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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茂x和宮 短篇13]






在京都一處不為人知的寺廟裡,今日來了一位俊秀的武士,身穿蘇芳色羽織與袴褲,黑髮用白緞帶綁成馬尾,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之處,便是腰間配戴的兩把脇差與太刀。


他坐於高了一截的上位座,肅然面向跪坐行禮的尼僧。「過不久我就要回江戶,希望您此後生活一切安泰,觀行院大人。」
江戶語調穩然持重,嗓音清亮,在寧靜京都廟宇卻仍顯得十分突兀。
袈裟裝容的觀行院,恭敬地道:「有勞將軍大人費心了,祝您回家路途吉祥平順。」
這張清秀而凜然的面容,隨女兒陪嫁至江戶的她已見過數次,但當時著武家女子打掛的人,與現在這副幾如未行元服之禮的少年姿態,有著極大差別。
即使已用假名出家為尼,畢竟身處橋本家持援的寺宇,她相當清楚朝廷公卿這段時間關於將軍上洛的反應。
他們說本來要嘲笑一頓,她卻既非穿著誇張華麗的武家搔取、也非沐猴而冠的十二單衣,反以公家正裝”束帶”朝服出席,那出乎意料的身姿當場使眾卿啞然;又據說,當她直言身為征夷大將軍的自己做如此打扮,正是為了能更妥善履行職責保護陛下時,向來嫌惡幕府的帝君甚至動容地潸然落淚。
這使觀行院有種似曾相識的恍然,她不得不想起遠在江戶、至今仍身穿男裝扮作德川家御台所的女兒。
與將軍一樣,有著超齡的聰慧與敏感,她無顏再見卻也必須捨棄的女兒。
「今日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與您會面了,觀行院大人,您……有其他的話想轉達給親子大人嗎?」
觀行院沉默搖頭。事到如今,沒有什麼話能說。
「——是這樣啊。」未曾顯露過怒容的那個人,語調變得低沉而克制。「就連最後一刻也不能表現得愛她一點、就是這麼回事吧。」


家茂嘆了口氣。原本抱持一線希望前來,想著至少回家能帶好消息給宮大人,看來也是無用之功。
愛是能令人執迷不悟的毒藥,而此人更是深入骨髓,無力回天。
當她起身準備離開時,面無表情的觀行院忽道:「將軍大人,您特地來此應尚有其他用意吧?」
家茂靜靜凝視她,不洩漏半分心情。
「將軍大人待在都城這段日子,有栖川宮熾仁殿下曾來信向我詢問過您的為人。」她語氣平淡地稟告:「我沒有答覆,但以那位殿下的性格,想必已親自找您探過底細。」
「您與那位——那位閣下,往來密切嗎?」
「是的。我們曾有約定,他會給予橋本家經濟上的援助。」
宮廷裡多少有些傳聞,橋本家其實私自養育和宮以外的另一名孩兒,但公家很貧窮,被隱密不宣的皇女又無法得到皇室養育費,故在女兒年歲足夠後,便透過兄長橋本實麗的穿針引線,與三品親王有栖川宮大人建立密約。
「密約?不是婚約嗎?」
「恐怕……熾仁殿下從沒迎娶親子的打算吧。」
「所以您是明知這樣的事,依然——」家茂繃緊牙關,雙手握拳,極力保持穩然神態。「——依然、出賣親生女兒賺取微薄的俸糧嗎?」
「對四百萬石的德川將軍來說或許微薄,但已是我們公家足以生活數年無慮的數目。」低著頭說明的觀行院,如果以前曾有過愧疚,也很快就被現實說服。「熾仁殿下年輕有為,對親子而言也是好對象。」
「是妳自己這麼想,還是親子大人說的?」當觀行院正要開口時,家茂厭煩地抬手制止她。「夠了,無須多言。我已經聽夠了。」
神容浮現憐憫與悲痛,用語也不再保留敬稱,湧起的噁心令她不願再待於此處,不想再跟那個掛著母親頭銜盡情榨取女兒的女人對談。
宮大人苦苦渴求的竟是這種賣女求財的天倫。
儘管深刻明瞭,仍持續追逐一個回眸,該是多麼痛苦的事啊。
「妳聽清楚了,不管過去如何,位於江戶的御台所才是真正的和宮大人。比起宮家付的幾十石米糧和銀錢,四百萬石的德川家現在給的命令,妳與橋本家應該更能遵守吧?」家茂背過身,走向門外,連一眼都不想再看。「妳能否與親兒度過晚年,就仰賴於此了。」


