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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確實有過這樣的心願。 「嗚哇……」坐在鏡子前方,大般若長光摸著俊秀的臉龐,輕輕地捏了幾下,認真地感嘆道:「這手感還真好啊!」 ——以至於他的清早是看似如此變態的開端。 不,倒不至於變態?畢竟他是用身體主人的手觸摸這副身軀的肌膚,也沒做更加出格的舉動,所以應該處於健康範疇才對,不過是享有了觸感的記憶而已,這樣就算變態也未免太苛刻了。 「……」倒映於鏡面前方的面容透出顯見的落寞,大般若放下手,轉瞬又接上泰然的笑顏,避免情緒影響了青年漂亮的臉。 這樁事結束後,這孩子大概會討厭他到恨不得避不見面吧。 摸索著打理起青年的儀表,大般若提起對他原身而言略短的褲子,一面讚嘆著可愛,一面規矩地套上,待衣著齊全,他困擾地擺弄著難以捉摸的白面藍底披風,最後乾脆將其折回原位,離開了房間。 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找到真正的山姥切長義。 「早上好,長義先生!」 朝氣蓬勃的聲音在開門後首當其衝,像極了雙生兄弟的粟田口家孩子正巧臨經,見前田禮貌地頷首問好,大般若立刻揚起笑顏,還沒回以招呼,便見平野拍過前田的肩膀,緊張地改稱道:「那個,失禮了,山姥切先……」 「早安,前田君、平野君。」輕巧地以爽朗化解了孩子們的不安,大般若瀟灑地跨步向前,順手撫過兩顆整齊的小腦袋後,又側過臉,友好地向他們眨過一眼,「抱歉,這裡還有點急事要辦,下次再好好地、和你們打招呼吧?」 「好的……路上小心。」目送荷爾蒙爆棚的青年離去,平野和前田愣然捂上殘存觸感的髮頂,小臉蛋同時浮現憧憬的薄紅。 ——長船男士的魅力好厲害! 「早上好,清光君,指甲油顏色是不是比昨天還紅了點呢?很好看喔。」 「一大早就在鍛鍊?真是不得了的優秀習慣啊!陸奧守君。」 「喔呀,在做俳句嗎?歌仙君,我可有榮幸在完成以後過目你的風雅之道?」 「啊哈哈,今天的你還是一樣閃耀呢,蜂須賀君。」 踏上前往自己房間的步程,大般若絲毫沒有考慮過青年的形象,親切地向沿途遇見的刀劍男士們微笑問好,他顯然並未發覺他人的驚訝,僅是憑著習慣與同事們簡易寒暄,即便遇上青年頗有心結的打刀,他也一視同仁地燦然以對。 「早安,山姥切國廣君。」 聽見愉快的招呼,本猶豫著是否該迴避的金髮青年反射性地應道:「早上好,本科……等一下,你叫我什麼?」 面對山姥切國廣的愣愕,大般若毫不思量地以長義的容貌揚起漂亮的笑顏,耐心地重複了一次:「山姥切、國廣君,這樣稱呼不對嗎?為何一臉驚訝的樣子?」 「……」不敢置信地注視著眼前的刀劍男士,山姥切國廣停頓半晌,只當對方也和極化歸來的他一樣掙脫了名字與歷史的拘束,釋懷地回應道:「不,沒什麼,我本來以為你會像以前那樣叫我仿品。」 輕笑一聲,大般若邁步向前,習慣性地扣起談話對象的下顎,愉悅地欣賞起與長義極其相仿的臉蛋,「哎呀,怎麼可能呢?對美人惡言相向這種事我可做不到啊。」 被近距離地誇讚了容貌,山姥切國廣愣然瞪大眼,隨後漲熱了腦袋,掙扎地推拒起對方的靠近,「等、別說我漂亮!」 被青年的羞赧釣起興味,大般若故作體貼地問道:「那我換個說法——可愛的孩子,這樣可以嗎?」 「完全沒有比較好!」 魅然瞇細眼,他連連將後退的金髮青年逼向牆角,「喔呀,還是得誇你帥氣?果然男人都會注重這點呢,你很帥哦,山姥切國廣君。」 「拜託你不要再說了!」面龐燒得通紅,無所遁逃的山姥切國廣捂著臉大叫道:「你這樣很奇怪!