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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家的晚飯1》
*想到什麼寫什麼所以都是片段
*我知道我該寫扶他五⋯⋯但是黑夾心好香
*全員惡人if/灰黑色基調的黑泥世界/雷文
*有漫畫的雷

1

「蛤?」

「別讓我重複,傑他叛逃了。」

「我聽到了,所以才問『蛤?』。」

「傑的老家已經人去樓空,但從殘穢和血跡來看他大概也對雙親下手了。」

「怎麼可能啊!!」冷汗滑下眉頭緊鎖的五条悟的額頭,夜蛾校長的話讓他罕見地失去了一慣的從容,墨鏡底下的藍眼也因為情緒的起伏而變得混濁深沉。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夜蛾正道垂下頭陷入了幾秒的沈默之中,再次開口時他的語氣非常凝重,「但他不會毫無緣由就對雙親下手,悟,我聯繫不上轟那邊。」

他話音剛落的瞬間五条悟便咬緊牙關,表情變得扭曲。五条悟掏出手機,按下他早就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然後迎接他的只有冰冷的機械女音。他感到他的心臟如同被捏緊了一般,呼吸瞬間變得困難。

「燈矢給你看著,我去找炎司!」他強行冷靜下來,把手上的嬰孩交給以前的師長之後立刻衝了出去。

該死的!這倒底怎麼回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剛把大鬧商店街的敵人送上警車的轟炎司一轉身便在人群外看到自己的戀人之一。他的腳步頓了頓,和身旁的助手示意自己稍微離開一下之後便獨自來到一旁的暗巷裡。這條小巷非常狹窄,因為被兩棟大樓夾在中間而受不到日曬所以更是顯得陰森。地上有一些垃圾還有隨意堆在一起的雜物,而夏油傑此時正靠在牆上吞雲吐霧。已經成年的黑髮青年額前有一縷瀏海,後方紮著的丸子頭也顯得比平時隨意許多。他的制服外套不知所蹤,裡面的白色的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一小點橘紅的火花在他的指間閃爍,而向上宛延伸展的白煙纏繞在他身邊模糊了他的面孔。

怪怪的。

英雄的直覺本來就不錯,此刻他更是從對方身上感到一絲違和感但他還是把身上的火焰熄滅然後走上前在對方面前站定。他能感覺到四周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窺視感、窸窸窣窣的無字呢喃。

「受傷了嗎?」

夏油傑沒說話,他只是靜靜的打量著轟炎司,像是在用眼睛拓印戀人的身影。他的眼看起來比平時更加漆黑,一望進去彷彿在凝望無底的深淵。

然後他伸長了雙臂擁抱英雄。

夏油傑本來就比轟炎司矮一些,現在他抱的死緊,臉埋在戀人的頸窩處、手臂如同岩石般攀附著轟炎司的背部,紋絲不動。男人的身體本來就硬梆梆的,堅實的手臂肌肉這麼卡在他肋骨周遭其實不太舒服。

「晚餐我會買ooo屋的壽司回去,你和悟不要太欺負輔助監督他們知道了嗎?不然又要被夜蛾留下來批評教育,到時後雙胞胎就算餓肚子也肯定會堅持要等你回來才吃,」轟炎司邊說邊輕輕拍著戀人的背。他說的都是一些不輕不重的日常碎碎念。反正生活不就是這樣嗎?柴油米鹽、雞毛一堆。見黑髮的男人遲遲沒回話,轟炎司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把本來打算在晚餐時通知大家的事提前告訴他:「還有⋯⋯我又懷孕了但你先別告訴悟,那傢伙實在太吵了。」

懷中的人渾身突然僵住。

「多久了?」

沙啞的、如同在砂紙上磨過聲音劃破了轟炎司的耳膜,那聽起來像是一隻風燭殘年的老烏鴉、啄中的腐肉還沒全嚥下就掐著嗓子在歌唱。他沒聽過戀人用這種語氣說過話。夏油傑和五条悟比起來稍微謙虛一些(至少表面上如此),他的聲音是與不良的外表相反的溫潤有禮,如同清泉。

「兩個月。」

「兩個月⋯⋯」略為失神的夏油傑低聲重複了一遍,接著他笑了出來。轟炎司聽不太懂那笑聲到底代表著什麼,而且裡面的感情太過於複雜讓情商本來就不高的他連該從哪個部分開始分辨都毫無頭緒,他能確定的只有——那裡面帶著狂氣。

他吻了上來。

那在轟炎司眼中其實並不應該算一個吻。夏油傑貼上來的唇涼的像是寒冰,一瞬間裡讓他產生了自己正在和屍體接吻的錯覺。就算對方的舌靈活地探進他的口腔裡掠奪得再急切也無法激起他任何熱躁的反應,反而⋯⋯該怎麼說呢?只有種溼滑的、機械性的在交換口水的感覺。

突然一股酥麻的刺痛穿透了他的左耳垂。

吃痛的他皺眉推開夏油傑,一手摸到了自己的耳朵上卻發現那裡有顆堅硬的物體,並不大,小巧的圓形扣在他的耳垂上。他還摸到了一絲血的滑膩感。抬頭一看,夏油傑的耳環少了一只。

「你到底怎麼了?」

「只是覺得真是太好了。」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夏油傑的臉上,只見他垂下眼然後眷戀地把手貼到英雄輪廓分明的腹肌上。「抱歉,不過今晚我大概不能回家吃飯了。你也別太逞強。」

並不想聽夏油傑背一遍懷燈矢時給的孕夫注意事項手冊的轟炎司別過頭。「這點運動量不算什麼,火的用量我也有控制好。」

夏油傑伸手輕捏了下轟炎司左耳的耳環,神情溫柔。「這個能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幫你摘嗎?給你換一個更好看的。」

轟炎司並不喜歡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他總是會對他年下的戀人們心軟,於是他回答說:「好。」

「回頭見,」夏油傑鬆手,轉身離開的腳步異常的堅定穩妥。

他的身形很快就從眉頭緊鎖的英雄的視野裡消失,轟炎司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感覺但他總覺得剛才的夏油傑很奇怪。

之後獨處的時候再問他吧,這麼想著的轟炎司拿出他從剛才就在震個不停的手機。

「炎司!!」一接通就被那一方巨大的音量吼得只能把手機拿遠,五条悟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這非常古怪。「你遇到傑了嗎?」

「剛才遇上了,」他照實回答,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在他心頭蔓延。「你們怎麼回事?又吵架了?」

「你待在——不要動——等我!」

風聲把五条悟的話語切割的七零八落。

「傑他——所以——雙親都死了——」

轟炎司感覺到了耳鳴。他在聽一個荒唐的故事,開頭和走向都荒誕不經、沒頭沒尾的比三流小說更加離奇。然後他看到了電話另一頭的五条悟逆光站在巷口,他沒帶墨鏡、汗水滑落他的額角、瀏海遮擋住的他的一隻眼,徒留另一隻藍妖異的眼還沒被陰影吞噬。那抹顏色在光與影的交界處如同墳場的鬼火,令人毛骨悚然。

然後他聽到了面如死灰的五条悟說:「傑他被判死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要減少無能的非術師和咒靈的數量、製造一個由咒術師統治的世界。」

夏油傑是如此告訴家入硝子的。

憑什麼他們永遠只能待在黑夜的披護下?憑什麼那些無知者能夠肆意妄為、踏著他們的血肉浪費資源?