別再給親子大人寫信。不准再試圖接近她。
妳和京都這裡的一切——這些只會增加親子大人的痛楚、無用處的一切——請全都切斷。
身平第一次,家茂說出毫無轉圜餘地的威脅。
沒想過自己會做出這種事,會說出這樣心狠的話。
明知這不是她有權為那個人所作的決定,但真的無法忍受。
再也無法忍受,只能看著宮大人繼續受此折磨。


自從與宮大人相遇後,不斷做出以前從未想過的行為。
從未有過的心思也是。
從未有過的劇烈心跳都是。
夜裡夢間,無以言表的思念,全都是。


「上様……!」走在回城路上,神思仍陷於繁雜狀態的家茂,忽聞身旁頭戴斗笠同樣喬裝的護衛發出警語。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前方迎面走來六名武士,他們皆身著淺蔥色山形袖羽織,獨特標誌正是來自於京都守護職會津藩的屬下‧壬生浪士組。
家茂與護衛避開他們行走的街道,藏起身影躲至一旁密巷內。
多麼諷刺啊,德川家將軍居然在京都街道躲著佐幕組織的浪士。
「他們在做什麼?」注意到那群人從沿路商家手中拿取錢財,家茂緊皺眉宇。
「傳聞他們向當地商家強迫募集運作經費,原來是真的啊。」護衛道:「而且他們也要求町人隨時密報反幕人士的動靜,負責京都治安的所司代、町奉行等,最近也都把職權交給他們了。」


家茂頭疼地揉著眉間。
過激的佐幕行為,時常發生名為”天誅”的暗殺,這些無法無天的浪士已讓整個都城風聲鶴唳,加之朝廷一直以來武備鬆懈,機構臃腫膨脹,官紳勾結,商家町人只能忍受苛政,無處申冤。
厚顏靠祖輩功績得以腰插兩把刀到處炫耀,最終卻淪為實行恐怖暴力的犯罪者,引發如薩摩那般在路上斬殺外國人的外交事件。
武士佩刀的榮耀不該是未開化的野蠻,輕易拔刀奪取他人性命的惡行,不管在哪種時代都不能被允許。
……看來有必要跟會津藩主談談了。


兩日後,松平容保來到二條城,詫異地聽著將軍大人的交代。
「上様,您的意思是,要在下解散浪士們嗎?」
「不,我也知道京都目前人力不足,警備所需實有必要。」家茂站在他的立場,盡量體諒地說:「但那群浪士的法度和戒律皆不佳,容保公應多加訓惕革正——在發生無可挽回的事情前。」
「松平家的家訓正是”會津藩應要為守護將軍家而存在”,」松平容保伏禮應諾。「謹遵上様的命令。」
完成這件事之後,家茂隨即更衣,剪短的髮以垂髮形式僅用簪子束起,上身最外面著唐衣,換好殿上人衣冠的單衣後,立即入殿進御所謁見天皇。


孝明帝經與家茂詳談,了解外國局勢的複雜,近日開始疏遠不切實際的攘夷派公卿,並公開對她表現得青睞有加,一時失勢的勤王人士便丟出流言蜚語,戲稱”貌美的將軍猶如飛鳥時代的額田王”,暗指她將對今上與和宮的兄弟關係造成嫌隙,如當年的大海人與中大兄皇子爭奪額田王那般。
這類荒謬笑話雖然讓人笑不出來,但離京前有更重要的目標尚未完成,所以家茂也不能冒險避嫌。
孝明帝既然信任她,她就更該為天子鞠躬盡瘁——這包含保證位於江戶內那位御台所的安全。


