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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術師如今暫居的屋子裡並沒有擺放多少行李,只有幾套的換洗衣物和盥洗用具也讓他省了大費周章整理行李的時間,重要的也只有現在被他視為家人的美美子與菜菜子,還有五條悟一個人而已。

因此,當黑髮術師拖家帶口,來到了白髮咒術師先前為了方便他們逃課所購置,美其名曰『秘密基地』的一處公寓時,也不過剛好是吃飯時間罷了。

夏油傑按響了電鈴——這處房產的鑰匙他當初出任務時並沒有帶在身上,如今大抵是還在他高專的宿舍裡吧——沒過多久,家入硝子打開了房門,盯著兩個看起來還相當瘦弱的女孩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被好好包裹在毯子裡的五條悟,這才讓出路來。

「那兩個孩子,等等讓我檢查一下。」

「……嗯,拜託你了。」跟著家入硝子往屋內走去,夏油傑並沒有拒絕家入硝子的好意,他也的確是很擔心女孩們身上會留下暗傷,但比起醫院那些猴子的治療,他還是更加信任有著反轉術式的同窗。

來到客廳,家入硝子已經叫好了外送,溫熱的食物正在桌上冒著熱氣,撲鼻的香氣讓女孩們不禁吞了吞口水,眼巴巴的抬頭看著還未發話的黑髮術師,注意到女孩們的目光,不禁失笑的夏油傑微微頷首,「餓了吧?你們先吃東西,我先帶悟去房間。」

「想等夏油大人一起吃……」

「想要一起吃飯……」

兩個女孩互視一眼,握緊了從進屋起就緊抓著夏油傑衣襬的手。

「你就先把五條擺在沙發那吧。」看著三人互動的家入硝子指了指一旁的布面沙發,哼著聲撇了撇嘴,「該慶幸五條當初為了玩完可以直接睡在沙發上而買了那麼大的沙發。」

夏油傑保持了沉默,只是順著反轉術師所說,將白髮的咒術師小心安置在沙發上,還特別抓來抱枕墊在了對方的腦袋下頭,這才又帶著女孩們走回餐桌邊,「就先吃飯吧。」

溫熱的食物撫慰了臟腑,熱湯入喉後的舒適感讓人不由得緩解了些許情緒,黑髮的術師這才緩緩開口,「這兩個孩子……美美子、菜菜子,是我從那個村子帶出來的……」

「你那個任務的村子?」又看了那兩個女孩一眼,家入硝子揚了揚眉。

「嗯……」點了點頭,夏油傑看著家入硝子平靜的神色,第一次覺得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口,也不是件特別困難的事,「那些猴子,一直認為咒靈造成的傷害與異變都是這兩個孩子帶來的……所以,他們將這兩個孩子關在了籠子裡……責罵、鞭打、傷害……」

說著,夏油傑抬起手,分別摸了摸女孩們的頭,「這兩個孩子,不過是我們的同類罷了。」

看著女孩們身上露出的繃帶與一些已經癒合的傷痕,大致猜出了些什麼的家入硝子並沒有對黑髮術師的話語做出評價,「那這就是我出場的時候了,有我檢查和治療的話,你之後也能比較安心吧。」

「在這部分,我怎麼可能懷疑硝子你的能力呢?」黑髮的術師苦笑,「這兩個孩子被那樣傷害太久、太久了……我不知道他們身上是不是留有暗傷……就拜託硝子了。」

「你以為我是誰?」瞪了黑髮術師一眼,家入硝子對著女孩們招了招手,看著他們在對方的同意與催促下小跑到自己身前,家入硝子握住了女孩們的手,發動了術式——不出所料,女孩們的身體的確有許多傷痕,多到有些讓人心驚的地步,如果撩起女孩們的衣物,怕是會對那樣多的傷痕感到怵目驚心吧。

連他都因此感覺到憤怒的話,一向更能與他人共情、憐憫弱小的夏油就更不用說了,怕是會憤怒到幾乎失去理智吧。
這樣一想,反轉術師也能理解黑髮術師為何會在當時選擇屠村了。