憑什麼他們要作為『無個性』被人嘲笑?

明明他們更有才能、更接近這世界的本質。

憑什麼他們要為了那些不知感恩的東西而赴死?

拯救愚者沒有意義。

腐敗的東西就該丟了。想解決問題就該連根拔起。既然猴子們不懂那就該由萬物之靈的人類來統治。

新宿的街上,兩名身高同樣鶴立雞群的黑衣青年面對面在人群裡站定不動。行人們匆匆從他們身邊經過,雖然也有些人抬眼看了一下他們但習慣了快節奏的現代人並沒有為此駐足。

「解釋清楚,傑。」五条悟的瞳孔縮小、眼球裡充滿了血絲。

「硝子告訴你了吧?除了那之外我沒有要補充的。」

「所以你對非術師下手了?!雙親也不例外?」

「總不能只把雙親特殊對待吧,而且我的親人不只有他們。」

「那他呢?」因為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所以五条悟沒有指名道姓,但他知道對面的夏油傑一定能明白。「要殺非術師的話你打算連他一起殺嗎?」

「⋯⋯他又懷上了,」夏油傑答非所問,「這次應該是你的,如果現在殺了很可能會抹殺掉咒術界的下一代。下一個六眼之子⋯⋯聽起來不錯吧?」

「你——」五条氣急,他不知道該先為戀人又懷有身孕而他居然比摯友還晚知道而生氣還是為了夏油傑的所作所為而震怒。「不是說不做無意義的殺生嗎?」

夏油傑垂下眼。「有意義的啊,甚至連大義都有。」

「有鬼啊!想統治世界這是什麼中二的夢想?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從內部推翻上面的老東西嗎?你打算半途而廢跑去做那種無意義的事嗎?」五条悟破口大罵,俊美的臉因為激動的情緒而扭曲。

「真傲慢啊,」夏油傑面色平靜的看著自己的摯友。「你就辦的到的吧,悟。」

黑髮的男人今天的頭髮沒有全部梳上去,披散的黑髮弄的他後頸有些癢。此刻他很清醒也很冷靜,他知道的。自從五条悟領悟了反轉術式之後夏油傑便開始嫉妒。天生的天才和努力的天才雖然都是天生英才但其中依然是有差距的。

因為是最強所以是五条悟,還是因為是五条悟所以是最強?

無所謂了。

「我決定了生存方式,之後會盡力做自己能做到的事。」他轉過身。四年的青春歲月還有一年的相處讓不用回頭他就知道後面的人會採取什麼行動。「想殺就殺吧,那是有意義的。」

隨著夏油傑走遠,他的身型漸漸被人潮給淹沒。

而五条悟抬起的手最終還是放下了。

2

古籍。

詛咒。

胎兒。

獻祭。

五条悟冷眼站在染滿血色的地下室裡。明亮的冷光照亮了房間裡的每個角落,但根本無法讓人感到任何一絲溫暖。咒術師的腳邊是四散的紙張還有斷肢和擴散中的血泊,鮮紅的液體從新鮮的切口裡流出、滲入磁磚之間的隙縫裡。寫滿了不詳的咒術的草紙也被染的面目全非,而五条悟的面前有一張手術台。

那上面躺著一個人。

一個女性的屍體,披頭散髮的讓人看不清她的面孔。不過她瘦弱的身軀乾扁的像是木乃伊而且四肢扭曲,唯一稍微有點弧度的地方是她的肚皮,不過此刻她肚子上的皮肉鬆鬆垮垮的,肚臍那裡還被劃開,翻滾出的腸子垂到了地上。

抬起頭來,五条悟看到了牆面上那玲瑯滿目的拷問工具。

【媽⋯⋯媽媽⋯⋯】

尖銳的哭腔在他耳邊響起,是從面前的女人身上傳出來的。五条悟往前踏了一步,看到了有什麼在那堆破碎的內臟之間蠕動。一隻還沾著羊水的小手探了出來。那本該是個尚未足月的嬰兒但此刻它的皮膚呈現著非人類的紫色,半個身子和母親的血肉骨骸融在一起,一條綠色的長舌從它的嘴裡伸出。

不完全的咒胎。

【媽媽⋯⋯媽媽⋯⋯】

五条悟不蠢,結合他剛才隨意掃了兩眼的古籍的內容他很快就分辨出他稍早前殺的人們想做什麼。他們想要製造能對付他的武器——一個專門針對五条悟的詛咒。

「這樣啊⋯⋯」他不知道在對著誰說話。

如果,他想,如果轟炎司不是英雄,如果安德瓦的實力稍微遜色一些那今天被綁在這裡的就是他的炎司。

被折磨、被開膛剖腹的就是他的炎司。

被做成這種怪物的就會是他尚未出生的孩子。

不行。

絕對不行。

那血淋淋的畫面盤旋在他的腦中,像嘲笑他過於天真的夢魔、像拿著催命符和鐮刀的死神。

幾個月前夏油傑毅然在人群裡轉身離去的模樣重新在他眼前閃現。接著畫面放慢,他聽見了會議時那些藏在紙門後的老殭屍的嘶啞聲音。

死刑。

死刑。

死刑。

他們殺了多少?為了自身的利益砍下了多少『罪人』的腦袋?為了貪欲又會將多少無辜之人推落地獄?用他們那骯髒的手撲滅多少熱血?