本科!」 ——當山姥切長義終於見到自己的身軀時,碰上的就是這等神秘的場面。 該死的,到底在搞什麼東西? 額角的青筋抽跳了起來,長義一邊摩拳擦掌,一邊笑著說出言表不一的命令式:「大般……山姥切長義,你給我過來。」 明顯察覺到大事不妙,大般若乾笑幾聲,無辜地舉起雙手遠離了金髮青年,「啊哈哈哈,我們能不能隔著社交距離好好談談……」 指節森然地『喀』出一聲,高挑的男人沉著面色,加重的語氣如墜冰窟:「現在。」 ——自己的臉生氣起來怎麼能這麼可怕? 硬著頭皮隨全程不語的長義轉移地點,大般若忍不住抬眼望著筆挺向前的背影,銀灰的馬尾微晃,繫於上頭的蝴蝶結綁得有點生疏,束緊顯然已是對方力所能及的極限了。 一般來說,除了鏡子以外,應該沒有其他機會能把自身背影看得這麼清楚,所以這種體驗其實還挺難得的…… 還未胡亂地感嘆完,心臟驀然加劇了脈動力度,大般若困惑地捂上胸膛,確認了此刻的感受並非虛假,「……?」 真糟糕,他有自戀到對自己的身影也能心動的程度嗎? 一路行至鮮少被人涉足的邊緣區塊,長義終於停下腳步,當回掃的視線觸及自己的面容之刻,還是不自然地鬆動了板緊的臉龐,「還不知道交換身體是怎麼回事,你倒是玩得很高興嘛,大般若長光。」 心虛地搔搔臉,大般若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凌厲的質問,便在自己的臉上見到彆扭的表情,「……」 看著莫名有點尷尬。 深吸了一口氣,長義緊張地抿了抿唇,確認的聲音在羞恥的情況下越說越小:「為什麼沒有先來找我?……你不是、喜歡我的嗎?」 愣了一下,大般若訝異地問道:「你已經知道了?」 「是髭切他們說的。」 「啊啊。」完全想像得到那群酒肉損友會以什麼方式走漏消息,大般若疲憊地抹臉,果斷打消了欲蓋彌彰的念頭,「他們說的沒錯,長義,我喜歡你,所以和你交換身體後就忘乎所以了,抱歉。」 注視著放棄掙扎的青年片刻,長義恍然將手掌平攤在左胸前方,亦如方才他所做的舉動那般,「原來如此,所以這裡才跳得這麼快嗎?」 身體不會說謊,在毫無危機的此時此刻,不可控的脈響比得過任何真摯的愛語——他們毫無隱私。 情感已徹底袒露,大般若苦笑一聲,試圖以輕佻掩飾自己的無所適從:「……真讓人害羞啊,你這是在性騷擾我嗎?」 「用你的手碰你的身體算什麼性騷擾。」冷聲吐槽了對方的調侃,長義毫不珍惜地扳過自己撇開的臉,強硬地逼問道:「別扯開話題,大般若,你的喜歡就是你昨晚的回答嗎?」 不解地回視凜冽的目光,大般若一頭霧水,「你昨晚可沒有問任何問題啊,長義,那時的你只是當著我的面一直對櫻花告白。」 「哈?」錯愕地瞪大眼,長義憤然澄清道:「為什麼你會誤解成這樣?誰會跟櫻花說喜歡!我是在對你告白!」 「那是因為你說到一半就低頭誇櫻花漂亮了啊!」沒想到男子竟會率先動怒,隱忍許久的青年再也按捺不住,難受地斂起從容的神態,「即便是我,也不想被喜歡的人告白以後、再聽見那人告訴我全都是酒後衝動,你能明白這種恐懼嗎?長義。」 情感投入得越深,就越會害怕有去無返,甚至連以往的關係都無從延續。 其中一方自知理虧地沉默下來,他們相對無語。 長義從沒想過自己會無意間發掘出對方的脆弱面貌,大般若向來對一切事務都游刃有餘,縱然情感與喜惡表現相當地人性化,處世卻也隨波逐流得脫離凡塵……他一直以為對方比起人類,更接近正統的付喪神。 愧疚地垂下眼簾,長義猶豫地舉起手,最後僅是顧慮地拍過前方的銀白腦袋:「……抱歉,大般若,但我不是在誇櫻花漂亮。」 ——在他初乍本丸,還未融入整個大團體之前,也曾獨身來到鮮無人跡的此處,抱著用來打發時間的卷軸,屈膝坐在零散著光碎的葉櫻底下。 