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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之魔法使.一



不曉得是所謂的生辰不好,還是因為八字太輕,也可能單純是體質的關係,金獨子從有記憶開始,常常看見奇怪的『髒東西』;有時是黑影,有時是暈開的血跡,有時是腦漿迸裂的頭顱,有時是七竅流血對著他扯出笑容的臉。
金獨子一開始還會覺得奇怪,但在每次把他看到的東西說出來後,不是被父親揍一頓就是被鄰居親戚同學嘲笑,還常常讓母親抱著自己默默流淚後,他就決定不再開口。

──只是即使不說,看到的東西並不會跟著消失;這讓金獨子的行為舉止在他人眼中顯得很怪異,也加劇了父親的不滿和暴力。

「都是因為你!你去死吧!」

於是那一天,當父親拿起刀的時候,一切都變得無可挽回。
金獨子不過是一瞬間在腦裡閃過了『父親才應該去死吧』的念頭,兩人腳下的黑影忽然凝聚成實體,影子手臂奪走了父親手上的刀,反手刺進對方的身軀裡。

「獨子!」

母親急忙上前把金獨子抱開,因為在她看來,半空中飄浮著的菜刀不只是攻擊父親、也有可能傷害到孩子,從沒有想過那把刀可能是受到金獨子思緒的左右。

「我來晚了嗎?」

這時一名披著斗篷、看不清楚面容的身影突然出現,手指輕輕一彈,母親便維持著抱住金獨子的姿勢,身體一軟陷入了睡夢之中。

「你放心,我沒有傷害她,只是讓她小睡一下。你應該不會希望我們的對談讓她聽見。」

查覺到刀子轉了個方向朝著自己,斗篷裡的人高舉雙手,試著讓自己看起來無害。

「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種力量,太陽能、風力、火力、水力、電力……其中肉眼可見的,人人都能理解並操控的叫做『科學』;但另外又有一部分,只有擁有特定資質的人才能『理解』,並試著去操控的力量,它被稱做『玄學』。」

──金獨子所看見的那些別人看不見的事物,還有他現在控制刀子的力量,便屬於『玄學』。

「如果說科學是火把,只要確定哪邊頭哪邊尾,握住把手就不用擔心火焰燒到自己;那麼玄學就是沒有握柄的刀片,再怎麼小心翼翼都可能傷人傷己,而你身上的力量又特別強大。」

在斗篷人的眼中,金獨子身上的力量已經大量侵蝕他們一家人的氣運:氣運虧損導致他的父親總是找不到好工作、在外面受氣就拿他們母子出氣;他的母親身體逐年衰弱,並非完全逆來順受才任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而是反抗過導致更糟的後果才放棄;至於金獨子自己──

「作為擁有力量的當事人,你應該很清楚吧?『玄學』是一種介於生與死之間的力量,而活人屬於生的一方,若想動用力量,就必須非常接近『死亡』。」

所以金獨子才會在父親想要殺死他時,突然能夠動用那股力量,操控刀子反制。但他現在還是個孩子,一個沒弄好不是變成連續殺人犯,就是太過深入那一邊再也回不來。

「我是韓國玄學組織的一員,別稱『隱密的謀略家』。按照組織的規定,我現在要暫時封印你的力量。」
「……不是殺了我以絕後患?」
「在你看來我是那樣的人?」
「即使我殺了人?」
「你只是自衛,算不上殺人。而且那個傢伙還沒死呢……就這麼死掉反而還便宜他了。」
「你跟我父親有仇?」
「算是有仇……吧。」

斗篷人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左腹的刀傷正泊泊流著鮮血的男人,再看了看金獨子帶著好幾處瘀傷的皮包骨瘦小身軀,還有抱著他的女人身上傷痕累累,咬牙狠狠踹了家暴混帳的肚子一記,看到那傢伙痛苦哀嚎著吐了幾口血,才滿意地畫了張符貼到對方肚子上,血跡和傷口神奇地一下子消失不見。
喔,不過傷口的疼痛不但還存在,甚至還是加倍的痛,就當作是一點私心的報復吧。

「你看,那傢伙還能動還能叫,所謂禍害遺千年嘛。但如果你不把力量封印,很可能會傷害到你的母親,這樣也沒關係嗎?」
「那請你幫我封印。」

像是早就知道金獨子會這麼回答,被斗篷遮住的嘴角微微勾起。

「即使看不見、摸不著,生與死依然在世上不停交替變換,所以封印也只是暫時的。等你有一天能夠控制好它,需要這股力量的時候,解開封印的契機便會出現。」
「不能永遠封印住不解開嗎?」
「不行喔,因為這股力量既然屬於你,就代表存在只有你才能完成的事。」

