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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有找到可以讓藤乃回去的方法嗎？」

夏姬‧庫魯卡椅在樓梯欄杆，一臉不耐地盯著螢幕上的數據。見陽子背對著她搖搖頭，她嘖了一聲向前走去，隨手捉起凌亂的資料，希望能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但是很遺憾的，那些都是沒用的資料。否則陽子也不會皺起眉頭，一次又一次的輸入她假設得數字。只是得到的結果都是錯誤，或者陷入死結，而一切又得重新來過。



「學園長，我很遺憾。到現在還是找不出來為什麼藤乃會從她的世界穿梭到我們這裏。」

　

語末她轉過頭，瞥向站在樓梯上顯得不安又著急的藤乃一眼。

雖然她早就從她人那聽說，藤乃靜留跟靜留‧維奧菈極為相似，但是她沒有想過兩人會這麼像。藤乃根本是維奧菈的縮小版。

而她也就能理解，為什麼夏姬在第一時間見到藤乃的反應是將她抱入懷中。無論是誰看到自己死去的戀人，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第一個反應都是如此吧……



「有甚麼新消息再通知我。」回身踏上階梯，口氣冷淡地和藤乃說聲該離開後，便越過她離開研究室。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走廊上，氣氛是非常的尷尬，一時間她們都不知道該開口說甚麼。藤乃很清楚地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與她一模一樣的人存在——靜留‧維奧菈。

是夏姬的輔佐官，亦是她的愛人。



但是卻在幾個月前因為戰爭而死亡離夏姬而去。

她沒有特別去打聽，而是當她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大家很自然的提起這件事情。當然她們也不會這麼的不識相，在夏姬面前提起。

她們都相當清楚靜留‧維奧菈的死對夏姬‧庫魯卡來說有多痛。



也因為這樣，藤乃更不知道該如何跟夏姬聊天。總覺得就算只是提起隨便一個話題，都有可能會觸碰到被夏姬埋在心底的痛。



走到一半的時候，夏姬卻突然停下腳步，她沉默下後才轉過身說：「距離妳回去恐怕還要一段時間，不如妳跟我說說…關於妳的世界的事情。」夏姬直視著藤乃的雙眼，雖然這只是一個無心的動作，卻讓藤乃的心開始燥動。



「那麼，妳想知道甚麼呢？」藤乃不自覺退了一步，和夏姬保持距離。



對藤乃得這個舉動，夏姬感到微微不滿也因此皺起眉頭。但是她卻並不想問為什麼藤乃要怎麼做。



也許是因為……



因為甚麼呢？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妳們那個世界有誰？」夏姬再次邁開步伐，「如妳所看到，這個世界有我有舞衣也有命，以及妳剛剛看到的陽子老師。」

「我們的世界也有妳說的那些人哦。」藤乃講話顯得有點吃力，因為她得跟上夏姬的腳步，她走得實在是又急又快，讓藤乃有些跟不上。



只是不知道在想些甚麼事情或是根本無意聽這些的夏姬，完全沒有注意到藤乃的語氣有不對勁的地方。



「到了。」夏姬站在一扇大門前，用另一手將它推開來。而後轉頭對藤乃說：「這是我的臥房，在妳回去之前就在我這邊睡吧。」



藤乃並沒有馬上跟著夏姬進房，而是站在門口環視這房間好幾次以後，這才深呼吸一口氣踏入房間。



「坐著吧。」夏姬站在衣櫃前翻找適合藤乃穿著衣服，「妳不用太拘束。」邊說邊把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床上扔。「妳看看那幾件能不能穿。沒辦法的話我再去街上幫妳買幾套衣服回來。」



藤乃拿起一件衣服，直接套在身上。雖然不太合身，但其實也只大了一點點。

「這幾件就可以了。」她順手將其他衣服拿了過來，一件一件的慢慢摺。



但是藤乃的舉動，卻勾起了夏姬的回憶。



『夏姬，妳又把衣服亂丟了。』維奧菈沒好氣的坐在床上，幫夏姬從衣櫃裡丟出來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摺好。『有時候都會懷疑夏姬是不是故意的呢，看人家事情少就丟事情給人家做。』雖然是抱怨的言語，但語氣卻跟抱怨搭不上邊。



『我哪有啊！』她無奈嘆口氣，從維奧菈手中搶走她自己的衣服，『這些衣服我自己會摺啦。』



『呵呵…我的夏姬真可愛。』維奧菈看著嘟起嘴的夏姬，揚起一抹笑容。而後環住她的脖子，輕輕的咬了一口她的臉頰。『審議會連續開了幾天，也讓妳累了。』



『還好啦……』夏姬微微臉紅，『靜留也有陪我開會啊，妳也很累吧。今天靜留就好好休息，我會自己把事情完成的。』她頓了一頓又說：『反正這衣服也是我自己丟出來的……』



維奧菈輕嘆了一口氣，撫著臉頰傷腦筋的說道：『夏姬長大了……不需要人家了，我好傷心……』



『靜留……』夏姬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庫魯卡？」藤乃喚了一聲臉色不太好看的夏姬。她站起身走至夏姬的面前，抬起手在夏姬的眼前揮了好幾下。「妳還好嗎？」



好不容易從回憶中跳脫出來的夏姬，看到藤乃離自己這麼近，不禁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好幾步。「抱歉…我沒事，只是在想事情而已。」她轉過身，試圖將那股能把她吞噬的負面情緒壓下去，只不過無論怎麼做，都是徒勞無功，那種感覺甚至還在逐漸增強！

