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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溫X莫娜 《尾巴》

「唉......」

在某個偏遠小村莊的木屋裡,身為鹿堇軍團團長的莫娜此時正對著眼前的等身鏡愁眉不展地嘆息。她身旁的艾德溫雙耳正沒精打采地低垂著,一雙明亮的金眸寫滿了憂慮和擔心,木屋裡的氣氛顯得異常凝重。

等身鏡映照出莫娜緊皺眉頭的神情,以及她那幼小的身軀。不論是身高、體重還是樣貌,此刻的莫娜宛如是時間回溯般回到五、六歲的模樣,身上的制服隨著身體的幼化而縮小,就連她一直隨身攜帶的西洋劍也縮小成迷你玩具劍的尺寸。

莫娜再次輕嘆了一口氣。

她為何會變成這樣呢?莫娜冷靜地開始回顧先前發生的一切,她記得今天一如既往地遵從國王的徵召令,前往受魔物影響的村莊進行討伐和淨化的任務。於是,她領著鹿堇軍團一路前進,感應到魔物的氣息,他們來到了某個偏遠的村莊,果然看到一隻巨型魔物正在襲擊村民。就在他們上前討伐,快要淨化完畢之時,魔物倏然仰天大嘯,一陣白霧隨著魔物的吐息而湧出,將他們籠罩其中。

在一片煙霧朦朧中,她感覺到身體似是有一團火焰在體內四處游走,炎熱的火焰愈燒愈旺,游走的速度不斷加劇,像是在尋覓著可以發洩爆炸的出口,這令她整個人都變得無比灼熱,一陣陣昏眩如浪潮般洶湧而來。

「莫娜!」

在她徹底陷入昏迷之前,耳畔似乎傳來艾德溫焦急的呼喊聲。

「莫娜?你還好嗎?」艾德溫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此時他憂心忡忡地注視著莫娜,眼神略帶幾分擔憂。

當莫娜從昏迷中醒過來發現自己居然變小後,她先是震驚,繼而冷靜地呼喚了軍團裡的祭司,希望可以解除幼化狀態。然而,團裡的祭司嘗試了很多魔法,最終還是失敗了。

「沒關係,回首都後再想辦法吧。」當時,莫娜沉著冷靜的表現讓軍團裡本來還有些騷動的不安壓了下來,不少團員都在暗嘆著莫娜的沉穩,對莫娜的敬佩又深了一分。

然而,只有他一人察覺到,在沉著鎮定的背後,她持劍的手一直都在微微顫抖著。

他知道,她不說,不代表她不害怕。

直至此時此刻木屋裡只餘下他和莫娜二人,莫娜原本略顯緊繃的臉才稍微鬆弛了幾分,艾德溫看著這樣的莫娜,一時間回想起幼時與莫娜相遇時的回憶。

那時候,年幼的莫娜便與其他小孩子不同,相比起喜怒哀樂都擺在臉上的孩童,4歲時的莫娜便已經懂得一點喜怒不形於色的真諦,不論是歡愉還是悲傷,她都不曾捧腹大笑或號啕大哭,她的情緒總是很好地藏在心底,就像是將寶物放進寶箱內,然後將之埋葬在泥土裡。但只要你足夠細心,便能輕易地察覺到她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而他何其有幸,因為當時是貓咪的形態,所以更容易觀察和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

唯有在他面前,莫娜才會將自己內在的性格稍微外露出來,這一點確實與兒時一樣,從未改變。

艾德溫的呼喊打斷了莫娜的回想,她仰起頭望向艾德溫,金眸寫滿憂心的眼神彷如一股暖流,她下意識想露出一抹淺笑,以此安撫對方,然而高仰著的脖子傳來一絲酸楚,她微微一怔,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那雙幼嫩的小手,不知為何嘴角便變得有些沉重,揚不起微笑的弧度。

「我太不小心了,否則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莫娜輕輕地說著,語氣略顯平淡,聽上去只是一句普通的話語,可熟悉她的艾德溫知道,這句話背後所蘊含的意思是什麼。

如果換了另一個人遇到同樣的遭遇,或許他會感到很慌張害怕,會恐懼自己是否永遠也變不回來,只能一直被困於年幼的軀殼裡。但對於堅守信念和規則的莫娜而言,比起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更多的是自責,懊惱自己為何會反應不及導致陷入幼化狀態,擔心自己或許會為軍團帶來多少的不便等等。

這樣的莫娜讓他感到敬佩,但更多的是心疼。

於是,艾德溫蹲下身子,他默默地將貓耳和尾巴露出來,溫柔地說道:「當時最接近魔物的人便是你,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亦實屬正常,這不怪你。」

言畢,修長的藍尾巴默默地捲上莫娜的小手腕,尾巴的末端在她手掌心裡蹭了兩下,莫娜見此忍不住微微一笑,小小的手掌繼而輕輕地握緊著掌中的貓尾,隨即又放開。艾德溫看著小小的莫娜一開一合地把玩著自己的尾巴,童年的回憶再次被觸及,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過往的往事。