而我也會做好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事。斗篷人笑著在金獨子的額頭上輕點,一陣暈眩和睡意淹沒了金獨子的意識,和母親一起倒在地上陷入沉睡。
帶著懷念的目光掃過了整個屋子裡的擺設,最後再像是要把母子相擁的畫面烙印在心裡一樣深深注視著兩人,斗篷人才拿出手機發了通訊息,轉過身消失在夜晚的星空裡。

沒過多久,玄學組織派來專員介入了金獨子的家庭,替他母親打贏了離婚訴訟,『父親』這個名詞從此對金獨子不再具有意義,他只需要一邊上學,一邊學習玄學組織發給他的課外讀物。
本來就不是學霸的資質只是個學渣,金獨子試著提出抗議。

「反正按照『隱密的謀略家』的說法,該解除封印的時候我不是就會無師自通嗎?這些知識和法術沒必要特別學習吧?」
「『隱密的謀略家』?那是誰啊?」

出乎意料的是,派來的協助員不但不知道『隱密的謀略家』存在,還指出了一個關鍵。

「或許你真的能夠無師自通,也許未來某一天你會覺得這些很多餘,但只有一件事情是不變的──機會只會留給有準備的人,而意外隨時隨地都可能到來。」

金獨子這才注意到,『隱密的謀略家』說的是等有一天能夠控制好它,需要這股力量的時候,解開封印的契機便會出現,不是等他能夠控制好『並』需要這股力量的時候,解開封印的契機『才』會出現。
意即如果金獨子能順利控制力量,那當然封印可有可無解不解開都沒差;而無論他能不能順利控制力量,在他需要的時候封印便會解開。

什麼樣的情況下金獨子會需要那股力量?金獨子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但即使他想裝作不聞不問試圖逃避,有些事情終究無法避免。



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日子只過了不到一年,氣運耗盡又遭到長期暴力對待,即使玄學組織已盡力給他們母子更好的生活品質,金獨子的母親也還是抵抗不了死神的鐮刀,在某一晚的睡夢中帶著笑容逝世。

「……是我害的嗎?」
「人都會有生老病死,她只是壽命盡了,你不要多想。」
「如果用玄學的力量,能讓我母親活得更久嗎?」
「……」
「我知道了。」

從那之後,金獨子放棄了學業,雖然義務教育還是會乖乖去學校,但他的心思完全放在了別的地方,課堂上公然打瞌睡、翹課、交白卷,各種行為屢見不鮮。
只是就算老師和同學們和以前一樣嘲笑、怒罵、刁難,金獨子已不會放在心上感到受傷,他只在乎一件事──

什麼時候契機才會出現呢?或是他怎麼樣才算能控制好力量呢?



十八歲那一年,金獨子決定好等畢業後就申請加入玄學組織,從打雜的做起也沒關係,一派淡然地看著其他同學為了大學考絞盡腦汁埋頭苦讀,好不容易考試結束鬆了口氣,班上同學提議來一場狂歡。
他們邀請了另一所學校的學生一起在半夜進行試膽大會,意圖交到男女朋友脫單或是有個高中最後的美好回憶。

呵,是恐怖回憶吧。從玄學組織給的資料裡知道他們去的地方是真的有非科學現象存在,金獨子知道自己就算出聲阻止那些同學也不會聽。但是加入他們嘛……
難道這會是自己解開封印的契機嗎?金獨子想著,把這件事告訴那位一直很照顧自己的專員,混進人群裡跟著前往鬼屋歷險。

如金獨子所料,這麼多人侵入領地,厲鬼果然大為光火,更想趁機飽餐一頓增加力量,平平凡凡作死高中生們一個個被嚇得人仰馬翻,還好至少沒有出人命。
出乎金獨子的預測,在大家陷入危險的時候,他的封印並沒有解開──而是有個人擋在了最前面,替他們殺出一條生路。

「你是誰?」

華麗的道術,銳利的劍光,在黑夜裡隨風飄動的微捲黑髮,比星空和夜色更迷人的俊秀臉龐,和厲鬼作戰的人看起來也才十七八歲年紀,一身的黑色風衣也掩蓋不了他身上的光芒。
和只顧著逃命的其他人不同,金獨子停下腳步,忍不住問出聲。

