後隨著重力墜下,在衣領處浸出了一塊明顯的深色。
  木兔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有多麼狼狽,但他更氣憤的是另外一件事,於是伸手推開了落地窗,光著腳就直接踏在陽台上,劈哩啪啦地和赤葦控訴著他方才的遭遇:「赤葦我跟你說!熱水器根本就是壞的!我等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熱水跑出來!雖然夏天也可以洗冷水澡啦,但是就讓人超級不開心啊!!」
  「熱水器壞了?」赤葦沒想到剛入住的第一天就會遇到這種問題,越過木兔返回房間裡想要親自去看一下熱水器是不是真的壞掉了,而木兔也跟了過去重新操作一次給赤葦看,結果正如同木兔所說的情況,完全沒有熱水供應。
  「看來只能先去找教練報備一下,畢竟熱水器壞了總是要修理。」赤葦將水龍頭給關上,默默地嘆了口氣,忽然覺得今天真的是多災多難。
  他打算出門找人來查看,一轉頭,視線卻被木兔那頭濕漉漉的髮給吸引,忍不住地皺起了眉:「所以木兔學長你洗好澡了嗎?」
「嗯?」木兔微低頭,伸手捻起一搓尚在滴水的髮絲,語氣不太確定,「應該算是洗好了吧,就用冷水湊合著洗,反正夏天洗冷水澡也沒什麼……哈啾!」
  屋內的空調從插上房卡通電以來都一直開著,略低的室溫讓木兔吹得鼻子有些發癢,說著說著就打了一個小噴嚏。
  「還說沒什麼,這樣會感冒的。」赤葦不贊同地回了一句,半強硬地將木兔拉到床邊坐好,自己則是從浴室裡把吹風機拿出來,繞到床的另一側、脫鞋上床,接著跪立在木兔的正後方並打開手中的吹風機,仔細地替木兔吹乾髮絲。
  赤葦小心地用手指將些許打結的髮絲給梳開,溫暖乾燥的風吹拂著濕潤的毛髮,赤葦似乎對這項工作很是熟練,指腹甚至還輕柔地按摩著木兔的頭皮穴道,服務到位。
  暖洋洋的感覺從頭頂傳至全身,舒服到連骨頭都酥軟了,木兔不由自主地讚嘆一聲:「嗯……赤葦你怎麼這麼厲害啊……超級舒服的欸……」
  而放鬆下來的結果就是擅自將身後的赤葦當作人形靠枕,懶散地將全部重量放在對方身上,著實給赤葦帶來極大的麻煩。
  「木兔學長請你先起來,我這樣沒辦法動。」
  「喔喔好!」
  木兔老實聽話地坐直身體,原本停止的吹風機才又重新運轉,規律的嗡嗡聲迴盪在這靜謐的空間裡。
  但過沒多久,木兔又重蹈覆轍地靠在赤葦的肩上,一次又一次地接觸終於讓赤葦的心臟有點超出負荷,胡亂吹了幾下後就匆匆地關掉吹風機,並伸手輕推木兔學長讓他坐直身子,也讓彼此之間分出一些距離。
  「已經好了。」赤葦故作冷靜地說道。
  「欸?吹好了嗎?我怎麼覺得還有點濕濕的?」木兔摸了一把自己的腦袋,有些疑惑,明明還帶著些許水氣……?
  「請木兔學長以後一定要記得弄乾頭髮,如果在比賽前生病的話,大家都會很困擾的。」
  「喔喔好……!」
  「那我先去找教練來處理熱水器的事情,等一下就回來。」
  木兔茫然地目送赤葦離開了房間,對於剛剛所發生的事情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雖然赤葦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他就是感覺得出來赤葦似乎有點不開心。
  是他讓赤葦生氣嗎?為什麼啊?
  木兔苦惱地撓撓頭,想了老半天依舊找不出答案來,這個認知讓木兔有些沮喪,覺得自己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6
  木兔「喜歡」赤葦已經有好一陣子了,但其實是在某天黑尾和他提起後他才開始有這個認知──原來這種心情就叫做喜歡嗎?
  「所以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喜歡別人?」黑尾鐵朗一臉的不敢置信,彷彿眼前坐著的男人是世紀大笨蛋。
喔不對,他本來就是一個笨蛋。
  「黑尾,你現在肯定在心裡笑我對不對,不要否認了我都知道。」
  「喔,我沒有要否認的意思。」
  「黑尾──!你太過分了!你好歹也要反駁我一下吧!」
  木兔抗議無果,只能喪氣地趴在桌上哀嘆自己居然交到了壞朋友,不僅被嘲笑還不願意聽他訴苦,他木兔光太郎的人生大概只能走到這裡了吧。
  黑尾淡定地喝了一口拿鐵,毫不留情地戳破木兔幻象中的悲劇泡泡:「不,我覺得你的人生還可以走得很久,大家不都說傻人有傻福嗎?你一定可以活得很長壽的你放心。」
  「……這個算稱讚嗎?我都有點搞不懂了。」木兔困惑地抬起頭來,正打算往下細想的時候才猛然察覺話題又被帶偏了,連忙拉回來:「不是啦!我不是要和你說這個!」
  黑尾放下咖啡杯,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這下木兔也有些侷促地坐直身子,清了清喉嚨才鄭重地開口:「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赤葦……只是每次看到他的時候都會特別開心,拿到好東西也想第一個和他分享,有時候看到他和別的女生講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點不開心啦──。」
  聽著聽著,這下就換黑尾不懂了,「你不都說了看到他會特別開心,做什麼事情第一個也是想到他嗎?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木兔呆呆地看著黑尾,不太明白其中的差別在哪兒,「欸……?因為赤葦是學弟啊,我還以為會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
  「並不正常好嗎!你想想看,假設把你和赤葦的互動方式套用在其他學弟身上,你能接受嗎?」
  「我和赤葦的互動不就很平常嗎?」
  「你會和其他學弟一起共用水瓶嗎?」
  「……」
  「你會為了其他學弟而翹課出去,只為了排一個限量發售的甜點嗎?」
  「黑尾……」
  「你會因為其他學弟答應你的邀約而興奮得睡不著覺,大半夜瘋狂打電話給我就只是想要說你有多開心──。」
  眼看越來越多料被爆出來,木兔著急地伸出手試圖摀住黑尾的嘴巴,「啊啊啊──!黑尾你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站起來的同時,木兔的膝蓋還不小心撞到桌子,頓時發出了巨大的聲響,整個咖啡廳的客人都朝他們這桌投以探究的眼光。
  黑尾真的覺得他的臉都要被木兔給丟光了,後悔赴邀的想法冒出頭沒多就又被他默默地摁熄了,畢竟木兔是自己的好友,他也看不下去木兔這樣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他所認識的木兔應該就是要沒心沒肺地笑著,將快樂能量傳輸給周遭的人事物。
  為了梟谷排球部往後的氣氛著想,黑尾在木兔答應請一頓飯的誘惑下決定開設「鐵朗解惑小教室」,想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事情在困擾著神經大條的木兔光太郎。
  左思右想,卻始終沒有料到木兔心裡的煩悶事居然是這麼的──該說令他訝異嗎?木兔居然完全沒意識到他自己喜歡上赤葦了?
