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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驚鴻>


玻璃杯輕放到桌上發出的細微聲響、女人和男人的調笑嬉鬧,不在認知範圍內的環境讓聰實虛吐了一口氣。
又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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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繞開喝醉酒的大叔,走到後場的小房間,一眼就看到正在跟媽媽桑收租的狂兒。
把厚實的信封袋放進公事包,談論最近店裡的營收狀況、組長在大阪還好嗎、點心很好吃下次可以再帶來、哪個小姐最近愛上了客人......等等一大堆離他的世界很遠的話。聰實坐在旁邊,任由話語流過他耳邊,只看著狂兒臉上疏離卻不失得體的微笑。

好想知道他在想什麼。

談話結束後,狂兒起身向媽媽桑點頭致意,從後門離去。
聰實加快腳步,一鼓作氣跑到狂兒前面,再轉過身面對狂兒,慢慢倒退著走。
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這樣看過狂兒。
不管是以前一起進入卡拉ok 天國,走上通往包廂的樓梯、或是在清晨走去吃早餐時,聰實總是走在狂兒身後,有時也會因為不想看到狂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快步走在他身前,只有在偶爾回話時,他會稍微調整自己的速度,和男人一起並肩行走。
但還是沒有這樣從正面看過他。
濃密英挺的眉微微皺起,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筆直大步地向前。皮鞋鞋跟輕輕敲擊在柏油路上,細微的聲響迴盪在寧靜的夜裡。
聰實背著手,像小孩子一樣,一邊觀察狂兒,一邊腳步輕快的退後走著。
反正又沒有人看的到。他忍不住被自己幼稚的舉動逗笑,眼睛卻還是捨不得離開狂兒。
明明快三個月沒有見面了,這次來東京怎麼沒有聯絡自己?
天色漸漸變亮了,狂兒走進東京車站,買了首班車的車票。聰實和他一起站在月台上, 看著他習慣性的從口袋裡掏出菸盒,頓了一下後又放回去,轉而拿出手機。
狂兒的手指在螢幕上輕點幾下後便不動了,他沉默地盯著螢幕,眼底是聰實不願深究的情緒。
明知偷看他人手機是不好的行為,聰實最終還是抵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小心翼翼地站在狂兒旁邊,踮起腳尖— 就看一眼吧?只看一眼就好,他只是想知道是什麼讓狂兒露出了那樣的表情—

「鈴— 」
聰實猛然睜開眼睛,摸索著放在旁邊的眼鏡,戴上後愣愣地看著手機螢幕許久,才把鬧鈴按掉。
該死,不該產生好奇心的。
聰實小聲哀嚎著倒回床墊,可是即使是捂著眼睛,他也能從黑暗中看到,在列車的進站鈴聲響起時,那一閃而逝的螢幕畫面。
他即使沒戴眼鏡,都能認出左邊一個個屬於他的企鵝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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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能清晰且牢記,也能模糊又遺忘。
不知何時開始,聰實有時能在入夢時來到狂兒的身邊。
夢境分為兩種,如果在醒來時不記得內容的話,那在夢境中看到的就是過去的事;但如果醒來時還能夠記得的,那就是正在發生的事。
談判的、對峙的、頹廢的、意氣風發的狂兒,這些不曾展現在聰實面前的樣貌,都一一 的在夢境中如實呈現出來。
雖然聰實不想承認,但他卻無可避免的,想更了解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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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東京氣溫總是比大阪還要再低一些。聰實拉緊了身上的外套,走向家庭餐廳。
把包包丟進置物櫃後,聰實又習慣性的看了一眼手機,那個他開了無數次、卻總是把對話框的文字刪除的聊天室裡,靜靜躺著一個小時前聰實傳的:「你明天有什麼計劃嗎?」
刻意不提那個節日簡直就是欲蓋彌彰,但聰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對方這個。
他們兩個明明什麼關係也不是。
如果下班前他沒有讀取也沒有回覆,就把這條收回吧。聰實搖搖頭,把手機扔進櫃子裡。
剛闔上櫃子門就聽有新訊息的聲音。
聰實急忙把手機拿出來,點開聊天室。
「聰實想要見我嗎?但是我明天有事要忙欸,過幾天可以嗎?」
誰想見你啊?聰實罵了一聲,把手機再度丟進櫃子裡。
24 號的餐廳比平常的日子還要忙碌,聰實好不容易熬到清晨下班後,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沐浴完就倒在床墊上,很快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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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到一間很簡陋的辦公室,過不了一會,狂兒和一群人從外面大呼小叫的走進來。
看來這裡就是祭林組的辦公室了。聰實走到角落,冷靜地看著他們圍著狂兒說話。
「這次總算把事情處理完啦!」
「還好我們這邊沒有傷兵,我可不想在今天這種快樂的日子見到血。」
「今天是什麼日子?」狂兒放下手上的外套,疑惑地轉頭。
「今天是聖誕節啊,但是組長竟然不給我們放假。」旁邊的小弟痛苦的大聲哀嚎,而狂兒在聽到小弟說的話後,臉色又變了幾分:「你說,今天是聖誕節?」
「對啊。」站在一旁的小林拍了拍狂兒的肩膀:「不過我們都沒有對象,這個節日不過也沒關係......」
話還沒有說完,狂兒就穿起方才放下的外套,打開門衝出去:「大哥抱歉,我突然想到還有事要先走,組長找我再幫我一下!」
「喂喂— 」小林傻眼地看著狂兒像風一樣跑出去,只能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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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實不解的跟在狂兒旁邊跑,又看著他一路衝進車站,買了前往東京的票。
狂兒到底在做什麼?不可能為了我— 聰實瞪大雙眼,看著狂兒坐在位置上,頹然地打開被置頂的聊天室,輸入了些什麼後又刪除。
狂兒疲憊地揉著額角,撥了一通電話。
抵達東京車站後,狂兒一路小跑著,到小巷子與一位成熟撫媚的女性見面,對方提著一個盒子,見到狂兒後就嗔怒的看著他。
原來.......聰實轉身往家裡的方向走去,他沮喪又充滿怒意的想著,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狂兒怎麼會為了他特意跑來東京?
他現在只希望這是一場夢,虛假的、醒過來就忘掉的惡夢。
徘徊在家門口,聰實正祈禱著自己能快一點醒過來,卻又看到狂兒急匆匆地走過來,手裡還提著剛剛那個盒子,他抬頭看著聰實家門口,猶豫了一瞬後便踏上樓梯。
一階、兩階......狂兒每踏出一步,聰實的心跳就快一分。
狂兒慢慢走上樓梯,來到聰實的門前,低頭把袋子打開—
「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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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實睜開眼睛,從床墊上坐起身。 他不顧睡得痠麻的小腿,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跑。
「白癡......」
放於大門後的,是裝在精緻透明盒子裡的草莓鮮奶油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