但這也並不代表家入硝子因此而贊同了夏油傑的理念,不如說,反轉術師只是理解了黑髮術師會因此鑽入牛角尖的理由,至於對方後續那些可以說是報復世界,或者說與世界賭氣的行為,反轉術師不置可否。

這些並不是家入硝子在意的。

「身上的傷痕可以治癒。」家入硝子突然開口,「但之後的營養補充可得注意,之前生活在那樣的環境,營養大概是跟不上身體成長的吧,心靈上的成長也是,你最好去買些相關的書看。」

「育兒可不是件簡單的事。」說著,反轉術師難得揚起了一抹淺笑,「加油啊,夏油爸爸。」

被這個稱呼嗆了一下,還來不及反應的黑髮術師臉上終於出現了赧然的情緒,「饒了我吧,硝子……這種稱呼也實在是……」

「喔?所以你不是想當爸爸?」反轉術師摸了摸兩個女孩的頭,坐回了自己位置上,「那你想當什麼?」

「硝子……」實在是對此不知該作何反應,夏油傑只得雙手合十,向自己的女性同窗露出了討饒的表情,這才換得了一個嫌棄的撇嘴。

「反正,那是你之後要操心的事。」說著,家入硝子徑直起身,走向了正躺在沙發上的白髮咒術師——這次反轉術師只是做了最基本的理學檢查,畢竟對方也不過才從自己眼前離開一天,狀況也不至於惡化到哪去。

但一旁明顯已經開始有過度保護傾向的黑髮術師立刻一臉擔憂的湊了過來,「悟他現在狀況怎麼樣?」

「才過一天能有什麼變化?」家入硝子聳聳肩,還是給了明顯為此焦慮的黑髮術師答案,「放心,傷的部分我能保證絕對全都治好了,但他能不能醒、何時會醒……那不是我能保證的範疇。」

「我就只是擔心這點……」凝視著白髮咒術師如今安詳乖巧的面容,夏油傑真心為此感到了深刻的憂愁,「悟要是醒不過來……我……」

「你就給我負起責任照顧他一輩子。」家入硝子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別告訴我你的普通人綜合症也會在五條身上發作。」

「硝子……」面對家入硝子毫不掩飾的指謫,夏油傑不由得苦笑,他垂首看著如今就只是個可可愛愛睡美人的白髮咒術師,再次嘆了口氣,「我並沒有那樣想的……」

家入硝子凝視著夏油傑的表情,好一會才收回了視線,「是嗎?」

面對著自家同窗的質疑,夏油傑彎起眉眼,笑得極為純良,「如果硝子不放心的話,可以定下束縛喔?」

「這就免了,你們兩個的事我不想參與進去。」家入硝子果斷拒絕。

再度垂首,黑髮術師靜靜望著白髮咒術師恬靜的面容,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其實我不知道。」

「嗯?」家入硝子側頭望去,只見到黑髮術師被碎髮遮擋住的半張面孔。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白髮咒術師的倒下彷彿擊碎了某些堅持,黑髮術師只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比較能夠自然地袒露某些情緒,「我希望他醒來、卻又希望他不要醒來……為什麼他會這麼做?為什麼偏偏是現在?更早一點……要是我不與他見最後這一面就好了,反正一切都無法挽回,我也沒想過我的理想能被任何人理解……要是那時、我沒帶悟來見你,會不會更好?就讓一切都如同悟的希望那樣……」

定定凝視著夏油傑微微露出的,緊繃著的嘴角好一會,家入硝子慢慢迴轉目光,與對方相同,將焦點落於五條悟的臉上,「誰知道呢?但你大概沒想過一件事吧,夏油。」

「什麼事?」

「五條他很需要你。」

黑髮術師一愣,隨後搖了搖頭,「不,悟他不需要的……現在不需要、未來更不需要……他已經往前走了,這很好,悟本來就應該有那樣廣闊的未來,我也已經找到了我的理想、決定了我要走的路,現在分開是最合適的。」

話才剛落,黑髮術師只覺得腦後一陣風壓,接著後腦杓就被狠狠來了一下,他眨著眼睛滿臉愕然的回望,就對上了反轉術師毫不掩飾的嫌惡表情,與一根豎得筆直的中指,「硝、硝子……?女孩子比這樣的手勢不太好……」