「原來如此⋯⋯所以是我做的不夠嗎?」五条悟笑著抬手,眼前的咒胎已經膨脹至四倍大,長長的舌頭像條粗壯的鞭子般向著他襲來。然後在靠近五条悟身邊時開始被無形的力量破壞殆盡。咒胎尖叫了一聲,最後如同五条悟所遇過的所有對手一樣化為虛無,連點殘渣都不剩。

等出了地下室之後六眼之子用手擋了一下過於刺眼的曙光,他的目光掃過即將分醒的城市⋯⋯蒼生一無所知、庸庸碌碌。

不過無所謂了。

因為一切將重新開始。

__________________

『oo電台為您帶來今天早晨最新資訊——火焰英雄安德瓦突然因私人原因閃電宣布退役。』

『No.2的位子空出來了,看來之後的英雄榜單又要洗牌了。』

『下一位呼聲最高的是⋯⋯』

『第一依然會是All Might。』

『真可惜,明明安德瓦還那麼年輕。他才三十吧?』

『下一期的討論主題:夭折的英雄生涯。』

『喜歡的觀眾朋友們記得給我們按讚喔!』

__________________

「拜託!請撤銷停止調查的命令!」A君神情激動地擋在英雄協會的高層的面前。「安德瓦先生不可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退休的,他一定是出事了!」

「就是!老闆他之前還生龍活虎的在捕抓敵人怎麼可能才過了一兩天就突然臥病不起需要靜養?」在他身後其他安德瓦事務所的助手也一起幫腔。

他們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幾天前,不知為何英雄們和警方被召集起來對新宿和京都兩個地方進行了大型的疏散工作。上頭的指示模糊不清,只說市民如果繼續待在那邊可能會有危險所以讓他們緊急疏散了民眾。有些敵人趁著混亂還有大家都撤離的時間趁機在無人區偷雞摸狗打砸搶,而安德瓦作為No.2自然是率領著眾多英雄維持秩序。

而第二天他們再次看到新宿和東京的街道的時候那裡如同經歷過了一場惡戰。本該繁華的街道只剩滿目瘡痍、瓦礫和斷裂融化的鋼筋灑落一地、無數的碎玻璃鋪在坑坑疤疤的街道上,陽光灑落時看起來就像地上被刷上一層閃亮的亮粉。有些地方起了小火,暴露在外的電線尾端帶著危險的、霹哩啪啦的電光,水管流出的水混著沙石變得混濁。

最奇怪的是斷壁殘垣之間有一些血跡但卻沒有屍體或傷者。

難道是恐怖攻擊?還是誰的『個性』暴走了嗎?英雄們懷抱一肚子的疑惑處理完工作然後就被解散了。

而安德瓦全程沉著臉,明明平時的脾氣挺暴躁的但奇異的是完全沒對上面的命令有任何意見。在確認過他們能做的已經都做完了之後便讓他們這些助手回家休息。

離開前,他說:「我明天大概會晚一點才來上班。」

可是他再也沒出現過。

A君他們找到安德瓦家裡時那邊完全沒有人。轟宅是傳統的日式建築,庭院裡有高高的樹和修剪的很整齊的日式花卉。冰箱只有半滿、桌上還有一個喝到一半的水杯、垃圾桶裡有一些便利店的塑膠袋,看起來就是近期依然有人在活動的跡象。不過有一絲古怪,A君發現那裡似乎少了些什麼。

少了⋯⋯對,少了孩子們的東西和女人的衣物。

安德瓦先生是有戀人的,而且他還有孩子。那為什麼這個家裡看起來完全沒有女人或小孩活動過的跡象呢?

但他也沒時間細想,當前最重要的是找到安德瓦。

結果他們什麼都沒找到,安德瓦像是突然人間蒸發般,簡訊手機都不通、會出現的地方也沒有他的身影、問遍周遭的同事還有合作過的廠商或英雄都說不知道。

安德瓦,消失了。

一個大活人、一個名聲正旺的英雄當然不可能突然消失。

而當他們回到事務所打算調動警方的力量時,眼前這名職業英雄協會的田中先生卻帶著晴天霹靂的消息過來了。

「安德瓦因為身體原因提交了退役的申請,」當時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語氣沈重的解釋,彷彿軍人在向英勇戰死的戰友家眷傳達死訊。

他的身後跟著一名沈默的銀髮男人,A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位陌生人。那是一位至少年過半百的老者,鬍鬚打理得非常整齊,如同大正時代留過洋的老紳士般穿著三件式的西裝還笑的格外文雅。

「敝姓渡邊,轟炎司先生的財產和事務所將由我來代理處理,」男人的語氣不卑不亢,絲毫沒有任何上位者的傲慢。他溫和地握住了A君的手,看過來的眼神裡多出了一分悲傷的情緒,彷彿他也對No.2英雄的病情感到遺憾。「各位請放心,我不會解僱任何一人。事實上,可以的話這間事務所將會交給你們其中一人來繼續領導。」

A君的心頭一震,他突然感到口乾舌燥而自己被握住的手卻在發涼。他覺得他握住的不是老人滿是皺紋的手而是乾枯的樹皮。「由我們?」

「是的,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並不想解散,但這間事務所將想開下去就需要能撐起它的領導人。我也會盡我所能幫助各位度過這段轉換期的所以請讓我幫助你們一起繼續守護這個城市的民眾吧,」渡邊先生的笑容彷彿能鼓舞人心,在場的眾人都能感受到他話裡堅定的意志和誠意。他放開了A君,拿出手帕擦拭眼角的淚花,然後說:「這也是轟先生的意志。」

啊。

A君能感覺到他全身的血液都化成寒冰,凍得他渾身發痛。這是詭計,他不知道為何渡邊先生會出現在這裡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這麼說,但他清楚眼前這人遞過來的餡餅裡藏著毒針。

他知道他身後的同事們都在躁動不安,他們選擇在安德瓦手下做事是因為安德瓦雖然看起來不好相處卻是個非常好的英雄也是個賞罰分明的上司。他的工作能力和果決的判斷力完全讓人折服。現在要他們換個人服從⋯⋯雖然不是不可能但總會有個對於位子轉換所需要的磨合期。

有磨合期就代表會有摩擦。

不是每個人都甘願一輩子做個sidekick,如此曖昧的暗示還沒選好要誰來接安德瓦的位子根本是在引誘他們自我推薦。就算大家都知道這是挑撥離間的詭計但人心總是會變的。

一個禮拜、兩個月、三年⋯⋯誰知道安德瓦會消失多久?而他不在的期間一定得有個能主持大局的人才行。等時間一長,到時⋯⋯到時這還會是「安德瓦事務所」嗎?

