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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ti】歌聲


伊凡一直困惑,為什麼蒂爾的創作與他的聲線總像隔著一層薄紗——契合卻不貼合。

身為創作者的蒂爾,不可能不知道什麼樣的風格最能襯托自己的嗓音,但他卻彷彿刻意地迴避那條最適合自己的路。

那些歌並不是不好聽,甚至在技巧與情感上都足夠出色,但伊凡總覺得——應該還能更好。蒂爾的聲音本該是直擊人心的利刃,卻在每次開口時都像被磨去了鋒芒,柔和得近乎壓抑。伊凡能聽出來,那不是風格選擇,而是某種隱隱的收斂,像是在極力壓低音量、收起光芒,彷彿怕太過引人注目,也彷彿在逃避被誰真正聽見。

「你的聲音明明很有感染力,能讓人產生共鳴⋯⋯但為什麼你唱的歌,總是有種壓抑感?」看著趴在地上專心編曲的蒂爾,語氣中帶著壓抑不住的疑惑。他伸手勾了勾蒂爾的尾巴,語調平靜卻直白,「而且這些歌,的確是你喜歡的,但不是最適合你的。」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語的低喃:「連我這種對情緒遲鈍的人都能感覺到,其他人更不可能察覺不到。」

「⋯⋯你想聽嗎?真正適合我嗓音的歌。」蒂爾的語氣平靜,卻像水面下藏著暗潮。

他低垂著眼,指尖還停在鍵盤上,但聲音裡透出一種久違的溫柔與輕微的顫抖——那是記憶與傷痛交錯後才能說出口的決心。

那些旋律,他其實一直都記得,只是自從母親離開後他都刻意不去碰觸,因為太甜、太暖,也太疼了。

現在能說出口,代表他真的、終於,走出來了。

「你還藏著這一手?」伊凡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蒂爾,看來是自己誤判了。

「我的身世你很清楚,那你認為我還藏著什麼?」蒂爾不認為伊凡沒有調查過自己,他的過往對這些特殊身分的人而言完全經不起調查,何況自己的背景很單純幾乎一查就能知道。

蒂爾的話讓伊凡頓時理解蒂爾口中適合他的歌曲。

「雖然很久沒唱了,不過我的歌聲是能讓人哭著加入教團喔。」蒂爾語氣中帶著絕對的自信,揚起一個略顯囂張的得意笑容,在這方面他很有底氣的。稚氣未脫的臉蛋漏出的表情傲然張狂,眼神卻閃過一絲落寞與惆悵,那樣的天賦與聲音,曾讓他的母親不得不警覺地帶他遠走,否則如今他是否還活著都難說。



清了清嗓試了幾個音,發現狀態不錯後啟唇開始詠唱。



在蒂爾開嗓後的第一聲讓伊凡愣住了。

清亮的嗓音唱誦著肅穆的歌曲不會顯得單薄,少年稚氣未脫的聲線清亮剔透帶著一股雌雄莫辨的獨特韻味,他唱得無比投入,綿長的尾音一氣到底,沒有華麗的炫技只有過硬的實力撐起主旋律,並無樂器伴奏僅用純粹的人聲完成整首歌,早已不在大眾間使用的語言構成的宗教歌曲悠揚且充滿了神聖感,帶著一股撫慰人心的能量。



從唱出第一個音後蒂爾發現自己竟然還記得怎麼詠唱,他神色複雜的看著愣神的伊凡,他太清楚自己歌聲的影響力,在過去多少人因為他的歌聲落下淚水、陷入懺悔、獲得救贖、幡然醒悟,因為他的歌聲得到解脫的人太多了,甚至變成虔誠的教徒也不在少數,若非他沒有人形,按照他的才能遲早會被推到前排負責領唱而不是帶著斗篷隱藏在人群中「領唱」引導其他人。

這個天賦也是母親急切地想要帶走自己的原因啊——遠超於他人的才華對蒂爾而言更像是一把雙面刃,而目前為止自傷的程度遠比傷人更深,這個天賜的才能數次把他逼入絕境,而偏偏他又最喜歡音樂了,即便傷痕累累他也無法割捨,就像心裏的一根刺難受卻無法拔除,因為失去音樂的他真的什麼都沒了,心臟跟破洞了沒兩樣。



直到蒂爾唱完最後一個音,伊凡都沒有出聲,也沒有移動,彷彿被什麼力量釘在原地。

唯有兩行淚水,靜靜從眼角滑落,無聲地劃過他俊美的臉龐,美人垂淚的畫面唯美得令人不忍出聲破壞。

直到回過神來,伊凡才緩緩抬手摸向自己的臉頰,指尖觸到濕潤的淚痕,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被一首歌感動到落淚。他聽盧卡的歌聲都沒有這種觸動,這就是天賦——毫無修飾,無需伴奏,只靠一個人的聲音,就能摧毀你所有理性防線的天賦,連自己這種冷血寡情的人都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何況是其他人。

「如果你往這方面發展,何愁賺不到錢?」伊凡下意識地說出口,有這樣的才能蒂爾怎麼會流落到在紅燈區打工在街頭賣唱呢?

「我想長大啊,伊凡。」蒂爾嘴角微微一挑,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更多是在自嘲,「我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優勢呢?我知道自己的嗓音適合這些歌,也知道這樣的歌能夠賺錢,吸引很多人,但那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蒂爾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整理心情,繼續說道:「我母親當初為什麼那麼急著帶我逃離教團,不就是因為這樣的聲音會招來危險嗎?我怎麼可能會重蹈覆轍,走回那條被決定的道路?」何況他清楚那些人還沒放棄找尋自己,否則他為何在街上賣唱要打扮的嚴實,甚至刻意改變自己的歌唱習慣與嗓音?

伊凡聽到蒂爾的話,表情有些凝重。

「你知道的嗎?有些地方的宗教信仰過於狂熱,他們會綁架像我這樣有天賦的孩子,將我們強迫成為他們的信徒,海豚族和鳥族的孩子不少都被這樣抓走並且遭到迫害,我還想長大啊伊凡⋯⋯」再次強調自己的夢想,蒂爾看著伊凡語氣略帶悲傷,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深深的恐懼。

蒂爾並非不懂,為了馴服這些有才能的孩子,蒂爾跟幾個出彩的孩子被帶到暗處,他看到教團的人把人閹割並摘除腺體的過程,那些畫面成了他最深層的惡夢,所以母親帶他叛逃教團的過程他從不多言,年幼的他即便不懂也清楚再留在團裡他會遭遇什麼。

伊凡看著耳朵輕微顫抖、尾巴毛整個炸開的蒂爾,即便他姿態故作輕鬆然而深入心靈的恐懼依舊出賣了他,猛然的上前抱緊眼前的少年,無法驅散他心裡的恐懼,唯有抱緊對方給予支持,感受在懷裡逐漸靜下不再顫抖的嬌小身軀,伊凡難受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沒想過他會因為他人的恐懼而感到難受,這種陌生的情感讓伊凡困惑,懷裡的存在似乎逐漸變重,不再是輕輕掃過那般,而是被他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