「閉嘴。」家入硝子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啊——我受夠了,男生果然都是白癡。」

「關鍵時刻長張嘴都是白長的,一個一個都不說人話。」

一邊說著,反轉術師維持著猙獰的表情逼近了咒靈使,與之相比顯得嬌小的身形此時卻滿溢著壓迫感,「搞什麼啊夏油。」

「你剛剛的那些話,就像在抱怨一樣啊。」

「抱怨你很寂寞。」

「抱怨著你快撐不下去了。」

「抱怨著五條沒有回頭看你。」

「喂,夏油,承認五條不在所以你很寂寞這件事,有那麼困難嗎?」

家入硝子連珠炮似的話砸得黑髮術師滿頭滿臉,他滿臉空白的呆滯了好一會,大腦運轉了一會才全盤理解了反轉術師所要表達的意思,「不……我……我的確是已經找到了我想做的事,並不全部是……」

「我沒有要說你的理想。」反轉術師根本不給咒靈使半點反駁的空間,「我只單單說你的心情罷了,想達成只有術師的世界那是你的決定,都快是成年人了,也該知道自己的決定自己負責。」

夏油傑頓時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口,但實在也想不出要怎麼反駁家入硝子的話,腦中一片亂糟糟的,壓根組織不起半點語言,於是黑髮術師也只能挫敗的垮下肩膀,搭在沙發上的手不由得收緊。

是啊,在那段窒息般的日子裡,他們的確聚少離多。

他的快樂彷彿在瞬間被抽走了一大半,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負面情緒在蔓延。

但偶爾,當看到悟趴在自己床邊睡著時,他也還是能夠笑出來的。

悟明明也已經很辛苦了。

不應該責怪他的。

但是……

但是啊……

想到這裡,黑髮術師嘆了口氣,以著有些嘶啞的嗓音承認了自己的敗北,「……或許的確是……有點寂寞吧。」

聽見了夏油傑的示弱,從鼻腔中發出幾聲哼哼的家入硝子只是走向了一邊的冰箱,拉開門後拋給對方一瓶啤酒,就在另一端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早這麼說不就好了?」

「……硝子……」拉開鋁罐上的拉環,灌了一大口啤酒的夏油傑苦笑著在最靠近五條悟的沙發旁坐下。

在他們越發劍拔弩張之時,被氣勢所迫而不敢靠近的兩個女孩終於慌慌張張的也湊了過來,瑟縮在夏油傑身邊,對家入硝子投以驚懼的目光。

這讓家入硝子更有理由朝著夏油傑開炮。

「瞧瞧,我平常雖然沒有很溫柔但也不至於被這麼害怕,夏油你該怎麼賠我?」

「啊、抱歉,是我的錯……」面對著現在頗有些不依不饒的家入硝子,實在是心虛氣短的夏油傑也只能連連道歉。
這點他和悟都是一樣的,他們這位女性同窗平常的情緒起伏一向不高,但如果家入硝子真的生起氣來,他們也只能乖乖排隊在反轉術師面前垂頭聽訓。

這種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又是一絲一縷的暖意滲入心底,這讓黑髮術師的表情比起'方才又顯得更自然了些。

才一點時間的功夫,家入硝子就已經喝完了他手上的那瓶啤酒,隨後反轉術師再次起身走向冰箱,這次他花了稍長的時間,正當夏油傑忍不住疑惑探頭想看對方到底在做什麼時,反轉術師就提著兩手啤酒來到了桌邊。

看著被放下的酒瓶,黑髮術師好不容易鬆懈的表情再度僵硬了起來。

某些不是很想想起的回憶正在被喚醒。

「硝子?」

聽見咒靈使有些發飄的尾音,反轉術師露出了一抹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地笑,「嗯?就當放鬆啊,陪我喝幾輪吧,喝到醉然後再把所有情緒吐出去不是很好嗎?」

……不,他覺得不太好。

不是很敢在自家女性同窗露出這種表情時提出異議,又深知對方酒量到底有多深不見底的咒靈使,此時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沒有露出驚恐的表情掉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