『哎呀,居然有這種好地方。』 山姥切長義並未發覺男人是何時跟上來的,他赫然抬頭,霎時對上一雙笑彎的眉眼,淡紅色的眸子像極了櫻花瓣的柔色。 那人雖是尾隨他而來,卻並未更加貿然地涉入他防備的界域,而是尊重地佇立在緣側,小心地請示著許可:『我不會打擾你看書的,這樣、我也能坐到樹底下嗎?』 不以為然地睨了對方一眼,他攤開卷軸,將視線落至文件上,『隨便你愛坐哪裡,我管不著。』 『你可真大方啊,監察官閣下。』輕快地踏入樹蔭底下,男人毫不認生地坐在他身側,『我叫大般若長光,和你一樣是長船的刀,嘛——雖然關係有點遠就是了。』 『我沒問你的名字吧。』剛剛到底是誰說不會打擾他的? 背脊慵懶地倚上樹幹,大般若墊著交疊的手掌,舒服地瞇細眼,『有些時候、我們也能選擇主動啊,長義君。』 感覺到男人別有所指,長義冷眼與他對視片刻,又不感興趣地移離開來,『……如果你是擔心我無法融入這個本丸,那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我只是暫時不想融入而已。』 這種早已染滿那把仿品的生活痕跡之處,怎麼看都不順眼。 『啊哈哈!別想太多,我只是想和你打好關係而已。』本來闔上的狹長眼眸再度睜抬,大般若輕笑著坦承道。 『和我打好關係對你有什麼好處?』 『喔呀,你改變主意要跟我聊天了嗎?真讓人高興啊,長義君。』 聞言,長義懊惱地將問話咽回嗓眼,將出芽的話題扼殺在沉默裡。 也正是從那次開始,這份共享空間的關係成為了默認,他們從寡言少語到無話不談,大概花上了葉櫻凋落再冒新蕊的時光。 亦如他所想,那人的瞳色果然就如櫻花那般,帶著由深至淺的典雅漸層,柔美得引人屏息,所以,告白的夜晚他才會伸手取下落在男人鬢邊的花,因為它的色調就像那雙眼睛一樣漂亮。 「——等等。」打斷對方陳述的回想,早已調適過來的大般若沉痛地搖頭,「這點你當時根本沒有說清楚啊,長義,這讓我很受傷喔?」 「……所以我剛才道歉了吧。」他就不該在告白前喝酒壯膽。 理直氣壯地環手抱胸,大般若壓抑著得逞的笑意,傲慢地仰起首來,「應該還有其他更該說的話才對吧?」 山姥切長義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臉如此欠打。 出於補償心理,他艱難地咬牙道:「我喜歡你。」 「你應該投入更多感情——」 不打算讓他繼續囉嗦下去,長義乾脆將滿臉得意的青年拉至身前,在吻落之際惱羞地斥道:「別得寸進尺,大般若長光!」 薄唇交覆,縱然點水即過,但已然是最直接的告白。 「……啊哈哈。」溫熱的額首相抵,大般若攬過青年纖瘦的腰間,滿足地低笑出聲。 意識的回歸僅在眨眼之間,快速得就像先前的異狀不過是幻覺那般,他依舊不清楚靈魂互換源於何種因素,究竟是昨夜的心願,抑或是他們主子的靈力紊亂——嘛,比起疑團,他顯然更該專注現在。 輕柔地撫上泛起薄紅的頰側,男人又眷戀地湊近了些,咫尺的距離幾乎能感受到青年呼出的鼻息,「再親的話會不會又換一次?」 在前一刻的慍怒過後,冷靜下來的長義羞恥地瞪了他一眼,「那就到此為止。」 「別這樣啊。」不予對方抗拒的時間,大般若意猶未盡地低語道:「我會負責的,再換的話、就親到恢復原狀為止吧。」 「慢著,別……唔……」 尚未出口的話語被吃食似地吞堵,模糊一瞬的焦距迫使青年閉上雙眼,不算厚實的唇肉已足以在輕啜時發出細小的聲響,起初他還推拒著對方的親吻,然而出口的聲音卻總成為不成調的嗚咽,猶如變相的撩撥。 淺層的壓覆與磨蹭逐漸難以滿足慾望,隨著隱晦的誘導,長義放棄掙扎地張開唇口,他對舌尖的試探有所覺察,已不打算不解風情地在舒服的感受下違心抗拒,意外的是,大般若竟在舌尖相觸的剎那移開了唇。 