她甩了甩頭後，將衣櫃的門闔上，深呼吸好幾口氣這才轉回去面對藤乃。



「繼續剛剛的話題吧。」夏姬坐在藤乃的另外一頭，不想與藤乃對上眼。



藤乃險些就要講出〝啊啦〞二字，雖然她不知道維奧菈是否和她一樣常說這兩個字，但她認為還是別冒這個險。何況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做了甚麼事情，但她能肯定夏姬臉色突然變差一定是因為自己。



她頓了頓後才開口：「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不如妳問問我妳想知道的事情。」



夏姬想了一下以後，這才說：「話先說在前頭，我問的問題妳可以不用回答。」沒等藤乃應聲，她又接著說下去：「妳剛剛說過，我說的人妳的世界也有對吧？那麼，妳在那個世界，和我…我是說，和另外一個我是甚麼關係？」



「只是朋友哪。」藤乃苦笑。同時也慶幸，她不是和夏姬面對面。否則她恐怕還得和夏姬解釋為什麼。



夏姬沉默許久才說：「只是……普通朋友嗎？」語氣似乎還顯得有些失望。也許是因為沒有想到，在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及靜留，單單只是朋友關係。並非和自己與維奧菈一樣，同是戀人關係。



「是吶。」藤乃無奈的說。



「妳們……」夏姬頓了頓，思考後才說：「嗯，另外一個我…是甚麼樣的人呢？」



一想起自己所心愛的人，藤乃都不自覺笑了。她抬起頭望向窗外，思緒飄至遠方。回想著自己和玖我的互動。但是越想，她就是越痛苦，她總是因為玖我的無意受到傷害……

就算只是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一個字…都能讓她輕易的受傷。



單戀者的心，就是如此的脆弱。

總是容易因為心上人的一舉一動而有所心情起伏。像是坐雲霄飛車一樣，一會上升至最高，一會又垂直落下，卻再也回不去那個最高點。　



藤乃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後，緩緩開口：「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呢。」嘴角浮起一絲無奈，「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



「……可以。」雖然無法看見藤乃的表情，不過從語氣還有她的答案來判斷，她能肯定藤乃跟另外一個自己的關係，並沒有這麼單純。她想了想後，站起身：「妳如果有缺甚麼，再和我說。我得回去辦公室辦公了，在我回來前妳就別到處亂晃了。」她頓了頓，苦笑道：「妳突然出現在那群學生面前，會引起一場騷動的。」



「嗯，我曉得的。」



而後，夏姬就離開了臥房，留下心情相當複雜的藤乃。



好一陣子以後，她才站起身，隨意看看房間。無所事事地，繞了整個房間，最後她在夏姬的書桌前停了下來。桌上有立一個相框在那，裡面放的是夏姬與維奧拉的合照，而照片中的兩人都笑得很開心。

而相框旁還放了一個相當精緻的手工藝品，上面雕刻著〝獻給我的摯愛——夏姬‧庫魯卡〞右下角則刻著靜留‧維奧菈。

「到處都有庫魯卡跟維奧菈一起生活過的痕跡吶……」她撫過手工藝品後，喃喃自語。

　

其實除了這裡以外，還有其他地方也放著根本不屬於夏姬的東西。

就連剛剛夏姬開衣櫃的時候，她也有瞄到一件淡紫色的和服，而那尺寸跟其他的衣服根本不一樣，明顯的大了一號。也能從此判斷，那是屬於維奧菈的。



她將椅子轉向面對落地窗，而後坐了下來。看向一望無際的天空，然後沉默，再沉默……



※※※※※※※※



「夏姬。」舞衣將一疊資料遞至夏姬的面前，「還好嗎？」她擔憂看著臉色沉重的夏姬。



不只舞衣擔心，所有知道藤乃和維奧菈極為相似的人，都相當擔心夏姬的情況。她們都怕，藤乃的出現會影響到夏姬。



夏姬揉了揉眉頭，嘆了口氣：「啊啊…我沒甚麼事。」她將那疊資料拿起，一一查看。「奈緒和瑪雅回來了嗎？」



「還沒。不過有接到她們的消息，大概再過幾天就會回來了。」見夏姬眉頭微微皺起，她立即補上一句，「嘛，放心…如果有奴獸出現，我會出動去殲滅的。」掛保證似的，她輕拍著自己的胸膛。



「嗯，也只能拜託妳了。」她提起稍早之前自己所泡的綠茶，啜了一口。細細品嘗後，她才說：「妳這次帶來的茶葉很不錯，可以麻煩妳幫我買多買些嗎？」



「當然沒有問題。」舞衣笑道，「妳需要多少，我有空就拿過來。」



當初聽到夏姬不喝所愛的紅茶，舞衣多少也有點訝異。但仔細想想以後，她才明白。那些飄散於空中，紅茶的香氣能讓夏姬想起關於維奧菈的任何事。是怕自己陷入之中而一蹶不振，所以才不願再喝紅茶吧？



「我不知道怎麼保存茶葉，所以妳自己斟酌…」夏姬苦笑，又再次啜了一口。而後翻開下一頁，看近來的報告。



「嗯，我知道了。」舞衣點了頭，想了想又說：「還有沒有需要甚麼的？比如衣服之類，我可以順便從街上買回來。」



夏姬一頓，而後無奈地笑了，「妳可以直接提到她，我無所謂。我想我沒有比妳們想的還要這麼脆弱。」她將茶放了下來以後，微皺眉頭看著舞衣：「還是說……我看起來，像是要崩潰的樣子了？」



