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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老惠……你到底把水果乾放哪去了……？我嘴饞的要死好想吃啊…⋯」嘴饞是病，而且饞起來要人命，惠施做的水果乾又舉世無雙，無水果乾能出其右。只差挖地洞找水果乾的莊周一臉瀕死地趴在地板上看著惠施的笑容，很想打人又因確定自己肯定會被反過來打爆而陷入了糾結，他可是「惠施單挑七名山賊毫髮無傷事件」的見證人之一，非到不得已真的不敢掠虎鬚。

「今天把手上這篇寓言完結並起草下一篇，我就告訴你我收哪了。」惠施收拾起地上散落的竹簡堆到門外，打算等莊周今晚偷偷起來一封封看完後，再堆進柴房為過冬做準備。

「真……真的嗎？」莊周咽了口口水，對這個提議非常心動。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惠施聲音裡帶了點笑意，手上不停，把帛書折整齊了收進匣中，打算等明晚莊周謊稱要去村裏找點樂子，實際上是把匣子挾帶出去偷看後，再縫一縫加工成厚抹布。當他再次抬頭，莊周已經在振筆疾書了，一邊寫還一邊碎唸著各式果乾的名字。

「……能用水果乾控制世界的男人啊…⋯」漢斯突然對於惠施能夠在魏國朝廷上，以一介宋國人的身分混得風生水起不太意外了。

「嗯？惠施只是用水果乾控制阿周啊？」省略有點困惑，切嗣擺擺尾鰭同意。

「……算了。」漢斯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話。反正總有一天他們會發現，惠施的世界就是莊周。




-第三十二章
在對水果乾的強烈慾望之下，莊周只花了一個時辰就解決了起草後就再也沒有繼續的「魏王送了個大瓠瓜給惠施，所以身為惠施的朋友我用力嘲笑了他」。

「這篇寓言除了告訴大家你是個爛朋友外，還有什麼意義？」閱讀完整篇文章，漢斯真摯地發問。

「可以告訴大家跳出框架思考的重要性，和得到讓我存活於此世的稿費與去朝廷演講的車馬費。」莊周一邊心滿意足地吃著水果乾一邊說。

「我覺得比起阿周，我們該先問惠施他跟阿周當朋友有什麼意義。」省略也真摯地發問。

「你們對我的惡意是不是越來越尖銳了啊？」莊周啃著水果乾，敷衍道。水果乾萬歲，嚼嚼。

「嗯⋯⋯可以有效保持自身自信，不陷入自我嫌惡的迴圈？」惠施愉快地看著寓言道。

「原來如此啊。」省略說，一臉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呢。」漢斯說，一臉茅塞頓開。

「畢竟不管怎樣都有人更人間失格呢。」兩條魚和音，切嗣擺擺尾巴表示同意。

「你們對我的惡意真的越來越尖銳了呢。」莊周嗑掉最後一片水果乾，走到井邊打水把罐子洗起來。




-第三十三章
「那，為什麼阿周是阿周，惠施還在這裡啊？」省略問，魚頭偏角20度，恰好是日本聯誼連續技中，可以讓可愛度增加兩成的角度。這個畫面證明了連續技的使用是有種族限制的。

莊周提著洗好的罐子走回屋內，正好聽到兩條鱖魚發問，本著他也有點好奇的心，他收回了踏入屋內的腳步，慢慢蹭到窗戶下偷聽。

「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很久了。」漢斯道，無神的魚眼中透出強烈的探究。

「嗯⋯⋯因為他是他？」惠施苦笑著用清水在木桌上圈圈點點，試圖想出一個可以讓梁王接受新政的簡報，顯然不管什麼時空，慣老闆都是存在的。

「這算回答嗎？」兩隻鱖魚顯然不太滿意，所以省略繼續提問。「就沒有想掐死他的時候嗎？」

漢斯在一旁用「我倒是蠻常有的」的眼神增加威勢。

「嗯⋯⋯要說有還是有吧，但⋯⋯怎麼說呢⋯⋯」惠施用筆桿敲擊著左手手心，那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在想到他那些即使放在這個時代也可說是過於無拘無束的寓言時，就會放下已經準備好的帛書了，對我這種即使想要跳脫框架思考，最終卻還是流於詭辯的人而言，那份放縱的自由是無可取代的。」惠施說到這，豎起筆沾了點水再次開始在桌上圈圈點點。