他不知道。

「安德瓦先生⋯⋯」他企圖開口,卻覺得熟悉的日文突然變得晦澀難懂,含糊的音節差點連他自己都聽不懂。「患了什麼病?」

田中先生嘆著氣,非常遺憾地說:「是急症。」

一旁的其他人提議:「那至少讓我們去看看他!」

「不行,」渡邊先生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轟先生需要靜養。他的情況醫生不建議讓他接受訪客。」

「一個人,」有名站得比較遠的同事非常冷靜的開口:「我們這邊派一個人去確認他的情況就好,就算是隔著玻璃看他一眼也行。」

「這恐怕有些難度,轟先生本人已經吩咐過我要謝絕一切的訪客了。如果你們還有疑慮的話請看這邊的醫院證明還有轟先生的親筆信。」

他們的證照齊全、醫院開的證明也沒有任何問題、那封信也確實是安德瓦的筆跡和平時會用的風格書寫而成的。

但筆跡可以偽造而醫院證明不過是張紙。

麻煩的是田中先生的證詞。他是職業英雄協會裡的高層,而他信誓旦旦的說他本人已經親自確認過安德瓦的情況還給出了據說是由安德瓦親自交給他的辭職信。再加上其他確實非常真實的證明和代理人合約⋯⋯A君不知道他們現在還能怎麼辦。

他不相信安德瓦真的就這樣引退了。

可是現在的他們輕舉妄動的話很可能只會害到彼此。他們是英雄,門外還有聞風而來的記者和市民,敵人也會因為英雄的退役而企圖冒出頭來,如果此刻讓事務所關閉的話那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抬起頭來,A君在其他同事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東西——他們需要拖延時間、需要討論和計畫、而至少此刻他們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先守住這家事務所。

但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安德瓦先生會沒事的對吧?」他問。

渡邊先生眨眨眼,然後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當然,他會得到最妥善細緻的照顧。」

3

叛逃之後夏油傑想推翻這個由猴子統治的社會,建造一個屬於咒術師的理想國。猴子只要留下有用的就好了,因為這世界根本不需要那麼多只會浪費資源製造詛咒的垃圾。

他透過韓裔仲介人孔時雨收下了盤星教,之後的幾年除了偶爾和咒術界的人有些許摩擦之外更多的心力是放在收攬教徒方便擴充資金和收集詛咒上。畢竟盤星教雖然存在許久但裡面大多都是些沒什麼用處的猴子,而且規模對於夏油傑的野心來說也不夠,於是他便去傳播教義、招搖撞騙。

當然,他在過程中也集結了許多有才能的詛咒師。有些是和雙胞胎一樣,從對咒術界一無所知普通人家出身且因此被周遭的人當作災神或『無個性』而受盡冷眼和暴力的人。另一些則是利用能力去謀生的戰鬥狂或享樂的狂歡者。

後者不能說全都是道德淪喪的垃圾,但有些時候他們確實比較⋯⋯衝動一些。自從五条悟主動帶著整個五条家站到咒術界的對立面之後本來因為恐懼而退縮潛伏起來的惡人們便蠢蠢欲動。這對夏油傑來說是件喜聞樂見的好事,既然不用過多顧慮那群老不死會發動五条悟來找他麻煩那他自然是趁機迅速發展他的邪教。名聲在黑市裡做出來之後,自薦願意加入他的詛咒師們聞風而來。

夏油傑並不是所有的上門詛咒師都收,除了觀察其以外有些能力特別好用的他還會和對方保持著合作關係。既然這樣那應酬交際自然不能少。

當一堆男人聚在一起時,他們的聊天內容似乎永遠跳不開關於『性』或『愛』的這種稍微帶了點曖昧顏色的話題。

不,其實也不只是男人。夏油傑記得當初與和九十九由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曾被問過喜歡的女人類型。

唯一的差別是當年九十九由基的思想可沒這麼下流。

面前喝了酒的男人們興致很高的談論著各種風流情史和黃色笑話。

講話最大聲的是三名高壯的男人,他們鼓漲的肌肉上是一道道傷疤,彰顯出他們經歷過的每一戰。那是傭兵三兄弟,雖然是詛咒師但夏油傑其實並不怎麼喜歡他們的風格。不過既然他們表明了想加入夏油傑的麾下那夏油傑不介意看看他們有多少能耐,順便借他們的手處理掉一些事。

就是明顯沒受過什麼正經教育的三兄弟就算是平時也是滿口污言穢語,讓夏油傑沒打算真收下他們。雖然其他人酒會時也會稍微口嗨一下,但三兄弟這種品德低劣的老鼠屎能力再好收進組織裡也只會把大家弄得烏煙瘴氣的。

與打扮的流裡流氣的傭兵還有其他穿著打扮都相當普通的男人們相比,穿著袈裟的夏油傑顯得格格不入。

「說到女人,我聽那些教徒說夏油你似乎有妻子?」三兄弟裡的大哥,岡村拓也,放下酒杯對著教主說,「她長得應該也不錯吧?就是可惜⋯⋯聽說她也是隻猴子啊。」

酒會的氣氛稍為凝固了一點。

不過夏油傑並沒有被激怒。

「猴子各有各的用處,有籌款的猴子、收集詛咒的猴子、負責處理雜事的猴子⋯⋯」夏油傑笑著緩緩細數每種非術師的用途,語氣充斥著滿不在乎,「有家室在招攬信徒的時候也比較容易取得信任。你們想去找猴子洩慾我也沒意見喔。」

「那可算了,我才不要操猴子。」岡村的二弟做出嘔吐的姿勢。「要也是去操大奶的女術師。」

房間裡有誰嗤笑了一聲:「女術師能看上你那張扁臉嗎?」

「囉唆!」

夏油傑靜靜看著所有人哄堂大笑。

「不過雖然是非術師但也不能算是猴子,」他給自己倒另一杯酒細細品嚐,笑意即使是酒杯也藏不住,「真要說的話大概是貓吧?爪子很銳利的母貓。」

可不就是貓嗎?桀驁難馴又不喜歡親近人,隨時炸毛。但是總會在需要的時候悄悄湊過來靜靜地安慰人、陪在他身邊。欺負狠了的時候還會發出甜膩的破碎哀嚎,像貓爪一樣勾的人心癢難耐。

而且特別護崽。

夏油傑的腦中閃過就算被玩的快崩潰但只要一提到孩子們便會強撐著身子張牙舞爪得撲上來示威叫囂的戀人的身影。淫糜艷紅的後穴緊繳著他的分身,綠松色的眼裡只剩下夏油傑的身影⋯⋯今晚去找他吧,希望不會被五条悟捷足蹬先。