「那倒沒有。」舞衣搖了頭，「夏姬，我就老實說吧…我們都怕藤乃的出現，會影響到妳。」



「她不是靜留‧維奧菈，她是藤乃靜留。」她頓了頓，又笑說：「她們不一樣，沒辦法影響我。」



「是嗎？」舞衣鬆了口氣。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多少能放心。但就怕事實並不是像夏姬所說的這樣。「妳不用太勉強自己。」



「我沒有。」夏姬露出無辜的表情，委屈地看著舞衣。臉上還寫著，為什麼不多信任我一點呢？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多說甚麼。」她搔了搔臉頰，「只是…拜託，請妳不要假裝沒事。」



但夏姬卻只是笑而不答。



※※※※※※※※



坐在舒適的椅上，不自覺就睡著的藤乃，等她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了，而她身上還多了一件海藍色的大衣。雖然這不是屬於玖我夏姬的，但衣服上卻殘留著與玖我相似的味道，讓她不自覺緊抓著衣服，一點也不想放開。



夏姬剛洗好澡從浴室走了出來，看見了這一幕。而這更讓她確定，藤乃一定是喜歡著另外一個自己，但兩人卻因為不明原因而沒在一起。

「我幫妳帶了晚餐。」用乾毛巾擦拭著自己濡濕的頭髮，指了指放在餐桌上的飯盒。「趁熱吃吧。」



沒注意到夏姬的出現，藤乃著實地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復冷靜的樣子，她將椅子轉了回去，面對著夏姬。「謝謝妳。」並將那件大衣遞還給她，「不好意思，麻煩妳了呢。」



「不會。」夏姬伸手接過，隨手掛在一旁的椅上。而自己則是坐在離書桌不遠處的沙發上，靜靜地擦拭頭髮。

雖然她在意為什麼藤乃和另外一個自己沒有在一起，但稍早之前藤乃就選擇了不答，她自然也不可能再追問下去。儘管她真的很想知道。



藤乃突然想到甚麼，就連開飯盒的動作也停在半空中。她不自覺地噎了一口口水後，才緩緩開口：「稍早之前我看過妳房間了，我發現這裡只有一張床……」



夏姬也不是笨蛋，自然知道藤乃這番話意有所指。她停止了擦頭髮的動作，以側面看著她說：「如果妳不想和我睡在一塊，我可以睡在沙發上沒有關係。」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所以妳是不介意了？」



「……」



看藤乃相當煩惱的樣子，夏姬便無奈的笑道：「我就睡沙發吧，床讓給妳。」而後她指著被遺忘的晚餐，「妳趕快吃。我去拿新的枕頭跟棉被給妳。」



「……好。」藤乃默默的點頭，打開飯盒。一口一口慢慢的吃了起來。



至於夏姬則是把頭髮擦乾以後，從棕色大櫃子內取出棉被和枕頭，放在床上。再把屬於自己的棉被及枕頭拿到沙發上，調整了一下沙發的位置後，她才躺了下來。

「我先休息了，有甚麼問題或是需要甚麼，妳再把我叫醒。」



藤乃應了一聲以後，夏姬便戴上眼罩休息。只不過今晚的她，實在難以入睡。藤乃的出現，確實影響到了她的心情。

儘管她自己說過，藤乃並不是維奧菈，但是看到同樣的面孔，這怎麼能不讓她激動？更別說，維奧菈已經離開快有半年的時間了……



她翻了個身，呼出了很長的一口氣。



見夏姬無需多少時間便入睡，想必她是累了一整天。藤乃也盡可能地放輕腳步，就連去洗澡關上浴室的門也小心翼翼。

在頭髮差不多乾了以後，她才平躺於夏姬的床上。



雖然感到疲累，但是她也一樣難以入睡。

因為，有屬於夏姬的氣味，讓她無法定下心來，好好休息。



而這一夜，兩人都沒有睡好。



※※※※※※※※



接下來的日子，夏姬依舊在忙公事。至於藤乃則在陽子有疑問的時候，會去一趟她的研究室回答她所問的問題。當然了，陽子也會特別挑時段，比如深夜，或是上課時段。免得讓那群學生團團圍住藤乃，那可就不好了。

由於藤乃的存在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因此藤乃能活動的地方只有夏姬的臥房跟研究室，其他地方是哪裡也不能去的。

雖然在研究室那，可以跟陽子聊天，但能聊得也很快就聊完。或者陽子多數時候都是埋頭於研究中，藤乃也只能默默的坐在一旁，甚麼也不能做。

只有在晚上的時候，夏姬會帶著藤乃的晚餐回房，偶爾兩人會聊天，偶爾夏姬累了就直接往沙發上倒，呼呼大睡。



又過了一段日子以後，藤乃不再往陽子那裏跑，因為她所知道的，能提供的都已經全數告訴了陽子。而陽子現在要做的，就是從中找出一些跟平常不一樣地方。

少了一件事情可做的藤乃，整天也就只能在夏姬的房間活動，膩了就直接往床上倒。從一開始不習慣，到現在也習慣了。至少她不會再因為有夏姬的味道，而無法入眠。

然而隨著日子這樣過下去，藤乃也開始期待夏姬能提早回來這個房間，就算不和她聊天也好，至少別讓她自己單獨待在這個密閉、也幾乎不能做其他事情的空間。

「怎麼還不回來呢……」藤乃躺在床上，看向那扇隨時都會被開啟的門。只是等了又等還是等不到，一陣子以後，她在不知不覺睡著了。



而等她醒來以後，夏姬已經坐在書桌前審閱近日來的資料，一邊還緊皺眉頭的喝自己所泡的茶。而那茶香味，是讓藤乃再熟悉不過了。如果她沒有猜錯，夏姬現在所喝的跟她平常在喝的，是一模一樣的茶。　