「而且在做政策簡報的時候莊周的寓言很好用喔。因為足夠虛無縹緲，所以看起來很高深，但又能套進很多情況。就算不是這麼吻合，因為很難懂所以偷換概念也不容易被發現。」惠施微笑著把桌面的一部分圈起來打了個勾，看來是決定簡報方式了。

「⋯⋯我們該擔心已經預備好的帛書的使用方法呢？還是擔心你被寓言綁架過深呢？」漢斯沈思後表示擔憂。

「我覺得如果你們還想有飼料，就停下這些無謂的困擾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惠施微笑道，展開竹簡，開始撰寫政策內容。

兩條魚一致用魚鰭把嘴巴拉鍊拉起來。

「你們在說啥啊？為什麼我一進來就不說了？說我的壞話嗎？」莊周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提著罐子走進屋內。「話說不覺得這天氣很適合睡個三小時的午覺嗎？」

「不覺得。」省略表示。

「嘖。」漢斯表示。

「你們的眼睛明明很無神，為什麼還是可以明確表達強烈的不友善呢？」莊周問，放下罐子，抓過枕頭。

「就像你還有朋友一樣，有些事是說不清的。」漢斯道。

「相信我，我自己對這件事也很驚訝的。」莊周露出一個被陽光曬得太舒服的狗狗會有的微笑，蠕動著往惠施的方向挪近了五公分，惠施伸出空著的右手揉揉他的頭髮，他便安心地閉上眼。

「我覺得這股反胃感不是因為我貪嘴多吃了一口飼料或急性腸胃炎。」漢斯鐵青著臉道。雖然魚一直都是鐵青著臉，但這裡表現的是情緒。

「大概也不是因為吃完飯就運動或哈姆立克法。」省略用魚鰭摀住嘴。




-第三十四章
這天莊周難得起了個早……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覺得的，直到他伸著懶腰走出房門想找點東西吃時，撞見了正往灶裡扒拉昨天晚上留著的火星的惠施。

「今天要視事？」惠施聽到腳步聲，連眼都沒抬就一語中的。「先去梳洗整理，我弄點簡單的，吃過再出門。」

直到捧著自己缺了個小角的碗盛小米粥，莊周都沒搞清楚為什麼該在楚國廟堂上發表高論的人，現在在自己家裡給自己做早飯。

腦子雖然轉不過來，身體倒是自動自發地把食物往嘴裡塞，天知道惠施不在的這兩個月，他跟兩條魚一隻鯤餐餐蒸高粱蒸小米蒸大豆，一人二魚一鯤現在想到要吃飯就痛苦，但一切都只能怪上次他試著煮肉醬導致的失敗太過慘烈，兩隻劫後餘生的魚紛紛把切嗣護在身後對大海發誓，即使變成魚湯，也要阻止他煮食材種類超過一種的料理。

所以別說兩隻魚即使面有菜色也不敢發牢騷，切嗣一看到放飯就自動變成小雞，他自己也是，寧願瞄到拉犁的水牛都反胃，也要君子遠庖廚，繼續煮不會爆炸的蒸糧食。

「你現在不是該在楚國嗎？」稀哩呼嚕地把整鍋鹹蛋瘦肉粥喝了個底朝天，莊周才把智商撈回來，想起一早看到人時自己想說些什麼。

「待得太久了，回來看看。」惠施端著還剩半碗的粥，不急不慢地喝著，坐姿端正。

「待得太久……楚國朝廷到這也要十五日，你來回一個月就沒了，待一個月哪裡算久？」莊周有點困惑。

「夠久了。再說我不放心切嗣。他還是幼仔，應該要長得飛快，結果我不在兩個月，他沒長大還變小了。」惠施把最後一粒米都捲進嘴哩，便把碗放進鍋裡，用眼神示意莊周去涮鍋子。