他和五条悟誰也不讓誰,除非必要不然根本不想讓轟炎司待在對方的地盤上太久。於是他們另外找了個隱密的、方便兩邊的人進出的地方把英雄(前)給藏了起來。雖然不會阻止孩子們去找對方但夏油傑跟五条悟卻會特意錯開彼此出現的時間,避免到時一言不合又打起來。

算是一個默認的休戰區吧。

「其實她就算是非術師也還好吧?」角落裡有人開口,語氣裡略帶酸意也不知是在嘲諷誰,「好歹是給夏油生了兩個有天賦的兒子。這肚子真夠爭氣,要是放在那群腐敗的傢伙那邊那群老頭可得樂壞了。嘖」

夏油傑記得這人似乎是某個咒術家族裡的黑羊,因為沒繼承祖傳術式而被冷落。對方的家裡人似乎在他的成長過程裡都把注意力放在他那天賦更高的手足身上了。

他說的話得到了一些其他人的認同。夏油傑有點想笑,要是讓人知道轟炎司不但給盤星教教主生了兩個同時有著『個性』和術式的孩子,連五条家那兩個也是他生的話那御三家(五条家退出後有其他家族補上去了)裡那些整天追求著把術式完整傳承下去的皺橘子們肯定會搶破頭。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五条悟當初願意配合夏油傑把人給藏起來的原因之一。

「夏油,」岡村拓也的嗓音聽起來像是青蛙叫。難聽的音節裡飽含著猥瑣下流的情緒。他的眼睛很大,但眼珠卻被酒肉染的混濁不堪,「乾脆讓我們也嚐嚐那母貓的滋味如何?」

「好東西就該和兄弟們一起分享啊,正好少個公用的婊子,」三兄弟裡的最後一人也在幫腔,「而且只是要有天賦的孩子的話不管是懷誰的都可以吧?」

他們的提議讓酒會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其他人在等著看夏油傑會怎麼做,或許有些人也對能染指「教主夫人」感到興奮但更多的是想親眼見見給夏油傑生下完美繼承他術式的繼承人的女人長的是圓是扁,藉此機會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反正不過是猴子而已。

「有些東西就算是家人也不能夠共享的喔。」被所有人注視著的男人依然非常平靜,回答聲裡連一絲起伏都沒有,彷彿他們在談論的只是要不要分一塊轉角的糕點店買來的廉價蛋糕。他的臉上掛著非常恬淡的笑,完全看不出有感覺到被冒犯的模樣。

見狀,岡村兄弟們如同聞到腥味的鯊魚,用更加放蕩的話語試圖說服夏油傑點頭。說上頭了加上大腦被酒精給腐蝕甚至還不顧其他人的阻攔開始對著夏油傑的兩名養女評頭論足。

「真是的,你們稍微有點興奮過頭了。」

屬於特級的威壓在房間裡散開,陰影之間彷彿出現了裂縫。房間裡的眾人聽到像是昆蟲在振翅的聲音,那令人頭暈目眩的噪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夏油傑放下了酒杯。

「有些話還是得分清該說和不該說喔。而且燈矢他們還是會黏著對方的年紀,所以貓已經先被孩子們預定了。作為父親我總不好連這點小需求都不滿足他們。」他狹長的眼掃過眾多男人,不算是威脅,因為他的神情滿是家長對於自家無理取鬧的小寶貝的寵溺。「你們說是不是?等他們養膩了再說吧。」

語畢,他收斂了全身的氣勢。

「咳,」被剛才那一下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傭兵頭目假咳著擠出難看勉強的笑容。「我就開個玩笑,我喜歡的還是成熟的女人,不會對小丫頭出手的。」

半晌之後他還補上一句:「我也還沒無聊到會去跟小孩搶寵物。」

回過神來的其他人換了個話題,繼續把酒言歡,非常有默契地不再提這件事。岡村三兄弟隨便找了個理由便離開了,離去前還狗腿的表示會繼續期待和夏油傑合作。

傭兵們腳步飛快的行走在盤星教的走廊上,等走出一段路之後岡村拓也才沉下臉。

「夏油那混帳居然這麼不給面子。只不過是說說而已有必要動怒嗎?誰知道他是不是也早給那對雙胞胎開苞了,」他說的忿忿不平,陰暗狠毒又下流的猜測著對方和養女們之間不倫的關係。

他其實對夏油傑身邊圍著一堆「夏油大人」、「夏油大人」叫的漂亮女人很不爽。都是詛咒師憑什麼教主有眾人追隨而他們三兄弟卻在槍彈雨林裡奔波?

「還母貓呢!猴子就是猴子,要是那些女人知道她們崇拜的人私底下喜歡獸交,我看他還怎麼維持那張該死的笑臉。」

罵罵咧咧的男人和弟弟們離去,但他完全不知道他所說的和做的一切都被頭頂上的人收進眼中。

交錯的橫樑與天花板之間的暗處裡一個方形的小小結界。

坐在粗壯的橫梁上的黑髮小男孩看起來不過四五歲。一張小臉上是和夏油傑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細眉狐狸相,柔順的黑髮長到耳下,但在右側卻夾著一束紅髮。他身上穿著簡單的運動衣,纖細又白嫩的手臂緊抱著一隻美美子給他的大型的醜陋娃娃。雖然他聽不懂大人們的對話但他能感知到男人身上的惡意,對著他『母親』的惡意。

而且他們還對父親大人不敬。

「燈矢哥,我不喜歡他們。」他的能力還不穩定,幾乎只能維持一個小小的、適合躲在裡面防止別人發現到他們的簡易結界。但下面的岡村三兄弟沒有防備又還沒完全酒醒,根本沒發現他們。

「同感,」回話的少年的體型稍微顯得有些單薄,一頭黑髮裡參雜著少許的紅,綠松色的眼危險的咪起來。他盤腿坐在弟弟的身邊,懷中是一隻有著方形腦袋卻通體青灰還少了一隻耳朵的幼犬。這隻咒靈此時正口吐人言,仔細一聽就會發現居然是夏油傑他們剛才的對話。

因為無聊所以帶著弟弟利用咒靈偷聽的燈矢把玩著一顆黑球,眼底一片冰冷。

輝矢抱緊了娃娃,「要殺了嗎?」

「雖然新收了個有趣的傢伙但留下殘穢的話會被父親罵的,」燈矢輕笑著把手上的黑球給吞下,那難吃的味道讓他俊秀的臉扭曲了一瞬,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笑容——一個邪惡的、帶著天真的扭曲笑容。「所以燒了吧。」