  黑尾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木兔坐回位置上,接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所以說,你根本就是喜歡上赤葦了吧?我就不太懂明明這麼簡單的事情怎麼會被你搞得這麼複雜,你最引以為傲的不就是直覺性思考嗎?」
  「真的喔。」木兔吸了口自己不久前點的蘇打飲,思考的期間不自覺地去撫摸冰涼的杯壁,凍得他腦袋好像清醒了點,最後才掙扎著把內心的想法吐露給知道自己秘密的戰友:「我覺得有點不真實啦……小說裡面不是都寫說當你喜歡上一個人,就會茶不思飯不想地想念那個人嗎?可是我現在還是能好好地吃飯、好好地睡覺啊,是不是我喜歡的不夠多啊?」
  「喜歡的夠不夠多我是不知道啦,不過我覺得你的問題就只是你沒有察覺到你喜歡赤葦而已,沒什麼大不了了啦。」喝掉杯裡剩餘的拿鐵,黑尾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拿過錢包就準備離席,最後還故作體貼地安慰木兔幾句:「放心啦,我看赤葦好像對你也有點意思,不然怎麼可能忍受你每天的騷擾,要是我早就把你打出去了。」
  木兔眼看自己的愛情軍師要走了,可自己還有問題還沒得到解答,連忙把對方攔下來:「哎哎哎!我還有事情想請你幫忙!」
  「鐵朗解惑小教室已經結束了。」
  「五頓飯!」
  「啊,我想起來了,我好像還要回家餵小咪,如果不準時餵飼料的話她會生氣的。」
  「五頓飯外加吉燒屋的鹽烤秋刀魚!真的不能再多了!」木兔一臉肉痛,五頓飯就花掉他大半個月的零用錢了,更別說吉燒屋的烤物都特別高級也特別昂貴,光這兩項就可以讓他下個月的生活過得很淒慘了。
  黑尾挑了挑眉,最後被吉燒屋的鹽烤秋刀魚給收買了,又坐回到位置上:「成交!說吧,你要拜託我什麼?」
……
  赤葦除了找教練之外,也順便把正在和教練敘舊的民宿老闆也一起找來了,敲敲打打、來回測試的結果就是宣布熱水器是真的壞掉了,如果他們要繼續住下去的話就只能過著沒有熱水的三天日子。
  幸好民宿裡還有剩餘的幾間空房,赤葦和木兔就在民宿老闆的同意下搬進了新的房間。
  木兔的行李從進房到現在幾乎沒有拿出來,等會兒就可以直接拎著走了,無事一身輕的他站在門口等待著赤葦收拾,同時也偷偷地觀察著對方。
  赤葦是不是從剛剛開始都一直沒說話?
  而且也沒有表情!
  啊, 好像真的生氣了啊──!
  意識到這一點的木兔這下慌張了,立馬掏出手機,找到那個黑貓頭貼的聊天室就火速地發出了求救訊息。
  木兔光太郎:『  黑尾!救我!我好像惹赤葦生氣了啊怎麼辦怎麼辦!』
  對方似乎正在線上,訊息很快地就被已讀並且回覆。
  黑尾鐵朗:『你惹赤葦生氣了?你什麼時候不惹他生氣了?』
  木兔光太郎:『我哪有很常惹赤葦生氣啦!我很認真欸!不要開玩笑!』
  木兔一看到黑尾略帶嘲諷的回覆差點沒氣死,他明明就很認真的想要尋求幫助啊!
  回歸到那天,木兔不惜花大錢賄賂黑尾就是希望對方能當他的愛情軍師,雖然他覺得他和赤葦的感情已經很好了,但如果能在一起的話就是好上加好嗎!