聽到腳步聲，夏姬便抬起頭，「喔，妳醒了。」而後指著放在餐桌上的便當盒。「晚餐在那。另外，今天恐怕沒辦法和妳聊天了，我這裡還有很多文件要看。」



藤乃搖了搖頭，微笑道：「不要緊。只是……」



「嗯？」夏姬疑惑的看著她。「甚麼事？」



「可以給我一杯妳現在喝的茶嗎？」



夏姬點了頭後，就提起放在右手邊的茶壺，不過裏頭早已一空。她正準備起身要去重新泡一壺時，藤乃便阻止了她。

「沒關係，我來泡吧。只要告訴我東西放哪就可以了。」



「那就麻煩妳了。」

在夏姬告知她物品位置所在後，藤乃便提起空的茶壺至廚房，沒多少時間，她便回來。

替夏姬倒滿一杯，放置在她的右手邊，在夏姬輕聲和她道謝後，她才移動到沙發那去，細細品嘗著這壺茶。

　

喝下一口後，她更加確定這正是平常自己所喝的。

將近一個月沒有喝茶，現在一喝，突然間勾起她好多好多不經意被她遺忘的事情。好的有，壞的自然也有。

她輕輕呼出了口氣，默默放下茶杯，卻因為一個沒有注意而讓杯底去敲桌面而發出響亮的聲響。這當然也驚動了夏姬。



「…怎麼了嗎？」她略為擔憂看著心事重重的藤乃。



「沒甚麼事呢…」藤乃苦笑，「打擾到妳了嗎？」



「那倒沒有。如果妳有甚麼煩惱，就算是和我抱怨回不去的這件事情也沒有關係。」她停下手邊的動作，「只要會讓妳好過一點，就儘管和我說吧。」



藤乃只微笑不語。　

夏姬見她依然沒有開口的打算，自然也不會多問，她低下頭繼續看文件。好一陣子後，藤乃才開了口：「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這句雖然沒頭沒尾，夏姬卻能反應過來藤乃現在是在指誰。她從文件中抬起頭來，靜靜地等待藤乃的下一句。



「不過，也是一種殘酷呢……」她露出無奈的笑容，「對了，她的名字我還沒和妳說過，她的名字是玖我夏姬。」



夏姬應了一聲，正打算問怎麼突然間提起這事時，藤乃像是知道她要問甚麼似的，又說：「妳所喝的茶跟我之前喝的是一樣的，剛剛喝了一口後…就想起了我那個世界的事情。」語末，她捧起放在桌上的那杯，繼續說：「不管好的壞的…」



「……抱歉。」在這種情況下，夏姬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該說甚麼。想到甚麼後，她又說：「如果妳在意，我去重泡一壺給妳。我還有其他茶葉。」

「沒關係的，庫魯卡。我只是在回憶一些事情而已。」



夏姬看藤乃這難過的樣子不禁緊皺眉頭，右手用著筆一次又一次的輕輕敲擊桌面。思考許久她才將心裡的疑問問出：「妳喜歡那個玖我對吧？」看藤乃愣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沒有說錯。「是玖我不喜歡妳嗎？或者，妳連告白都沒有？」



「這問題真直接吶…」



「不回答也沒有關係。」



「……我想，算是前者。像是逃避般的，從來不給我一個答覆呢。而且也總是…說我，很適合其他人。」她苦笑又繼續說，「和她告白以後，不管她看到了哪個男孩子的條件很好，都說要介紹給我。或者是一起去逛街的時候，恰巧看到別人正在舉行婚禮時她也會跟我說，〝像靜留條件這麼好的女孩子，以後一定會嫁給一個很好的男人。〞」



「……很傷吧。」夏姬心疼的看著藤乃，「她所說的那些話。」



「我不否認。」藤乃無奈的笑，「無意也好有意也好，總是因為她的一言一語受到傷害。而當我想要和她保持距離的時候，我就來到妳們這個世界了。」



夏姬點了點頭，忽然想到甚麼又說：「……關於這個，妳有和陽子說過嗎？」



藤乃搖了頭，「沒有。我想說……就這樣靜一靜也好。如果能從回憶之中找到讓我放棄她的理由，那我想在這裡待多久都值得。至少放下以後，對我…對她都好。」



一時之間夏姬也不曉得該說甚麼安慰話，她搔搔頭，欲言又止。

「…沒關係，庫魯卡能這樣聽我說就好了。」

「……嗯。」



話題也就此中斷，暫且想不到甚麼能轉移藤乃注意力的夏姬，也只是繼續埋首於令她煩悶的文件中。然而隨著時間過去，她的臉色似乎就更加難看，也許是因為最近幾天工作量實在太大讓她有點負荷不了，才會在不覺中深鎖眉頭。

和她待在同個房間內的藤乃自然也注意到了，出於關心，她便開口詢問，「工作量太多，讓妳吃不消？」



夏姬連頭都沒抬便直接回，「是有這麼一點，但是也習慣了。」



——但妳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呐。



「除了這些以外，庫魯卡今天也忙了不少事情吧？」見夏姬點了頭，她又繼續說：「請妳一定要抽點時間休息，不要把自己累壞了。」



聽到這句話，夏姬的身子不禁震了一下，而後她才抬起頭來，苦笑道：「……我盡量。」她頓了頓，又說：「謝謝妳的關心，我會抽時間休息的。」語末，她便低下頭繼續工作。但是握筆的力量卻增強許多，幾乎要把筆捏斷了。