那時候,小小的莫娜也很喜歡摸他的頭和尾巴,有時候她在發呆或思考的時候,更是喜歡把他的尾巴攥在手裡,握緊了又放開。當時的他起初還有些不自在,發出了喵喵的抗議聲,可正在出神思考事情的莫娜卻好像沒有聽見,這使他感到萬分無奈。

雖然他可以掙扎,繼而跳出莫娜的懷抱,然而年幼孩童的體溫緊緊地包裹著他,她掌心灼熱的溫度宛如水流般從尾巴處流淌而過,流進他的心田。最後,他還是捨不得離開,便只好任由莫娜繼續「糟蹋」自己。

直至他離開跟隨著商隊回到部落後,他才驚覺,原來自己早在不知不覺間便習慣了莫娜的觸摸,習慣了她的體溫、習慣了與她在一起玩耍嬉戲的時光。

習慣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乃至他後來花了一段好長的時間,才再度習慣失去她的日子。

他曾經四處游歷,只為尋覓每夜夢裡都在思念的她,而如今,他的尾巴再次傳來屬於她的溫度。

「呵呵,這真的像回到從前呢,不是嗎?」就像是心有靈犀,莫娜臉上也露出一副懷念的神情,她稍微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尾巴,果不其然便看到艾德溫的耳朵一瞬間便豎直了。

其實,當年懷裡的貓咪發出抗議的聲音時,她並非聽不見。那時候她還年幼,本來只是淘氣地打算再多摸摸貓咪的尾巴幾下,這才故意聽而不聞,沒想到貓咪只是象徵式地喵鳴了兩聲,之後便像認命似的繼續捲縮在她的懷裡,任由她繼續攥著尾巴。出於好奇,她試探性地稍微用力攥緊了手中的尾巴,毛茸茸的觸感在掌心磨擦著,她看見貓咪的耳朵瞬間豎起,本以為牠會生氣地跑掉,甚至給她來一抓,結果貓咪只是默默地瞪大了那雙閃閃發亮的金瞳,然後捌過了頭。再後來,牠乾脆連看都不看她了,只有那雙耳朵仍然反應敏銳地不斷豎起又垂落,十分可愛。

直至貓咪離開了,她默默地攥緊手,可手心裡空無一物,冰涼的指尖只觸及到自己微冷的掌心,一如她那顆微冷的心。

自此以後,她再也沒有飼養任何寵物,這不光是父母的限制,也是她本人的意願。於她而言,她的寵物就只有尼爾。

而如今,手心裡的尾巴比起幼時的貓尾顯得粗了些,毛茸茸的毛髮更茂密了,熟悉的手感似乎夾雜著一絲陌生,可唯獨那雙豎起的耳朵始終不變,一如她的尼爾離開了,但艾德溫卻在這裡,就在她的眼前。

艾德溫聞言笑了笑,金眸溫柔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小小的莫娜,某個疑問倏然從心底冒起,於是他張口問道:「對了,事到如今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這麼喜歡弄我的尾巴?」

莫娜抬頭望向艾德溫,只見那雙如琥珀般晶瑩明亮的眼眸清晰地倒映著她的模樣,柔情的神情就像貓咪的眼瞳於黑夜中仍然明亮動人般美麗而專注,莫娜有些害羞地移開了目光,低聲說道:「沒什麼,單純想摸而已。」

她不會說,之所以喜歡把尾巴攥在手裡,是出於孩童的佔有欲,以及內心的不安。她害怕失去,又或許是太想擁有,以致於她只能把貓咪抱在懷裡,一次次地撫摸著柔軟的毛髮,以彼此的溫度相互交融來確認自己已經擁有的事實。

她不想說,因為她不希望艾德溫聽到後露出難過的表情。

因為她知道,艾德溫對於當年的離開,心底裡始終仍耿耿於懷。

——「受傷的當下我以為我要帶著憤恨以及不甘的心情死去,現在回頭看,我覺得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感謝算計我的那個人,讓我遇見了妳。」

她本以為自己也不會釋懷,直至當艾德溫主動向她坦白一切的時候,他露出一抹慶幸的笑容如此說道。那一刻,她很感動,但同時亦心疼。對艾德溫而言,那次受傷本應是一次糟糕的經歷,可他卻寧可受傷也如此渴望能與她相遇。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希望你受傷。說不定我們的命運早就綁在一起,就算沒有這件事,我們也能相遇。」

離開並非終結,而是新一頁的開始。因此,當年的不辭而別說不上對錯,也無關重要,因為緣份會讓他們再度重逢,這便是命中注定的命運啊。

眼見莫娜微紅的臉頰,艾德溫笑了笑,他沒有繼續追問,畢竟他的本意就是希望借此分散莫娜的注意力,從而安撫她的情緒。

「睡吧。說不定明日醒來,你又變回去呢?」艾德溫打趣地笑說道。

莫娜聞言微微一笑,「那你要陪我睡嗎?就像從前那樣。」

艾德溫一怔,隨即嘴角抹起一道淺笑。下一秒,他變回貓咪的形態,就像兒時捲縮在小莫娜的懷裡,他默默地鑽到莫娜的懷中,然後仰頭凝望著莫娜。

「喵~」

木屋傳來一道淺淺的,貓咪的叫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