  黑尾想了想,覺得這個活兒其實挺賺的,反正他平常也會被木兔拉著訴苦,只是現在解惑的方向從日常瑣事轉變到愛情方面而已,業務範圍變小而且還有飯可以吃,何樂而不為。
  因此才會有木兔發訊息向黑尾求助的畫面。
  黑尾鐵朗:『那你也要說你們發生什麼事情我才能幫你啊,你們不是去社遊嗎?』
  他和赤葦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他也不知道赤葦是不是真的有生氣,就是一種直覺而已,但從過去的經驗來看他的直覺往往都會很準,尤其這次牽扯到了赤葦,他更不敢掉以輕心。
  正當木兔絞盡腦汁地想把自己的感覺用文字轉述給黑尾時,赤葦早就收拾好行李了,看到木兔擋在門口一動也不動,便有些疑惑地問了聲:「木兔學長,你不走嗎?」
  「啊!走!我們走吧!」木兔沒料到他和黑尾話題中的主角會突然出聲,連黑尾的訊息都沒來得及回覆,頓時心虛地將手機快速地塞進口袋裡,掩飾性地大喊一聲,伸手拉過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這下換赤葦愣住了,他不曉得木兔學長又發了什麼神經,看著對方慌張地拖著行李往右邊走,無語了片刻後才默默地提醒道:「那個、學長,你走錯邊了,我們應該要往左邊走才對。」
  「欸!?」
  
7
  歷經了千辛萬苦,他們總算搬進了民宿老闆口中的空房,只不過當他們一打開房門,裡頭的裝潢擺設不禁讓他們懷疑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牆面被刷上了淡淡的粉色,似乎是為了配合房間的整體風格,大多數的傢俱都是使用深紅色的木頭打造,玄關鞋櫃上的花瓶裡插著新鮮的花朵,放眼望去的任何地方都透露出浪漫的氣息。
  更別說房間中央那張醒目的雙人床,上頭撒著的玫瑰花瓣無時無刻都在挑撥著赤葦的神經。
  這根本就是情侶套房吧──!
  赤葦在心裡無聲地吶喊,但也無法改變這三天裡他們必須共睡一床的事實,畢竟眼前這間房看起來就比原本的房間高檔許多,他們總不可能厚著臉皮再要求換房,對大家都造成麻煩。
  反正只是睡個兩晚,以前合宿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睡隔壁過,沒什麼的。
  赤葦自我安慰,然而此刻緊張的情緒卻怎麼樣都忽略不了。
  應該會沒事吧……?
  和赤葦內心的忐忑有所不同,木兔第一眼看到房裡的那張雙人床時,眼睛都發亮了,按奈著激動的情緒,直到赤葦去洗澡時才又點開聊天室,把心裡的興奮通通分享給自己的愛情軍師。
  木兔光太郎:『黑尾!我覺得我是人生勝利組!我要和赤葦睡了!』
  黑尾鐵朗:『什麼!?』
  木兔分享完喜悅之後就把手機丟到一旁,哼著歌開心地整理起行李,只留黑尾一人好奇的不得了但又遲遲得不到回覆,導致木兔之後因為這件事被黑尾罵個臭頭,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床鋪柔軟得讓木兔深陷其中,點開手機遊戲後便窩在床上玩了起來,關卡才剛開始沒多久,浴室裡的淋浴聲嘎然而止,接著玻璃門被推開,赤葦的聲音伴隨著一陣若有似無的香氣傳了出來。
  「木兔學長……不好意思能幫我拿一下衣服嗎?」赤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窘迫,似乎是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突發狀況。
  「啊?」木兔一臉茫然,他搔搔臉頰將手機扔在一旁,跳下床走向赤葦放著行李箱的角落處,「赤葦,我直接從你行李箱裡面拿嗎?」
  「是的,隨便幫我拿一件衣服和褲子就好。」
  隨便拿一套衣服嗎?木兔看著已經打開的行李箱,抽出最順眼的黃色棉衫和白色棉褲,捧著衣物正打算拿給赤葦時,眼角卻突然瞧見收在行李箱上層網狀夾層裡的某物,下意識地高聲問道:「赤葦,你不用拿內褲嗎?」
  氣氛突然間凝結,木兔反應過來後差點伸出手搧死自己,問什麼尷尬問題。
  滴答滴答的水聲清晰可聞,正當木兔打算乾笑帶過這段烏龍時,赤葦的聲音遲了好久才又傳出,「好、好的,麻煩你了。」
  木兔鬆口氣地吐了吐舌,隨手就抽了件四角褲就胡亂塞進衣服堆裡,火速地將衣服遞給下半身僅圍著浴巾的赤葦,唯一空出的那隻手擋在眼前只用指縫看路,視線都沒敢往別處飄去。
  太害羞了!雖然平常練習完都會和大家一起洗澡換衣,但只有兩個人獨處還是第一次啊!
  還有,赤葦身上的檸檬味道好香啊……而且還是和自己用的是同一款……好喜歡啊!
  陷入戀愛思想的木兔完全沒有想到沐浴精就是民宿提供的,香氣當然會一樣。
  這頭的木兔滿腦子都被赤葦的氣味給佔據,而此刻的赤葦則是懊惱地看著手裡的衣物,其中隱約露出灰色的一角,心裡的羞恥程度儼然爆表。
  居然沒拿內褲……還被木兔學長特意提出來……
  赤葦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時表情鎮定,只不過仔細一看卻能發現耳根子有些泛紅。
  拿著毛巾正擦拭著濕漉漉的髮絲,赤葦正打算走到陽台看夜景順便讓頭髮加速乾燥,前方的去路竟被男人給擋住了。
  「赤葦!」如同初嘗甜頭的青澀小子,腦中有關赤葦的想像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木兔想趁機和自己的心上人多接觸,便想到方才赤葦替他吹過髮,自覺現在就是回報的好時機,「我來幫你吹頭髮吧!你剛剛說過濕著頭髮會感冒喔!」
  木兔手拿著吹風機,朝赤葦嘿嘿一笑。
  赤葦心裡的那絲尷尬還沒消退完全,現在根本沒辦法以正常的表情面對木兔,偏開視線原本想要婉拒,但木兔本就不打算過問赤葦的意見,直接拉著赤葦坐到床沿,自己則是爬上床,模仿著不久前的場景、跪立在赤葦身後。
  吹風機運轉的聲響極大,連帶著木兔的話語也被捲得支離破碎,赤葦很吃力才辨別出木兔說的是他要開始了,耳後被人輕輕地觸碰,指尖所到之處便有溫暖的風追隨,感受得出來木兔雖然不是很熟練,但勝在那份認真執著。
  赤葦從來沒想過男人會給他吹髮。
  自從他發覺喜歡上了木兔光太郎後,就彷彿心裡壓了一顆沉重的大石,害怕對方發現自己的情意,但又耽溺於木兔光太郎時不時地肢體接觸,和他人相比,極度明顯的差別待遇讓赤葦捉住了一絲希望。
  木兔光太郎是不是……對自己太好了?