因為藤乃的那一句話，讓她想起了之前自己工作量頗大的時候，維奧菈也是這麼關心自己的。但當然不是只有一句話這麼簡單，維奧菈還會給她一個擁抱，或是一個吻。

而有時候她忙工作忙到忘我，維奧菈也會使用另外一個辦法，也是最有效的——將她攔腰抱起直接拋到床上。

無論嘗試幾次要下床回去工作，卻總是被維奧菈推回床上。

偶爾是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己，偶爾則是怒斥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能讓她投降，她不想看到維奧菈難過的樣子，更不想看到她發怒。



以前想來，她都會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但現在回想起來，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痛。



她緊咬著下唇，同時告誡自己別無故大吼。但是越忍就越忍不下去，她放棄掙扎將筆放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苦笑道：「看來我今天到了極限，我想……我去洗個澡，然後睡覺吧。」

　

未等藤乃回答，就直接去拿了自己的睡衣往浴室快步走去。　



為了宣洩，她在浴室中一次又一次的用手敲擊著牆壁，就算出血了她也不在意。直到真的感覺到痛了，她才停了下來……而後靠著牆，慢慢的滑了下去。

無聲的哭泣，無聲的吶喊摯愛的名。



※※※※※※※※※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從藤乃到這裡也快有四個月的時間了，然而和夏姬的互動卻是越來越少，她不明白但也沒有問為什麼，她實在怕極了去觸碰到夏姬的痛，她不是沒看過夏姬傷心欲絕的樣子，是那樣的無助、憂傷……

偶爾半夜也會聽到夏姬的夢囈，幾乎都是在喊維奧菈的名字，要她別走。然後反覆，直到天明。

一般來說，她是該因此為夏姬心疼的，但隨著夏姬的夢囈次數增加，她卻越來越羨慕那位在夏姬心裡佔很大空間的靜留‧維奧菈。

導致在面對夏姬時的眼神也開始起了變化，不是畏懼不是心疼……無意間透露著渴望，渴望著自己也會是〝夏姬〞心裏最重要的人。



只是藤乃本身並不知道，但面對她的夏姬可就一清二楚。也因此，夏姬才會刻意減少互動，因為那樣的眼神，跟以前的維奧菈看她的時候相差無幾。

原本她是對此不在意的，只是在前一陣子，舞衣和她這麼說：『如果不是藤乃穿著她那世界的學生制服，我真的會以為看到了從前的妳和靜留姊姊。妳們看彼此的眼神都好溫柔……』



原來自己也在無意間，露出了看待靜留的眼神嗎？……



她揉了揉自己緊皺的眉頭，嘖了一聲。



※※※※※※※※



『靜留，抱歉…』她深感歉意的說，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疏忽，靜留也不必多跑一趟。



『啊啦，別這麼說嘛，夏姬。』靜留微笑，捧起她的臉，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這也是我的工作啊，我很快就回來的。』



『嗯……那麼，請務必小心。還有，盡快回來。』她不捨地握住靜留的手，在她手心上親了一吻。



她寵溺笑了，用手指輕刮著她的臉蛋：『嗯，我會的。我不在的時候，夏姬也別亂吃東西哦。』



『才不會！』她立即回嘴，但隨即又忍不住的笑了。『我會等妳回來的，靜留。』



『嗯…那麼，我走了。』她將手收了回來，提起自己的行李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



『嗯？』



夏姬兩步併作三步的走了過去，然後將她摟在懷裡。

一陣子以後，她才將靜留放開，而靜留也才離去學園，夏姬一直到看不見靜留身影後才回去學園長室。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這竟是她最後一次擁抱靜留了。



在靜留離開約一個禮拜多，就傳來了靜留戰死的消息。

當初任誰聽到了誰都不信，夏姬更是無法接受。



一直到殘破不堪，上面還有大量的血跡，經過調查以後證實那確實是靜留的血的行李箱，還有嬌嫣的紫水晶送回學園裡，大家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晚，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們各個是難過到不能言語，然而夏姬卻一滴淚也沒有流，她已經痛的不知道該怎麼樣來抒發情緒了。

她在靜留的房間待了一晚，也一晚都未闔上眼。就只是靜靜的坐在靜留的床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天亮了，她就離開去學園長室工作。天黑了，她又回到這個地方。

日復一日，儘管有奈米機器支撐著她，但連續多天未眠也是吃不消的，在她處理公事，瑪利亞女士和她報告近況的時候，就昏了過去。

雖然後來送到醫護室檢查，是無大礙的，只是需要休息一陣。



『夏姬，妳也聽到了，妳得好好休息。』舞衣聽到夏姬昏倒的消息就跑回學園關心她。『妳的工作我們會幫妳分擔，妳就好好休息吧。』邊說邊將試著從床上坐起的夏姬推回去，但夏姬卻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這麼做。



『妳不懂…』



『甚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讓舞衣很是疑惑。　



『妳不會懂我的感受的…』夏姬鬆開了她的手下了床，將那件海藍色的大衣穿上以後就出了醫護室，舞衣當然也趕緊追出去了，但她才一踏出去看到的卻是倒地不起，臉色蒼白的夏姬。