「……陛下、這是?」清涼殿內的晝御座,遣退女官後,跪坐榻榻米的家茂面前,被呈上一個嚴密封豎的捲軸。
「這是宸翰。」位於上位座的孝明帝,勾起歉然苦笑。「妳在等的就是這個吧?抱歉啊,故意推延這麼久,妳一定很心焦。」
因為我的私心讓妳在京都待了數月,即使如此,沒有怨言的妳每日仍勤勤勉勉隨侍在側,朝廷和日本國有德川家的將軍在,實是萬幸。
「請原諒我,家茂。」
「請別這麼說,陛下。」總算放下心中大石的家茂,頓了頓,忍不住問:「但、為何現在才……」
「妳不知道吧?那位江戶城裡的”和宮”,因擔憂妳的安危寫了信給橋本家。」天皇慨然發笑。「信裡充滿對妳的關心,我想,這正證實妳對她有多麼好。」
如果是那個哭著說要自殺也絕不下嫁、真正的和宮,現在朝廷與幕府絕不可能如此和睦。公武合體所要帶來的天下泰平願景,竟是由一個替身、且實為女子的對象達成。
「很好看的字啊,用詞也非常講究,若是普通的公家臣女,一定會被眾所追求。」天皇哀傷地搖頭。「隱匿先帝之女,橋本家犯了莫大罪孽,放心吧,此事我絕不會忘。家茂,我的妹妹就拜託妳了。」
「謹遵御旨。」家茂揚起微笑,眼眶因感動而溼潤,向年輕的天皇深深伏禮。


既有二十年來無法給予半分情愛的母親,也有在二十年後才得知其存在,進而為她未來安泰著想的親人。
親子大人,真是太好了。
您若知曉,一定會非常開心吧。
勾勒著那個人驚喜交加的神情,更是迫不及待想動身回家了。




***



可是,家茂並未將獲得天皇御筆一事告知和宮。
原本就是個當危急發生時的保命符,若國家安然度過外國列強進攻的危機,甚至,待時局穩定、將軍之職退位給廣受天下期望的慶喜公,那麼,屆時作為大御所的家茂無論是帶正室回紀州隱居,或是讓她回京再公然將身份宣之於眾,都用不著宸翰。
家茂當然預想不到,最終宸翰會被和宮使用於何時與何處,會成為不僅僅是她一人、甚至是整座江戶城的保命符。


現在的家茂遇到更加苦惱的問題。
回江戶後,她已經好幾天迴避與和宮見面,今日終於被叫到義父天璋院寢殿,被告知宮大人很想見她。


「上様想必在京裡過得很艱辛吧?」天璋院喝了口茶,閒聊般地說:「回江戶還要再對宮大人的任性要求寬容忍讓,也一定很難受吧?實在辛苦您了。」
家茂微微苦笑,她怎會不知道義父以退為進的策略呢?
「一點也不辛苦。不管在朝廷或江戶,我都未曾有過必須忍讓的委屈。」
「這也包含持刀破壞寢居的事件嗎?」
直言不諱的問話,切入核心,使家茂的笑容立即沈澱下來。
天璋院嘆道:「看來這不是傳言啊?既然我已得知此事,上様認為何時那位宮大人會知道呢?等她知道,肯定會把您逼到牆角討說法的。」
很生動的形容,讓人立刻就能想像出如此場景。即使心有愁緒,家茂仍不禁笑道:「那我只能趕快想個交代了。」
「這個時代,」天璋院停頓片刻思索,才又開口說:「這個混亂的時代,我身為前代御台卻不用出家落飾,是因家定公深知您身邊無人,故而賦予我輔佐您執行政務的職責。除此之外,身為男子的我,有許多無法為您解惑之事,真是抱歉。但我仍希望,上様若有任何困擾煩心,我至少可以成為您能說得上話的對象。」
「義父大人,請別這麼說,是我才該向您道歉。」家茂歉疚地垂下眼簾。
「道歉?為了什麼事?」
「很久之前我曾對您說,傾羨您與家定公的感情。現在我才知道,那句話有多麼無知與冒犯。每日在大奧裡,持續為德川家付出的您,明明過得比誰都辛苦,卻也比誰都關心著我,非常感謝您。」
家茂低頭行禮,天璋院卻大笑出聲。
「上様,您當時還說”希望我與御台所也能如您跟家定公一樣”。」總是如父兄般穩重的人,發出爽朗笑聲。「這句話我可是還記得的,您今日刻意不提,想來也是別有玄機。」
家茂紅起臉,找不到適當的話足以回應。
「去跟宮大人見上一面吧。上様,不管您在京裡發生什麼事,那都不是讓您必須遠離重要之人的理由——沒有任何理由能讓您必須這麼做——成為將軍也好,肩負萬民福祉也罷。」