  被惦記的某人壓根沒發現自己的小學弟正面臨著理智和情感的拉鋸,大手輕柔地撥弄微捲的髮絲,他只覺得赤葦的頭髮好好摸,超級像毛絨絨的小動物!
  玩上癮的後果就是木兔沒有控制好吹風機的方向,同一個地方不小心吹太久,直接燙到了赤葦。
  「嘶──!」
  「哎!我我我燙到你了嗎!」
  聽見赤葦吃痛地倒抽一口氣,嚇得木兔趕緊將手中的吹風機關掉,立馬扔得遠遠的,隨即著急地想要撥開赤葦用手摀著的地方,查看到底有沒有受傷:「抱歉赤葦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看我還是別幫你吹好了……」
  說到最後,木兔的語氣有些低落,怎麼連吹個頭髮都能傷到赤葦啊。
  頭皮上尖銳的灼熱感漸漸消散,赤葦向後瞥了一眼快要進入沮喪模式的學長,垂下眸,默默地伸手拿過被丟在一旁的吹風機,再度放到木兔的手中。
  木兔瞬間抬起頭來看向赤葦,就見赤葦似乎不太好意思地轉回去,接著說出了讓木兔感動到無以復加的話語:「沒關係,我相信木兔學長,請你繼續吧。」
  ──他的赤葦怎麼那麼好!
  彷彿有什麼神奇的魔法,木兔低落的情緒一掃而空,原地滿血復活地繼續赤葦託付於他的重責大任,這次一定會做到最好給赤葦看!
  吹風機又重新運轉,赤葦順著木兔的動作低下頭,嘴角卻止不住地頻頻往上揚,忽然覺得他似乎又更喜歡這個男人了。
  赤葦的頭髮偏短,髮絲很快就乾燥了,關掉吹風機的當下兩人都覺得有些遺憾,要是能再久一點那就好了。
  時間過得飛快,指針在兩人故作平常的互動下正式走入了午夜,一整天累積下來的疲憊終究席捲而來,這段時間盡心維持的氣氛平衡就要因為等下的同床共眠給打破了。
  赤葦關閉電視,安靜的環境讓他更能感受到房間裡另外一個人的存在,雖然表面上維持鎮定,但心臟在不知不覺間地開始加速,連聲音都有點乾澀:「木兔學長,你要睡覺了嗎?」
  話才剛說出口赤葦就後悔了,這種問法好像是他想邀請對方和他睡覺一樣!
  好在木兔沒有發現赤葦的不對勁,他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停下正在進行的手機遊戲,打個哈欠就隨口應下:「喔喔好啊!那我們睡覺吧!赤葦你先上床,我來熄燈。」
  房間的燈一盞一盞地熄滅,最後只剩下床頭櫃上的小夜燈微弱地發著光,幾乎沒有照明用途,卻將整個空間營造出朦朧的曖昧氣氛。
  看著木兔腳踩拖鞋走進了浴室,流水聲在下一刻傳了出來,其中還摻雜著含糊地哼歌聲,赤葦的視線不自覺地停在僅有一床棉被的雙人大床,忽然有種他們是新婚夫妻來度蜜月的錯覺。
  被這突如其來的想法給震驚到了,赤葦原本以為經過方才的吹髮事件,他可以很坦蕩地面對和心上人同床共枕,但直到臨前才發現自己連掀開棉被的勇氣都沒有。
  彷彿打遊戲時突然越級挑戰最終大魔王,吹頭髮和一起睡覺根本就是不同層級的事!
  水聲在不多久後便停止,細碎的雜音以及清脆的拖鞋聲讓赤葦意識到男人就要出來了,根本沒有時間給他胡思亂想!
  左顧右盼,找不到能夠掩飾此刻他情緒劇烈起伏的事物,最終還是將希望放到唯一的那床棉被上,先前的顧慮被迫拋在身後,小心翼翼卻又迅速地爬上床、拉過棉被把自己裹在裡頭,反常地躲了起來。
  木兔刷完牙回到床邊時發現赤葦已經佔據了左側的位置,棉被被他拉到頭頂嚴實地蓋住全身上下,在昏暗的光線下只能看見一個人形的大團子盤踞在床。
  「赤葦,你這樣會窒息喔。」木兔晃晃腳將拖鞋褪下,柔軟的床鋪因為木兔的重量而微微下沉,他眼尖的發現大團子因為自己這邊的動靜而向後縮了縮,忍不住地開口調侃,下一秒卻是直接伸手過去將赤葦罩住腦袋的棉被給扯開些,讓微卷的黑髮露了出來。
  鬆軟的髮絲披散在白色枕頭上,意外地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木兔伸出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中,還沒反應過來時對方又趁機縮回了棉被裡,頑固地守護著他的堡壘。
  木兔簡直哭笑不得,「赤葦啊──!棉被只有一件,這樣我晚上睡覺沒有被子會感冒的啊!」
  說完這句話,木兔發覺棉被團似乎鬆了一點,接著赤葦悶悶的嗓音傳了出來,內容雖然讓木兔啞口無言,但卻意外地有些可愛。
  「並不會,我很少看木兔學長生病。」
  「赤葦,你的意思是我是笨蛋所以很少生病嗎?」
  「我沒有這麼說。」
  「有!你一定就是這麼想的!」
  「沒有,木兔學長你搞錯了。」
  「不然的話你把臉露出來,讓我看你是不是在偷偷笑我!」
  其實木兔也只是在調侃,都已經準備好對方會像往常一般狠狠吐槽自己,堅持已久的棉被團居然動了,純白的棉被漸漸地被裡頭的人給拉下,露出一張略帶緊張的臉孔。
  赤葦似乎是因為悶在被子裡久了,臉頰和耳根都有些泛紅,髮絲凌亂,他故作嚴肅地板著臉,輕皺著眉卻還是聽話地將棉被讓出一半來,「我、我沒有笑木兔學長。」
  木兔望向那通紅的耳根,心裡有股念頭叫囂著他伸手觸碰,在差點付出行動之時他突然想起黑尾說過不能太衝動,便默默地將手藏在身後,試圖把自己的意圖也跟著隱藏起來。
  經過有關於棉被的風波之後,兩人總算找到最和平的就寢姿勢,即使棉被僅蓋到三分之一也無妨,猶如楚河漢界般地各自佔據了床的兩側。
  木兔稍微扯高棉被蓋住胸口處,在入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自嘲他今天的睡姿居然超級規矩,這大概是他從出生以來最標準的一次了吧。

8
  或許是因為睡前想了太多次赤葦,又或者是自己有小小的認床習慣,常年一覺到天亮的木兔竟罕見地作起夢來。
  木兔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高二始業式的那天,被當作未來主將的他在友誼賽上大放異彩,最後一球扣殺得分,他習慣性地轉過身準備和隊友們擁抱擊掌,卻怎樣都無法看清昔日隊友的面容。
  以為深深記憶在腦海中的稱謂始終無法順利喊出,光線從窗戶外無情射進,瞬間將他的夢境切割得支離破碎,隊友們只要被照射到就瞬間化為漂浮的光點,他著急的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卻只是加速著隊友們的消散。
  雖然有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場夢,但他仍慌張地望向觀眾席,希望其他人也不會就此消失。
  然而,撞進木兔眼裡的卻是一名穿著白色短衫的青年,對方似乎也驚訝於和木兔突如其來的對視,轉開視線,匆匆地壓低帽沿轉身就走。
  赤葦!?
