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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樂的布幕就此拉下,儘管知曉再揭之日並不遠,可蒔乃清楚短期內是無法再看到相同的劇目了。


  每次的演出總令她有相似的感受,然而短暫的寂寞總會被下一次掀開的布幕所驅逐。反覆地體現,緊接著被上演的劇目所填滿的心情讓蒔乃不禁懷疑:不只是自己,也許自己身旁的イチゴ、或是此刻同樣身處於Starless的所有人,說不定都被下了詛咒。


  --深深迷戀著劇場上那些舞動的人們的詛咒。
  
  掌聲落下後,イチゴ先是大口地喝下一口生啤酒,接著語氣隨意地開口問道:「蒔乃小姐有想過,メイ最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嗎?」
  這問題有些猝不及防,可的確也暫且驅逐了蒔乃那緩慢延伸的寂寞感。
  「你是說,知道自己即將被戀人殺死之後嗎?」
  イチゴ沒回答,只是以叉子捲起義大利麵,隨後點了點頭。



  
  「——總之,イチゴちゃん提出了這個疑問。」
  「那麼公主是怎麼想的呢。」
  「我想聽看看木蓮的答案。」


  酒足飯飽後,蒔乃和仍有些意猶未盡的イチゴ道別,正在忖著該不該找木蓮,便被對方無言地拉進後台。
  木蓮已換下表演服裝,此刻正穿著見慣了的練習服--大抵是又去練習了,蒔乃逕自將答案藏於心,開口問出了友人方才擅自丟出、卻似乎沒想細談的疑問。
  雖說對イチゴ有些抱歉--不過蒔乃確實比較想聽見木蓮的答案。
  縱然兩人已對這次公演的故事背景有諸多討論,可關於遺憾的故事裡總有那麼多未被言明、卻在表演時不經意捕捉到的感情。也使得蒔乃儘管作為觀眾已看了數次,卻仍未得到滿足。
  木蓮的姿態很美,為了自己親手殺死的戀人獻上的舞蹈是木蓮作為「我」的答案,但蒔乃更想知道的是木蓮的答案。


  「我的答案會是偏頗的,因為那是『我』會希望看見的模樣。但犯了罪的我本身不應該擁有任何希冀存在。」
  一貫冷傲的語調裡乘載著蒔乃預想的回答,木蓮的公正總讓她覺得無比欽佩,不過這次的她卻執拗地想要知道木蓮的回答。
 
  木蓮在這次的演出裡,將回答寄於觀眾給予自己的回應,而蒔乃也如他所言地凝視著木蓮、也知道木蓮同樣地看著自己。
  但那是蒔乃的回答,木蓮僅是無言地收下了這個結果。


  蒔乃輕輕地捉住木蓮的袖口,向上仰視著對方,語氣堅定地開口:「即使是虛構的希望也好,我想知道木蓮的答案。」
  木蓮則是稍稍地垂著眼、盯著蒔乃半刻後語氣沉著地回道:「⋯⋯我想那孩子會是笑著的吧。」
  「我也這麼認為!」得知答案的蒔乃頓時笑顏逐開,揪緊袖口的力道因激動而多了幾分,「你看,玻璃さん的台詞裡面提過吧?喜歡看著メイ的笑容,想要守護那樣的存在,所以メイ一定是個很常露出笑容的人。這樣的她不會希望在與深愛之人最後相處的時間裡,是維持醜陋的模樣。所以我想,她一定帶著微笑,直至戀人凝視著自己的最後一秒。」
  「把自己希望展現的樣子烙印在對方的眼裡嗎⋯⋯」
  「啊,這麼說好像也沒有錯⋯⋯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呢。」
  蒔乃聽了木蓮的話語後恍然道,並一道後退了半步並收起了微攏的腳尖,像是好奇的孩子在得到答案後於無意識中收斂起自己有些出格的舉動。木蓮卻在她向後退之際及時地摟住了蒔乃的腰際,於瞬時間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我並不會因為醜陋而忘記過往的記憶,無論最後的妳是甚麼模樣,我都會記得妳最美好的一刻。因為能讓我如此深愛的存在僅只有妳。」
  幽暗的後台裡,在昏暗中露出一點星芒的眼眸沉沉地凝視著自己,那與群眾之中偶然的對視不同,而是無比明確的指向自己。即使她想出無數種藉口推託,都無法忽視木蓮此刻的話語。
  更遑論,蒔乃的心底確實不想推託,因為央求著「木蓮的答案」的人確實是自己。
  渴望著神明降下旨意的她得償所願,蒔乃卻覺得太過頭了。
  「我、那個--」
  「--公主所說的我大致上理解了,如果是『我』的話,確實會這麼想吧。」
  蒔乃困惑地抬起眼,木蓮鬆開了禁錮的指尖,唇角微揚:「我也是會祈求著希望的,畢竟悲劇若沒有點救贖,也太過矯情了。但是——或許這並不是妳所祈求的答案——這終究是『我』的回答,即便我本人也是如此希望的。」
  木蓮的話語不似往常直率,拐了幾個彎。蒔乃卻只是專心一致地注視著對方,視線未曾從木蓮身上移開。
  「因為說到底,我和公主都不是悲劇裡的角色,我們所擁有的命運是不一樣的。」
  「確實是這樣沒錯。」蒔乃順著他的話語微微頷首,碎落於頰邊的鬢髮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
  「公主似乎很在意這次的劇目,能讓妳如此沉迷確實讓我很滿意--只不過,倘若可以的話,我也希望公主能看看劇目以外的我。」
  木蓮撩起蒔乃垂落的散髮,帶有熱度的指尖擦過了臉頰,讓蒔乃如觸電般地猛地向後退、並望向木蓮。
  「對——這樣就很好。」
  木蓮眼角微瞇,滿意地點了點頭。


  蒔乃的腦海尚充斥著木蓮指尖所帶來的溫度,一股想法卻倏地浮現:
  果然詛咒都是需要本人才能解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