他的弟弟點頭。

「燒到連一根頭髮都不要剩下。」

____________________

「母親大人!」

黑髮的男孩蹦蹦跳跳地穿過長長的迴廊然後來到盡頭的房間。裡頭的空間很大,是現代式和傳統日式的混合裝潢,雅緻的屏風區隔出臥室和平時的活動空間,角落裡還有一個通往廁所的門。

明亮的活動空間裡有柔軟的大沙發、軟骨頭和電視,而書櫃上有著一排排的書籍和電影光碟。一旁還有木製的餐桌和椅子,配上周遭的綠植盆栽看起來更是讓人由心感到舒心溫馨。

但這些都不能抹去這是一個籠子的事實。

這個房間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入口又上了一道只有擁有咒力的咒術師能解開的鎖。而且房間裡面沒有任何銳利的稜角,更沒有能被打碎的玻璃或尖銳的物品。

坐在桌邊的紅髮男人一身墨色的和服,肩上披著一件灰色的羽織。和服的下襬很長,幾乎拖地。他的右耳上帶著一個做工精細的黑瑪瑙和紅繩組成的耳環,長長的紅繩垂至他的脖子處,一轉動頭部還能聽到清脆的鈴鐺響。

有名黑色長髮的年輕女子坐在他身邊,而他背上還掛著另一名丸子頭的金髮女人。桌上還有冒著香氣的手工餅乾和酸酸甜甜的蘋果汁加上放在托盤上一人份的晚餐。

「輝矢,」轟炎司放下手中的書,非常無奈地轉過頭說:「我說過了不要那樣叫我。」

乖乖站在門口的輝矢不解地歪著頭,「可是母親大人就是母親大人啊?」

學校的老師說過家長裡面生了小孩的那個是媽媽、另一個是爸爸。在小小的輝矢的腦袋裡,既然哥哥姊姊們說過他是從轟炎司的肚子裡來的那轟炎司自然是他的母親大人。

雖然夏油傑討厭非術師但他還是讓孩子們去上普通的學校。依照他的原話來講就是至少要讀完高中,學會讀書識字還有如何跟猴子打交道才方便以後來幫他完成偉業。輝矢還太小了,他不知道夏油傑所追求的具體來說是什麼,但他知道對方很強而且還對他很好。會把他背在肩上、會教他如何控制能力、會撐著下巴抱著他一起聆聽前來的教徒們的苦難。

是學校的同儕和師長口中描繪的模範爸爸。

夏油傑不會害他。

被稱為「學校」的地方有小猴子可以陪他玩。

所以輝矢當然是高高興興的每天背著小書包上學去了。唯一的缺點是他不能和往常一樣黏在轟炎司身邊也不可以對外人透露關於轟炎司的事。

轟炎司露出了一絲淡笑,示意兒子靠近。「過來吧。」

於是輝矢像顆小炮彈一樣衝進他的懷中。

「輝矢,不要突然撲到炎司先生身上!」菜菜子提醒著。轟炎司卻擺擺手讓她不要在意,然後用一手穩住懷中的孩子的身形。

「美美子姊姊,我也要餅乾。」坐在轟炎司腿上的男孩笑嘻嘻撒嬌。他飛快了看了一遍桌上的食物,托盤裡的粥和菜看起來沒被動過多少。

母親大人吃得太少了。

「啊——」美美子遞了一塊過來喂給他。她和她的姐妹挺過了咒術界最動盪的幾年,現在已經高中畢業。

轟炎司摸著年幼的兒子的頭髮,抬頭往門的方向看。「燈矢呢?」

「燈矢哥說運動過後先要洗澡才能過來看母親大人,」輝矢眨眨眼,雙手抱著果汁喝了一大口之後才繼續說:「不然會臭臭的。」

對,臭臭的。

人類燒焦的時候會發出劣質烤肉的味道。血腥味和焦糊的臭味會染在衣服上,很難聞。因為體質問題所以燈矢哥很努力地控制火力,不過就是需要燒久一點就是了。輝矢站得遠,維持一個結界讓他們不會被英雄發現。幹部的阿姨嫌棄過猴子死去的模樣太髒,但其實輝矢覺得咒術師死掉時也差不多,還很吵。

下次要提醒燈矢哥戴耳塞才行。

「姊姊們做的好好吃,」輝矢拿起一塊比較大一些的香草餅乾。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味道但他還是笑著把餅乾舉到轟炎司面前。「老師說喜歡的東西和喜歡的人分享會更好吃,所以母親大人也吃嘛!」

轟炎司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過那塊黃油和砂糖製成的甜食吃了下去。

「原來你們都在這裡啊。」

清潤的嗓音在門口響起。

「父親大人!」輝矢跳下轟炎司的膝蓋,非常興奮地跑向他所崇拜的夏油傑。大家都說咒術界最強的是那白髮藍眼的六眼之子,但在輝矢看來能操控百鬼夜行的父親才是更強的。

教主把兒子抱起來然後來到其他家人身邊。他單手抱著輝矢,空出的手落在了轟炎司的後頸,指腹輕輕揉著那裡的嫩肉。轟炎司的肩膀有一瞬間邊的僵硬,但他很快就放鬆下來,至少當輝矢被放回他懷中的時候男孩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

「夏油大人要吃餅乾嗎?這是我跟美美子做的喔!」菜菜子也很高興的把盤子推向夏油傑。就算長大了但她和美美子依然一心向著夏油傑。

「謝謝,不過這次我就不跟輝矢搶了,」黑髮的男人笑著拒絕,然後他低頭看到兒子在把餅乾放進手中的一個小型結界裡。「嗯?輝矢你在做什麼?」

輝矢舉起手中那被他拿來充當餅乾盒的方形小結界,然後解釋:「我想留幾片之後分給焦凍哥吃。」

幾名年長者之間的氣氛扭曲了一瞬。雙胞胎的神情沒有變化多少,就是笑意淡了幾分,眼神往夏油傑身上瞄。轟炎司抱著輝矢的手收緊了些,讓小男孩有些疑惑。

輝矢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無聲的希望他能像往常一樣為自己解惑但夏油傑只是笑著蹲下來揉揉兒子的頭。

「輝矢果然是好孩子,」他說話像聲嘆息,落在輝矢頭上的大掌輕輕弄亂了他的頭髮。「真善良。」

之後夏油傑讓雙胞胎把戀戀不捨的輝矢帶回盤星教的地盤。教主坐到了轟炎司旁邊的椅子上,攤開雙手示意戀人過去。轟炎司動得很慢,移動時身上傳來了清脆的聲響,磨磨蹭蹭的在夏油傑腿上坐下。