向來廣納意見的將軍大人,當然也極有器量地遵照義父的建議。
在那之後,日子似乎又回到上洛前的時光,晨間她一樣拚命擠出時間來大奧找和宮聊天,夜裡一樣只傳召正室侍寢,側室的話題雖然時不時仍會冒出宮大人口中,但也不再成為既定的安排。
倒是黑木不曉得緣由,最近總被嚴厲針對著,真可憐啊。


今晚時逢滿月,身為大奧之主的天璋院特別籌備賞月宴,邀請將軍和御台所,以及一定階級以上的大奧侍從參加。
苑裡瀰漫歌舞花香的風雅,和宮則一如往常位於御所巾帳內,遠離旁人對她真身的窺視。
家茂與大奧眾人一一喝過幾杯酒、禮貌性地犒賞他們後,便走入巾帳陪伴她。
「您沒喝酒呢?」
「嗯,不喜歡,苦苦的。」
「是這樣嗎?」家茂坐在她身邊,今晚的宮大人穿著一襲茜草色男裝,黑紫羽織套在削瘦肩上,與熱鬧人群相隔的她看來格外孤單嬌弱。「挺甜的啊。」
「上さん吃什麼東西都覺得很甜,是味覺有問題吧?」
「才沒有什麼東西都很甜,我就不喜歡海藻類的配菜。」
指控被認真否認掉了。
既然和宮不喝酒,家茂便隨手將她桌前的酒碟拾來喝下。
「等一下,您是不是喝太多了啊?」是一口氣喝完碟內的酒水過於粗魯嗎,和宮正皺眉看她,於是家茂輕聲笑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在笑。「剛才您巡視一圈,不也全都跟他們喝過一輪了嗎?」
「不要緊哦,我不會醉的。小時候母親就常餵我喝酒呢,我很厲害的。」
語氣都變得不一樣了,根本是醉了吧?和宮的眉頭皺得更深。「上さん、您還是——」
「宮大人不喝酒的話,要請人上茶嗎?」
「啊?不、不用了……」


和宮抬起衣袖遮住半臉,只露出審視世間的眸光,這平日慣見的姿態,今晚卻讓家茂感到更加神秘動人,是月色影響嗎?
她輕聲問:「宮大人不出去跟大家一起賞月嗎?」
「月亮不管在哪裡都看得到。」和宮不置可否地聳肩。「誰知道呢,也許月上的輝天女才是正在欣賞我們的人。」
放肆又和平,吵鬧歡快的人們,還有什麼比此更有趣的畫面呢?
「若是如此,宮大人更該出去了。」家茂望著她,眼波流轉,朦朧泛光,就如她的口吻變得和緩而幽魅。「讓天女瞧瞧地上最美的模樣。」
宮大人為何會突然瞪大了眼,臉龐通紅地不可思議呢?她也偷偷喝酒了嗎?家茂疑惑地想著,又給自己盛了一杯。
「上さん、等等!別再喝了!」握住她的手腕,半跪在地的和宮,嚴肅勸說:「已經夠了,今晚這樣夠了。」
「什麼夠了?」只是稍微使點力,稍微地,惡作劇一樣的行為,嬌小的和宮就被輕鬆帶入懷裡。不能這麼做呢,家茂看著懷中臉紅慌亂的那個人,告訴自己,對帝君之妹如此失禮,真是將軍失格。
但義父大人不是說過嗎?沒有任何理由能讓一個人必須遠離重要之人,即使是成為將軍也罷。
「上さん——」
「宮大人……」我是想說什麼呢?家茂在腦中思考自問,實在想不起來,但是熱熱的肌膚貼在那泛香微涼的頸間,真是舒服啊。「親子、大人……」