『夏姬！』



後來，等夏姬再恢復意識以後，她人是躺在自己的臥房裡。原本這兒總是會充滿著茶香味，然而隨著日子過去，這茶香，就是越淡。

她慌張得下了床，一個站不穩還跌了一跤，儘管膝蓋疼痛但她也不在意，她快步走到廚房，翻箱倒櫃將茶葉拿了出來，一股腦地全部丟到茶壺裏面，粗魯地將熱水倒進裏頭，熟悉的味道立刻撲鼻而來。

房間再一次充滿了熟悉的香味，但這卻讓夏姬極度想哭。

一滴、兩滴——越來越多的淚水滴入茶壺裏，查覺到後夏姬便抹去了淚，但是越抹，就是越多。

她懊惱得將頭往後仰，又深呼吸了一口氣。



但怎樣，就是關不住水龍頭。

無論她怎麼做，淚就是不斷的湧出。



『靜留…』一次又一次的唸著摯愛的名，但始終得不到回應。『靜留…靜留…』她無力的坐了下來，有一聲沒一聲的呼喚著。



在她如此難過至極時，一雙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她訝異的抬起頭來，竟是她再思念、想念不過的戀人。

『靜留……？』



※※※※※※※



半夜。



藤乃原本只是起來想要去廚房倒個水喝，卻發現夏姬一直不斷地在痛苦夢囈著。

她來到了夏姬的身邊跪坐了下來，想了想還是輕撫上，那因為惡夢纏繞而日漸消瘦的臉頰。然而才撫上去，夏姬卻在下一秒緊握住她的手，讓她著實嚇了一跳，還因此撞到了在她身後的桌子。

「……」在她試著要抽離時，夏姬也睜開了眼睛，但她的眼睛卻不像以往那樣清澈，相反的還有些暗濁，好似甚麼要爆發的前兆。



夏姬坐起身來，瞥了一眼藤乃以後，像安心似的笑了起來。她將藤乃抱在懷裡，喃喃地道說：「靜留…靜留…不要再離開我了…」



藤乃很清楚夏姬絕對是把她當成是維奧菈看待，但是要讓夏姬情緒穩定下來，就是得順著她的話，而非和她否認自己不是維奧菈。

「啊啦…沒事的，我就在這。」她輕拍著夏姬的背，希望能緩和她的情緒。



然而夏姬卻突然拉開了距離，在藤乃未反應過來時，她已抬起藤乃的下顎，並吻了上去。

「唔……」被突如其來的吻弄得不知所措，但要不了多久時間，藤乃便用雙手推開了她，但換來的只有夏姬那滿是哀傷及不解的眼神。



「靜留…別拒絕我…」說著，夏姬就將藤乃攬了過來，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再次吻了上去。「我夢到了失去妳的夢，好真、好真好真…妳知道那有多痛嗎？靜留…」憶起夢的內容，哽咽了起來。



藤乃無法對崩潰在即的夏姬置之不顧，然而若是順著夏姬……依照現在她的情況，估計是想將自己推倒在這張沙發上。

這絕對不是她希望的，她要的，是愛著自己，愛藤乃靜留的夏姬……不是還愛著靜留‧維奧菈的夏姬‧庫魯卡。

「醒醒，醒來啊……」

喚醒夏姬也是目前唯一的方法了，但夏姬似乎是被捲入了回憶及痛苦的漩渦中，無論藤乃如何呼喚就是無法讓夏姬從這之中解脫、清醒。



「靜留、靜留…靜留……」

像是壞掉的收音機，不斷地喚著名。明知道夏姬喊的不是自己，是維奧菈。但她卻為這樣的夏姬感到心痛，也心動。她有這麼一瞬間，幾乎想將眼前的夏姬攬到懷裡，緊緊地抱住。

可是，她不敢…她怕這一抱，事情將會演變成無法想像的地步。



「靜留…」

對於從剛剛開始就和自己保持距離的藤乃，她感到些微的不悅。不明白自己的愛人為何一直閃躲自己，不肯安慰自己，一個吻一個擁抱，都好…

那個夢實在太過真實，她需要安全感，她想要靜留，想要靜留的擁抱、安慰……如此一來，才能讓那躁動不安的心靜下來。

可，眼前的靜留…為什麼會是那樣的表情，會是那樣的不知所措？……



還是，其實這也是夢？她只不過是做了夢中夢，只要她醒來，一切都沒事了。她的靜留，會像平常一樣抱著自己，輕拍著背直到自己入睡。

可是，不管是剛剛那個夢，還是這個夢，她都覺得好真實。那個惡夢幾乎要讓她喘不過氣來，眼前的靜留則讓她好陌生，不該會是那樣無助的神情，總一再地逃離自己。

她快搞不清楚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還是……都是？



一想到這，她幾乎是要窒息了。　



她的靜留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這要讓她如何接受？儘管事發多月，但能不能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庫魯卡…？」



庫魯卡…多麼令人感到陌生的稱呼。

靜留會喊她的名字而不是喊她的姓，靜留會像是在品嘗她的名字一樣呼喚著她，而不是用帶有著恐懼的腔調來喚她，靜留對於感到無助的自己是會攬到懷裡安慰著，而非像現在這樣……

——甚麼動作也沒有，甚至想逃離她。



是了，她是藤乃靜留，不是靜留‧維奧菈。



夏姬不再箝制藤乃的雙手，也讓她自由。她呆愣地坐在沙發的一旁，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兩眼無神地看著空無一物的桌子，不知道在想些甚麼。　