  『不要走!』夢境裡的自己無措地大喊,不要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
  在青年踏出體育館的那瞬間,整個夢境彷彿失去了支撐的動力,天搖地動,四周景象粉碎剝落得一蹋糊塗,木兔腳下的地板也在頃刻間崩落,他頓時失去了重心、向下墜落。
  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抓住能夠減緩他下墜的物體,好不容易攀住一塊大石,不待木兔鬆了口氣,再度睜眼時場景卻變成了……畢業典禮!?
  木兔茫然地看著大禮堂上方掛著的紅布條,畢業典禮四個大字讓他無法分辨這到底是夢境還是未來,周遭同學的臉孔不像方才隊友們那般模糊,清楚地看見每個人都帶著對畢業的期盼和喜悅。
  他低下頭看著胸前別的畢業紅花,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東西,卻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木兔學長。』
  熟悉的嗓音喚回了他的注意力,一抬頭,他發現眼前正站著他最親愛的小學弟,就像是在體育館那時,他只能夠確切地辨認出赤葦京治的模樣。
  赤葦手捧著一束花,輕輕地笑了:『學長,恭喜你畢業了。』隨後他將花束遞給木兔,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溫潤,眉眼微彎,煞是好看。
  接下包裝精美的花束,途中兩人的手不經意地觸碰到,木兔頓時間愣住了,忽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好像也有一個人拉著他的手、親自將物品放進他手中。
  『木兔學長,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
  彼此的距離相隔不遠,木兔驚訝地看著眼前提出要求的青年,他能清楚地看見赤葦的臉上帶著笑意,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木兔的心臟狠狠地抽痛。
  『這是最後一次了吧,之後再見面的機會應該也不多了。』赤葦語氣平淡,彷彿談論著無關緊要的小事。
  等等!他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了!好像有什麼話一定要和赤葦說──!
  心臟的酸脹感尚未散去,幸虧有這個突如其來的心疼,他才意識到自己有一件必須要做到的事情,這是他早就設好的目標,畢業之前一定要做個了斷。
  可是,那件事到底是什麼?
  面對赤葦的要求,木兔胡亂地點頭應下了,他沉浸在自己的記憶世界裡,試圖搜遍每處角落找出他所遺忘的事物。
  下一刻,腰間被人緊緊環住,木兔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腰後的衣服被揪起,彷彿只要一鬆開手他整個人就會消失不見,清新的檸檬香氣環繞在鼻間遲遲不肯散去。
  木兔不可思議地睜大眼,排山倒海的記憶瞬間湧入腦中。
  他終於想起來了!那時赤葦也曾將吹風機放進他的手中,檸檬香氣成了他魂牽夢縈的執念,社旅即是他三年以來最大的遺憾。
  他現在一定要說出來,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赤葦!我……』我喜歡你!
    ……
  「嚇──!」
  木兔驚醒,冷靜下來後才發現背後已經被冷汗給浸濕,方才夢境的片段歷歷在目,真實的令他感到恐懼,如果他在最後一刻沒有把自己的心意吐露出來,是不是就像是夢中的赤葦所說的一樣,之後都沒有機會了。
  牆上的時鐘指針走到數字五,夏季的太陽總是升得特別早,昨晚他們倆睡覺時僅僅將薄紗窗廉給拉上,此時明亮的日光透過藍色的布料撒了滿地,空中的塵埃反射了光線,滿天光點慵懶地漂浮著。
  心情有些糟糕,原本打算伸手掀開被子起身梳洗,順便思索一下夢境究竟是想表示什麼,但當他回過神來,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懷裡似乎有一個人,微卷的黑髮在鎖骨處帶來些癢意,木兔僵住身子,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深怕太劇烈的舉動會吵醒正抱著自己酣然入夢的青年。
  等等,發生什麼事情了!?
  夢境裡的擁抱和此時的場景竟巧妙地重疊在一起,更別說這個夢的所有細節清楚地留在木兔的腦海裡,不可能會忘記。
  所以,他還在作夢嗎?
  木兔有些呆滯,他很確定昨晚睡覺前這個房間裡只有他和赤葦兩個人,而且他們之間的氣氛還有些尷尬,自發地劃出了無形的分界線,怎麼才一晚過去,自己就被人抱住了?!
  緊張地吞嚥口水,木兔小心翼翼地抬手,捏了把臉頰肉,尖銳的痛楚讓他終於相信了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了!他並不是在作夢!!