「嘛……今天先這樣吧。」俯身靠上前方的肩頭,緊急勒停的男人嘆息一聲,珍惜地摟緊了青年,「我們今後還有很多時間。」 他想對戀人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他擔心青澀的刀劍男士被自己嚇跑。 誤會親吻的中斷是因為大般若的害羞,山姥切長義抿起勝利的微笑,饒有餘裕地拍過男人的後背,「慢慢來就好,不用著急。」 按捺著情慾,大般若長光加重了擁抱的力道,悶聲允諾道:「我會盡力的。」 ——至於青年意識到自己安撫的正是一把己所不屑的膚淺太刀,已經是日後的事情了。 ————————————— ▌ 後日談 01.人際關係 「哎呀,山姥切長義君。」在他踏出房門後,過去少有交流的蜂須賀虎徹忽然喚住他,並大方地遞上一罐瓶身精緻的油液,「上次你說我的盔甲很亮的吧?事實上,是因為我有特別在做護理的,這回補貨時多買了幾瓶,你就拿去用用看吧。」 當他經過緣側時,庭院內練習著斬擊的陸奧守吉行忽然止住動作,熱情地揮著木刀招呼道:「監察官大人,要不要和咱一起晨練一下啊?這樣一整天都會很有精神的喔!」 「啊,長義君!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咚咚咚地靠向前來,加州清光困擾地拿著指甲油的色號型錄,來回比向兩種他根本看不出差異的紅色問道:「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好看?」 「你說想看的那首俳句我已經做好了喔,長義君。」將字跡瀟灑的紙頁放在他的公文桌上,歌仙兼定善解人意地說道:「不要緊,等你忙完以後再與我交流風雅之道也不遲。」 「……」見他正要經過同一側走道,一向直來直往的山姥切國廣瞬間漲紅了面頰,避諱地捂著臉繞道而行。 怎麼回事……? 山姥切長義一時不得其解。 ▌ 後日談 02.不要惹好好先生生氣 「我說,鶴丸先生。」替酒友斟上一盃清酒,大般若長光忽然確認道:「昨天早上的突襲檢查,是你提議的對吧?」 互通情感過後,他從長義口中問出了彼時的訪客名單,縱然次郎太刀是最興奮的那位,但是以那把大太刀平時的直率來說,不太可能是劃策的主謀。 對男子突兀的詢問不感古怪,已然收穫嶄新情報的鶴丸愉快地承認了罪行:「嘛,突襲是能夠得到很多驚喜的活動啊,大般若。」 「啊哈哈哈!這樣啊!」 「是啊,這樣刀生才精彩嘛,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的兩人敬過一杯,隨後又靜默地將盃中的清酒飲盡,待鶴丸看向大般若的瞬間,便見對方的笑顏浸入了些許森寒,而曾惹燭台切發過幾次火的他再清楚不過——這是好脾氣的長船男士們暴風雨前的寧靜。 「嘛,你知道長義那孩子的自尊心很高吧。」再度替僵硬的鶴丸斟滿清酒,除去氛圍的肅殺以外,大般若的語氣一如往常:「如果昨天他真的在我房間裡,就會被你們狠狠嚇到的呢,在那之後也許就不願意和我一起睡了,我得花多長的時間安撫他呢……說真的,這會很讓人困擾啊。」 語畢,男人放下酒瓶,不輕不重地按上他的肩膀後,微笑著運力捏緊,「吶,已經玩過一次了,今後應該不會再做類似的事情了吧?——鶴丸先生。」 倒吸了一口氣,發覺對方的怒氣值已然超過暴雨前夕階段的鶴丸無所遁逃,僅能被殺氣鄰近以後,再次被森冷地問詢了一次。 「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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