而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藤乃，卻沒有馬上離去。她放心不下近乎失了神的夏姬，然而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出甚麼方法安慰她。也怕，自己一個舉動…讓事情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

只是這樣的猶豫，也未超過五分鐘。最後她還是上前擁住了夏姬，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放開。」　　

她不要藤乃的安慰，她寧願自己一個人承受這些傷痛，也不願藤乃來分擔。藤乃對她來說，甚麼也不是，只不過就是和靜留有同樣面孔的而已。

「我不需要妳的安慰。」



「…我明白，但是這樣下去對妳不好。」

她又何嘗不是不能理解夏姬的想法，但夏姬再如此堅持下去，也會因為惡夢而有倒下去的一天。即使相處時間短少，但她仍然有注意到夏姬得精神一天比一天差，臉色也是越加難看。

「不用妳多管閒事。」她將藤乃推了開來，惡狠狠地看著她。



「即使倒下、生病也無所謂？」藤乃毫無退縮，她很清楚自己若在這一刻退了，那就再也沒有談論的餘地。「我相信維奧菈並不樂見於妳這副模樣。」



這句話有如刺一般，狠狠地扎在夏姬胸口上。她氣得爆跳如雷，一手抓住藤乃的領口吼道：「妳不是她！少拿靜留的事情來壓我！」



「但我是靜留，盡管妳不是我所喜歡的夏姬，但見妳如此我一樣不好受。」她撥開了夏姬的手，退了幾步。她承認她被這樣的夏姬嚇到，那種簡直要把人撕成碎片的眼神……令她感到十分恐懼。



有這麼一瞬間，夏姬幾乎動搖了。但內心還在掙扎，這樣接受藤乃的安慰，究竟算甚麼？是否背叛了靜留？僅管藤乃與靜留相似，但終究不是同一人啊……

在她還在猶豫時，藤乃再次擁住了她，輕聲地在她耳邊說道：「就這麼一夜，今晚好好睡。明天過後，我不再強迫。」



猶如最後一擊，夏姬不再抗拒，並且順著藤乃，任由她帶領自己到那張許久沒躺的雙人床上。帶著些微的罪惡感，在藤乃的懷裡睡著了。

也許這樣的安慰真的帶來效果，夏姬沒有做惡夢也一覺天明。雖然隔日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和藤乃的立場調換——緊緊摟住對方的是她自己而非藤乃，讓她感到非常尷尬。

替藤乃蓋好棉被以後就匆匆下了床，頭也不回地離開臥房。像是要逃脫甚麼似的……比如那逐漸膨脹的罪惡感。



今日過後，藤乃也未再提過這事，夏姬則像甚麼事情也沒發生似的，又回歸到那張沙發上睡。但是她知道，在她做惡夢的時候，藤乃會走來沙發旁，牽著她的手，直到她入睡不再做惡夢後才會回到那張床上去睡。

也因此，總是早上她醒了，藤乃卻還在床上熟睡，直到中午過後才會醒來。

　

雖然夏姬相當清楚這樣下去對她，對藤乃都不好，至少以健康上來看。藤乃再持續個幾天，一定會倒下。

但夏姬卻總在藤乃握住她的手後，將所要說的話又吞了回去。她得承認，她是喜歡這樣的感覺的。那令她安心，會令她想到維奧菈還在的時候。

只要她別睜開眼去看藤乃，只要去享受藤乃給她的溫柔，那麼是的，那跟她的靜留，確實相差無幾。

　

——差勁。



　

一個詞閃入她的腦海，同時也撼動了她的世界。　

　

她得親手斬斷這模糊不清的關係，也得盡快加快腳步。讓藤乃回去屬於她的世界，這樣她的生活……就會和以前一樣了，一個人。

她習慣了，她不要在習慣藤乃的存在之後再去適應一個人的生活。

即使不同，但感覺仍然會使她窒息。

　

那麼－－…

　

「……甚麼？」舞衣不可置信的看著夏姬，她並不能理解夏姬為何突然下這樣的決定。「為什麼？」

　

「她在妳那邊也比較安全，何況她在黑谷也自由得多。」夏姬平靜地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待在我這，她除了我房間跟陽子的研究室以外，沒地方可去。」

　

「夏姬，我和妳說過，不要假裝沒事。」

　

「我沒事啊。」她淡淡地笑了，望著那對帶有怒氣的雙眼，「我是認真的。」

　

她起了身，將空了的茶壺提至廚房清洗。而舞衣則怒氣沖沖地跟在她身後。

「是因為她太依賴妳，還是妳太依賴她？」此話一出，夏姬便停了清洗的動作，「夏姬，多依賴點人有甚麼不好？非得把人一個一個從妳身邊趕走嗎？」

　

「鴇羽舞衣，她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更何況，她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

　

「對，就因為她是十幾歲的孩子。而她願意依賴、信任的只有妳。所以，我問妳，是她太依賴妳還是妳太依賴她？」



「那我問妳，妳覺得她繼續待在我的身邊是好的？妳有沒有想過，等她回去她的世界，但那世界的我根本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嘴笨得要死，又自以為是地為她好，殊不知根本是傷了她的心。」

　

「難道妳這樣就沒傷到她？」

　

「長痛不如短痛。」將茶壺丟在一邊，關緊水龍頭，逕自離開廚房，「這樣對她也比較好。」

　

「夏姬‧庫魯卡，到底是對她比較好還是對妳比較好？妳真的有考慮到她真的才十幾歲嗎？」

　

