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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報恩．五折之中　#煉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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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在清晨薄霧中咕咚咕咚地前進。
像是追逐朝陽一般，車外天色逐漸亮了起來。

炭治郎推開物見*向外窺看。
緩慢流動的陌生風景，是那樣的新鮮。
突然一陣指節輕扣窗板的敲擊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前面有間茶屋，停下來稍作休息吧！」
乘在馬上的煉獄靠近窗邊，與他對視。
「好的。」

「紋次郎、肚子餓了！」
伊之助不知何時回到車邊，朝炭治郎喊道。
「知道了，前面有茶屋，在那裡休息一下。」
「我要比你們先到！嘎哈哈哈——」

「真是精力過盛的笨蛋！」
裹著羽織、窩在火盆邊的善逸嘟囔著。
對於同伴一直以來的奇行，炭治郎也只能苦笑。

「今天應該就能抵達，長時間乘車很累吧？」
將茶和糰子遞到少年面前，煉獄一邊觀察神色地問道。
「不要緊的！乘車遠行對我來說是第一次，反而覺得很有精神。」
少年回以精神飽滿的笑容，細細咀嚼著剛烤好的糰子。
「那就好！回城後要先晉見主公大人，在那之前休息一下吧。」
「是。」

用剩餘的糰子從伊之助手上解救善逸之後，炭治郎的注意力被牛車旁煉獄所騎乘的駿馬所吸引。
「原來馬也能這麼高大……」
山村裡最多只有駄物和農耕用的矮馬，炭治郎自然沒見過軍馬。
壓迫感讓他不自覺地後退幾步。

「哈哈、我小時候也是一樣呢！不過牠其實和你一樣害怕……放輕鬆。」
煉獄回想著父親的話語，牽起少年的手放在馬鼻前。
馬兒抽動幾下鼻孔，隨後將額頭蹭靠上去。
炭治郎喜出望外，輕柔撫摸白色額斑上的細毛。

「牠也喜歡被摸脖子。」
少年依言攤開手掌貼近光滑油亮的栗棕色皮毛，感受著肌肉和血脈充滿活力的跳動。
「好厲害——」
「要乘上去看看嗎？」
「可以嗎？」

「喂——要出發囉！」
宇髓已經乘在馬上，在牛車旁朝他們喊道。
「正好，就這樣騎一段路吧！」
煉獄一個翻身上馬，然後向炭治郎伸出手。
「來、握著我的手，腳踩上馬鐙……對、就是這樣！」
炭治郎小心翼翼地依照指示動作。
煉獄則借力將人拉抱起來，讓他側著身坐在馬鞍前端。

「好高——視野和坐牛車完全不一樣！」
新鮮的體驗令少年難得露出了與年紀相應的稚氣表情。
吐息凝成小小雲朵，隨著唇齒開闔飄出。

「不冷嗎？」
不是看慣的市松紋、也不是像黃色少年他們的鋪棉羽織。
少年身上穿著形似女子被衣*的白色衣物。仔細一看，上頭還有著白羽般的細緻紋樣。

「不會，而且……煉獄大人很溫暖。」
說著，少年偏頭倚靠在他胸前。
面頰和耳殼被北風吹得泛紅，彷彿羞赧之色。

眼前之景令煉獄一時遺失了言語。
察覺過來時，炭治郎正闔著眼、淺淺地呼吸，睡著了。
「果然是累了啊……」
空出手拉起一邊羽織，將少年緊緊包裹。
就像孩子得到珍貴寶物般，煉獄不自覺地浮出滿足笑容。

迷茫地睜開眼，微微搖晃的視野還沒讓他意會過來。
直到熟悉的木質香氣和溫度傳來，才驚覺自己正躺靠在煉獄胸前。
「抱歉！我竟然睡著了！」
「不要緊！而且我們已經到了，你看——」

順著煉獄目光方向望去，道路盡頭的丘陵上隱約可見一座城池坐落其上。
那是座和貴族私宅規模相差無幾的小城池。
一棟棟柿葺屋頂的宅邸順著地形鑲嵌在茂密林木中，與丘陵渾然一體。

和諸侯大名的城池比起來，不算大呢。
「以城池來說相當小吧？」
「咦？沒、沒有的事！」
「因為常有人這麼說，也確實很小呢！哈哈哈、」
炭治郎嚇了一跳，差點以為煉獄能夠讀心。

咻——宇髓以手指吹出響亮哨音，朝著城門塔樓的位置大喊：
「小子們！還不出來迎接！神明大人回來啦！」
「竟然自稱神明……這個人是認真的嗎？」
善逸忍不住地吐嘈。

「喂、是宇髓大人和胡蝶大人……還有煉獄大人！馬上打開城門！快點！」
一陣躁動後，城門緩緩開啟。
數名馬伕向他們跑來，將馬和牛車牽入城內
眼前是一片平坦寬闊的校場，兩旁有著牛馬的廊廄、以及士兵歇息居住的屋舍。
盡頭則是一條蜿蜒而上、通往各個宅邸的山道。

煉獄才下馬，士兵隨即一擁而上，慰問聲此起彼落。
「宇髓大人、胡蝶大人，漫漫長路辛苦了！煉獄大人平安歸來真是萬幸！」
「喂！要閒話家常等會兒再說，主公大人在等了！」
「兩位大人，我就先走一步了。」
忍不知何時已步上山道，還有一位身着華服的女性跟隨在旁。

