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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54


牧緒買回來的山藥饅頭,味道淡甜,很合桑島和宇髓的口味,須磨和善逸則喜歡甜滋滋的白糖煎餅。

小嬰兒躺著搖籃裡睡覺,牧緒跟雛鶴圍在一旁看他的睡臉。

「眉毛是善逸的眉毛,小小一團的,好可愛呢。」雛鶴比劃。

善逸摸了摸自己櫻花瓣般,很有特色的眉毛。哎呀,這樣很可愛嗎?

「幸好這點不像天元大人~」須磨接口,宇髓不高興地抗議:「喂喂,說什麼啊。」

須磨在接宇髓和善逸的回家路上,已經纏著善逸仔細看天梓看很久,敷衍地回應了下宇髓的抗議,就繼續向她們興奮的分享其他發現。

大概是許多聲音交雜,天梓慢慢睜開眼睛。牧緒驚喜的語氣跟善逸當時一模一樣:「眼睛是紅色的!」

桑島抬頭看去,有些可惜不是善逸的琥珀色眼睛。宇髓也覺得可惜,但反正善逸和老婆們開心就好。

「我可以抱他嗎?他會不會哭?」牧緒小心地朝小孩伸手,在碰到小嬰兒軟軟的身體,就僵住了,抬頭向善逸求救:「怎麼抱啊?」

善逸雙手還都是煎餅屑,匆忙吞嚥下煎餅:「那個、抱頭跟屁股,把他托起來。」

「⋯⋯這樣?」牧緒雙手捧起來,須磨在路上抱過了,熱心地湊過去指導:「頭放在手臂上!」

很快地,天梓現在被輪流抱在須磨與牧緒的懷裡,小孩快要滿月,但身體對她們來說還是很軟很輕,是會讓心臟部位感到發癢的輕軟。

而天梓那雙天元大人遺傳的紅色眼睛,正安靜地盯著桑島的鬍子看。

須磨將天梓輕輕安放在爺爺的臂彎中,那雙蒼老的手捧著小嬰兒,顯得很僵硬。

「爺爺!手要放鬆!」

反過來是善逸指導他。桑島的家人只有弟子們,而這些弟子通過最終選拔後又忙於任務,所以在培育一批又一批劍士的空檔中,總覺得有些寂寞。現在他看著天梓,內心自然而然的湧動著溫暖。

「爺爺的鬍子很濃密吧。」善逸在旁邊跟天梓說,立刻又挨桑島罵「臭小子說些什麼」。鬍子一動一動,天梓就跟著看,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

「啊、不對,天梓要叫曾爺爺。」善逸想起來。桑島一愣。

到時候這個小孩會喊「曾爺爺」,而不是鄰居小孩喊的「老爺爺」⋯⋯儘管是自己毅然選擇孤寂的道路,但兜兜轉轉的意料之外,此時桑島抱著暖暖的小嬰兒,真正意識到,他突然多了一個小小的曾孫。

「他叫天梓。」善逸說。

期許他能堂堂正正、正直地活在太陽之下。他補充。

「是好名字。」桑島認可地點頭,敞亮的陽光下,小孩的髮絲也閃爍著虹光。

「是宇髓先生取得名字!」善逸說。

桑島再次感受到善逸想要為宇髓天元拼命加分的心情,這臭小子,是多害怕他不喜歡宇髓天元。桑島騰不出手來敲他,但也可以感覺到善逸對自己的重視,姑且饒過他一次。

桑島上次抱嬰兒是鄰居生的小孩,僵硬的手總算想起那份記憶,放鬆下來,桑島學鄰居婆婆,彈了下舌逗他。

天梓忽然笑了,小小的嘴巴打開,擠出肉肉的臉頰。

「笑了!爺爺好厲害!!!」善逸興奮的抬起頭看向宇髓,宇髓放下茶杯湊過來看:「我沒看到,華麗地再笑一個?」

「我來!」

須磨學了一聲幼貓叫,天梓這次是瞇起眼睛的笑,在歡樂的尖叫聲中,桑島讓善逸抱走天梓,和宇髓看著牧緒、須磨和善逸吱吱喳喳地逗天梓。

桑島喝了一口茶,有個話題,只能單獨對宇髓天元說。這裡不好談,善逸耳朵又太好。

宇髓注意到了,開口:「晚上,老爺子一起喝酒吧。」

「我們兩個喝就行了。」桑島說。宇髓點點頭,而善逸聽見了,有些在意地抬頭,沒有聽見特別嚴厲及緊繃的聲音,他就放心了一點。

但有道悲傷的、自責的聲音,像臨近黃昏的濛濛細雨,哀愁又淒涼,突兀地盈滿這個空間。

是雛鶴小姐。她沒有抱小嬰兒,收拾著托盤和菓子,淡淡地笑著看他們。

「雛鶴小姐⋯⋯」他不自覺地喃喃出聲,為什麼呢?為什麼是這麼悲傷到令人眼眶泛淚的聲音?而且、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起居間裡他們兩個互望著。