「你想死?」

劍刃一揮而過,斬落了幾根金獨子瀏海的髮絲,同時斬斷了企圖纏上他脖子的厲鬼衣帶。

「我叫金獨子,你呢?」
「……我是劉衆赫。」

這傢伙該不會被鬼嚇傻了腦袋壞掉了吧?劉衆赫小聲自言自語著,轉過身繼續和厲鬼交戰。

「你退遠一點,礙事。」
「我才不會礙事……小心!」

在劉衆赫就要給予厲鬼致命一劍將其制服時,另一個鬼影從目光死角向他撲了過去,這裡竟然不只一隻鬼。
金獨子情急之下大喊出聲,接著便是腦門一熱──

『你需要這股力量的時候,解開封印的契機便會出現。』

若是真有所謂的契機,金獨子希望是現在。

「劉衆赫!!」

夜空中滑落一道流星,星光卻並未消失,而是朝著金獨子的方向不斷閃爍,越來越亮──

「躲藏在生與死的狹縫間可悲的存在,在星辰的照耀下,回到你該回去的地方!」

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支星型魔法杖,此時的金獨子完全是遵循著本能揮動。

「消除!」

隨著星光灑遍了整個鬼屋並消失不見後,前後夾攻劉衆赫的厲鬼們也失去了蹤跡。
這就是……解除封印後的,我的力量?因為一下子釋放出太多力量,金獨子有些脫力地坐倒在地上,好奇地盯著手上的魔法杖看。

「你……」

劉衆赫走向金獨子,不知該先道謝,還是該質問對方明明有力量為什麼之前不出手,但不管是哪一種,在看到金獨子身上除了顏色以外,和自己如出一轍的白色風衣後,瞬間失去言語。

「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可、可能是因為我剛才覺得你很帥、不、不是,我是說你的黑色風衣看起來很帥!所以……」

順著劉衆赫的視線低頭一看,金獨子訝異自己竟然還換了衣服,又不是變身魔法少女,搞什麼鬼?!只好連忙想些藉口塘塞,不過怎麼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
還好劉衆赫沒有多問什麼,只是伸手扶他一把,讓稍微恢復一點力氣的金獨子可以站起身來。

「金獨子!你沒事吧?!」

也是在這個時候,收到金獨子傳簡訊通知的那名玄學組織專員也搬著救兵到來,看到劉衆赫後一臉錯愕。

「你、你難道是……?!」
「首爾巡邏隊第一分隊隊長,『霸王』劉衆赫。我見過你,你是總部的行政人員吧。那麼這傢伙是……?」

劉衆赫的眼神從專員身上再度轉移向金獨子,這次除了懷疑以外更多的是猜測和不滿。金獨子長長嘆了口氣。

「我說過了,我叫金獨子……預定在高中畢業後正式加入玄學組織,就是個打雜的。」
「你有這種實力,打雜?」
「如果我說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我有這種實力,你會信嗎?」
「……我信。」

讓來得較晚的人處理那些今晚飽受折磨的作死高中生,劉衆赫從懷裡拿出一張紙寫了幾個字,交給行政專員。

「就決定是他了。」
「你確定?」
「我認為金獨子很適合。」
「什麼?」

眼前的兩人彷彿在打什麼啞謎,金獨子左看看右看看,整個在狀況外,專員只好咳嗽兩聲幫忙說明。

「咳咳,金獨子,你知道我們玄學組織有分行政人員和巡邏隊員,行政人員通常沒什麼戰力,巡邏隊員則是要四處奔波解決各種怪事對吧?」
「我知道啊,這是組織裡的基本常識吧。」
「巡邏隊員經常要和厲鬼戰鬥,通常都會組成二至四人的小隊一起行動,不巧的是前陣子因為一場事故,劉衆赫的隊友暫時被調去醫療班幫忙,所以他目前隊伍裡只剩一個人……」
「……所以?」

只剩下一個人,那補個隊友不就好了?金獨子想,等等、該不會是那個意思吧?!

「意思是你來當我的隊友,就這麼決定了。」

劉衆赫單方面作出了結論,申請書他也交出去了,理所當然地轉頭就走。

「欸、我可沒答應耶?等等?!」

金獨子懷疑劉衆赫就是怕被拒絕才走那麼快,他想伸手留人居然連衣角都沒抓到人就跑了。

「我可以拒絕嗎?」
「……很抱歉。」

就職位來說,新入職的金獨子是職位最低的,巡邏隊分隊隊長的劉衆赫的確能夠指名任命,而金獨子不能拒絕。除非他辭職。

「──該死的劉衆赫!!」



那個晚上,這聲吶喊傳遍了在場的所有玄學關係者的耳裡,大家不約而同的吃瓜喝可樂嚼爆米花,或是來份雞排配珍珠奶茶。

「又一個好膽想挑戰霸王權威的,要不要開賭盤他什麼時候被霸王嚇跑?」
「我賭三天。」
「我賭半個月。」
「你們怎麼對新人這麼沒信心?我賭半天。」

沒有人能想到,劉衆赫和金獨子會從此同進同出成雙成對,完全沒有要分開的意思。

「大家都猜錯了,莊家通殺!」
「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