「唔呣！我們也走吧、少年！」
「好、好的。」
正思忖著是否跳下馬時，只見煉獄朝他伸長了手。
炭治郎順勢向前，撲進煉獄雙臂之間。
聽見男人在耳邊愉快的呵笑聲，少年也忘記緊張地彎起眼眸笑著。

「請問、我是否做了什麼不得體的事？」
雙腳落地後的少年緊張地問道，周遭投射而來的目光令他不自覺捏皺了自己的衣擺。

「很少有外人造訪，他們很好奇而已。」
安撫般牽起少年的手，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山道盡頭的宅邸前進。

陌生景色在蜿蜒山道與曲折迴廊旁流動而過，炭治郎一時彷彿身處夢境，唯有貼近掌心傳遞著真實的溫度。
「我們到了，少年。」
那是個能看見庭院的寬廣房間，洗鍊的枯山水有如貼在襖障子上的水墨圖畫。

才剛坐下，頭髮被揉得亂翹的善逸就嘟囔著從身後靠了上來。
炭治郎聽著他的抱怨，用手指將翹亂的頭髮梳理整齊。
被宇髓揪著後領的伊之助見狀也靠了過去。
少年們湊在一起，自然便嬉鬧了起來。

突然，宇髓伸手將善逸和伊之助拉回身邊。
「乖乖坐好！主公大人駕臨了。」

一名年約弱冠的青年緩緩步入房間，身後緊隨著方才的華服女性以及先眾人一步來到宅邸的忍。
青年在主位落坐，嘴角始終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然而看著眾人的眼神卻有著說不出的違和感。
「天元、忍，旅途勞頓辛苦了。杏壽郎，謝謝你平安歸來。」
青年神情彷彿與稚子對話的慈愛父親，平穩輕緩的語調如同潺潺流水沁人心神。
「「不敢當。」」
「讓主公擔憂，十分抱歉！還請您以玉體為重！」

「炭治郎、」
「是！」
青年微微笑著，如呼喚孩子般，向煉獄身旁的少年招了招手。

連忙膝行上前，炭治郎依青年輕拍榻榻米的示意來到對方的跟前。
「抱歉，我眼睛不太方便……原來如此，你是赫灼之子啊、真是個好兆頭。」
「赫灼之子？」
「就是像炭治郎這樣髮色和眼睛都帶著赤紅色彩的孩子，在這一帶被認為是可貴的吉兆。」
跪坐一旁的忍輕聲解釋道。

「而炭治郎你的真心比起赫灼之子更加珍貴。感謝你救了杏壽郎，此恩此情、產屋敷家與煉獄家沒齒難忘。」
青年牽起炭治郎雙手，將額頭靠在小小的手心，低頭向少年行禮。

炭治郎抿著唇，一陣沉默後才緩緩開口：
「……您太過獎了，如果不是很多人伸出援手，加上煉獄大人自己的努力，只靠我一個人什麼都做不到……請原諒我無法獨自接受您的道謝。」
青年靜靜地聆聽少年的傾吐，然後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正如杏壽郎所說，你是個溫柔正直的孩子呢——善逸、伊之助，我也要向兩位道謝。」
「喔！」
伊之助雙手環胸、揚眉吐氣，然後被善逸在腦門上甩了一掌。
「禮貌啦、你這笨蛋！」

「另外，此物、我希望能物歸原主。」
青年轉身接過忍遞來的包袱，在炭治郎眼前將包巾攤開。
裡頭是那兩匹被他變賣換錢的白羽布。
「我擅作主張請天元將布買了回來。珍貴之物應當珍惜使用，炭治郎也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

青年的話語如投石入水，在回憶中激起漣漪。
當時他用傷痕累累的手拿著織好的白羽布，請求賣炭翁將布變賣，以換取醫治其妻所需的金錢。
夫妻倆將他緊緊懷抱，一邊哭泣地說著：
『你的心意我們都很高興，但是我們更希望你好好珍惜身體啊……』
爺爺、婆婆、善逸、伊之助、煉獄大人……讓大家擔心了，對不起……
「是……我會、銘記在心……」
淚水在潔白布面上暈開朵朵淺灰色的小花。

談話間，天邊逐漸染上霞色。庭院中的枯山水彷彿被人點上色彩。
「主公大人，請原諒屬下僭越，但我希望能在煉獄家親自款待他們幾位！」
對於煉獄的請求，青年一瞬露出訝異神色，隨即又如往常笑著。
「不要緊，就這麼辦吧。」
「感激不盡！」

正想起身告辭時，青年握住了炭治郎的指尖，耳語般低聲說道：
「炭治郎——那孩子、杏壽郎就拜託你了。」
還沒能明白青年話語中託付的涵義，煉獄已牽起他的手。
「那麼屬下先告退了！我們走吧、少年！」
回過頭，只見青年臉上滿是放心的喜悅表情，向兩人離去的背影輕輕揮了揮手。

つづく

註解：
*物見：牛車兩側可以開闔、用來觀看景物的小窗。
*被衣：平安時代起，女性(尤其是貴族)外出時用來披在頭上、遮掩面容的輕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