「善逸,」雛鶴站起身,笑笑地說:「我帶你熟悉一下這裡!」



整個音屋敷很寬闊,是單層的主屋。原本東側還有一間和室,跟主屋以一條走廊連結,但宇髓不喜歡這種單獨一間的感覺,說大家都一起住在主屋就好,就拆掉,原本的東側和室改成納屋(倉庫)了。

他們走在明敞的走廊,善逸幫忙拿托盤,雛鶴回頭朝他笑了笑:「善逸君,走廊很寬敞,我們一起並肩走吧!」

確實,因為宇髓的個頭,似乎不喜歡逼仄感,走廊和緣側都比一般的房屋還要寬。雛鶴小姐雨聲般的心音已經收起來了,善逸只好忍住在意,以及更深層地、還沒想清楚的直覺不安,加快了一步跟在旁邊,回以微笑。

廚房在主屋最西邊的位置,隔了一個小空間,就是風呂,廁所也都是在那一個區塊。

有四個和室,隔在中間的襖繪拉開後,兩兩各會變成敞開的完整長方形空間,但其中兩個和室對角是看不到的,在和室的寬敞間又增添一絲體貼的隱密。

基於宇髓的興趣,打算建一個洋室,跟榻榻米不一樣,要鋪上木地板。不過因為前一段時間才退役,沒有時間整理,洋室目前空蕩蕩的,一推開,灰塵被驚動,在灑亮的陽光間飄舞。

善逸跟著雛鶴走了一圈,雛鶴小姐跟他說了些什麼,他都沒有聽進去。

對他而言完全陌生的房屋,處處都是宇髓先生與妻子們生活的細節和習慣。

⋯⋯他真的能在此好好生活嗎?

善逸察覺自己在卻步。離開桃山後,蝶屋、和藤之屋就是他唯二會住的地方,其他時候都是在任務與任務間奔波。蝶屋和藤之屋都要保持入住的時候的潔淨,所以善逸也不可能留下些什麼,一直都保持著過客感。

炭治郎、伊之助一起住的話,就會很熱鬧跟好玩。但自己上路、自己躺在蝶屋的床上養病時,會突然寂寞到無法入眠。

現在天梓也不在自己懷裡,都和宇髓先生在起居室,爺爺也在那裡。而雛鶴小姐是不是因為自己插足她們與宇髓先生之間而發出那種聲音呢?但他分辨的出來是自責的聲音,雛鶴小姐怎麼了⋯⋯?

善逸站在寬敞的和室,明明陽光如此燦爛,透過雪見障子,變得溫和,但他卻難以呼吸。「一起生活」,他怎麼能說的那麼大膽,明明是擅自闖入,他簡直⋯⋯愚蠢極了。又天真又愚蠢。

好想要扭頭就走、好想要離開這裡。黑暗的想法湧上心頭,善逸垂下臉,極力克制這種又想逃避的心情。這時候跑出去,雛鶴小姐一定會很錯愕,他不能傷害雛鶴小姐。

「怎麼了?」雛鶴看他神色不對快步過來扶住他:「身體不舒服嗎?」

善逸聽見雛鶴小姐真誠的關心,更覺得自己卑劣和討人厭。

「有、有點頭暈⋯⋯」善逸說謊。雛鶴溫柔又強勢地帶著他躺下來,躺在寬大的被褥間,替他蓋上棉被。

「⋯⋯謝謝。」善逸感覺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快要撐不住了。心臟緊緊地縮成了一小團,彷彿被揪在掌心用力壓扁。

聽到腳步聲走了,善逸把臉埋進枕頭上,手指深陷入那份膨軟。雖然因為主人一段時間沒回來而氣息淡了,但他和宇髓先生擁抱著睡眠那麼久,他知道這氣息是宇髓先生的。


他抱緊棉被,這是現在唯一他可以安心抱緊宇髓先生的方式。

以前感到痛苦的時候至少還可以撫摸肚子,感受小小孩的陪伴,告訴自己至少還有他在。

現在善逸什麼都沒有了。

透明的存在,陽光一出現就無聲無息融化的雪。

一切都好寂寞。好遙遠。

善逸摀起耳朵,靜靜地蜷縮起來。



TBC