夏油傑把桌上的托盤往自己的方向拉,一看裡面還剩下大半碗之後皺眉。

「粥都涼了,」他說。

轟炎司垂下眼。「⋯⋯沒胃口。」

「你今天的早餐和午餐也沒動多少。變瘦了呢,那可不行。我不想之後聽悟抱怨說我沒照顧好你。」夏油傑的聲音溫溫柔柔的,背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味道。「炎司,張嘴。」

前任英雄默默看著遞到嘴邊的粥,一抬眼便看到夏油傑的笑臉。他本來就不是健談的人,自從被五条悟和夏油傑聯合鎖在這個鬼地方之後更是寡言。他沒有問為什麼夏油傑會知道他沒碰過早餐和午餐,反正只要待在這裡他所有的行動都是在五条悟和夏油傑兩人的掌控之下,就連身上多個被紙張劃到的小傷口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耳環上的符文確保了他走不出這棟屋子。

幾分鐘後他終於張口吃掉了夏油傑給的食物。餐著蛋和海鮮的粥很滑順、熬得恰到好處就算是冷掉了也依然不影響它的味道,但轟炎司味同嚼蠟。

「好乖。」

夏油傑笑的更開心了。等他喂完所有的食物,他才心滿意足的抱緊懷中的戀人,把臉埋在對方的頸窩。他的眉眼展開,雖然笑容消失了卻像是終於放下肩上的負擔一樣放鬆身體,任由疲憊之意流出。

被抱著的轟炎司抬手解開了教主紮起的頭髮,手指穿梭於墨色的髮絲之間梳理對方的頭髮。
偶爾,像這種獨處的時候他還是能從眼前這人身上看到以往那追在他後面喊著「安德瓦先生」的少年人的影子。不過隨著盤星教發展的蒸蒸日上那道身影的影子越來越淡,彷彿泡影。

人都會變,夏油傑變了、五条悟變了、轟炎司也變了。

夏油傑在吻他,而轟炎司閉上了眼。

不過在左胸前傳來刺痛的時候他還是蹙起眉頭睜開眼,查看對方又在搞些什麼怪把戲。夏油傑的手探進了和服的前襟,而他的食指正勾著一個扣在前任英雄乳尖上的小小銀環。小巧的飾品上面還掛著一顆不大的天藍色水鑽。

「悟給你弄的?」

「嗯。」

「幼稚的傢伙,」夏油傑不滿地嘀咕,稍微使力小幅度的扯動那個環。

轟炎司悶哼一聲,卻沒有阻止夏油傑。

「另一邊要不要也打一個?」教主盯著戀人身上的乳環然後開始思考,手上的動作卻也沒停下,對著那可憐的軟肉又掐又捏。「不,還是算了,現在這樣就好。」

「別玩了!」忍無可忍的轟炎司推開對方,整個人終於不在像是櫥窗裡的人偶、突然變得鮮活起來。

「啊,生氣了?抱歉抱歉。」

轟炎司對於那聽不出多少誠意的敷衍道歉發出一聲冷哼,收攏領口就要站起來但卻被扣住腰。

「放開,」他真的開始有些不爽了。

「我不要。」夏油傑親著懷中人的頭髮然後把轟炎司打橫抱起來,和服的下襬因為姿勢的改變被往上提,露出底下赤裸的雙足和一個不應該在那裡的東西——一對腳鐐。特殊的防火材質所製成的黑色腳鐐扣在前任英雄的腳踝上,中間由一條鐵鍊連著。

那才是他身上鈴鐺聲的源頭。

帶著笑意的悅耳男中音在轟炎司耳邊響起,他說:「陪我洗澡吧。」

4

「想讓焦凍上雄英?」

「嗯,他的實力比同齡人高出許多,在那裡能讓他得到更好的栽培。」轟炎司靠在白髮戀人的懷中,神情放鬆。他的身上披著一件簡單的紅色浴袍,雖然年過四十卻因為過去十幾年來被精心飼養而顯得十分年輕,不過大概是長年缺乏陽光的關係所以即使他的身材依然保持良好但他的臉色卻有些蒼白。

他們面前的矮桌上有一盤精美的中式點心。新來的甜點師傅有一手好功夫,特別擅長中式和日式的點心,做出來的東西真正達到甜而不膩、唇齒留香的地步,讓不是特別熱愛甜食的轟炎司都忍不住多吃幾塊。

配上清雅的茶香還有戀人溫暖的懷抱更是顯得寧靜而溫馨。

「揮灑熱血好青春洋溢,年輕真好。」帶著黑色眼罩的五条悟嘴角有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懶散的叼住伴侶遞過來的餅乾然後一口吃掉。鮮紅的舌尖舔過下唇,桂花香染上了他的唇齒之間然後隨著五条悟的吻讓轟炎司的額角還有耳朵邊緣也彷彿沾上了甜味。穿著雪白浴衣的五条悟輕笑著朝轟炎司耳朵裡吹氣,他問:「是覺得讓他到那邊的話我們就動不到他了嗎?」

他的問題如同吐出信子的毒蛇,一字一頓的鑽入轟炎司的耳裡。一瞬間空氣彷彿凝結成冰,剛才的溫存蕩然無存。

「真是的,我明明就比傑溫柔那麼多。」五条悟環在轟炎司腰間的手臂收緊,像蟒蛇在絞緊獵物。「炎司你居然還這麼防備我真讓人傷心。」

「這邊的環境不適合焦凍,」他沒有多說其他的。

「那倒是沒錯,」這點五条悟也沒反駁。普通人在咒術界本來就很難有一席之地。而焦凍雖然『個性』非常搶眼但以咒術來說他豪無才能。

「他大了,不該繼續龜縮在這裡。」

五条悟有些疑惑。「龜縮在這裡?這樣說也不對吧?他從小到現在我不都給他最好的了嗎?他之後只要不突然去宣布要炸掉總理都可以過的順風順水喔。」

最好的學校、昂貴的訂製衣服、精緻的餐飲⋯⋯甚至是之後的大學、實習、和工作職位他也能給這個小兒子安排好。五条家不缺錢也不缺人脈,就算焦凍只想當個不學無術的富n代五条悟都能保證讓他舒舒服服地過完一生。

「悟,」轟炎司轉頭盯著五条家主、他的戀人,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該放手了。如果真爲了他好那就該讓他去雄英而不是隨便把他塞進一間被五条家掌控著的私立貴族高中裡。他能成為英雄,他會是最棒的英雄。焦凍是屬於那邊的孩子。」