「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八成前世得罪了家裡大灶，煮什麼炸什麼。切嗣沒死就不錯了，還長大呢。」莊周縮了下脖子，抱起鍋碗往屋外井邊走去。

「所以待得太久了。」惠施起身開始張羅二魚一鯤的食物。「你不是要去視事嗎？漆園吏。再不出門，下屬都到了，被說擺官威難受的可是你。」

「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出門了……真是……別老拿人間鬼故事嚇我……」莊周想像了下自己的屬下面對自己笑臉盈盈，背後卻暗罵他娘的場景，不禁打了個哆嗦，手上洗碗的效率翻倍。

他把食器都扣在一邊竹簍上後，便回屋要換件正式點的袍子，正無頭蒼蠅般東轉西轉找衣服時，就看到惠施拎著他昨晚想著明天要穿現在又找不到的外袍扔過來。

莊周趕緊伸手撈過穿上，一邊手忙腳亂地繫各種綁帶，一邊看到兩隻魚因為終於吃到烤小蟲而心滿意足地吐魚泡泡，切嗣在水裡靈活地翻了個身，顯然對今天的伙食非常滿意，惠施則站在一旁看著。

他的神情淡漠卻溫和，讓莊周一時有些恍然，記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早就看過這樣的景色，直到惠施抬眼望過來，才醒過來。確實，兩個月確實太久了。

「老惠，我走了。」莊周向自己的「家眷」揮揮手。

「路上小心。」惠施挪過視線，嘴角幅度極小地勾了下，兩魚一鯤揮著短短的鰭目送他跨過門檻。

今日天氣忒好。




-第三十五章
「⋯⋯我再也不要工作了⋯⋯資本主義去死吧⋯⋯人類滅亡吧⋯⋯」這天下午，莊周一跨過門檻，連外袍都沒有解就倒在地上，嘴裏含糊不清地碎唸著。

「資本主義是什麼？」作為一條好學的鱖魚，省略真誠地發問。

「是一種會讓人類在短時間榨乾靈魂後精神層面死亡的、人類自己搞出來讓自己痛苦的東西。簡單來說是只讓人痛苦的精神毒品。」惠施說，放下手上正在裁的帛書抹布，上前拍打莊周讓他至少先把外袍脫下來，不然髒了很麻煩。

「哇⋯⋯毒品唯一的好處只剩短暫的快樂了耶⋯⋯你們人類到底是有什麼毛病要這樣整自己？」自由的鱖魚·漢斯表示困惑。

「根據《人類大歷史》的作者哈拉瑞所述，我們大概是太喜歡昂貴的紅酒、起司和牛排，才會變成這種鳥樣子。」惠施平淡地說。

「時間線⋯⋯」省略弱弱地說。

「算了吧，我們連FGO都出現過了，區區知識性書籍算什麼。」漢斯不屑地揮動魚鰭。

「⋯⋯哈拉瑞還說，人類再也不可能回到靠狩獵採集活下來的美好時光了，因為狩獵採集只養得活農業社會二成的人，除非直接幹掉八成的人，並確定剩下來的人類都不想恢復『曾經的榮光』，不然我們只能朝著越來越長的工時與壓榨奔馳而去⋯⋯」莊周一邊翻身讓惠施幫他把外袍剝下來，一邊厭世地說。

「你聽起來像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的超齡廢物青少年。」漢斯說。

「他是啊。」省略說，魚眼裡有種詭異的真誠。「而且我覺得這就是他的寓言成功的主因，畢竟大部分的文學作品都是由這種人寫出來的。」

「哇喔。」漢斯讚嘆。「那所謂『文學性』指的是哪個部分？『超齡』、『廢物』、『青少年』還是『全世界都對不起他』？」

「以上皆是。」文學性被惠施蓋棺論定。「畢竟不管少了哪個都會被說『文學價值餘額不足』。」惠施還拿起鐵鎚狂敲棺材板上的蓋子。

雖然處在攻軒風暴的中心，但莊周因今日社交過多體力透支，在脫完外袍後就直接斷電了，對失禮的話語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