「天璋院さん——!」勉強攙扶起倒往她懷裡的將軍,和宮走出巾帳,焦急地喊著:「快、快來幫忙!」
天璋院跟瀧山發現室內的狀況,趕忙跑了過來。
「上様?」瀧山喚了幾聲,看向天璋院。「不行啊,睡著了。叫黑木來帶公方大人回中奧吧。」
「不行!」天璋院剛要轉頭叫喚,和宮就低聲制止了他。「我、我帶她回去就好!」
「您一個人怎麼可能——」
「我、我跟——土御門!」
「哎?我嗎?」本來閒在一旁,忽然被叫了名字的侍女,只好遵從主人命令一起扶著醉倒的將軍。
「御台大人,您可不能進入中奧。」瀧山小聲說:「雖然有違規矩,畢竟沒有將軍大人親自下令,但——帶公方大人回您的御殿吧,如此可好?」
和宮點了頭,趁苑裡眾人仍沉浸在歡樂氣氛中,靜悄悄將狂言自稱喝酒很厲害的家茂送回御台所寢殿。


接著,兩三名侍女七手八腳為將軍更衣完畢,鋪好了床,快速地出現又快速消失在門簾外。
和宮跪坐床邊,嘆了口氣。「……您還真是會給人添麻煩。」
「好熱呢。」
「我去開窗。」
家茂好像仍喃喃說著什麼,但和宮已起身去窗櫺邊而沒有聽聞,等轉頭才發現那個人正扯開腰帶和衣領。
「上さん!」凌亂衣物下,洩漏出極為私密的畫面,柔嫩膚色、纖細鎖骨、以及更加下方的,豐圓的形狀。和宮不知道目光該放在哪裡,而且她還只有一隻手!根本來不及阻止兩手併用脫著襦袢的對方。「不能這樣、請您住手!上さん!」
「可是很熱嘛。」
「已經為您開窗了,等一下子就會涼爽的!」
「可是我不想等。」
「不可以這麼任性!」
作夢也沒想過會用這句話訓斥這個人。和宮的右手抓緊快要徹底鬆開的衣襟,無論如何都必須死命抓牢,不能放開。
然後,聽到了輕笑聲。
是覺得和宮的反應很好玩嗎?家茂呼呼笑著。「宮大人的臉紅噗噗的,真可愛。」
「乖乖躺著,」不理會她的胡言亂語,和宮努力想把人塞回棉被。「上さん、乖乖的!」
「……”在如原野紫草飄搖的我心上,只有您揚起美妙的衣袖”。」反映窗外月光的雙眸,盈上一層不真實的輝彩,家茂微微而笑。「這真是非常美麗的句子,宮大人。」
和宮愕然地瞪視她,背脊發涼。「為什麼您會知道這首和歌?」
「我是搶走天女羽衣的壞蛋嗎?」家茂輕柔詢問:「還是無法完成您的願望,逼您回昇明月的求婚者呢?」
「您究竟是……」和宮咬緊下唇,細微嗓音彷彿不敢出聲那般。「那個男人對您說了什麼嗎?是因為這樣您才會不來見我嗎?」


沒有得到答覆。
家茂這次沉沉地入睡了,不再騷動也不再呢喃。
沉靜地,安祥的。


「……笨蛋。」
跪在榻旁的和宮,抬起她的左手放在自己胸口,淚水無聲滴落。
「您怎能不知道呢?我對您——」
若有羽衣也是為了飛向您。
若願望未成也是為了留在您的身邊。
您怎能不知道呢?
那些被傳誦許久的物語開端,都只出於一種心意。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