「鴇羽舞衣！妳就饒了我吧。我的靜留‧維奧菈已經離開了，我不想再承受第二次那種痛。」她再也按捺不住，將那些本該說的，不必說的通通吐了出來，「對，我是依賴她。有她在，我確實睡得安穩。有她在，我確實心安許多。但她不在了以後呢？」

　

「我是自私，我只考慮到自己。但請妳也不要忘了，靜留離開都還沒滿一年，而我也還沒走出來。更遑論，藤乃跟靜留一模一樣……妳要我怎麼放下？」因為委屈、無奈，以及傷痛，讓她的眼眶漸漸濕潤，淚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我當然曉得她才十幾歲……但長痛不如短痛並不只是適用在我的身上，她也同樣。我沒有說錯。」

「舞衣……沒有誰傷了誰，自己還能是毫髮無傷的。就因為她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也許她沒發現，但我注意到了。如果不趁早結束，對誰都不好。」

　

「所以我才讓妳不要假裝沒事啊……」並不是第一次看見夏姬這副模樣，但這是靜留‧維奧菈離開後的第一次。她也稍稍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她原本就是怕夏姬把心事都憋著，甚麼都不說。「若妳已下定決心，那麼明日我就將藤乃帶回黑谷了。」　

　

「拜託妳了。」

　

「但答應我，妳讓她來我這裡的事情，請妳自己開口。那孩子也是屬於多想的類型吧。」

　

「……我會的。」

　

送走舞衣後，她整個人陷入柔軟的沙發裡，哭得久久不能自己。

　


※※※※※※


　


國立公園貓神山。


　


「這裏拉麵一碗！」


「好的，請稍等一下。」


「拉麵三碗！」


「命不要來湊熱鬧！」


　　


藤乃的房間，透過窗戶恰巧能看見舞衣忙碌的身影，她來這裏也有一個月的時間了，關於舞衣的生活作息她也差不多摸透……吶，該說同為舞衣嗎？同樣為忙碌人，且身旁總會有命的陪伴。


「真好呢……」


　


她突然懷念起在學生會忙碌的生活，雖然偶爾還是會被正義感十足的遙碎念說她總是偷懶不做事，或者被繁忙的事務纏上身。


但在休息片刻，那道藍色身影總會送上一杯熱茶，輕聲和她說辛苦了。





即使有幾度她想跟她說水還不夠熱、茶葉放多會太濃，但她最後還是喝完，一滴不剩。然後那些話也未說出口，進而讓那孩子認為她就是喜歡喝這樣的茶。


　


－－說不出口啊，那明顯就是想和她邀功的模樣。


　　


但她更想念的，是同為夏姬，但比玖我及她都還要年長的庫魯卡所泡的茶。


庫魯卡休息時也會泡茶來喝……但與其說是拿來提神，倒不如說是她在懷念。她想，庫魯卡自己也沒發現吧，在她泡茶時總會露出笑容，緊皺的眉也會逐漸鬆開。


或許是藉由泡茶這個動作，聯想到那已逝去的維奧菈。


「自然回甘嗎？」


　


自嘲地笑了下，她實在是，太無聊了。


　


「靜留，我要去玩，妳要跟嗎？」


　


不知何時，命來到她房間。但一臉失望，或許是因為沒有吃到喜愛的拉麵吧。


　


「好，今天也麻煩妳了。」


　


在這個世界，只有在這裏，會這麼喊她的只有命跟舞衣。在那座學園，所有見過她的人都只會喊她藤乃。她當然知道為什麼，沒有人會這麼地不識相在庫魯卡面前喊她靜留。


儘管大家，包括庫魯卡都清楚且明白地知道，她並不是維奧菈。


　


她其實沒有這麼在意他人是怎麼喊她的。


但來到這，當命一臉天真地喊她，啊，是小一號的靜留後，她無故地哭了出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是有一種感覺，好像終於被承認了。她是藤乃，但也是靜留，她是藤乃靜留，不單只是藤乃。


她是靜留，但也不是靜留。　


　


但在加爾德羅貝，好像連喊她名字都是罪。





※※　　





望著和命一道出去遊玩的藤乃的背影，舞衣輕嘆了口氣。


每當她憶起藤乃來這的第一天，罪惡感就隨之浮現。





那天命看到藤乃，她想也不想地就脫口而出，「是小一號的靜留耶！」


她看到藤乃的身子明顯地震了一下，隨即便哭了。當下她沒反應過來，不懂靜留為何哭。後來才明白，在加爾德羅貝…所有知情人，包括她自己，在意的都是夏姬的心情，她們都怕藤乃的出現會影響到夏姬。


也沒有人敢在夏姬面前提到靜留二字。


但藤乃也是靜留啊……





她們都把重心放在夏姬的身上，卻鮮少人關心隻身一人來到這陌生的世界，才十幾歲的藤乃靜留。





夏姬向她提出把藤乃帶來這的要求，雖然她不甚滿意她的決定，但顧慮到夏姬的心情，她還是答應了。然而當她發現自己和其他人一樣，都未注意到藤乃靜留的心情後，她便後悔至極。


雖然不同人，但同樣都是靜留，能讓靜留卸下心防，願意依賴的，始終只有夏姬。


　


這陣子她也花了不少心力以及時間在藤乃身上，可藤乃總是用那種打發人的笑容來應付她，和她說沒事。


若不是她和夏姬曾服侍過維奧菈，恐怕她也被藤乃的笑容給欺騙。

她和其他人到底把這十幾歲的孩子逼到甚麼樣的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