他說得很慢卻也很堅定,不知道是在對五条悟還是他自己說話。

只有站在光下焦凍才不會像他的手足一樣被黑暗吞噬。

五条悟沈默了許久,然後他笑出聲來。

「我可以讓焦凍去參加入學考試,考上了也不會妨礙他入學。」他晃頭晃腦的作出妥協,但很快便話鋒一轉,「不過我要提前收點代價。」

轟炎司撐起身體然後轉身面對最強的咒術師,血色的外袍從他的背椎上慢慢滑落,露出肌理分明的背部。五条悟的手探入了戀人和服的下襬,大掌搓揉著底下緊實圓翹的臀肉。

「答應我五条家絕對不會打擾他的高中生活。」紅髮的男人俯身湊近戀人。

「沒問題,」五条悟裂嘴一笑,像準備吞食獵物時張開了血盆大口的蛇,「約好了喔。」

______________

五条主家的走廊長長的,每個拐角都長得一樣精緻、一樣壓抑。走著走著像正在穿梭於一個彷彿永遠也走不完的迷宮。

「父親,」轟焦凍對著書房裡正在對手下的人下達命令的五条悟說。

「焦凍?」白髮男人抬起頭來,俊美不凡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他抬手示意屬下們退下然後轉身看著自己的兒子。「怎麼了嗎?」

見狀,轟焦凍突然有些踟躇。

他的父親很忙,作為家主不止管理著族人更要處理產業。五条悟還收了不少學生,雖然轟焦凍不確定他具體教了他們什麼但那些哥哥姊姊們都對他很溫柔。這個男人是白色的,雪白的髮和白皙的皮膚、一雙藍眼裡面彷彿裝載著天空。身上的白西裝或白和服總是一塵不染,不像凡間之人。

而『母親』和他完全不一樣。

在轟焦凍的記憶裡轟炎司是紅色的。絲綢的昂貴紅布上繡著各式各樣的花卉,和服的下襬拖在地上,走路時右耳的耳環會發出輕響,像貓的鈴鐺。訓練時他會穿著墨色的無袖背心和長運動褲,喝斥聲如同雷鳴。偶爾他的眼角會有著一抹淡淡的嫣紅,和明亮的眼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的脾氣不好,對轟焦凍的父親甩臉色是家常便飯而在外運筹帷幄的五条悟卻會絲毫不在意這份冷暴力,仍然變著花樣討轟炎司歡心。

就算轟炎司和其他男人糾纏不清也絲毫不見他放棄。

轟焦凍不喜歡轟炎司。

不只因為他水性楊花還因為那個男人對他總是板著一張臉,用略帶憂愁的眉眼望著他。

那目光是無聲的指責。

為什麼做不到?

為什麼不夠好?

快一點、快一點變強啊。

轟焦凍討厭轟炎司這樣看他,就好像不論他做什麼都不夠。在那個男人眼中他永遠不夠好。明明轟炎司不會這樣對待和他歲數相當的半個弟弟——輝矢。據說那個男人曾經是名聲顯赫一時的英雄,年輕時甚至爬到了No.2的位子但卻因為身體出了狀況而黯然退休。現在已經無法實現夢想的他將希望放到了轟焦凍身上,鞭策著他去超越依然活躍在前線的和平的象徵、永遠的第一All Might。

轟炎司希望擁有半冷半熱的『個性』的轟焦凍能作為完美的傑作替他登上頂點,為此還特別訂製了嚴苛了訓練而且親自監督轟焦凍完成每一項指標。

與其相反的是五条悟,他的父親從來不會逼轟焦凍去做任何事。

深吸一口氣,轟焦凍走到了父親面前。

「我想和你談談我高中的志願,」他知道雖然那個男人也很強硬但這個家的一切幾乎都是由五条悟做主的,只要能讓他點頭其他一切好說。不過讓他緊張的不是因為他要違背轟炎司的意志,而是因為他現在要做的是拒絕五条悟的好意。

五条悟把下巴疊在十指交錯的雙手上,眼底滿是興味的等著轟焦凍繼續。

「我想去雄英。」

他知道五条悟已經給他填好了另一間頂尖的高中,那裡面出來的學生通通都是知名大學畢業、出了校園之後便一路步步高升的社會菁英白領。五条悟曾非常通情達理地說過他只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不需要依照轟炎司的意志去當英雄。

但他現在卻得拒絕父親的好意這讓他產生了些許的愧疚。

少年說:「我想成為英雄。」

他要在不依靠那個男人的『個性』的情況下爬上頂端,證明給轟炎司看即使不用他的力量他也能做到轟炎司做不到的事。說是賭氣也好、說是因為他崇拜All Might也好,但他並不想庸庸碌碌地坐一輩子的辦公室或在各種富麗堂皇的地方和達官貴人相談勝歡。

他想當All Might那樣的英雄。

五条悟沒有說話,他只是用那雙瑰麗的眼看著轟焦凍。而少年看不出他父親的心思。

「我同意讓他去,」冬美姐的聲音在轟焦凍身後響起。年輕的女人應該是剛從商業會議回來所以身上的白西裝還沒換下。

「老爹你就答應吧,」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窗邊的夏哥也懶懶地開口,穿著牛仔褲和運動外套的年輕人坐在木質的窗沿上,口中還咬著一根棒棒糖。「反正你就讓焦凍去考考看,考不上就讓他收拾收拾東西去那間貴族高中當住宿生享受普通的高中生活,考上了的話別的不說老爸肯定會很開心。」

轟焦凍有些驚訝,他和兄姊們的年紀差了有點大而且冬美和夏雄都已經忙著替五条悟處理各種大小事所以他們其實不沒有很親。不是說他們對他不好,反而因為年紀差所以轟焦凍時常有種自己被當小孩子哄的錯覺,保護過度讓他非常無奈。現在他們居然會贊成讓他去報考有危險的職業可真稀奇。

「既然你們三人都這麼說了⋯⋯」五条悟站起來走到轟焦凍面前,雙手搭到小兒子的肩上,露出八顆潔白的牙笑說:「可以喔,爸爸我很期待你成為能獨當一面的英雄的那一天呢。」

「我會成為第一的,」轟焦凍非常嚴肅的發誓。

可惜的是此時的他還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

後記:
歡迎來到第六串!!這串大概不會是五安宇宙的主場了,而是五安夏的黑夾心www
請大家繼續和我一起聊這超有毒的拉郎cp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