  比起緊張,更多的是隨之而來的喜悅,排山倒海地淹沒了木兔的理智。
  腰上禁錮的力量頻頻提醒著他所愛已久的青年此刻正在他懷中,他低下頭凝視著赤葦的睡顏,對方似乎只要一閉上眼,周遭的氣場就少了若有似無的疏遠,多了一股無以名狀的乖順。
  怎麼辦怎麼辦!睡著的赤葦好可愛啊!他可以抱回去嗎!!
  雖然不太清楚為什麼赤葦會抱住他,但木兔終究忍不住地伸手回抱,他覺得他的赤葦真的好好看,怎麼樣都看不膩,心裡喜歡赤葦的指數都快要超出負荷了。
  彷彿交往後的早晨溫存。
  克制自我已久的木兔當然不甘於這點小小的甜頭,只有在夢裡才會出現的場景竟然成真了,那他是不是可以趁赤葦還沒醒時,偷偷地親、親赤葦一口?
  還在心裡掙扎的木兔自然沒有發現懷裡人的睫毛正輕顫著。
  啊!不管了!就當作自己還在夢裡面好了!赤葦應該不會發現啦!
  壓抑不住心中的衝動,木兔超級不負責任地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他打算放縱一次,快速地在赤葦的額間印下一吻。
  達成心願的木兔即使立馬用手摀住臉,也無法掩飾神情中的喜悅和害羞,隨後像是擔心被人發現似的,有些心虛地匆忙下床,但離開前也不忘重新將棉被給青年蓋穩妥,深怕早晨的溫差讓赤葦受涼。
  碰──
  直到浴室的門被人給關起,赤葦才敢睜開雙眼,急促地呼吸洩漏了他此時的緊張。
  心臟比起過往跳得更加猛烈,他直到現在才懂得漢文中有關於小鹿亂撞的形容並不是假的。          
  赤葦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被親吻的地方,柔軟溫熱的觸感還清楚地殘留在原處,沿著指尖燒起了無法言喻的酥麻,彷彿缺氧般地帶來陣陣暈眩。
  他一直都屬於淺眠的類型,木兔醒來後的所有反應他都能感受的到,迷糊間發現自己居然又犯了老毛病,不小心把木兔當作家裡的抱枕,像隻八爪魚般手腳並用地纏住他所愛的學長。
  為了不要讓場面變得極度尷尬,赤葦只好故作鎮定地繼續閉著眼,控制節奏讓呼吸變得綿長,待木兔學長起床梳洗後,他就可以裝作自己也是剛剛才醒來,接著和往常一樣若無其事地揭過這檔事,這樣對兩人都好。
  不過千算萬算赤葦始終算不到木兔會趁機吻他,雖然僅是在額頭上的蜻蜓點水,但也足夠讓赤葦失神好一陣子。
  親吻,不應該是只給予所愛之人嗎?
  就算是學長對後輩的喜愛也不應該使用親吻來表達啊,更別說木兔光太郎是趁他「睡著」時進行偷襲,尤其閉上眼後對外界的感知極為敏銳,他很清楚,當下搭在他肩上的那隻大手似乎也微微輕顫著。
  赤葦的雙腿緩緩曲起,將整個人縮成嬰兒在襁褓時的睡姿。
  浴室裡傳來零碎的淋浴聲,他望著方才碰過額頭的那隻手,像是想通了什麼般狠狠地握成拳狀,顫抖地抵在自己的唇邊,防止喉間的嗚咽聲不小心傾洩出來。
  他能否卑微地幻想,木兔學長是不是也喜歡他──

9
  早上的意外算是在木兔和赤葦兩人故作鎮定地互相道早後,一筆帶過了吧,或許?
  木兔看著青年又一次的藉故離開,頓時覺得十分的困擾,照理說他早上偷做的那些是赤葦應該是不曉得才對,但他卻發覺赤葦隱隱約約地迴避著他。
  如果依照木兔以往的個性,他肯定就是直接劈頭就問赤葦究竟怎麼了,為什麼躲著他?可偏偏他只要一對上赤葦的眼神,早晨那情不自禁地親吻又會浮現出來,整個人不由得有些心虛,自然也不敢沒臉沒皮地湊上去了。
  而另一邊,終於意識到木兔學長似乎對自己有點不一樣的赤葦,再也無法用平靜的眼光看待木兔了,只要木兔一走到自己的身邊,他甚至緊張到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放才好。
  兩人各懷心事卻又不敢吐露,彼此之間的怪異氣氛連其他部員都發現了,有些熟識的友人直接上前關心一下這對梟谷最佳拍檔,但皆被兩人默契地隨口蒙混過去。
  木葉和猿杙無奈地對視一眼,算了,木兔和赤葦自己都說沒事,他們也不好再過度干涉,只能等他們自己解開啦。
  第二天最重要的活動就是晚上的夏日祭典,每年都吸引了很多遊客前來,街道上也有在地居民所經營的小攤販,提供節慶必有的特色小吃。
  基本上梟谷的教練奉行著只要不出事,想要怎麼玩都沒關係,因此除了第一天的沙灘排球比賽是屬於組織性活動以外,其餘時間讓大家自由安排。
  結束了戲水以及烤肉派對後,夜幕很快地降臨,遊客紛紛換上夏日浴衣前往花火大會的會場,梟谷等人自然不能錯過這難得的慶典,相約湊個熱鬧。
  赤葦當然對花火大會很感興趣,不過他看周遭的人們大多是結伴同行,猶豫的同時,腦海裡第一瞬間浮現的居然是木兔光太郎的臉。
  木兔學長應該不會想和他一起逛吧,畢竟整天下來他都躲著木兔學長,也沒和他好好說上一句話,換作其他人早就生氣了。
  嘆口氣,正打算獨自一人前往會場時,自己的手居然從後頭被人給牽起了,赤葦下意識地掙扎,對方卻越發地收緊,絲毫沒有鬆開的意願,他驚慌地向後看,無數夢裡心心念念的蜂蜜色雙眼此時專注地望著他,深沉的彷彿要將他捲進屬於男人的世界。
  「赤葦,要不要一起去看花火大會?」木兔以為嚇到人家了,連忙笑了笑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可牽著青年的手卻怎樣都不放開。
  「啊,好、好的。」赤葦這下又緊張起來了,他完全沒有料到木兔會親自過來邀約,應下的同時也低聲地和木兔示意不必牽著他了:「……木兔學長,可以請你鬆手嗎?」
  「嗯?不能鬆手啦,會場裡的人超級多,如果我們走散就糟糕了!」木兔理直氣壯地拒絕,拉著赤葦就朝著人潮之處走去。
  木兔怎麼可能會答應,或許他一開始只打算好好陪著赤葦,他很清楚,喜歡的人也同樣喜歡自己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更別說他們兩個都是同性別,簡直是難上加難。
  只不過昨晚的夢境卻狠狠地打醒了木兔那天真的想法,難道他真的願意什麼都沒說出口就畢業了?
  那不叫遺憾,而是不敢承認的懦弱罷了──!
  多虧了夢境的催化,木兔總算下定決心要好好向赤葦表達出自己的情意,平常不太運轉的腦袋居然在短暫的時間內就計畫好了所有的告白計畫。
  那什麼,花火大會不就是最好的告白時機嗎?
  自以為想出了世界上最浪漫的告白計畫,木兔整個興致高漲,一進到祭典會場後就化身為好奇心重的大孩子,拉著赤葦到處跑。
  「喔喔喔!是撈金魚欸赤葦!我們去玩!!」
  「啊!那裡有章魚燒!我想吃!」
  「赤葦赤葦,我們去玩射擊好不好,我很厲害喔!」
  「老闆!來兩隻棉花糖!」
  轉了一圈回來,兩人的戰利品滿滿,不得已之下只好找了個位置坐著,把佔據空間的吃食解決掉後應該就會輕鬆些。
  赤葦看著兩人手上不帶重樣的小吃,頓時有些苦惱,「木兔學長……你確定我們兩個吃得完嗎?」早知道那時候他就該攔住木兔學長,不讓他買了。
  木兔疑惑抬頭,嘴裡早就塞著兩顆章魚燒了,吐出的話含糊不清,「腫麼口能吃噗完?」他一口吞下嘴裡的食物,接著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自豪道:「我和黑尾比賽吃肉每次都贏喔!完全秒殺!」
  黑尾學長不是喜歡吃魚大過於吃肉嗎?赤葦不太確定這場吃肉比賽到底算不算數,但他很確定木兔學長一定忘記了下午才剛舉行過烤肉派對。
  果不其然,當赤葦一提到烤肉派對後,木兔整個人都傻了,茫然地看著手邊成堆的吃食,悔不當初,「對吼!我忘記我的肚子裡已經有很多烤肉了!!」
  「這不應該忘記吧……」赤葦已經無力吐槽了。
  木兔看著手中的章魚燒良久,倏地抬頭望向赤葦,雙眼放光:「那就赤葦幫我吃掉就好啦!」
  看著遞到自己眼前的食物,赤葦本來想要拒絕,但敵不過木兔學長期待的眼神,只好叼走那顆金黃色的章魚燒,胡亂地嚼了幾口就吞下。
  木兔拿著同樣的竹籤,又插一顆章魚燒起來滿足地吃掉,「我們兩個一起吃肯定會吃完的!」
  赤葦愣愣地看著方才碰過他嘴唇的竹籤被木兔拿去重複使用,腦海裡突然間浮現了一個單詞。
  ──間接接吻。
  活到這麼大了當然也知道間接接吻只是個浪漫的代名詞,球隊裡互相借用水瓶也是家常便飯,只不過當對象換成自己喜歡的人,頓時有些口乾舌燥。
  夜色使然,導致木兔沒有發現身旁的青年耳根子竟悄悄地泛紅了,只顧著餵食赤葦,你一口我一口的將所有小吃通通消滅掉。
  簡直就像是尋常的情侶一樣。
  不僅赤葦有這樣的想法,連木兔都無法否認自己是存著一點私心在餵食赤葦,看著赤葦苦惱地皺著眉但又乖順地嚥下去,突然覺得他好像對這種舉動有點上癮了。
  吃完之後,兩人粗略將所有垃圾做好了分類並且拿到會場設置的垃圾桶丟棄。
  一臨近花火大會開始的時間,整個街道漸漸變得壅擠,赤葦原本想順著人潮往河濱前進,木兔卻在此時牽起了他的手,領著他走往另一個方向。
  「等等,木兔學長你走錯邊了。」很明顯的,木兔走得幾乎就是反方向。
  「嗯?沒有啊,我沒有走錯。」木兔回頭看了眼乖乖被自己牽著的小學弟,心裡覺得很可愛的同時也賣了個關子,「我去年找到一個超級棒的地方,那裡看煙火超級清楚的喔!」
  他晃了晃兩人交握的那隻手,爽朗地笑了:「走吧!我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10(結尾,木兔帶赤葦到他的秘密基地看煙火,忍不住告白了)
  木兔口中的秘密基地其實是隱藏在民宿裡的小閣樓。
  去年社旅的晚上木兔等人打牌打到無趣了,正當大家無聊到決定回房間睡覺時,有人就提議不然就玩個躲貓貓吧!
  這個提案獲得了全數人的通過,也取得民宿老闆的同意後,梟谷第一屆躲貓貓大賽就開始了!
  可惜幸運女神似乎不願站在木兔那邊,好幾次都是猜拳最輸的木兔當鬼,氣得木兔差點要退出遊戲了,六層樓的躲藏範圍欸!就算他體力再好,一直跑上跑下他也吃不消好嗎!
  木兔的勝率已經低到讓其他後輩看不下去了,自願和木兔交換鬼的身分,簡直讓木兔超級感動。
  下一輪遊戲開始,木兔下定決心不能辜負那名後輩的好意,絕對要躲到最後一刻!
  木兔在當鬼的幾輪中,已經把民宿上上下下都走遍了,能藏匿人的地點也都幾乎曉得了,既然要贏,那就要選一個很難被發現的地方。
  三樓、四樓、五樓,木兔只要在某一層樓碰見人,他就果斷地再往上走,每一扇門都打開來看裡頭適不適合躲人,沒想到最後還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藏匿之處!
  那是在五樓的儲藏室裡,或許是因為未經整理,雜物堆得老高,一開門就揚起了滿天的灰塵,惹地木兔頻頻打噴嚏。
  木兔揉著發癢的鼻子一邊走進了儲藏室,或許是因為實在是太髒了,他發覺這裡似乎沒有人躲藏。
  伸手按了按牆上的按鈕,電燈卻始終沒有反應,無奈之下只好打開手機的照明裝置,半摸黑地探索這房間。
  環顧著窄小的儲藏室,原本木兔打算躲在紙箱堆與紙箱堆之間的夾縫,自己的腳卻被某個東西給絆得差點跌倒,回頭一看,居然發現了靠在角落的小木梯。
  那小木梯並不是被隨意放置,而是被架起的,木兔將光源轉向,小木梯最終通往的地方居然是只在童話故事中出現的閣樓!
  「結果呢?木兔學長你有躲進去嗎?」
  赤葦始終被木兔牽著走,聽木兔活靈活現地說著那次的躲貓貓大賽,便有些好奇最後木兔學長到底有沒有撐到最後一刻。
  話語剛落,木兔就領著他走進了位於五樓的儲藏室,這裡和去年一樣依舊雜亂,但至少電燈已經修好了,他們不用克難地摸黑前行。
  熟門熟路地繞過快頂到天花板的紙箱堆,在後頭果真看見了木兔口中的那架小木梯。
  木兔緩下腳步,轉過頭回答赤葦方才的問題:「有喔!我在那輪遊戲裡是最後一個被找到的人。」他鬆開緊握赤葦的手,輕輕地將赤葦推向木梯,話語中飽含自豪:「所以這裡是一個很──厲害的秘密基地喔!」
  「赤葦你是除了我以外第一個知道的,不能和別人說喔!」
  閣樓其實非常狹窄,因為民宿屋頂做成斜的關係,導致閣樓的上方空間被壓縮到,越往前走就必須注意自己會不會撞到腦袋。
  或許是為了通風,也或許只是單純的外觀設計,面積本就不大的牆面竟還安置了一扇窗戶,木兔微微彎下腰,伸手從內而外地推開兩面玻璃,晚風趁機捲了進來,帶來了涼意。
  視野真的非常的良好,彷彿將能整片天空都納入眼裡。
  與此同時,花火大會似乎正好開始了,第一發煙火快速地劃破夜空,綻放出了耀眼奪目的花之火。
  緊接著是無數的小煙花被施放,一瞬而逝的美麗最終殞落在汪洋大海裡,抑或著隨風消散。
  木兔和赤葦最後打算直接坐在地上觀賞花火大會,雖然少了祭典的熱鬧氛圍,但兩個人吹著晚風,肩並肩地坐在一起,卻也多了一種歲月安好的錯覺。
  赤葦的視線原本放在花火上,漸漸地轉到了身旁男人的側臉,鬼使神差間,赤葦問出了心裡一直無法得到解答的疑惑,「木兔學長……你究竟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什麼?」聽到問話,木兔疑惑地看向赤葦。
  兩人靠得極近,熾熱的氣息輕輕地打在赤葦的臉上,惹得他有些緊張,「我、我是說,為什麼學長你要對我這麼好,牽手也是,這個祕密基地也是。」明明最起初是我先躲避你的啊。
  「對一個人好需要理由嗎?」
  赤葦猛然抬頭,發現那雙蜂蜜色的眼瞳中映的不再是燦爛的煙花,而是自己。
  「啊,不對,應該是需要理由的,我喜歡你算是理由嗎?」
  木兔彷彿說著和往常無異的話語,卻讓赤葦的眼角瞬間泛熱,撇開頭不敢和木兔對上眼,「木兔學長你……」是不是搞錯了。
  原本想故作鎮定地吐槽,但赤葦發現他始終說不出來最後一句話,那可是他心心念念已久的話語啊,怎麼捨得親手打碎。
  木兔就像是一名夢想家,字字句句就編織出了赤葦夢寐以求的渴望。
  「其實我在你們新生始業式的時候就看過你了,我記得那時候你站在觀眾席,有和我對過眼。」
  「其實我的記憶力真的不太好,但不知道為什麼就僅僅那一眼,我就把你記住了,也很意外會在排球部練習時間看見你。」
  「我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和你成為好朋友,被大家認定為梟谷最佳拍檔,更沒想過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已經畢業了,卻一直把這件事情放在心裡,沒有勇氣和你說出口。」
  「夢中的你也說了,之後也沒有機會再見面……」尚未說完的話語被赤葦突如其來的吻給封住了。
  兩個大男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木兔支撐不住地向後倒去,而赤葦則是順勢壓在木兔身上,揪著木兔衣領的雙手正顫抖著。
  赤葦笨拙地親吻著木兔的雙唇,持續低喃著:「不會的、不會的。」
  木兔清楚地察覺到了懷裡青年的激動,心疼地伸出雙臂將對方緊擁,同時也加深了這個吻。
  外頭的花火大會進入了高潮,破空聲不斷,整個夜晚都被絢爛的煙火給照亮,也在此刻點燃了青澀的愛情。
  ──我喜歡你,木兔學長。
  ──嗯!我也喜歡赤葦,喜歡的不得了!
  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來描繪這份情意,眼神交會的瞬間彷彿能觸碰到彼此內心最柔軟的一塊,原來,他們早就把對方深深地烙印在上頭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